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一年又快要過去了。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秋天,愛麗絲和姊姊一起坐在飄著落葉的大樹下看書,這個時候,一只兔子一般看著懷表,一般跑過她們的面前,嘴里還叫著——「不好了,會遲到」,愛麗絲就很好奇地跟姊姊說,這真是一只奇怪的兔子,我跟去看看怎麼回事……」
晚上十點,靳海揚就跟這幾個月的每一天一樣,坐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童話故事,念著《愛麗絲夢游仙境》給欣荷肚子里的女兒听。
欣荷側躺著身子,好減輕腰酸的癥狀,嘴角噙著一抹笑意,靜靜听著他不厭其煩地念著童話故事,而且一天比一天進步,偶爾還會加上動作和表情,以及語氣上的模仿,就好像女兒真的坐在面前,乖乖的听爸爸說故事。
「……就在這個時候,愛麗絲尖叫一聲,就听到姊姊的聲音說愛麗絲,快點醒來!這時愛麗絲張開眼楮才發現原來是一場夢,對于所看到的那只兔子,究竟是真實,還是在夢中看見的,一直想不通,當她看到姊姊正對自己微笑,便和姊姊手牽著手,在布滿晚霞的天空下,愉快地回家去了。」
靳海揚把故事說完課,還不忘撫著欣荷圓聳的肚皮說︰」好了,爸爸念完了,寶貝,該睡覺了。」
說完,靳海揚將書放到一邊,然後望向女兒的媽。「腰還很酸嗎?」雖然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還是讓他很舍不得。
「這樣側躺著就比較舒服了。」欣荷微哂地說。
靳海揚于是起身關燈,只留下一盞小燈,然後又爬上床,和她一樣面對面的側躺著。「那就好,你也快睡吧,我會等你睡著之後再走。」
听靳海揚這麼說,讓欣荷想起有好幾次看到他都已經快睡著了,可是還得硬打起精神,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才睡,讓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覺得這樣對待他似乎真的太殘忍了。
欣荷好輕好輕地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情?」
「為什麼?」靳海揚撩開散在她面頰上的發絲,好笑地問。
「因為我明明那麼想要你陪著我,偏偏又不肯開口要你留下來別回去,還那麼狠心地要跟你離婚……」欣荷眼眶熱熱的,總覺得離婚時她說的,但靳海揚對她越溫柔體貼,她就越覺得自己很不應該,這種感覺真的很復雜。
「難道你希望我對你不好?」靳海揚失笑地問。
「我也不知道。」她真的不會形容。
靳海揚想到醫生說孕婦在面對荷爾蒙的變動,情緒上回變得比較敏感,會莫名的沮喪,尤其到了懷孕後期更會承受一些憂慮和心理壓力,所以要多和她溝通,讓她有可以抒發的管道。
「其實我很感謝你開口說要離婚,才讓我能這麼快的幡然醒悟……」靳海揚也試著去解釋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更要謝謝你在還深愛著我的時候說出這句話,讓我還有機會挽回我們的婚姻,而不是等到你對我失望透頂,心也死了,已經不再愛我時才說,那才真的叫做無情。」
「真的嗎?」欣荷眼圈陡地紅了。
「嗯。」靳海揚發自真心的說。「所以我一點都不生氣,還很感謝你沒有完全放棄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所以最戶不得不用離婚來逼你去面對。」欣荷听了他的話,心頭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
靳海揚輕撫著她的小臉。「你做的對,其實我也明白你的苦心,就是希望我學會放手,知道就算彼此見不到面,我也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失去你。」
「那麼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們的女兒和……我嗎?」欣荷听他這麼說,便主動開口提出要求。
「當然可以……我會一直陪著你們母女。」知道這是欣荷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改變的第一步,讓靳海揚分外珍視。
把心底的話說出來之後,欣荷全身也跟著放松下來,打折呵欠問道︰「你想幫女兒起什麼名字?」
「讓我想一想……」靳海揚沉吟一下,思索片刻之後,才張嘴要說什麼,就見欣荷已經沉沉的睡著了,嘴角不禁泛起寵溺的笑意,想到欣荷的用心良苦,他又怎麼忍心再傷一次她的心?
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欣荷已經睡得很熟了,靳海揚才輕輕地下床,摁亮浴室里的燈,讓她在半夜起來上廁所,自己又睡得太熟,沒有察覺到時可以看清楚,這樣她才不會被東西給絆倒了。
最後,靳海揚又回到床上,抱住她們母女入睡。
很快地,一個多月過去了。
元月還沒過完,欣荷便在醫院順利的生下女兒,從懷孕到生產,孩子都很乖,而且這次又是自然產,也沒有讓她痛太久,讓靳海揚松了口氣,他可不希望孩子太折騰她了。
靳海揚抱著出生不到兩天的寶貝女兒,那小小的,皺巴巴的臉蛋對每個當爸爸的來說,自己的女兒永遠是最可愛最漂亮的孩子。
「?……真的要讓她姓靳?」他動容地看著靠坐在病床上休息的欣荷,驚訝地問。
「嗯。」欣荷因他的詫異而發笑。「我們是我們,孩子是孩子,她當然要跟著你姓靳了。」這是她早就決定的事。
「謝謝你幫我生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兒。」靳海揚激動得連嗓音都有些沙啞。「這次不會讓你失望,我會等到你願意再嫁給我的那一天。」
「嗯。」欣荷眼圈也蒙上了濕氣。
叩!叩!
就在這時,婦產科病房的門板傳來有些遲疑的輕敲聲。
「會是誰來了?」見外面的人敲了門,卻遲遲沒有進來,欣荷心想若是醫生和護士應該不會這樣才對。「你想是不是……」她心中一動,想到可能是誰了,因為孩子出生之後,她有叫靳海揚大哥電話通知他的父親。
靳海揚也想到了。「我去開門。」他把懷中的女兒叫給欣荷。
當靳海揚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果然見到父親一臉局促不安地站在外頭,像是在猶豫該不該進去。
「爸。」靳海揚叫了他。
靳父模了模自己的頭,還有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像是很擔心自己穿的太隨便太寒酸,不好意思進去見剛出生的孫女。「我只是在想……孩子都已經生了,我應該來看看……」
「你是她的爺爺,當然要來看。」靳海揚鼻頭微微泛酸,其實心中那個結早就打開,只是為了一種莫名其面的情緒還無法坦然面對父親,可是這一刻他覺得那些已經不再重要了。
「那就好。」見兒子願意給他看孫女,靳父這才露出憨憨的笑容,像是放下壓在心中的大石頭,因為他可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來醫院的。
于是,靳海揚讓道一旁,讓父親進入病房。
「爸。」見到靳父進來,欣荷甜甜的叫了一聲。
「你、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口拙的靳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不斷重復同樣的話。
靳海揚又從欣荷懷中將女兒抱了過去,然後作勢要讓父親抱抱她。「這是你的孫女,她叫靳巧妤,叫她小妤就好了。」
「小妤……」靳父緊張地把兩手往身上的衣服一陣擦擦抹抹,就怕自己的手不干淨,會讓孩子生病,過了好半響才好小心好小心地用雙手接過寶貝孫女,頓時眼底閃著欣喜的淚水。「小妤,我是爺爺……」
「爸,以後你想看小妤的話,隨時都可以來家里。」欣荷看得出老人家有多高興,他一定很擔心兒子還不肯原諒自己,更不讓他來看孫女。
「真的、真的可以?」靳父先是一臉驚喜,不過又馬上看向兒子,想要確定兒子肯不肯答應。
靳海揚輕咳一聲。「當然可以。」
「好、好。」靳父眼眶都濕了,如今就是死了也沒有遺憾了。「我一定會去、一定會去。」
看著這對父子能夠盡釋前嫌,欣荷比誰都還要高興,因為能夠擁有自己的親人是件多麼寶貴的事,沒有人比她更能體會的了。
過了半年多——
晚上七點左右,小區里的路燈比星星還要亮,這里的住戶總是會用一種驚奇的眼光,看著這個高大俊美的男人用背巾將女兒抱在胸前,系在低腰牛仔褲上的腰袋內裝的是女乃瓶和尿布,然後父女倆一起出來散步,這樣溫馨的畫面已經快兩個月了,讓一些年輕媽媽見了都不禁羨慕,如果她們的老公也願意這樣幫忙帶孩子的話,她們也可以輕松不少。
「靳先生,怎麼都是你在帶孩子,你太太呢?」不過還是有些吃晚飯沒事干的三姑六婆總是喜歡發表高論,在她們傳統的觀念里,孩子應該是由女人來帶才對,男人只要負責賺錢就好。
「她在上班。」靳海揚努力保持禮貌,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他和欣荷離婚的事,否則不知道這些人會在背後說些什麼。
就在兩個月前,欣荷以前工作的化妝品公司問她願不願意再回去上班,她原本還很猶豫,擔心孩子還太小,是靳海揚說服欣荷接受,如果真有什麼問題的話再辭也不遲。
「那孩子要喝女乃怎麼辦?還是要喝母女乃比較好啦……」三姑六婆又發表她們的意見了。
現在有集女乃袋,可以事先準備起來放在冰箱,隨時可以讓孩子喝道母女乃!靳海揚沒好氣地瞪著這些沒常識的歐巴桑心忖。
「女兒還這麼小,怎麼恨得下心丟給你帶……難道工作比小孩還要重要?」她們還嫌不夠,又七嘴八舌地說。
「為什麼男人不能在家帶孩子?」靳海揚有些忍無可忍,于是不客氣地反問,果然讓眼前這幾個三姑六婆識相的閉上嘴巴。「你們也是女人,難道就真的覺得自己出了煮飯生小孩,就沒有其他用處了嗎?」
不再跟他們多說半句廢話,靳海揚便直接走人了,其實欣荷還是很眷戀著化妝品公司的營銷工作,只是拍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女兒,所以強忍著心中的渴望,這些他全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會鼓勵她給彼此半年的時間,不管結果如何,起碼將來她也不會後悔連嘗試都沒有就放棄。
原本在睡覺的女兒掀開眼,打了個可愛的呵欠,睜開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看著父親。
「把……」
靳海揚看著才七個月大的女兒,俊臉上滿是父愛的光芒。「寶貝,那些三姑六婆吵醒你了是不是?我們以後不要理她們好不好?」
「ㄅ……」小嘴發出一些聲音,兩只小手也好奇地模索著父親的臉孔。
「小妤愛不愛爸爸?」靳海揚用額頭抵著女兒的。
小妤發出咯咯的笑聲,眼楮都笑了。
「爸爸也好愛小妤。」當爸爸的就認定女兒是在說愛他了,每天說著同樣的對話也不覺得膩。
「咿呀……」小妤左右張望,本能地尋找母親的臉孔。
靳海揚自然猜得出女兒的意思,拿出放在腰包內裝著開水的女乃瓶。「媽媽等一下就下班了,我們一起去接她好不好?」
「……唔……」小妤用力地咬著女乃嘴,吸了幾口開水,才大聲地發出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單音。
「爸爸的寶貝好乖。」靳海揚親了親女兒,下巴上的胡髭刺得她有些發癢,不禁有咯咯的笑了起來。「我們去接媽媽下班吧。」欣荷大概都在這個時間回來,所以他總是抱著女兒一起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