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才剛合眼,鬧鐘就準時在七點響起。
範曉文昨晚打包到很晚,打著呵欠起來吃早餐,接著就出發趕往機場,以免半路上塞車。
來到桃園國際機場,她跑去第一航廈,接到彭振修的電話,才匆匆趕往第二航廈會合,途中又小小迷路一下,直到接了第五通電話,總算看到早已氣急敗壞、頭頂冒煙的男人。
她不停地鞠躬。「對不起、對不起。」
「……」彭振修鐵青著臉,轉頭就走。
見狀,她只好默默跟在後面,心想這個男人不只脾氣壞,又沒耐性,好像人家給他倒會似的,實在很難相處。
辦好登機手續,時間一到,就上了飛機,這次坐的是商務艙的位子,據說是舅舅出的錢,大概知道她沒錢,堅持幫她出。
飛行了半個多小時後,範曉文就听到空服員著急地沿路詢問。
「……請問有沒有小兒科醫師?」
听到在找醫師,範曉文才要問發生什麼事,坐在隔壁的彭振修竟早一步出聲,讓她不禁詫異。
「有小孩子生病還是受傷嗎?」剛剛好像有听到廣播。
空服員走到彭振修的座位旁。「經濟艙那里有個一歲多的嬰兒發燒到三十九度半,一直哭鬧,情況危急,雖然有位醫師過去看了,不過對方只是個實習醫師,不敢隨便開藥,只好再問問看有沒有專門的小兒科醫師……
請問先生是醫師嗎?」
「不是。」彭振修作勢起身。「不過我還是過去看看好了。」
飛機上有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又是屬于密閉空間,久而久之總會聚集一些不好的東西,只要不打擾到他,他向來懶得去理會。
範曉文驚訝,連忙跟在後面。
空服員領著他們來到經濟艙,只見年輕媽媽又著急又擔心地哄著孩子。
「醫師,我兒子可不可以先吃退燒藥?不然再這樣燒下去,會不會出現後遺癥?我婆婆一定會罵我不會帶孩子……」
「先吃退燒藥是沒問題……可是……」實習醫師慌亂不安地回道。「可是萬一出事,你們要保證不會告我……」這年頭的病患家屬動不動就控告醫師,他可不想天天跑法院。
彭振修橫了膽怯軟弱的年輕人一眼,這種沒有擔當和膽量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當醫師。他目光銳利地射向嬰兒的左肩,果然就如同他猜測的那樣。
棲息在左肩上的邪物被彭振修一瞪,全身無法動彈。
「孩子讓我抱一下。」彭振修突然說道。
在場的人都楞住了,等到年輕媽媽反應過來,懷中的兒子已經被眼前的高大男人給抱走了。
彭振修把嬰兒抱在懷中,用手掌撫了撫爬滿淚水的幼女敕臉頰,再親了下額頭。
「乖乖,不要哭了,有叔叔在不用怕……再忍耐一下子就沒事了……」
距離他最近的範曉文驚愕地看著他臉上溫柔的表情,面對一個不會說話只會哭泣的嬰兒,他不但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降低嗓音,好聲好氣地哄著,跟面對自己時那口氣凶惡、盛氣凌人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原來這個男人可以這麼溫和又有耐心……這種反差萌讓範曉文不由得怦然心動。
「……你的對手是我!」彭振修近乎無聲地對依附在嬰兒身上的邪物喝斥,接著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探向嬰兒的左肩,將一團黑色物體撕了下來。
邪物發出一聲常人听不到的慘叫,頓時化為烏有。
同一時間,嬰兒的哭聲停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沒事了,髒東西已經不在了。」他拍哄道。
嬰兒噙著淚水看了看他,然後安心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睡著了。
「好了。」彭振修確定嬰兒睡得很熟,便將孩子還給年輕媽媽。
實習醫師又量了一次體溫,已經恢復正常,前後只相隔不到五分鐘。「你是怎麼辦到的?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通常要他做這種事,可是要收取斑額的費用,不過對象是個嬰兒,他無法袖手旁觀。
年輕媽媽不斷道謝。「謝謝、謝謝!」
範曉文跟著他回到商務艙,心里有很多話想問。
「看著我干麼?」
听他的口氣又恢復原樣,範曉文不禁懷疑剛剛看錯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
他橫睨她一眼,勉為其難地解釋。「只是有髒東西附在嬰兒身上,我把它拿掉後,他就不會不舒服了。」
「你是說這架飛機上有……不干淨的東西?」她這才想到彭振修有陰陽眼,看得到那些阿飄。
彭振修喝了口紅酒。「不是鬼,只是低等的陰邪之物,喜歡挑弱小的嬰兒,慢慢吸食他們的生氣,直到對方死亡為止。」
「這世上真的有妖怪?」範曉文目瞪口呆。
「當然有,而且還不少……」他一面說,一面留意對方的反應。「對彭家的男人來說,這一點都不稀奇,我們天生就有這種特殊能力,只不過在程度和方式上面有些不同。」
她看著彭振修的側臉,決定摒棄之前的成見,重新審視這個男人。
「怕了?」
範曉文搖了搖頭,回答的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是,只是當我看到彭先生抱著那個嬰兒,溫柔又耐心地哄著,才發現你其實是個好人。」
「你不是一直以為我是詐騙集團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好人?」他這個人就是會記恨。
「我都已經道歉了。」她訥訥地說。
「誰教我這個人天生對嬰兒沒有抵抗力。」看到那種軟軟小小的生物,想發脾氣都很困難。
一听,範曉文噗哧一笑。「彭先生對小孩子這麼有耐心,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爸爸。」之前還覺得這個男人很不好相處,現在卻不再那麼怕他了。
彭振修卻有種被人取笑的感覺,他怒瞪她一眼,好在空服員在這時送上紅酒以及餐點,並且殷勤地詢問還需要什麼,才轉移他的注意力。
不過接下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可讓範曉文吃足苦頭,加上又暈機,雖然有跟其他乘客要了暈機藥來吃,不過還是沒用,在頭痛和暈眩的夾擊下,好不容易抵達了紐約甘乃迪機場。
「我想吐……」範曉文申吟。好痛苦,快忍不下去了。
「不準吐!」彭振修只得幫她拉行李箱,抓著她走出機場,將她丟進計程車內。
範曉文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連路都走不穩,不得不緊挨著身邊的男人,任由他拎來挎去。
她只記得先被抓上計程車,然後又下車,接著走進一棟超高的建築物,最後進了電梯。
「已經到了!」
到了?她勉強撐開眼皮,眼前的景物是只有在電視上才看過的豪宅。「我忍不住了……嘔……」
「等一下!」彭振修火速將她拉進客房的浴室。要是敢吐在地毯上,這個女人可就死定了。「可以了。」
範曉文這才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彭振修從櫃子里拿出新的毛巾,沾水擰吧,遞給她。
「謝謝……這里是哪里?飯店嗎?」範曉文接過毛巾擦拭臉和嘴。
「我家!」他沒好氣地回道。
听到是他家,範曉文張大嘴巴,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為什麼會住你家?」她還以為他會安排自己住飯店。
「你以為我會隨便帶個女人回來嗎?」要不是住在家里比較方便安排Charles來和她會面,也不容易引起注意,否則她連想都不要想。
範曉文怯怯地說︰「對不起,打擾你了……」
這個女人老是把對不起掛在嘴邊,要是他凶一點,好像在欺負她似的。「不要說那麼多,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謝謝。」
等彭振修出去後,她拿起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泡在大得嚇人的浴白中,一陣舒服感襲來,讓她差點睡著。
好不容易爬到床上,她馬上睡死過去,誰教這張床柔軟得像躺在雲端上,最後的記憶是再也不要出國了……
等她睡飽醒來,發現四周昏暗,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又因為內急,只能四處模索,總算找到浴室。
「對厚,這里是那位彭先生的家……」她坐在馬桶上喃道。「我已經到紐約了……在回台灣的飛機上一定要記得先吃暈機藥,真的快不行了。」
解決完生理需求,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快餓扁了,她走出客房,沒有看到彭振修的影子,倒是先找到廚房,才打開冰箱,里頭除了啤酒和礦泉水之外,只有雞蛋和牛女乃,再打開冷凍庫,看到堆滿各式各樣的冷凍食品,不禁傻眼。
就算肚子再餓,看到這些東西也沒胃口了。
「……你在干什麼?」有些不悅的男性嗓音從背後冒出來。
範曉文嚇得馬上關起冰箱門。「對不起,沒有事先經過你的允許就隨便打開來看……」
「我又沒有生氣。」當他這麼愛生氣嗎?
「呃……謝謝你讓我住在這里,不過能不能……先去穿件衣服?」
只見彭振修赤果著擁有八塊肌的上半身,相當性感養眼,可是也令人尷尬,幸好他下半身還套了件睡褲,而不是只穿著內褲,否則她的眼楮真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
彭振修雙臂環胸。「這是我家!」
「我知道,可是……」
「不要擔心,Youarenotmycupoftea。」他冷笑。
她歪著腦袋,努力把這句翻成中文。「tea?好像是茶的意思……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我的菜,不合我的口味,所以不用擔心貞操有危險。」
彭振修被她的菜英文打敗了。
範曉文吁了口氣,很明顯地放心了,可這表情卻讓彭振修覺得很不爽,習慣了女人迷戀、垂涎的目光,總是充滿和渴求地盯著自己,反觀這個女人居然無動于衷,男性自尊再度受到挑戰。
「也許我該考慮換換口味……」他兩手撐在冰箱門上,把範曉文困在中間,男性氣息近到讓她不由得停止呼吸。
她臉上立刻閃過一絲緊張,沒想到有機會被人壁咚。
哼!現在知道怕了吧?彭振修慢慢地俯下頭,想要嚇嚇她。
就是因為她,害得自己不得不破例,再度踏上台灣那塊土地,而她居然還當他是詐騙集團的人,幾乎說破了嘴才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不讓這個女人付出一點代價,他就不姓彭。
當他一寸寸地接近,如願看到她的眼楮因為驚恐而瞠大……
這下讓彭振修心中的不爽升得更高,難道自己真有這麼可怕?有多少女人期待他的吻,甚至跟他發生一夜,她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原本他只是抱持著戲弄的心態,現在改變主意,決定來真的,他要讓她知道,不要得罪男人,尤其是眼前這一位。
當彭振修的嘴唇幾乎貼上她的,這時鼻端又聞到那股討厭的氣息,而且比剛才還要濃郁,讓體內來自千年魔物的血源躁動狂亂,想要盡快遠離。
他才不會逃,逃就是輸,他最討厭輸了!
心里剛這麼想,範曉文已經有了反應,不過別想歪了——
「啊!」彭振修俊臉驟變,猛地縮起左小腿,整個人往後退,來不及站穩,緊接著背和腰撞上後面的矮櫃,不禁發出痛呼,眼淚差點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