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筠用雙手抱緊自己,忍著刺骨的寒風回到了西三所。
才踏進廂房,就見王小冬已經在里頭伺候主子起身穿衣,他看到沈筠筠進門,表情和口氣都相當不滿。
「你上哪兒去了?」他大聲質問。
沈筠筠吞吞吐吐地說︰「我……」
「算了!別怪她!」元鎮正因宿醉而頭痛,還不忘幫她說話。
王小冬還是朝她哼了哼。
「本藩喝得太多,不記得昨晚的事了。」他揉著額際。
她連忙擠出幾滴眼淚,哭訴所受的委屈和驚恐。「千歲昨晚把筠筠看成了淑妃娘娘,還說要殺筠筠……真把筠筠給嚇壞了……」
「本藩怎麼舍得殺你,一定是本藩喝醉了。」元鎮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捏著沈筠筠的下巴。
「不過……你長得真的很像母妃,每次看著你的臉,本藩就有滿肚子的怨氣和怒火……」
沈筠筠顏聲喚道︰「千、千歲……」
「很想就這麼掐住你……」他接著又將虎口對著沈筠筠的咽喉,這個動作再次把她嚇得面無人色。「直到斷氣為止!」
她驚喘一聲,完全說不出話。
待元鎮終于松開虎口,她嚇得幾乎全身癱軟。
「好了,本藩今晚再來看你。」他丟下這句話,果然瞥見沈筠筠露出驚恐的眼神,他在心里冷笑一聲,接著起身,還不忘帶走隨身寶劍。「回前寢宮!」
王小冬趕緊跟在後頭。
待元鎮一走,沈筠筠止不住地發抖,心想德妃娘娘說錯了一件事,那就是肅王對淑妃娘娘的感情是既愛又恨,加上性格反覆無常,難以捉模,她真的無法想像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如今的她已是騎虎難下,沒有完成任務,回京也是死路一條,到底是保住自己的命重要,還是報答德妃娘娘的救命之恩重要?
不如逃吧!
只要能逃出肅王府,一定可以活下去。
不過最要緊的是今晚,萬一肅王又喝醉了,還拿劍追殺她,這回她肯定逃不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沈筠筠一整天擔驚受怕,心神不寧,不斷地祈求老天爺讓她順利熬過今晚。
直到夜深人靜,她再也支撐不住,昏昏沉沉地靠在床頭睡著了,並沒注意到有「人」穿門而過,來到自己面前。
而此時的元鎮卻是「偷偷模模」地來到後寢宮,再「偷偷模模」地爬上王妃的寢榻,與她歡愛一場。
才不過數日不見,兩人都有種小別勝新婚的熱情,瘋狂需索著對方。
趙晴香汗淋灕地偎在健壯的男性胸膛上,忍俊不禁地笑了。「……千歲一定把她嚇破了膽,但會不會演得太過火?」
「本藩已經夠客氣了,沒有真的傷她一分一毫,只是嚇嚇她罷了……」元鎮不以為然地說。「想要利用本藩,就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輕頷了下首。「千歲能做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我很高興。」見他克制殺人的沖動和慾望,真是備感欣慰。
「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趕出本藩的王府?」他只想跟自己的王妃好好過日子,不想去摻和皇位的事。
「應該快了吧。」趙晴也希望回到平靜的生活。
元鎮偏首看向小床。「兒這幾天乖不乖?!」
「他就是太乖了,不吵不鬧,讓人想不疼都難。」她笑嘆。
他一臉驕傲。「那得要看他是誰的兒子!」
「那麼千歲就該多為兒著想,做個好榜樣,讓他將來長大之後有個學習的對象。」趙晴無非就是希望肅王懂得生命的價值和可貴,若是有人真的該死,就交給官府處理,不要再為了小事就濫殺無辜。
「本藩盡量不再殺人就是了。」元鎮听到耳朵都要長繭了。
趙晴這才滿意地笑了。「多謝千歲。」
「本藩這麼听話,是不是應該要有獎賞?」他戲諸地問。
她笑不可抑。「千歲想要什麼樣的獎賞?」
「你說呢?」元鎮再度翻身壓向她。
「我很樂意……」她舉起玉臂摟住他的脖子。
這個晚上是屬于兩人的。
元鎮從來不曾覺得與女人水ru/交融的滋味是那麼的溫暖,可只要是跟他的王妃,他就可以沒有顧忌,也不須防備,只要盡情地付出。
他無法想像失去她後的自己是否會因而瘋狂,唯獨知曉他不能沒有她。
沈筠筠病倒了。
才過了一個晚上,派來伺候的婢女來到廂房,卻發現她全身發燙,意識不清,口中不斷地喊著「好冷、好冷」,便趕緊往上呈報。
趙晴獲知消息,便傳話到良醫所,請他們盡快派人去診治。
接著,趙宜人也到西三所探望,見沈筠筠臉色發紅,整個人直打哆嗦,一看就知是受寒了。「喝過藥了嗎?」
「已經讓夫人喝下了。」婢女回道。
「只不過是著涼,祛了寒應該就會沒事了。」她心想不過是小病,應該過了兩、三天就會痊癒。
可是五天都過去了,還是不見好轉。
趙宜人帶著趙邦又來探望,私下問了良醫所的人,都說若是普通風寒,只要喝兩、三帖藥就沒事了,確實有些不大尋常。
「娘,要是沈姑娘就這麼一病不起,德妃娘娘的計劃不就……」趙邦將母親拉到一旁,悄聲地商量對策。
她心里同樣著急。「所以絕不能讓她死。」
「可是連良醫副都束手無策,咱們又能怎麼辦?」他一臉著惱。「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挑這個節骨眼,真是氣人。」
就在這當口,原本昏迷不醒的沈筠筠睜開眼皮,彈坐起身,這個突來的舉動,不只是良醫副,連趙家母子都趕緊圍上前關心。
「筠筠啊……你總算醒了,這回可真把大家給嚇壞了……」趙宜人用手巾拭著眼角,裝腔作態地說。
趙邦也附和。「表妹醒來了就好。」
就見沈筠筠目光發直,怔怔地看著趙家母子,驀地哭叫起來。「娘……大哥……你們一定要替我作主……我不想死啊……」
在場的人都呆若木雞。
「筠筠,你該不會真的病糊涂了?怎麼會叫我娘呢?」趙宜人不禁失笑。「該叫我表姨母才對。」
她伸長雙臂。「娘救我……快點救我……」
「表妹,你還是快躺下來歇息。」趙邦也以為她病到腦袋不清楚。
沈筠筠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哥……大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你是誰?快出去!」
見她大吼大叫,又拚命抓著自己的頭發,眼神也跟平常不一樣,趙家母子以為她瘋了,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免得染上穢氣。
良醫副見情況不對,趕緊讓婢女將她壓住,接著在穴道上扎針,好讓沈筠筠平靜下來,不到一會兒工夫,她又昏睡過去。
「她究竟生了什麼病?」趙邦問良醫副。
良醫副把過了脈,再三推敲病因。「看似寒氣入侵,但是喝了藥卻沒用……我還是重新再開一帖,看看情況再說。」
趙宜人示意兒子往外走,嘴里咕噥。「你看她這副樣子還能侍寢嗎?老天爺根本是故意跟咱們過不去,好好的計劃全都走樣了。」
「如果沈姑娘真的就這麼病死了,這趟來關中府的任務沒有成功,可不關咱們的事,德妃娘娘應該不會怪罪才對吧?」趙邦也是憂心忡忡。
她搖了搖頭。「德妃娘娘為了讓六皇子當上皇帝,絕不會容許失敗。」
「早知會有今天,就別沾上這種事,都是娘貪心……」
「你是在怪娘?」趙宜人不禁眼眶泛紅,覺得白養這個兒子了。「娘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的前途,也希望你爹在官場上能爬得更高……」
趙邦不知又說了什麼,惹得她更傷心。
于是,趙家母子一面走,一面互相責怪,很快地就走遠了。
而良醫副在回良醫所之前,先到後寢宮把診斷結果上呈給王妃,依他從醫多年的經驗,也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先讓病人退熱再說。
「……那就辛苦你了。」趙晴說。
他拱了下手。「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待良醫副離開,銀屏和金香馬上幸災樂禍。
「哼!這就叫報應!」
「妄想騎到娘娘頭上,就是這種結果!」
趙晴想著沈筠筠如今病倒,也不知要多久才會好轉,趙家母子無法給德妃娘娘一個交代,不可能就這麼回京,看來她還得再繼續應付下去。
而她身為王妃,總不能不聞不問,于是翌日下午,趙晴坐上軟轎,親自走了一趟西三所,住在里頭的幾個妾室都從屋里出來迎接。
「娘娘真是氣量大,根本不必親自來看那個女人……」
「明明和娘娘是表姐妹,居然還厚著臉皮來搶男人,這就叫賤……」
「她死了最好,娘娘夜里也能睡得安穩……」
趙晴听了不禁咋舌,這下可真是見識到女人的黑暗面,自己不受寵,也見不得別人受寵。
「你們別這麼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或許她也不想這麼做。」
「娘娘就是心地好……」
「對付像她這種女人,娘娘可別心軟了……」
「我會的。」趙晴溫雅地笑了笑,接著走進廂房,房內飄著中藥味,還有個婢女在里頭,婢女見到王妃來了,緊張地迎上前。
「沈夫人清醒了嗎?」
婢女恭謹地回道︰「回娘娘,人還沒醒。」
聞言,她來到寢榻前,看著昏睡中的沈筠筠,她臉色泛紅,身子還不停地打顫,似乎很不舒服。
趙晴伸手覆上她的額頭,溫度還是很高,在醫院住了這麼久,她知道感冒大多都是受到病毒感染,輕則只要服用幾天抗生素就會好,重則就要馬上送進加護病房,可不能太小看它。
不期然的,沈筠筠睜開眼皮,先是詭異地瞪著她,接著朝趙晴尖嚷——
「還給我!你這個偷東西的賤女人!還給我——」
她倒抽了口涼氣,下一秒已經被銀屏和金香給拉開了。
「那是我的!是我的!快把身體還給我!」沈筠筠才朝她這麼叫,又開始抓著自己的頭發,好像在跟想要侵佔自己身體的另一個女人打斗。「你到底是誰?快點滾出去!不要進來!出去!」
婢女趕忙上前按住她。「夫人!」
「娘娘,咱們還是別繼續待在這兒……」銀屏和金香護主心切,拉著神色有些泛白的趙晴就往外走。
待趙晴坐上軟轎回到後寢宮,想到沈筠筠方才大叫著「快把身體還給我」,不禁猜想該不會是被另一個「趙晴」給上身了?趙晴也只有在PHT的飄版看過鄉民分享自身或朋友的真實經驗,沒有親眼看過,也不能完全確定。
金香見她表情凝重,隨口問道︰「娘娘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她也只不過是猜想,沒有證據,幸好兩個婢女也沒有把這件事跟之前的那位王妃聯想在一起,她還是決定什麼都別說。
如果另一個「趙晴」因為無法要回原本的身體,又不能拿她怎麼樣,才會打算附在沈筠筠身上,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可見對方執念甚深,不會答應輕易離開,更有可能因此害死沈筠筠,趙晴心頭不禁沉甸甸的。
不!她不能心軟!
她不能把丈夫和兒子拱手讓人,那是她親手掙來的幸福。
只要想到自己痛到死去活來才把兒生下來,誰敢說她不是兒的親娘?趙晴絕對不會把寶貝兒子交給任何人,尤其是曾經想要打掉他的女人手中。
那麼難道她就不管沈筠筠的死活了嗎?雖然她是德妃娘娘派來的,但罪不致死,可她又該如何救她呢?
趙晴不禁陷入天人交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