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小小的奢望卻隨著一天又一天地過去,硯蘭仍舊沉睡不醒,讓胤麟的心再度焦灼沸騰了起來。
直到都已經又過了半個月,胤麟的脾氣終于爆發了。
「你們不是說只要幾天就會醒過來?現在都過了十幾天了,為什麼她還不醒?」胤麟雙眼布滿紅色血絲,磨著牙朝一個個把頭垂得低低的太醫咆哮。「你們現在就馬上讓她醒過來,听到沒有?!」
太醫們趕緊一一上前幫硯蘭把脈,就是診斷不出原因來,明明傷口復原狀況良好,脈象也正常了,可是病人就是沒有清醒的征兆,讓他們也是束手無策。
「王爺,這……下官實在無能……」太醫全都面有難色,不敢抬頭看他。
胤麟嘶啞地打斷他。「不準說你們無能為力,本王就偏不信邪,一定要讓她醒過來不可……」
于是,胤麟又撲到炕床上,扣住硯蘭的手腕,像是要把她給搖醒。「耿硯蘭,你給我張開眼楮!不準再睡了……」
阿其那嚇白了臉。「主子這樣又會把蘭姨娘肩上的傷口給扯裂了……」
「我就是要把它扯裂了,這樣就能把她痛醒過來……」胤麟又用力搖晃硯蘭,身邊的太醫想要阻止,可是又不敢靠近,只能在旁邊干著急。
「主子先冷靜下來……蘭姨娘現在又听不到主子在說什麼,也看不到主子心急如焚的樣子……」最後阿其那只得大著膽子抱住胤麟,原以為拖不走,想不到胤麟卻就這麼讓他拉開了。
胤麟怔怔地看著炕床上的硯蘭,因為阿其那的話提醒了他。「我怎麼沒想到呢?說不定她又跟上回一樣……」想到上次硯蘭險些被同父異母的姊姊毒死,也是昏迷了一個月,魂魄還月兌離了身體,這回說不定也是一樣的情形。
「主子?」阿其那見胤駿突然咧嘴笑了逆反而嚇壞了。
「我怎麼沒想到……」話才說看,胤麟便左右張望,像在尋找什麼人。「蘭兒?蘭兒?你快出來……讓我看看你……」
「主子在找誰?」阿其那驚疑不定地跟在旁邊。
「蘭兒,你快出來……蘭兒……」胤麟憂急的在寢房里頭找,不過什麼也沒看到,便跑了出去。「蘭兒!」
「怎麼會這樣?」阿其那心驚膽跳地問看那幾位太醫。「主子該不會……」
太醫們你看我、我看你。「王爺多半是憂急過度,才會一時精神潰散,得讓他好好的休息才行。」
「主子!」阿其那趕緊沖出去找人。
胤麟翻遍了整座芷蘭院,卻是什麼也找不到。「蘭兒,為什麼不出來見我?是不是怕我又罵你笨?怕我生氣了?我保證不罵你……也不生氣……只要你出來讓我看看……即便只是魂魄也好……」
「主子,外頭天氣冷,快進屋里去。」阿其那想要拉他,卻被胤麟推開。
「滾開!」胤麟覺得整顆心要爆炸了。「蘭兒,你出來!為什麼不出來見我?為什麼要躲著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怕失去你……你怎麼忍心看我喊這麼久卻不出來……」
「主子,蘭姨娘在房里……」阿其那簡直手足無措。
「本王要找的是她的魂……本王上回可以看得到……這次一定也行……」胤麟的話也間接證實了阿其那的想法。「蘭兒……」
「主子……」阿其那一邊哭一邊喊。
「這是怎麼回事?」四阿哥踏進芷蘭院,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胤麟就像發了狂似的又叫又喊,心頭一沉。
「貝勒爺……我家主子……」阿其那一路爬到四阿哥面前求救。「瘋了……」
「胡說,」四阿哥馬上過去抓住胤麟。「十三弟!」
胤麟怔了怔,才認出他是誰。「四哥不要拉著我……我得找到蘭兒的魂……要她快點回去……這樣她才能醒過來……」
「十三弟!你冷靜一點!」四阿哥可不打算讓胤麟再這樣胡言亂語下去,索性用手刀劈向他的後頸,先將人打昏再說。
「貝勒爺下手別這麼重……」阿其那連忙抱住昏倒的胤麟。
「快把他抬回房里去!」四阿哥喝道。
就在幾個奴才的幫忙之下,總算把胤麟抬回了自己的寢房,幾個太醫又手忙腳亂地幫他診脈;生怕胤麟有個萬一。
「如何?」四阿哥問把完脈的太醫。
太醫沉吟了下。「王爺沒什麼大礙,只是這陣子累壞了,這才導致心神大亂,得好好的休息才成。」
听完,四阿哥才放心許多。「嗯。」可是心里又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那名侍妾最後還是不治而亡,只怕十三弟禁不起這個打擊。
但是現在也只剩下等待了。
而這也是胤麟心里想的,當他一覺睡到隔天早上醒來,馬上不顧太醫攔阻,又來到芷蘭院,執意要守在硯蘭身邊。
「這回我連你的魂都見不到,真的已經想不出其他法子了……」胤麟輕撫著硯蘭的面頰,連笑也好溫柔、好哀傷。「那你就睡吧,睡到你想醒來為止,在這之前,我都會一直等你。」這是他該為她做的,不能老是讓硯蘭為他犧牲。
「……格格不能進去!」就在這時,寢房外頭傳來阿其那刻意壓低的嗓音。
吉娜格格立即嬌蠻的斥喝。「本格格是听說王爺昨兒個身子不適,這會兒卻不待在房里歇著,一早又跑來,所以特地來探望。」
「真的不行!榜格……」阿其那快擋不住了。
听到吉娜格格的聲音,胤麟從內室里出來,語氣稱得上平靜,沒有馬上把人轟出去。「你來做什麼?」
「王爺?」吉娜格格見胤麟披著一頭黑色長發,俊美的臉龐整個瘦了一,藍色長袍松垮垮的掛在修長的身軀上,像是真的大病一場,馬上語出關心。「你怎麼不待在自個兒房里歇著,我這就讓人下去準備點補身的湯藥……」
胤麟口氣依舊平靜,卻冷得像冰。「你的臉皮還真厚,皇阿瑪是看在順承郡王的面子上,相信你是被人利用了,可並不表示本王就信了你的謊言。」
「我……」吉娜格格為之語塞,因為她都推說是那個總管一直在旁邊唆使自己聘請殺手除掉硯蘭,想不到卻反過來被他利用了。
「你就這麼想嫁給本王?就這麼想要豫親王福晉的名分?」胤麟扯唇冷哼。
「那你就嫁進來吧……」
吉娜格格露出喜色,以為他終于接受這樁指婚了。
「不過你可得要有守活寡的心理準備。」胤麟把下面的話說完,就見吉娜格格臉色一片慘白。「除了名分,你什麼也得不到。」
「你竟敢……」吉娜格格握緊的雙手都在顫抖。
胤麟一臉無動于衷。「又想去跟皇阿瑪告狀了嗎?那就去吧。阿其那,把她趕出去!不準她再來這兒!」
「格格還是請回吧。」阿其那反手把門關上,不讓吉娜格格踏進寢房半步。
「愛新覺羅.胤麟,你竟敢這樣對我?我希望那個女人快點死,希望她永遠不會有醒來的一天……」吉娜格格豁出去了,就在門外嬌聲憤吼。
這番不要命的話可把阿其那嚇死了,趕快叫吉娜格格身邊的婢女把人帶走,要不然讓主子听見可是要殺人了。
「格格,咱們回去……」幾個婢女拖著主子離開了。
吉娜格格真的好氣、好不甘心,為什麼她可以得到任何東西,就是得不到胤麟的心?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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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呼,好冷、好冷……」阿其那從外頭端著午膳進了寢房,不禁打了幾個哆嗦。「外頭這場雪不知道要下多久?希望快點停……」
就在阿其那擱下手上的東西,走進內室,卻沒見到胤麟,連躺在炕床上的硯蘭都不見了,不由得大驚失色,趕忙沖出去找人。
「主子,主子,你在哪里?」
阿其那在芷蘭院里前後尋找了半天,最後是在花園里看到他們一起坐在小巧玲壟的亭子里,應該說是硯蘭被胤麟抱坐在懷中,全身上下被保暖的紫貂斗篷包裹著,一起在里頭欣賞著眼前的雪景。
「蘭兒,你看!這雪很美吧……明年這個時候真希望能再這樣跟你一起坐在這兒賞雪……」胤麟比著亭子外不斷飄下的雪花,一個人自言自語。「過去我從來不曾像這樣靜下心來看雪,現在才知道原來雪是這麼白這麼好看,可是又好寂寞……一個人賞雪的滋味真不好受,你什麼時候才會醒呢?」
站在亭子外的阿其那不停地用袖口抹去淚水,不停的吸氣,心想要他是蘭姨娘,听到這些話,一定會馬上醒過來。
而就在這白雪紛飛中,兩道尊貴身影由遠處慢慢地走近,最後在距離亭子不遠處停下腳步。
「……听說這段日子都是十三弟在照料她,不但親自幫她梳洗更衣,喂她三餐,連夜里都還要摟著她睡。」四阿哥撐著油紙傘,幫身旁的皇帝擋雪。「從來不知道十三弟是這麼痴情的一個人。」
皇帝看著亭子里的胤麟半晌,深深地一嘆。「他就跟他額娘一樣的痴;愛上了就不顧一切。」想到那個為了救他而死的女子,若不是為自己擋下那一劍,他根本不記得後宮里還有這一位嬪妃的存在,而她卻完全沒有怨懟,最後還為他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才會讓皇帝更是深感虧欠。「現在又有一個女人像他額娘那樣以命相救,他怎能消受得了。」
「皇阿瑪認為吉娜格格也能為十三弟做出同樣的事嗎?」四阿哥接著意有所指的問。「兒臣以為不可能。」
這話讓皇帝一時怔住了。
原以為這名侍妾真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所以才會迷得胤麟團團轉著執意要她當福晉,可是若非出自真心,有誰辦得到?看來是他先入為主,才會不管胤麟怎麼解釋也听不進去,皇帝不得不這麼承認。
而且真正會耍心機的倒是順承郡王的那個女兒,要真把她嫁給胤麟,只怕他們父子之間也會有了疙瘩,想到這兒;雖說是君無戲言,可是皇帝也明白得要慎重考慮這門親事了。
四阿哥看了看天空,雪是愈下愈大了。
「要叫十三弟過來嗎?」四阿哥問。
「不用了,回去吧。」皇帝又看了亭子里的兩人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其實四阿哥看得出皇帝的心已經動搖了,可見得還是有希望,因為連他都拿胤麟的這份痴情沒轍,想不成全都難。
而此時坐在亭子里的胤麟沒有發現他們來了又走了,只是全心全意的等待著懷中的小女人睜開雙眼的那一天。
他不信邪,可是在這時卻也只能祈求諸神庇佑,保佑讓他深愛的女人回到自己身邊來。
她睡多久了?
硯蘭一點都不清楚,只覺得好累,好想再繼續睡,因為知道王爺沒事,所以她很安心,自己會不會死真的不重要,可是……
蘭兒……
王爺又在叫她了,這聲音在自己沉睡時從來沒間斷過,讓她想要掙扎,想要擺月兌束縛住自己的無形力是,不想讓胤麟再為她操心了,所以她不斷嘗試著試了一次又一次,她努力地不想讓自己一直沉睡著。
她真的好想回去……好想回到王爺的身邊……
這個強大的意念讓硯蘭發現自己終于可以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