茶香彌漫在空氣中,讓緊繃的神經微微放松。
西斯塔‧克羅所等著對方的判決,良久,終于听見那悠悠的嘆息聲︰「你明知道我只會讓你失望,何必再問呢。」
「是失望嗎?」
「既然你結婚了,過去那些就讓它過去吧,我給了你一個交代,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原來自始至終動情的人只有我一個,原來乞求你一點情意施舍的自己真是遇不可及。哈!緊閉了一下眼,只感覺胸口一陣劇痛,什麼東西碎了吧。
僵硬的站起身,不再看一眼,穩穩走向來時的方向。
「等一下。」
聞言轉過身,看著那讓他既愛又恨的人,還是初見時的天人之姿,可是與自己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還有什麼事?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但這點風度還是有的。」說完,自己連苦笑都擠不出。
「那你听我說完,再決定是不是兩不相干。」
頓了下,接下來出口的話殘酷無比,「我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不過我已經知道當初你為什麼要追殺我了。還有那些資料,也都在我手上。」
西斯塔‧克羅所聞言神情一震,「你……」迅速拔槍對準諸侗靈。
「為什麼要逼我殺你?為什麼?」
無法再壓抑內心情緒,「難道你一定要逼我做到這個地步嗎?你為什麼要說出來?為什麼?」
憤恨的吼著,握槍的手漸漸收緊,對準那一點眉心。
只要再一點點,食指再收攏一點點,就結束了。他的情,他的愛,他的恨,他的怒,一切都煙消雲散。
諸侗靈木然無語,沒有如往常般,想方設法挽救自己的生命。
……手指收緊、松開,收緊、松開,始終無法做決定。
長舒一口氣,西斯塔‧克羅所頹然放下槍,「你又贏了。」
他承認自己下不了手,就算自己多年的霸業危在旦夕,哪怕自己的性命都交付于人手,也沒辦法狠下殺手。
一直以來,他是地下王國最冷酷無情的統治者,麾下的人對他既崇拜又信任。他自信,除了自己沒有人更適合坐這個位子。但,今天,他知道自己輸了。
「再見,我們永不相見。你想好好活下去,知道應該怎麼做。」
也算是最後一點忠告,如果公然和他為敵,那他就不得不拋下私心,做自己的份內必須做的事。
「如果我已經交給警方了,你要怎麼辦。」
背對著他,堅定的說︰「我,不會親自動手。」
走出諸侗靈的公寓,西斯塔‧克羅所吩咐立刻起程回美國。
在去機場的路上,沸騰的頭腦漸漸冷靜。
諸侗靈的言行實在很古怪,他這麼精明的人,最後為什麼要把自己置于那麼不利的位置?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這麼做,簡直一點好處也沒有。
如果是為了徹底擺月兌他,那之前已經達成目的了。而此後扔下的炸彈,卻讓自己處于被監視的地位。
他說知道真相,並不是唬人,從威脅交給警方來看,諸侗靈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麼。
難道……不行,他不敢向那個方向設想,自己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承受一次……
***
宋愛莉在咖啡館中等了半個小時,終于等到自己約的人。並不是對方遲到,而是她先到了。
「抱歉愛莉夫人,我遲到了。」
昆廷塔‧瓊斯大剌剌的拉開椅子坐下。
「我不繞圈子了,告訴我中國那個女人的所有情況。我是他的妻子,有權知道這些。」宋愛莉的目光很堅定,她必須捍衛自己的愛情,就算失敗也不要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昆廷塔‧瓊斯剛想開口推托拒絕,但接觸到她銳利的視線,感覺自己底氣不足。
沉默了一會,他拿出PDA,調出一張電子照片,然後遞給宋愛莉,「他的照片。」
宋愛莉只看了一眼,眼淚就開始止不住的落下︰「太過分了!這實在太過分了!他怎麼能這樣對待我!」
昆廷塔‧瓊斯在旁慌了手腳,但又不知說些什麼好,只能任她哭個高興。
照片中的人笑得很陽光,那容貌和一旁撫案哭泣的美人,有著八九分的相像。
***
他走了。
諸侗靈怔怔的坐在那半天沒動,就這麼永不相見,是他想要的結果?應該是。
孫博曾經問過他,他的演技真有這麼好?他在對視良久後逃開了視線,然後回答,當然。孫博什麼也沒說,從此沒再提起過這話題。
諸侗靈突然心頭有些惱怒,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回神發現屋里光線已暗,日頭偏了西,原來他已經發呆了這麼久。
罷站起身,恰好听見門鈴響,心不受控制狂跳起來。
強自鎮靜的打開門——
「哇嗚!扮!你這什麼表情啊!不要自以為是帥哥就有資格裝憂郁、玩深沉哦!」
「是你啊!」
醞釀的情緒立刻煙消雲散,「干嘛來的啊?」
「怎麼這種口氣!我可你唯一……」
「唯一的妹妹!知道啦!大小姐!說,到底什麼事?」
火氣大起來。
「借我錢啦!明天要面試,人家還沒有合適的衣服嘛,所以和朋友約好待會一起去看。可是昨天社團聚餐、前天慶祝新年、大前天程琳韻生日、大大前天去唱歌……」
「好、好、好,我借我借。」
听得頭暈的諸侗靈轉身翻出錢包,模出幾張鈔票剛要交到諸姍靈手上又縮了回去,「欠條先拿來!我都快成你的自動提款機了!」
「哼!」
伸手一撈,就把錢拽到手中,「你欺負我,我要告狀!」
「你個小蹄子!拿了錢還囂張!」
惡狠狠,但沒效果。
「囂張怎麼樣?等著我讓明哥給你加活干,累死你!」
仗著黃明追她追得正勤,明目張膽的威脅。
「你、你、你!」
諸侗靈氣得要命。
「你什麼你!再見了,親愛的哥哥!澳天我們再好好聚聚,當然你請客。」
這個妖精!就黃明受得了她!哼!這種禍害還是早點嫁出去比較好!氣呼呼的正想著,沒過多久門鈴又響——「你又干嘛?……是、你……」愕然——
對視,勉強擠出笑容,聲音難得的帶了一絲不確定,「你又來干嘛,後悔沒殺我?」
「我不甘心,想再確認一件事。」未經邀請,西斯塔‧克羅所自己踏入屋中。
然後,在諸侗靈驚駭的目光中,伸手撩起他的上衣。
「你在干什麼?」諸侗靈難為情地要阻止。
手指觸上那白玉肌膚,以及左腰那處傷痕,果然——很疼吧?那處槍傷,很顯眼、很猙獰。
尷尬了一會,諸侗靈才回答︰「還好,兩個星期就好了,沒有打在要緊的地方。」
其實,因為隨後掉進塞納河,踫到水引起了感染,等到了澳門送進醫院時只剩了半條命。幸好他體質強,恢復得很快。
「對不起。」西斯塔‧克羅所沒理由的道歉,然後將人緊緊嵌入懷中。
很久後,幾乎像過了一千年——感覺到一雙手猶豫的環上他的背,這時,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哪怕下一刻重新被打回地獄。
諸侗靈任他擁著,自己不願承認的心情漸漸被展開。
翻開過往的恩怨,在被粗暴對待的那時候,自己真是恨不能剁了對方。可為了逃離、為了報復,還是忍住了那口氣,將戲演到逼真的邊緣。
難道真是太入戲的緣故?居然一點一滴的感受到他的溫柔和眷戀。
不可能的!這只是他又一次的欺騙,是再度傷害的前奏!雖然這麼告訴著自己,可心情還是猶豫了起來。
塞納河上,計劃執行到了最後一步時,心動的熱吻和對方深情的告白,讓他經歷了撕裂般的痛苦,甚至在那一刻產生了坦白的沖動,自己都被這種想法驚呆。
然後事件就按預計的發生了,他摒棄了那瞬間的動搖,重新變身為最完美的演員。
可是,事情並沒有真的過去,尤其當看到他新婚妻子與自己酷似的面容時,怎麼都管不住心中的沖動,不自覺就把他引到自己身邊。
那麼,這一刻的真心相擁,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吧。
「啊!啊!啊!你們在干什麼!」門口撞破奸情的諸姍靈沒有形象有大叫出聲。
「你你你!」顫抖著食指,指著被擁在那外國帥哥懷中、尚且衣衫不整的諸侗靈。「原來你是、是、是……」那個gay字怎麼都說不出口。想起老媽的口訊忘了帶到,她特意再上來一趟,絕沒料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
「這位可愛的小姐,想必就是maple的妹妹了吧,」西斯塔‧克羅所開始施展自己的魅力,「沒想到長得這麼漂亮。」
諸姍靈雖然英語學得歪歪嘰嘰,但「beautiful」還是听得懂的,當即臉一紅,也不好意思再指著人家。「謝謝……」
一見她恢復正常進入花痴狀態,諸侗靈立刻把她拎進屋,落鎖。同層的鄰居已經听見尖叫紛紛探出頭來打探。要是讓她繼續說下去,明天八卦報紙絕對賣翻。
「哥,我一直不知道你和常人的性取向不同。身為你唯一的妹妹,這實在太失職了!」清清嗓子,諸姍靈繼續在洗手間對著鏡子,練習等會要發表的親情演講。
「雖然,gay還不被社會大多數人所認同,但我作為你唯一的妹妹,絕對會站在你這邊的!
「而且,據我所知在同志間也有真感情存在,只要你們是真心相愛,我會支持你們的愛情!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身為新進超級同人女一員——我會強烈擁護你們純潔的逆世之戀!」情緒那個激昂啊……
「謝謝你哦!我唯一的妹妹!」在廁所外听得一清二楚的諸侗靈揚起聲回答。
「好了,現在你家人已經認同我作為你情人的身份了。」送走諸姍靈,西斯塔‧克羅所好笑著翻身壓住諸侗靈,一雙手開始不規矩。
「等等,我妹妹的話不作數的。」繼續抵抗。
「沒關系,只要我們相愛就行了!」在頸子上偷了一口香,「說,為什麼我第一次來時要否認。」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給了你一個交代,把真相告訴了你……哎喲!」
听到這里就恨恨的一口咬了下去,「哼!真相?為什麼要瞞掉最重要的部分?難道看我痛苦你就這麼高興?」
「是啊!看你痛苦,我確實覺得很爽。」皮皮的笑容。
「你——!現在滿意了吧,我為了美人,連江山都可以不要。得意吧!」只為了這個人,這個世間他最珍視的人。
「所以,你過關了。如果你殺了我,我承認自己賭輸——不過你也輸了,只要我一死,那些材料會在三天內郵寄給警方。」雖然沒料到現在這樣「曖昧」的情況,不過會做出如此妄為的安排,多少混雜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你什麼時候賭輸過啊!」西斯塔‧克羅所深深看著他——終于屬于自己了,還以為今生都等不到這一刻,原來,幸福是這種滋味啊。
***
「啊!啊!啊!——」
還在好夢中的諸侗靈和西斯塔‧克羅所再次被尖叫聲驚擾,不過這次變成了男音。
站在床邊的黃明,從發尖顫抖到趾尾,雙腿快支持不住全身的重量。「小靈,你干了什麼?」
「嗯?」諸侗靈迷迷糊糊坐起來,被單滑落,露出一身放縱的吻痕,成功的讓黃明在左右搖晃、前後擺動後軟到地上。
「咦?咦咦?咦咦咦?黃明你怎麼啦!醒醒啊!」
……黃明剛醒來,就眼眶一濕——「你這讓我怎麼向姍姍交代?」
「嘿嘿,不勞您費心,她已經知道了,還說會大力支持我們。」
諸侗靈好心的寬慰他,只見黃明悶哼一聲,作勢要再度昏過去。
「別昏了!」諸侗靈立刻死命掐他人中。
「哎喲喲!痛死了!放手放手!不昏了不昏了!」要死,血都給他掐出來了,真懷疑是在趁機報復。
最後,黃明委委屈屈的答應不干涉他們的「戀愛自由」,還會想盡辦法幫他們遮掩。
「已經一個星期了,你還不回去嗎?」
「怎麼?想趕我走啊?」不依不饒的將人拉入懷中,這幾天他們相處的地方局限于諸侗靈的公寓。
「是啊!後天有部新片開拍,我忙起來每天只睡三四小時也是正常。你在這里等著干嘛?」
西斯塔‧克羅所眉頭一皺,悶悶的說︰「我以為你會跟我回美國。」
「跟你回美國?」諸侗靈不禁失笑,「我去美國做什麼?再去混賭場啊?你要是敢說去當情人被你養的話,我馬上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那你準備怎麼辦?難道就一直分開半個地球?」
「這有什麼不好?可以經常保持新鮮感啊。」要是給這個人纏上身,絕對是日後一大災難。
「不行!哪有戀人這樣相處的?我回去了,你要是外遇怎麼辦?這絕對不行!」毫不考慮地一票否決。
闔上電腦,諸侗靈好笑地揶揄他︰「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就是在外遇吧?克羅所先生。」
剎時臉色變了三變,西斯塔‧克羅所過了會才說︰「我明白了,明天就走。」
說完就放開諸侗靈,著手安排第二天回美國的事宜。
諸侗靈雖驚訝于他的爽快,但想想能這麼簡單趕跑他倒是件好事,也就不多話了。
***
回到亞特蘭大家中,就看見站在大廳中的宋愛莉。該來的遲早會來,還是趁早談開比較好。
進書房鎖好門,坐定後反而是宋愛莉先開口︰「你要和我談離婚是吧。」
挑了下眉,「你已經知道了?」
「哼,居然輸給個男人,我已經沒面子到底了。難不成還要大吵大鬧來丟人現眼?」
「謝謝。」西斯塔‧克羅所真心向她道歉,「怎麼說我都應該補償你,」拿出支票薄簽好名、沒填數字就撕下遞給她。
「你把我宋愛莉當什麼?」一直壓抑情緒的女子,終于爆發了怒火,「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沒心沒肺啊!拿張空白支票來打發我,當我什麼東西?妓女?你就算不愛我,也沒資格這樣侮辱我!」
恨恨地將他的手打飛,怒氣騰騰的摔門而去。絕望和憤怒,讓她的美貌更加驚人。
簡單收拾後拎了行李走到屋外時,宋愛莉已經聯系好律師,馬上就過去談離婚的事情。
就算心碎欲絕、就算痛苦萬分,但,絕不回頭!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一周後,西斯塔‧克羅所再度恢復自由身,就算宋愛莉不肯要,他還是給她帳戶加了五百萬。願不願意用這錢是她的權利,他要作出的補償還是不能少。雖然知道愛莉要的不是錢,可也只能用錢來補償了,只因為,感情已經沒有任何多余。
處理完公司的事,想起一個多禮拜沒有和諸侗靈聯系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想自己。心心念念間,終于忍不住一個電話立刻拔過去,結果是錄音留言。
凌晨四點不在家?這不能怪他亂猜了,難道……
對了!他說過是在拍戲,幸好沒亂吃飛醋前去興師問罪。
「喂,」手機馬上被接起來。
「有沒有想我?」
「還能不想嗎?」語氣中充滿抱怨和撒嬌,因為是用英語,也就沒有避嫌的大聲講著。
「怎麼?後悔沒跟我回來?有件事要早點告訴你。」接著,就通報了在成為有婦之夫二十三天後,他再度恢復自由身的「好消息」。
得知諸侗靈這幾在吃住在片場,每天十二點睡下、四點起床後,西斯塔‧克羅所心疼不已。
「你以為當演員就是享福啊?明天開始出外景,今天回去收拾了東西,要去一個月。哦,對了!算我求你!那些花能不能別再送了?我已經成劇組的大笑話啦!」
「花?什麼花?」西斯塔‧克羅所听得一頭霧水。
「你還不承認?每天早、中、晚定時的那九十九朵紅玫瑰,你敢說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說清楚,是怎麼回事。」有人敢送花給他的maple?不想活了!
「真的不是你?可是署名的『SC』不是你名字縮寫嗎?」
在電話中,沉默了一段時間,西斯塔‧克羅所率先打破沉默,「知道你們拍片地點的人多嗎?」
「這次保密非常非常嚴格。」悶悶的回答。
「所以,你要當心了!」嗅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這些天讓他尷尬不已的玫瑰攻勢終于停止了,諸侗靈不禁長舒一口氣。應該是惡作劇吧,凌晨時和西斯塔‧克羅所通的那個電話,還真讓他緊張了一會。
明天要去外景地,晚上六點就提早收工,讓大家回家收拾行李。終于能好好睡上一覺啦!這些天只能乘拍片間隙補眠,睡眠質量狂差,他都有點輕微的神經衰弱了。
停好車,直接從地下車庫搭電梯上樓。到自己屋門前,突然感覺有些不自在。
聳聳肩,將直覺放一邊,推門而入。
「好久不見,諸!」冰冷的語調,伴隨著黑洞洞的槍管。男人一派自在的坐在面對玄關的沙發上,至少在持槍威脅人的情況下,他的風度無可挑剔。
「我們認識?」諸侗靈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順勢靠在牆壁上和對方聊了起來。
「听說你失憶了?」不答反問。男子穿著頗為休閑,不到三十的樣子。雖然是純東方人的長相,卻說著極為流利的美式英語。
「是啊。所以準確的說,我們是在我失憶前認識的?」
沒有回答,諸侗靈當他是默認,繼而恍然大悟︰「差點忘了謝謝這些天你送的花!」
「不用謝。」哈!
諸侗靈一听來勁了,「你想追求我?嗯,不會等不及就想抬把槍直接上我吧?」
男子差點失笑出聲,「我可沒這勇氣,見識過你的報復手段後,還有誰敢對你動邪念?」
諸侗靈在心里把西斯塔‧克羅所狠狠「問候」了N遍——靠靠靠!你看看給我招惹來了什麼角色!等著給我收尸吧!
「既然你對我的美色沒興趣,那請問有何貴干?綁架?不對,應該是勒索吧。」
斂起了笑容,眼中綻出精光。
「你的失憶是演戲?這些年你還真沉得住氣。」調了個舒服的姿勢,蹺起二郎腿,再換個手握槍,一派悠閑。
諸侗靈在頭腦中飛速過濾,是了,是他!
「卡斯那‧楊,你打算再殺我一次嗎?」眼中精光陡然暴射,死死鎖住對方。
男子聞言抬眉,語氣輕松的說︰「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還可以坦白告訴你,東西我沒有銷毀。現在我夠資格和你談條件了嗎?」看來只能用這危險到極點的方法救命。
「可我不相信你的誠意。尤其以你和克羅所現在的關系。」
「沒錯,我承認現在我們、唔……關系匪淺。不過,你認為我會為此連命都不要了嗎?」這倒是千真萬確的大實話,讓他在保命和保西斯塔‧克羅所之間作選擇,絕對是選保自己命先——如果沒有第三條路的話。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西斯塔‧克羅所從98年到2000年,全球軍火走私交易的詳細記錄和帳目、拉美地區海洛因運輸記錄、給各國政要捐獻金的銀行流動明細。隨便哪一條都夠他死十幾回。」
只要向各國政要暗示西斯塔‧克羅所握有他們的把柄,讓他們有危機感,很快就會有許多頂級殺手接到大生意。這招借刀殺人可謂毒辣至極,防不勝防。
當然,這是指六年前的情況而言。
「你要怎樣才願意交出來?」
「首先要保住我的小命咯!」
「你不交出來,只怕小命立刻不保。」
「這麼沒耐心?」諸侗靈再度微笑,「你等了六年,難道想因為現在一時沖動而前功盡棄?」
「你要挾我?」卡斯那‧楊露出危險的表情。
看來有戲,諸侗靈繼續心理戰術,只要這些東西對他還有吸引力,那自己就有月兌身的機會,「到底我是在要挾,還是在陳述實情,你應該很清楚。」
將腦子里所掌握的信息快速綜合了一下,諸侗靈冒險開口︰「我要求不高,只是想活下去。如果你非要逼人太甚,那我們只能兩敗俱傷。六年前你就應該知道,我,並不打算被人白白利用後就滅口。至于西斯塔,我確實對他有點感情,不過他的所作所為我絲毫不認同,他有什麼下場完全是他罪有應得。」
抱歉,只能先「犧牲」你一下下,不然我小命不保啦,諸侗靈在心中向西斯塔‧克羅所懺悔。
其實諸侗靈對眼前的形勢沒有完全的把握,是半猜測半冒險進行著談判。
前段時間他回家後,以前的諸侗靈一直使用的筆記本電腦又到他手上,這才揭開了真相的一角。
五年前他也曾試圖從電腦上尋找蛛絲馬跡,但以當時他菜鳥中的菜鳥水平而言,簡直是痴人說夢。
現在了解實情後,他必須承認,以前那個諸侗靈真的是天才中的天才。卡斯那‧楊會找上主攻自動化人工智能、而非計算機專業的他,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然,以他現在的水平,尚不足以理解具體怎麼破解那些防火牆、里應外合取得材料、然後在材料到手前一刻立刻轉移、使得卡斯那‧楊不能立刻殺人滅口等手法。
不過前諸侗靈留下了事件的大致記錄,說來氣人,他保存材料的方法簡單得可笑,但正因為太簡單了沒人想到——存在免費郵箱中。
上個月他再次檢查電腦時,在一篇事發前後存的文章中發現了線索。這篇文章本身平平,但是以JPG圖片的形式保存下來,這稍不自然的地方,讓諸侗靈多加了注意。
丙然,這是一篇藏字文——將文章第二行的字連起來就是「有人想謀殺我,雅虎郵箱,爹娘名字,妹生日。」
他嘗試了所有的排列組合,終于打開了郵箱,找到那些差點要了他命的材料,包括當時事件的大致經過,以及那個名字——卡斯那‧楊。
原先的諸侗靈從小備受寵愛、一帆風順,所有多少有些天真爛漫,但這不代表他頭腦簡單。從被迫參與到卡斯那‧楊計劃的一開始,就預感到危機,因此留下了伏筆。他用中文,就讓卡斯那‧楊和西斯塔‧克羅所不會輕易發現此中玄機。原本他大概是想著萬一出了意外,能有人發現真相為他報仇。
諸侗靈對這種做法很不以為然。如果將自己家人牽扯進來怎麼辦?幸好今天是他發現了。
呃,以他目前的情形,似乎也有很大麻煩,而且就在眼前。不管了,眼下也只能繼續冒充沒失憶,一副大局在握的樣子。
卡斯那‧楊略略沉思片刻,考慮著諸侗靈提出的以材料換命的提議,最後說︰「我應該相信你嗎?你這麼聰明狡猾的人,這樣輕易就投降?不可能,這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
看來是不願吞餌了,諸侗靈在心底為自己的小命即將不保哀嘆起來。「那你有什麼好提議?你要是就這麼殺了我,對西斯塔的生意根本毫無影響。而且他接下來的報復,你做好準備了嗎?」
「抱歉,你太強了,我不敢留你活口。不過,要是我以你父母妹妹的命來交換呢?」男子含著笑意打出王牌。
諸侗靈頓時被點中死穴,整個人從牆上彈開,腦中睡意沸騰——冷靜!冷靜!
他應該還沒動作!
「你要是動了他們,就永遠別想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我相信西斯塔替我報仇這些小忙還是願意幫的。」
「好啊,到七點半我還沒拿到東西,你家人會先沒命,也許下一個是你。東西拿不到無所謂,其他機會總是有的;克羅所要報復也盡避來,反正我遲早是要對付他的。」殘酷的微笑,「要不要試試看我是不是在撒謊。容我提醒你,離七點半還有二十三分四十一秒了。」
諸侗靈頓時面如死灰,看來今天他只能乖乖命喪于此,而且還必須幫助仇人去扳倒自己的情人。
心不禁畏縮起來,這種感覺只有第一次與西斯塔‧克羅所對決時才產生過。
當時西斯塔囂張得炸別墅、傷警察,見識到其手段狠辣的後,諸侗靈第一次產生了害怕的情緒。可在一番波折後,他心底深處很肯定,西斯塔‧克羅所不會真的傷他,所以一直是憑著自己的傲氣和才智在挑釁對方。
在那遠古的年代,他闖蕩江湖時不是沒遇到過性命攸關的時刻,但他是有實力的人,只要奮力一搏生機很大。
但這個世界不同,火器的厲害他很清楚,就算身手再好,到底是肉身凡胎。電影里演的都是騙騙人的,他還沒幼稚到想以武功來反抗火器的威力。
就這麼引頸就戳嗎?不可能,他如果是這麼懦弱消極之人,就不會一直挺到今天這步。
諸侗靈在心中拿定主意——家人的性命安全為第一考慮,只要能騙對方解除對家人的威脅,他就要尋找任何一絲機會反制對方。這些個心思百轉,在電光火石間完成。
「好,我馬上!」雙手舉過頂,小心翼翼走過去拿出筆記型電腦,沒有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以免引爆威脅者。
自從發現資料後,諸侗靈早就做了轉移,將電子文字和音頻文件全部燒制成一張光碟,並設有密碼保護。之前三天內寄給警方的安排是出于防備西斯塔‧克羅所。
在他們兩人的關系發生實質性改變後,諸侗靈將光碟回收,存入車站行李櫃。起先對西斯塔‧克羅所的防心未消,及至後來也有所淡忘,所以現在光碟仍在行李櫃里靜靜躺著。
將電腦中存的少許文字給卡斯那‧楊過目,在確認無詐後,諸侗靈提出要去車站取東西。
卡斯那‧楊一個電話就有人上來,拿了鑰匙去提東西。
諸侗靈印證了對方確實有手下,看來威脅他家人的說法不是唬他,在心底大嘆還好沒冒險妄為。說不定,這些天他早就被監視了,卡斯那‧楊才會對他的行動這麼了如指掌。
想想又怒了,都是西斯塔‧克羅所那個豬頭跑來亂示愛,害他心一亂警覺性大大降低。
在卡斯那‧楊通知手下將七點半的時限暫時延後到八點,派去取東西的人還沒來消息的空檔,諸侗靈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起了天。
「我有點想不明白,怎麼你一直過了近六年才來找我?」他也不是真不明白,純粹是想借談話來降低對方的敵意。
「其實五年前知道你沒死,我已經找過你一回。不過很快被克羅所那邊一攪,你就消失得沒影了。所以啊,要逮住你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我承認自己最初對你的印象真的是走了眼。」
唉,這種贊揚能不能不要啊!本來就是兩個人,所以你走眼了實屬正常。算了,早就淌進了這混水,不管之前那個諸侗靈造了什麼惡,他都得全部擔著。
諸侗靈想想真的有點火氣上涌,自己來到這鬼地方,沒過上幾天舒心日子,成天被人殺來殺去。偏偏他還真的啥都不清楚,完全一純潔無瑕的白紙。
越想越是有吐血而亡的沖動,真是不利身心健康。
……等等,卡斯那‧楊說五年前找過我,那麼說——原來︰「一開始是你派人襲擊我的啊?我都一起算到西斯塔頭上了。」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他,才讓你一直沒察覺到我在暗中的動作。」
諸侗靈恍然大悟,多年前心底的一點疑問到現在才找到了答案。
讓我們將時間前推五年,當時還沒開始美國逃亡歷險記的諸侗靈,尚是翩翩美少年,也是最被看好的優質偶像。在他正式出道半年多時,他開始遭到襲擊,一開始只是警告性質的襲擊,後來的襲擊突然都意在取他性命。
原來他以為是對頭沉不住氣,索性想干掉他,因此他才大膽得跳進陷阱,直接在美國和西斯塔‧克羅所對上了。
現在才明白,是卡斯那‧楊以為他死了,誰知道半年後在中國娛樂圈發現尚似他的人。只要稍微調查,就會發現這根本是同一個人。卡斯那‧楊大概認定他失憶只是為了擺月兌追殺的藉口,就派人前來威脅試探他,想讓他害怕後主動找他交涉。
謗據他的推測,就在差不多的時候,西斯塔‧克羅所那伙人追查泄密事件,也查到他頭上了。但他們的手段比較激烈,直接要滅口。
不過在幾次交鋒後發現要動他沒這麼容易,在知道他諸侗靈的厲害後,擔心他索性來個玉石俱焚、不顧一切將那些東西捅出去,就改用了迂回的手段——將他騙去美國。
卡斯那‧楊說得真沒錯,西斯塔‧克羅所的動作將他在背地里的行動掩蓋下去了。
想深一層,由此可見卡斯那‧楊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西斯塔‧克羅所的勢力的手下組織的行動力他算是見識過了,居然連西斯塔‧克羅所都沒發現當年的泄密事件還有卡斯那‧楊這樣一只幕後黑手,只是認定了他諸侗靈,在確認他失憶後就斷了線索。
而且,卡斯那‧楊當年能有內應將資料偷出,並且言語間對西斯塔‧克羅所的一舉一動甚為了解,就說明他對西斯塔‧克羅所組織的滲透相當深。
這個人——很可怕!諸侗靈在心中找到答案。也許他真的能扳倒西斯塔‧克羅所,想到此節,他的心不可遏止地抽痛了一下。
想通後,他還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一時之間抓不住思緒。
于是,一方心思急轉如電,一方神情篤定泰然,時間悄悄流逝。去取東西的人來聯絡了,光碟順利到手,卡斯那‧楊得知後,通知時間繼續延後到八點半。
八點二十,光碟送達諸侗靈的公寓。
放入光碟,輸入密碼,確認無誤。諸侗靈迅速退出光碟。
「先解除對我家人的威脅,我告訴你光碟密碼。」決勝負的時刻即將到來。
「哼,解個光碟密碼,我手下這點本事的人還是有的。」卡斯那‧楊不屑道。
「我告訴你密碼,東西馬上就是你的,你可以立刻用來對付西斯塔。你殺了我自己想辦法來解,就算能解出起碼要花三天時間,這段時間足夠西斯塔殺到你眼前。」
諸侗靈其實就是在賭。他自己設的那個破密碼,什麼三天,高手三小時就行了。
他的賭本是卡斯那‧楊對以前那個諸侗靈本事的擔心。
以前那個諸侗靈雖然笨到被殺,但他死後卡斯那‧楊並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由此可見,極有可能他在資料上做了些手腳,自己一死,對方也看不到東西。
如果卡斯那‧楊吃過一次虧,那就很容易上套。就算只是拖延一會的時間也好,現在時間對他而言,就是一種生機。
「好。」卡斯那‧楊首肯,通知手下人撤離後,允許諸侗靈拿起電話。
諸侗靈迅速通知家人,讓他們不論在做什麼,立刻去最近的公安局避難。就算在洗澡,果奔也要馬上動身。半小時後,得知所有人都已經安全抵達。
「你可以說了吧?」卡斯那‧楊已經將槍對準諸侗靈的眉心,準備一知道密碼就殺人滅口。「如果想玩花樣,我大可以殺了你,然後找機會殺了你全家,警察不可能保護他們一世。你合作一點的話,我不會為難他們,我還不想把事情鬧大。」
「我明白。」諸侗靈面對那黑漆漆的槍管。
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