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夫莫若妻 第6章(2)

當天晚上,江氏企圖懸梁自縊,幸而被身邊的丫鬟及時發現救了下來,才沒有造成憾事。

接到馬福的稟報,元禮馬上前往東三所,那天夜里都沒有再回來,徐敏也一個晚上沒有合眼。

一直到第二天,午時過後,秀珠她們去打听回來,知道人沒事,不過有些不太好听的閑言閑語也跟著傳了出來。

「都說了些什麼?」徐敏淡淡地問。

明珠吶吶地回道︰「都說……是夫人想藉著珍兒小姐的事……逼死江夫人……好得到千歲的獨寵……」

「嗯。」這在她的預料之中。

「夫人又何必去管珍兒小姐的事?」秀珠替主子不平。「你看!反而惹來了一身麻煩,大家都怪夫人不知足,嫌自己不夠得寵,想乘機除去其他小妾。」

寶珠也同樣氣不過。「听說千歲一整晚都待在江夫人屋里,為的就是安慰她,夫人難道就不擔心?」

這句話讓徐敏的心頭像被針扎了一下,澀笑地說︰「我又何嘗想多管閑事……」對大人可以狠得下心,但是看到小孩子受苦,就會忍不住心軟。

「更何況千歲想在她的屋子待多久,那也是他的權利,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我在內。」

話雖這麼說,可是嫉妒的蟲子還是不斷地啃蝕著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那是種令人抓狂到想要尖叫的疼痛。

原來愛得愈深,嫉妒心就愈強……

此刻這種鑽心刺骨的滋味,還是頭一遭。

「夫人不能這麼說……」

「要是千歲的心以後都偏向江夫人,那可怎麼辦?」

她听不見丫鬟們說的話,只是好想去把她的丈夫搶回來。

可是……那並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

待元禮再踏進西三所,已經又過了一天。

見他一聲不吭地坐在椅上,徐敏也坐在一旁不說話,心想該不會是為了險些害江氏尋短的事在生氣?處于弱勢的女人總是特別容易引起男人的同情,而她既不會抱怨,也不會告狀,態度又強勢,就是吃虧。

「怎麼不說話?」過了好半天,元禮終于啟唇,打破屋內沉重的氣氛,也讓三個丫鬟偷偷吁了口氣,不然她們都快受不了了。

徐敏瞄他一眼。「千歲不說話,奴婢又怎麼敢開口。」

「好,那麼你可知我想說什麼?」他直視著她問。

她不禁研究起面前的男人,有時覺得自己了解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可是有些時候,又覺得完全猜不透,看來要完全模清一個人的心,果然很不容易。

「你認為我錯怪江夫人了?」徐敏只好一個一個猜。

元禮目光馬上轉為銳利。「你真的錯怪她了嗎?」

「我都還沒開始問,她就哭了起來,口口聲聲說我容不下她,是故意冤枉她,想要錯怪還真難。」她自我解嘲地說。

他瞪著徐敏半晌,最後嘆了口氣。「你不該貿然去問她,而是要等到掌握證據之後再問,否則別人自然會以為你是故意冤枉她。」

聞言,徐敏斜覷著他。「你相信我不是故意要冤枉她?」

「我相信你定是懷疑些什麼,才會想听她怎麼說,只是不該當面問,就算真是她所為,她也不會承認的。」他有時覺得這丫頭很聰明,可有時又覺得她很傻,論起心機,道行還太淺。

「這兩天待在江氏那兒,除了安撫她之外,也是想多了解她一些,說來可笑,打從她入府到現在,我並不真的清楚她的為人。」

听他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讓壓在徐敏胸口的那塊大石頭,瞬間栘開了。「我只是太急著找出答案,沒有考慮太多。」

「你先把疑點說來听听。」他或許偏心,但也要有所本,才能令人心服口服。徐敏這才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只是想知道她做的糕點用的是哪一種糖,為何比其他廚子做的要甜,還有特別香的原因,有些東西看似無害,可是對某些人來說,吃了卻會致命,有可能就是這糕點讓珍兒起藥疹。」

「你問過其他人是否有同樣的癥狀?」

她頷下螓首。「已經問過了,女乃娘和丫鬟她們全吃過,不過都沒事。」

元禮垂陣沉思。「那麼只有派人去東三所的小廚房里找了,不過又不確定是什麼,還真是無從下手,就算真有那樣東西,也可能早已藏起來了。」

「我也是這麼想。」徐敏嘆道。

就在這當口,馬福來到門邊稟報。「千歲,月雲有事求見。」

「月雲?」他愣了一下,想不起對方是誰。

馬福又回道︰「就是娘娘生前的貼身婢女。」

「嗯,讓她進來。」元禮雖然覺得有些困惑,還是點頭了。

在外頭候著的月雲,走了進來,先向兩人請安。「千歲萬福,徐夫人萬福。」

看到本人,元禮這才想到她就是跟著王妃從娘家陪嫁過來的婢女,對她的忠心印象深刻,不過還是猜不出她是為了何事求見。

「有事就說吧!」

月雲又福了個身,這才說明來意。「奴婢是听說珍兒小姐身上起了藥疹,徐夫人正試著找出原因,還懷疑到江夫人身上,讓她前天夜里差點尋短,府里的下人都在謠傳是徐夫人故意冤枉她。」

「那是因為江夫人做的糕點味道和其他廚子做出來的不同,咱們夫人才會好奇,想要問問是怎麼做的……」

「咱們夫人又沒說是她在里頭下藥,就急著尋死尋活的……」

「咱們夫人才委屈……」

秀珠等三個丫鬟護主心切,連忙搶著為自己的主子辯護。

「好了,別多嘴。」徐敏朝她們使了個眼色,要丫鬟們別說話。

她們才嘟起嘴,乖乖地閉上。

元禮皺著眉看向月雲。「那又如何?」

「因為娘娘生前也很喜歡吃江夫人做的紅豆松糕,還曾經讓奴婢去打听是用了什麼去做的,不過江夫人對糕點的配料很保密,說是家傳秘方,不肯告訴外人,也總是一個人待在小廚房,要不是奴婢和伺候她的丫鬟要好,請她找個機會進去偷看,恐怕到現在都還不曉得。」

月雲這番話讓徐敏不禁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到底里頭加了什麼?」

「其實很尋常,就是蜜甘。」

徐敏一怔。「蜜甘?」

「蜜甘還有一個名字,就是甘草。」月雲說。

「我知道甘草……」夜市常賣的芭樂,都會附上一包甘草粉,沾著吃就是特別甘甜。

「這就是江夫人的家傳秘方?」

月雲回了一聲︰「是。」

這下子讓徐敏心中的疑惑更深,甘草雖然也算是中藥的一種,但是沒听過會讓人起藥疹,只是里頭加了鹽,吃多了會口干舌燥罷了,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江夫人了。

「馬福!」元禮想了一下,便把奴才叫進來。「你立刻跑一趟良醫所,仔細問問良醫正,關于甘草的用途以及禁忌。」

馬福餃命走了。

「等問過貧醫正便知了。」他說。

徐敏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接著看向月雲。「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特地來告訴咱們這件事。」

「只因在王府里頭,徐夫人是真的關心世子,為了死去的娘娘,奴婢才會決定前來。」她這麼做也是有目的的。

元禮不禁贊許。「你做得很好!」

餅了半晌,馬福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啟稟千、千歲……」

「良醫正怎麼說?」他問。

馬福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稟。「良醫正說……說甘草有解毒、鎮咳祛痰……還有止痛的功效……不過若是長期服用……輕者全身起藥疹,重者心脈失常……或心肌損傷……」

「他真的這麼說?」元禮瞠目問道。

「是,千歲。」馬福光要背下這些話,頭都快炸了。

元禮和徐敏相覷一眼。「那麼果然是吃了摻入甘草的糕點,珍兒才會起藥疹,不過她究竟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呢?」

若是無心便罷,要真是有意的,元禮無法想像一個像江氏那樣外表怯憐憐的女人,會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徐敏沒有搭腔,因為她也無法肯定。

「你這次算是立下大功,救了珍兒一命。」他對月雲說道。

「啟稟千歲……」月雲見機不可失,連忙跪下。「其實奴婢這麼做是存有私心的,自從娘娘過世,奴婢原本也想隨之而去,可是……又想到爹娘膝下只有奴婢一個女兒,在他們生前無法在身邊盡孝,奴婢只希望能回老家為爹娘守墳……還請千歲成全……」

听她對王妃忠心耿耿,如今又為了孝道,想為雙親守墳,元禮又豈會不允?「好!我答應你,放你離開王府。」

「多謝千歲,多謝千歲……」她不斷磕著頭說。

終于可以回家看爹娘了。

東三所……

元禮派了好幾個奴才到院落中的小廚房搜索,找到好幾包磨成粉末的甘草,接著又命人去把江氏和王氏全都請來。

待他和徐敏在後廳落坐,王氏也到了,最後江氏才在丫鬟的攙扶之下,緩步地跨進門檻,怯怯地來到元禮跟前,福身見禮。

「我命人在小廚房里找到這些東西,你可認得是什麼?」說著,元禮朝身旁的馬福示意,將其中一包呈給江氏。

江氏先覷了他一眼,這才用食指沾了一些甘草粉末,用舌尖嘗過之後才說︰「回千歲,這是蜜甘……」

「是誰放在小廚房里的?」元禮緊迫盯人地問。

她也馬上坦承。「是奴婢放的。」

「做什麼用的?」

「只要將蜜甘摻入糕點,糕點就會變得更為甜香好吃,這是奴婢的家傳秘方……」江氏怯怯地看著他。「不知千歲為何突然問這個?」

元禮沉下臉,怒視著她。「你可知長期服用甘草,全身會起藥疹?」

「奴婢不知道……」江氏臉色一白,雙腳發軟,驚恐萬分地跪倒在地。「也從來沒人吃了之後出過事……千歲要相信奴婢……」

王氏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千歲,這是真的嗎?珍兒真的是因為吃了這些甘草粉做的糕點,身上才會起藥疹的?」

「良醫正確實是這麼說的,甘草盡避無害,可是一旦吃多了可是會傷身的,加上女乃娘又說珍兒已經連吃了三個月,早晚各吃兩塊,吃進去的分量比其他大人來得多,長期累積下來,體內的毒性不可小覷。」元禮瞪著跪坐在地的江氏。

「你當真不知它的嚴重性?」

她一臉淚漣漣地回道︰「奴婢也曾問過一些大夫,個個都說蜜甘可以止咳潤肺……加上珍兒又喜歡吃奴婢做的糕點……就算再辛苦,要奴婢每天做都願意……若是知道吃多了會生病,奴婢說什麼都不敢給她吃……」

听江氏這麼說,連元禮也不知該不該怪罪于她了。

徐敏看著哭倒在地上的江氏,想到跟那天在世子所和王妃對質的情況一樣,都只能懷疑她的用心,卻無法將其定罪。

「千歲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江氏淚如雨下地說.……「更可以對天發誓……若是有半句謊言……將會不得好死……」

見她似乎真是無心之過,元禮臉色稍霽,也只能慶幸珍兒的病情穩定,並沒有性命之憂。

「以後不準再犯!」

「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掩面痛哭地說。

元禮見她哭成淚人兒,但還是不能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總要給她個教訓。

「就算你不是有意的,珍兒生病卻是不爭的事實,還是要予以懲罰……就罰你服苦役半個月,至于做些什麼,就交給李嬤嬤決定。」

「奴婢遵命……」江氏哽咽地回道。

他拍了下座椅扶手,站起身來。「好了,都回自己的屋子去。」

就在徐敏要跨出廳門之際,下意識又回頭看了一眼哭到全身虛月兌,被兩個丫鬟攙扶起身的江氏。

先是世子,接著是珍兒,都因為她而相繼出事,總覺得有些關聯,可是偏偏又無法證明她是蓄意的,也只能提醒自己要多加留意此人。

也因為查出害珍兒起藥疹的元凶,問題確實就是出在江氏身上,算是還給徐敏一個公道,說她使壞爭寵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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