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上的寺廟林立,因靈驗出名,終年香火不斷,信眾絡繹不絕。
一路從蘇州來到南通,走了兩天,姚錦杉終于到達目的地,為了向菩薩表示誠心,連小廝也沒帶,還以步行的方式,直接把包袱背在身上,獨自一個人上山。即便揮汗如雨,走到兩腿發麻,也不以為苦,只要想到臥病在床的父親,無論要他做什麼都願意。
「听到鐘聲了。」他精神為之一振。姚錦杉朝寺廟鐘聲的方向前進,突然听到附近傳來痛苦的申吟聲和求救聲,立刻循聲找去。
「救、救命……」
「大叔,你怎麼了?」他在大樹後方找到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趨近之後發現對方面色脹紅、全身抽搐,像是生了重病。
中年男子很困難地吐出話。「蛇……」
「蛇?被蛇咬到了嗎?」姚錦杉很快地在對方的右小腿上找到傷口,不過已經腫脹不堪,還有漿液流出來。「看來有毒……這附近要上哪兒找大夫?」
「請把它……交給……」中年男子舉起右手,遞出信件,眼前只有這名年輕男子可以托付,希望趕得上。「我家……老爺……」
姚錦杉不假思索地接過信件。「你家老爺姓什麼?」
「……啊……」中年男子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頭一歪,便斷氣了。
「是姓徐嗎?大叔!大叔!」連叫了幾聲,對方的眼皮都沒有再掀開來過,他伸手探了下鼻息,看了看手上這封連署名也沒有的信件,又不便拆開來看,不禁嘆了口氣。「這教我送到哪兒去?」
他想了又想,決定到寺廟里打听看看,或許對方正好也來參拜。他把信件收進包袱內,想要挖坑,偏偏手邊又沒有工具,只好利用周遭的大小石頭,將它們堆在遺體上頭。
「等我找到你家老爺,再請他將你好好安葬。」姚錦杉站在墳前,雙手合十。「也請保佑我能快點找到。」說完,他撢了撢長袍上的沙土,再度上路。
接下來幾天,姚錦杉都在寺廟內誦經參拜、抄寫經文,祈求菩薩保佑父親的病情早日痊癒,也到處跟香客打听,只是就算有姓徐的,也不像是自己要找的人,由于掛念家里的事,這天過午,他便決定先下山返家。
「或許應該早一點把玉嫻娶進門,沖個喜,說不定會有幫助。」其實自己早該成親,但當時母親正好過世,依照民間習俗,必須守孝三年,才會拖到今天。「何況她也等很久了。」
知道他要成親了,父親一定很高興,也會打起精神來,撐到姚家下一代出生。姚錦杉心中做出決定,腳步也邁得更大。
癘窸窣窣……周遭的草叢傳來一陣聲響,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見一道人影從埋伏的地方閃了出來,跳到他面前,手上還握了把匕首。
瞥見對方臉上有道刀疤,凶神惡煞般地瞪著自己,姚錦杉也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會遇上山賊,看了匕首一眼,他告訴自己要冷靜應對,不要激怒對方。
他解下腰上的荷包。「銀子雖然不多,你要的話就拿去吧!」錢財乃身外之物,保命要緊。
刀疤男一把接住丟過來的荷包,兩眼還是盯著他。
「銀子已經給你了。」姚錦杉心生警覺,退後兩步。
刀疤男不吭一聲,往前踱了兩步,旋即舉高匕首,殺氣陡生。
姚錦杉雖然及時避開了,但也真切地感受到對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意圖,立刻轉身逃走,沿路看不到其他香客,無法向人求救,只能死命地跑,看到有路就鑽,回頭再看,見對方還是緊追不舍,更不敢停下腳步。
跑到最後,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只听到耳畔有風聲呼嘯而過,還有自己的喘氣聲,直到腳底踩空——「啊啊啊!」他感覺到自己在往下滑,拚命想抓住牢固的東西,但是都無法阻止下墜的力量。
案親還在家等著……還有玉嫻……他不能死——
見到要殺的目標掉下山溝,刀疤男小心翼翼地抓住崖壁上的樹枝,一步步的往下滑至底部,當他到了下頭,卻沒看到人,不禁愣住了。
「怎麼會不見了呢?就算沒有摔死,也不可能跑得這麼快……」刀疤男又在附近尋找,還是一無所獲。「這下該怎麼辦?不見屍體對方肯定不信,但忙了好幾天,一文錢都沒拿到又不甘心,看來只好想個藉口蒙混過去……」
「唔……」姚錦杉漸漸恢復意識,只覺得全身好疼,不過會感覺到疼,就代表自己並沒有死。
「天色都亮了,我肯定昏迷了好幾個時辰……」他小心翼翼地挪動四肢,身上除了幾處挫傷外並無大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從地上爬起來,仰頭往上看,才知道自己跌下山溝,幸好有菩薩保佑,讓他保住一條命,得以活著回家。
姚錦杉低頭確定包袱還在身上,並沒有遺落,不過身上的銀子全給了山賊,只好另外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