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面之結發夫 第7章(2)

邢阜康在正房內用了一些飯菜,酉時都過了,便讓伺候的人下去歇息。

「相公請用。」回到內房,韻娘倒了杯茶給他。

他被妻子臉上的如花笑靨給閃了下神,慢了好幾拍才接過茶碗,沒留意到茶湯還很燙口,就喝了一大口,真是吞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最後總算咽下去,不禁有些狼狽。

「咳、咳。」邢阜康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出丑過,也只有在妻子面前,才會如此失態,無法自持。

韻娘幫他輕拍著背部。「嗆到了嗎?」

「沒事……」他臉龐臊熱。「你先坐下來。」

她依言在幾旁落坐,想到之前的不愉快經驗,語氣多了些提防。「相公想要跟我說什麼?該不會又要送我到別處去了?」

「不會了,我可以保證。」邢阜康歉疚地回道。

「相公總是前一刻對我好,可下一刻又傷了我的心,很難不這麼想……」韻娘免不了埋怨兩句,就是要讓他心生內疚。

邢阜康握住她的小手,給予保證。「既然你都知道了,豈有再送你走的道理?只不過這座邢家大院並不安全……」

「不安全?」她不解地看著他。

他頷了下首。「我不希望你遇上任何危險,尤其是我又必須經常出遠門,沒待在府里的時候,除了三房之外,其他幾房都不是好相處的,怕你會吃虧。」這已經是最隱諱含蓄的說法了。

韻娘不禁想起三房嬸母之前來看過她,也曾迂回提醒,要她待在飛觴堂里,不要亂跑,一切要小心,免得發生危險。

「相公放心,我會小心應對的。」如果只是不好相處,就算口頭上吃點虧,她也不會在意。

他神情復雜地看著妻子,不知該怎麼跟她說才好。「不只是在相處上,甚至……還有可能出現一些逾矩的行為。」

起先還不太明白,等韻娘意會過來,也不禁張口結舌。

「打從鬧洞房那個晚上,就有人開始在打你的主意,若真要踏出這座院子,得多叫幾個人陪著。」邢阜康知道她听懂了,自嘲地說。

「邢家的男人多風流,加上又有一個好榜樣在,根本不把倫常禮教放在眼底,只要關起門來,不讓丑事傳揚到外頭,便不會有人知道。我原本想說讓你搬到別莊,有葉大娘她們守著,沒人進得了大門,至少我也安心,不過既然回來了,萬事都得謹慎小心。」

原來相公要她搬到別莊的另一個原因,是為了保全自己的頁節,這種事根本就不該瞞著她。

「相公如此替我設想,我雖然高興,但也覺得顧慮太多,我沒那麼嬌弱,與其被蒙在鼓里,傻乎乎過日子,我寧可什麼都明白,才好隨時迎戰。」

讓韻娘意想不到的是邢家居然藏污納垢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在徽州典當商中,邢家的地位無人動搖,殊不知風光榮耀的背後,比想像中的還要齷齪骯髒。

邢阜康愣了一下,雖知她外柔內剛,直到這時才真正領教妻子個性剛強的一面,是他小看她了。

「但是保護妻子是丈夫的責任,我絕不會讓任何人踫你一根寒毛。」他絕不會讓妻子步上生母的後塵。

「誰要有那個膽子,我也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韻娘嬌哼地說。「別以為天底下的女人都好欺負。」

他不禁莞爾。「就像你用簪子刺傷那個姓蕭的嗎?」

「相公怎麼知道這件事?」她驚訝地問。

「自然是親眼所見。」邢阜康笑說。

韻娘恍然大悟。「放水燈那個晚上,相公也在附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便一見鐘情,為了不讓你嫁給別人,便親自上門提親,希望盡快把親事談攏。」他終于可以跟妻子坦承心意,能說出心里話,心胸頓時開闊。

她又驚又喜,但又不禁嗔怪。「相公真是瞞得我好苦,我還以為是看上那塊繡品才決定娶我,可是娶進門之後又不滿意,才不讓我生孩子,成親不過五天就送到

別莊,心想再過不久,相公便會將休書給我,另娶中意的女子。」

「娘子便是我中意的女子,最初也是最後一個。」邢阜康衷心地說。

「相公可知這句話,勝過在背後偷偷為我打點一切……」她道出這段日子以來的煎熬。

「我也並非不知感激,但最大的心願還是想要和相公成為一對禍福與共的夫妻,而不是單方面接受照顧。」

邢阜康心窩一熱。「往後有任何事,我都不會再瞞著你。」

「相公只要牢牢記住,不是每個人都看輕你的出身,不只有我,葉大娘她們可都打從心底尊敬你,老在我面前說相公的好話,生怕我會欺負你似的,還真有些不是滋味。」韻娘嗔道。

他輕咳一聲。「葉大娘她們的丈夫為邢家賣命那麼多年,才有今日的榮景,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視而不見,真的不算什麼。」

韻娘很慶幸自己不是膚淺女子,不會只看重外在,而能注重內涵,才能得到這麼好的良人。

「但也只有相公會這麼做,對我來說,一個人的心好不好,比什麼出身都來得重要。」

「娘子再這麼夸下去,我都要飛上天了。」邢阜康不習慣被人贊美,怕會忘了自己,變得得意忘形。

她嫣然一笑。「看來以後得要多多夸獎相公,才能改掉相公看低自己的毛病,若連自己都瞧不起了,又如何讓別人瞧得起。」

「娘子……」他不禁求饒。

「相公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也該累了,還是早點歇著吧。」韻娘喜歡看他困窘的神情,誰教她這個人是有仇必報。

邢阜康算是見識到妻子的伶牙俐齒,成親至今已經四個多月,夫妻之間才要開始相處過日子,就不知自己是否招架得住。

「我來幫相公寬衣。」韻娘伸手為他月兌下馬褂,披在衣架上。

他又將長袍交給妻子,然後坐在床緣,月兌掉靴子,兩眼不自覺瞄向也在寬衣的韻娘,距離上一回敦倫,已經隔了許久,如今她就近在眼前,可以模得到、嗔得到,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勃發。

「相公不睡嗎?」見邢阜康坐著不動,只是兩眼像著火般盯著自己,仿佛隨時會撲過來,她再不明白就顯得太過無知了。

聞言,他才將雙腳伸到床上,躺進被窩中。

韻娘吹熄燭火,小心地繞過床尾,睡到內側,然後背過身去。

「……娘子睡了嗎?」過了好半天,邢阜康粗嗄地問,他根本睡不著。

她在昏暗中偷笑。「沒有。」

「那……」他側過身軀,把臉孔湊近,嗅著妻子身上的馨香,yu\望如同野火燎原。

靶受到貼近的熱氣,以及男性體味,韻娘也跟著春心蕩漾,但又不想輕易放過這個男人。

「要是我依了相公,會不會又趁我還沒睡醒,就把人丟在床上,逃得無影無蹤?」韻娘挖苦地問。

邢阜康不禁暗暗苦笑,方知她還在記恨,但也自知理虧在前,只能低聲下氣地回道︰「我保證不會了。」

「再有下次,以後別想踫我。」她可是把丑話說在前頭。

他好聲好氣地說︰「不會再有下次了……」誰教之前讓妻子受了太多委屈,眼下只好把男人的尊嚴擺在一邊,先哄哄她再說。

韻娘憋著一肚子的笑。「相公可要說話算話。」

「我可以對天發誓……」再不踫踫她、親親她,真的會死。

直到這時,她才依了邢阜康,否則真會把他踢下床去。

邢阜康在妻子面前,也只能舉雙手投降,不過雖然說不過她,但至少在床笫之間,他絕對佔了上風。

當兩具rou\體親密的結合,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听著妻子在身下嬌啼低吟,他就宛如一頭食髓知味的猛獸,蹂躪、撕咬嘴邊甜美的獵物,直到韻娘承受不住歡愉而暈死過去。

與妻子相擁而眠到天亮,是他期盼已久的美夢,終于在今晚達成了。

棒日,韻娘不只起得很晚,腰也快斷掉了,幸好麻姑及時伸手撈住她,才沒有從床上跌下來。「相公呢?」

麻姑鄭重其事地傳達主子的話。「因為五房老爺派了奴才請大當家過去一趟,大當家臨走之前還再三叮嚀,務必要跟大女乃女乃說清楚,他只是去一趟享敘堂,很快就會回來。」

「我知道了。」她掩嘴笑了出來,看來昨晚的威脅生了效。

「大當家還吩咐廚房燒水,好讓大女乃女乃泡泡身子,應該會舒服些,已經讓玉梅姐和秀梅姐送到後頭了。」說著,麻姑便攙扶著韻娘到淨房,讓折騰了一夜,酸疼不已的嬌軀獲得舒緩。

待她回房,坐在鏡奩前,讓麻姑幫自己擦干頭發。

「五房那兒出了什麼事嗎?」泡過了澡,頭腦比較清醒,韻娘才開口問。

一听她這麼問,麻姑搖了搖頭。「奴婢也不太清楚……不過倒是听說四房那邊出了事,還是大事。」

韻娘轉頭看著她。「什麼大事?」

「就是老太爺生前最後納的一名小妾趙氏,前天晚上有人看到四老爺進去她房里,就跑去告訴四太太,四太太馬上沖過去,結果看到四老爺赤身露體的……」她

壓低嗓音,把從其他婢女口中听來的丑事說給主子听。

「四太太簡直氣壞了,就指責趙氏勾引四老爺,當了寡婦,又不肯安分,趙氏就哭哭啼啼地說是四老爺對她用強的,她一個弱女子根本無法反抗,沒想到食髓知味,三番兩次到她房里糾纏不清,這件事可鬧得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那位趙氏多大年紀?」韻娘問。

麻姑想了一下。「听說才二十六、七歲,進府當時,老太爺已經年紀一大把,都可以當他孫女了。」真是為老不尊,沒有一個長輩該有的樣子,還把大當家害得那麼慘,不過也只能在心里偷罵。

「那麼四老爺怎麼說?他有承認嗎?」在這座光鮮耀眼的邢家大院里頭,真的隱藏著太多不堪入目的事。

「當然是否認了,還說是趙氏勾引他,否則他才不會去踫過世父親的女人。」麻姑義憤填膺地說。

「趙氏百口莫辯,四太太就說她敗壞門風,又不肯守節,命下人打死了。」

韻娘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把人打死了?若真是四老爺用強的,趙氏豈不是死得冤枉?

「男人做錯反倒沒事,女人卻是該死,這是什麼道理。」她不禁有感而發。

「大女乃女乃說得是。」麻姑點頭贊同。

她又問︰「四老爺呢?」

「還是跟平常一樣過日子,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說到這兒,麻姑又小聲地說。「奴婢還听說四老爺經常跟著大老爺往像姑堂子跑。」

「像姑堂子?那是什麼?」韻娘疑惑。

麻姑紅著臉說︰「大女乃女乃知道青樓妓院是什麼地方?」

「知道。」她說。

「听玉梅姐和秀梅姐說像姑堂子里頭……」麻姑捂著嘴巴說道。「全都是長得不輸給女人的男人。」

這下子可讓韻娘長了見識。「原來像姑堂子是指那種地方。」

「大女乃女乃可別告訴大當家是奴婢說的,不然奴婢會挨罵的。」麻姑最怕惹邢阜康生氣了。

韻娘不禁失笑。「我又不是小泵娘,還怕我知道這些事……對了,有關于公爹,我是說二老爺,你有听說什麼嗎?」

「奴婢听金柱說二老爺把自己關在修心園已有二十多年了,不只大當家,就連其他親人都不見,身邊就只有一個伺候多年的僕役。我還曾听守門的老吳說二老爺和大當家很像,做生意講究誠信,而且又有責任心,一年到頭都在外面奔波,不像其他兄弟就只會坐享其成,可就因為長年不在家,才讓妻子被欺負了……」

麻姑雖然同情二老爺和二太太,但更想替主子辯護。「大當家也真是無辜的,關他什麼事,所有人都怪他,實在太沒道理了。」

她也這麼認為。「確實是沒道理,可就因為不敢責怪始作俑者,才要找個人來出氣,相公便首當其沖。」

麻姑真的是不吐不快。「偏偏大當家總是希望能得到二老爺的原諒,又不是他做錯事,奴婢真是不懂。」

「相公就是太傻太老實,總習慣把事情往身上攬。」對于這件事,韻娘可不打算袖手不管。

為了解開丈夫的心結,不再內疚,非得讓他們見上一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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