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兩個多月,一眨眼便過去了。
京城里的百姓都看得出今天迎親的場面相當盛大尊榮,因為有太皇太後做主,璇雅便以公主出嫁的規格和禮儀進行,為了慎重起見,還有不少侍衛跟著花轎,好保護新娘子的安全,沿路有不少民眾圍觀,將街道兩旁擠得水泄不通。
依照滿人的傳統,新娘子要由家中兄長護送到男方家中,不過璇雅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便由新郎倌親自迎娶,就見穿著大紅蟒袍的毓謹騎在高大的駿馬上,走在隊伍的前頭,那俊美耀眼的外表惹來不少姑娘的艷羨和嘆息,不禁要嫉妒起這位已經備受太皇太後寵愛的格格,還能嫁給這麼尊貴英俊的貝勃夫婿,天底下的好事全讓她佔盡了。
待拜過天地,設宴待客,婚禮的儀式一一完成,到了晚上,璇雅被攙進新房里行合巹之禮。
呀地一聲,有人推開新房的門進來。
「見過貝勒爺!」
喜兒的聲音讓兀自沈思的璇雅回過神來。
「你可以下去了。」毓謹俊臉泛著微醺的酒意,雖然新娘子不是自己喜愛的,但也不想讓外頭那些因為嫉妒自己能娶到璇雅,故意要來鬧洞房好讓自己難堪的貴族子弟進房,更不想令璇雅尷尬,那種惡劣的行徑不是他會做的,所以拜托伊爾猛罕他們將人全擋在外頭。
「奴婢告退。」喜兒覷了主子一眼,這才退出房外,順手帶上門。
毓謹望著坐在炕床上的新娘子,既然入了他的門,就是他的女人,他的福晉,還是該給予應有的尊重,圓房的事自然還是得做,免得太皇太後以為他是故意給璇雅一個下馬威,蓄意冷落她了。
于是,他拿起秤桿掀開璇雅頭上的紅巾,說時遲、那時快,就見她臉色發白的搗住唇,似乎很不舒服,毓謹才要開口問她怎麼了,就見璇雅『嘔』地一聲,穢物全吐到自己的大紅蟒袍上了。
「你……」他頓時僵在原地,怎麼也沒料到他的福晉反而送給自己這份『大禮』,穢物的酸味讓毓謹的眉都皺了。
「貝勒爺息怒……我……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璇雅事先含了片自己最討厭的黃連,苦到連胃都在翻攪,等毓謹進房,正好全吐了出來。「因為有些不舒服……不是故意的……貝勒爺別生氣……」
毓謹瞪著自己一身狼狽,俊眉打了個結。「我沒有生氣,只是不舒服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
「我以為可以忍過去……」璇雅垂下螓首。
「這種事怎麼能忍?」他要真在這時候責怪她弄髒了衣服,那會連自己都感到不齒,于是將身上的大紅蟒袍月兌下,再擰了條濕巾來給她,並親自倒了杯茶水好讓璇雅潤喉。「小心燙口。」
「多謝貝勒爺。」他的體貼教璇雅心頭一窒。
「要不要讓總管去找大夫來?」毓謹王動取下她頭上的鳳冠,好減輕璇雅的負擔,讓她能舒服些。
見毓謹不但沒有如預期中的大發雷霆,繼而嫌惡的拂袖離去,反而伺候起她來,璇雅怔愕地抬起螓首,好像有什麼東西觸動了她的心,又趕緊低下頭,心也跟著亂了……不成!她不能動搖了,更不能為他動心。
「我……大概是這幾天太累了,所以頭有些暈……」她揉著太陽穴。「我不該壞了貝勒爺的興致,待會兒圓房……我可以忍……」
聞言,毓謹俊臉一沈,有些不悅。「你把我當作什麼樣的男人了?本貝勒再怎麼喜歡女人,也不會為了私欲無視你身體的不適,真的不用找大夫過來?」
「不……不用……只要歇息一晚就會沒事了……」璇雅不懂他為什麼不生氣,這樣她要怎麼演下去才好。
「那麼今晚你就好好的休息。」毓謹點了下頭,也相信了她的話,畢竟璇雅的臉色蒼白,可不希望她真的病倒了。
「可是……這樣于禮不合……」她吶吶地說。
他只是哼了哼。「那又如何?本貝勒是這座府邸的主子,我說的話才算數,你先歇著,我讓人進來幫你更衣。」說完,毓謹便走出新房,見璇雅的陪嫁侍女就在外頭,便要她去伺候。
喜兒焦急地進來了。「格格怎麼了?貝勒爺說格格不舒服,怎麼會突然不舒服了?要不要請大夫?」
「我沒事。」璇雅口中說著,視線卻越過屏風,望著房門的方向,久久收不回來,當她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在意起毓謹,心頭更慌了。
「格格是哪兒不舒服?」喜兒瞥見紅袍上的穢物,又是一陣驚呼。「格格吐了?這怎麼得了?還是找宮里的御醫來瞧瞧……」
璇雅又喝了兩口茶水,沖淡了喉中的苦味,也讓自己的心情鎮定下來。「我已經好多了,你別緊張,外頭還有別人在嗎?」
「貝勒爺讓那些婢女下去了,要讓格格安靜地休息。」
她嗯了一聲,由著喜兒幫自己換上乾淨的便袍。「貝勒爺剛剛是怎麼跟你說的?他很生氣嗎?」
「貝勒爺不像生氣的樣子,反倒相當擔心格格的身子,還叮囑奴婢好生照料,要是格格再不舒服,得趕緊跟他說。」喜兒不由得夸獎。「奴婢覺得貝勒爺真好,格格就別再故意和他作對了。」
「你不懂。」璇雅總算明白為什麼女人都會愛上毓謹,只消對她們用點心思,自然就讓女人掏心掏肺。
「應該是格格不懂才對。」喜兒還想幫毓謹說話。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當然是格格這一邊,就因為這樣才不希望格格讓貝勃爺冷落,真的失寵了。」喜兒衷心地說。
這番好書相勸,讓璇雅露出一抹苦笑。「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左擁右抱,那我寧願失寵,只要不愛上他就不會傷心難過。」
「說不定貝勒爺會愛上格格。」喜兒樂觀地說。
璇雅登時失笑。「只有你這傻丫頭會這麼想,天底下我也只見過死去的阿瑪,還有伊爾猛罕貝勒,他們願意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而死,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們那樣痴情和專一的男子了。」
只不過剛剛的情況似乎跟自己預期的不一樣,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還是她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了解這個剛成為自己夫婿的男人?
「可是格格……」
她柔聲卻又堅持地說︰「別再說了,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好。」見喜兒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璇雅整個人才放松下來,這時才感到疲累。「我要一個人想些事情,你不用在這兒伺候了。」
「是。」喜兒捧著需要清洗的新娘紅袍,走出了新房。
直到新房內只剩下璇雅一個人,兩根大紅花燭還燃著喜氣的紅光,她知道明天開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得好好計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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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毓謹一早就來到新房關心璇雅的狀況,才進內室,就見她的氣色還是不太好。「我看還是請御醫來瞧瞧比較好。」
「多謝貝勒爺,我真的已經好多了。」璇雅佯裝虛弱地說,幸好她先在臉上多抹了些粉,看起來沒那麼紅潤,才瞞得過他的眼。「可是今晚……只怕還是無法伺候貝勒爺,貝勒爺可以到小妾的房里,讓她們來服侍。」
「你要我去小妾的房里過夜?」他一臉驚訝,以為自己听錯了。
「有人伺候貝勒爺,我也可以放心。」她謹守本分地說。
听了,毓謹勃然大怒地起身。「你還真是有心,這麼會替本貝勒著想。」她壓根兒就不在乎他,居然在成親的第二天就要他去上小妾的床,這讓他生起一把無名火,就只有她可以這麼快把自己激怒了。
「貝勒爺息怒。」璇雅有些惶惑地跟著站起身。「我這麼說錯了嗎?貝勒爺為什麼要生氣?」
「沒錯,我不該生氣,應該高興才對,因為我有個好福晉,其他男人知道了可是會羨慕本貝勒的好運。」他嘲諷地說。「我怎麼能讓你失望,這會兒就去上她們的床,享受她們的服侍,總比在這兒被你氣死的好。」
毓謹咬牙說完,便一臉盛怒地離去,不知怎麼,她的柔順只會讓人更火大,他不求璇雅跟其他女人一樣,對自己痴迷愛慕,但也不要她做到這種寬容無私的地步,硬是要把他推給別的女人,這會讓他以為她根本不要他。
想到這里,他就恨不得抓住璇雅,用力地搖晃,搖掉她腦子里所謂的柔順、規矩還有禮數,或者乾脆要了她,讓她成了他的人,甚至愛上他,這樣她就會跟其他女人一樣,只會想著要怎麼得到他的心,那麼就不會再說出會氣死他的話了。
他深吸了口氣,費了點勁才把怒火按捺下來,不然老是被那個女人激怒也不是辦法,終究他和璇雅已經是夫妻了,不可能都不見面,也不說話。
想到這兒,毓謹又往回走,就是不要如她的意,她要他去上小妾的床,他就偏不去,看她能怎麼樣。
毓謹回到新房門口,才推開一條門縫,就听見從內室傳出來的對話聲,讓生性機敏的他停下推門而入的動作,仔細聆听——
「……格格老是把貝勒爺氣走也不是辦法,難道格格真的這麼想當個失寵的福晉?」喜兒苦口婆心地問,偏偏主子又固執得很,怎麼也勸不听。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唆了?」璇雅笑睇貼身侍女一眼。
「奴婢都快急死了,格格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噗哧一笑。「可是我這會兒的心情好得很,他越生氣,越不想見到我,我就越開心,他還真以為天底下的女人都會為他神魂顛倒,光是想到這個就覺得可笑,他也未免太自大了。」
在門外的毓謹挑起一道漂亮的眉,要不是確定房內只有她們主僕倆,他還不相信璇雅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禁露出興味盎然的神情,豎起耳朵听下去,就怕漏了只字片語。
喜兒跺了跺腳。「格格,要是貝勒爺以後真的都去那些小妾房里,這可怎麼辦?格格都還沒跟貝勒爺圓房呢,這成何體統?」
「你以為我會想跟他圓房?」璇雅擱下茶碗,嬌哼一聲。「他要是敢踫我,我準一腳喘過去,讓他再也不能抱女人。」
毓謹險些爆笑出來,忙用摺扇覆在嘴上,提醒自己不能發出聲響,這麼有趣的事可是頭一回遇上,看來得好好了解一下他的福晉了。
「格格……」喜兒快暈倒了。
「別再格格了,再羅唆就把你趕回宮去。」她板起秀顏說。
「誰都想得到貝勒爺的心,就只有格格不要。」喜兒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我才不想跟那麼多女人搶,就跟搶狗骨頭一樣,何況他那顆心有什麼好的,就是送給我我都不要。」璇雅嘴硬地說。
狽骨頭?這個形容詞還真妙,原來在她眼里,自己是這麼不堪,不過天底下有像他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狗骨頭嗎?
思及此,毓謹不怒反笑,捧著憋笑憋到腸子都打結的肚子,連腰都彎了,看來他這個福晉從頭到尾都在耍他。既然這樣,身為她的夫婿,自然也要奉陪到底,這才叫婦唱夫隨。
包想不到的是,璇雅之前的溫柔婉約全是裝出來的,真正的她和外表完全相反,好強又有個性,還會耍心機,這不就是他一直以來想要的女人嗎?既有頭腦、
又有膽子跟他斗,而且無視于他的爵位、他的身分,更不把他的人放在眼里,除了璇雅之外沒有別人了,讓毓謹的心都癢了,這麼富有挑戰性的對象,當然要奉陪到底,就看最後鹿死誰手。
「奴婢真是說不過格格。」喜兒認輸了。
璇雅嗔睨了下她。「別埋怨了,我可是全靠你,要是貝勒爺再來,你就跟他說我身體不適,正在床上歇著。」
「奴婢知道了。」
听她們主僕的對話告一段落,毓謹這才無聲無息地離開,想著該怎麼還以顏色,讓璇雅知道他不是「狗骨頭」,而是值得她爭取的男人。
哼!璇雅越是不屑他,他就更要讓她愛上自己。
今天晚上,好戲就要上場了,毓謹還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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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剛過——
毓謹兩手背在身後,握在手上的摺扇隨著步伐輕點著,當他一派閑適地走向新房,早已想好對策,今晚非留下來過夜不可,可不會再被氣跑了。
他在門外遇上了璇雅的貼身侍女喜兒。「福晉的身子好些了嗎?」看來那病也是假的,真是連自己都上當了。
「呃……格格……她說……還有些頭暈。」喜兒想到主子的交代,只得硬著頭皮扯謊。
「要改口叫福晉,不能再喚格格了。」毓謹也猜到她會這麼說。
「是。」喜兒連忙點頭。
「那我進去瞧瞧。」說著,他便要推門而入。
「貝勃爺——」喜兒情急地開口,刻意把聲量加大,好讓屋里的主子听見。「格格她……已經歇著了……」
「難道本貝勒想進去表達一下關心也不成?」毓謹不悅地斜睨她一眼。
「不……奴婢不敢……」格格,奴婢盡力了!喜兒在心中叫道。
于是,毓謹逕自推門進去,然後帶上房門,再往內室走去。
尚未就寢的璇雅听到外頭的對話聲,沒料到毓謹會在這個時候跑來,還以為他今晚真會在小妾房里過夜。
直到听見腳步聲,她想要穿上外袍已經太遲了。
「貝勒爺還沒安歇?」她只來得及披上粉紫色繡牡丹馬甲,遮掩內衫下的女性曲線,動作刻意放慢地從座椅上起身。
他瞅著她一頭青絲垂散在肩頭,襯得秀雅的臉蛋更為縴弱,即便在房里依舊守禮拘謹,毓謹就是被這副端莊溫婉的模樣給騙了,只怕連太皇太後都不曉得她的這一面。
「我想過了,咱們昨兒個才剛成親,要是我就這麼到小妾房里,萬一讓太皇太後知道,那可是會挨一頓罵。」
璇雅有些語塞,因為他說得也是合情合理,一時無法反駁。「我想閨房之事,只要不說出去,太皇太後是不會知道的。」
「唉!這可難說了,誰教我是個不夠嚴厲的主子,御下又無方,對府里的奴才向來放縱慣了,難保不會有人嘴巴大,說了出去。」毓謹嘆了口氣,眼角不時觀察她的反應。「所以今晚還是得在這兒過夜才行。」
听了,璇雅小小的抽了口氣,努力想著該怎麼回應。「貝勒爺要在這兒過夜,我……自然不能拒絕……」現在該怎麼辦?要是堅持不讓他睡在這兒的話,會不會反倒引起他的懷疑?
毓謹暗笑在心,馬上見招拆招。「我知道你身子不適,圓房的事自然往後延,絕不會有半點勉強,只是單純地睡上一覺,免得讓府里的奴才當茶余飯後閑嗑牙的話題,以為福晉剛進門就失寵,我想你也不希望那樣吧?」
「貝勒爺設想周到。」璇雅真的不明白,他不是不想娶她,為什麼還要處處替她著想?是怕對太皇太後無法交代嗎?她不想要他的體貼,因為這麼下去,怕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掌控了。
這時毓謹也同樣在想,為什麼之前都沒注意到呢?璇雅跟自己說話時,都會刻意垂下眼瞼,原以為是在表現女子該有的溫婉含蓄,這會兒才明白那是在掩飾她真正的心思,免得讓人識破。
他笑咳一聲。「這是當然了,對待女人,本貝勒向來溫柔體貼,何況你又是本貝勒的福晉,更不能讓你受委屈了。」誰說只有璇雅有本事激怒自己,他也可以如法泡制,反將一罩。
「璇雅謝過貝勒爺。」璇雅幾乎咬著牙說,不由得在心中暗罵,好個對待女人向來就是溫柔體貼,應該說只要是女人他都愛才對,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她生氣,也不值得她用心。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何況是為了你,更是值得。」毓謹逸出一抹會讓女人臉紅心跳的笑意。
「那……我來伺候貝勒爺就寢。」璇雅心里氣得牙癢癢,強迫自己扮演溫順的角色,即便沒有抬頭,也可以感受到頭頂的兩道視線,一直盯著自己,讓她的面頰不自覺地熱了,加上不曾伺候過男人,她解衣的動作顯得生澀、慌亂。
他笑睇著璇雅故作溫馴順從的模樣,恨不得馬上撕破她的假面具,然後將她壓在身下,要了她的身子,讓璇雅明白欺騙自己的下場,不過這樣就沒戲唱了,還是再忍耐一下才好玩。
「你身子不舒服,我自個兒來就好。」毓謹從沒像現在這樣渴望一個女人,盡避獵艷無數,可是卻不急著和那些女人有關系,只想先聊聊天,說上幾句話,他也是很在乎彼此的心靈是否相通,可惜她們一上他的床,就急著寬衣解帶,自己也只好『被動』地接受,所以外人都以為他喜好,可真是冤枉。
璇雅的小手被他握住,仿佛被熱水燙到,下意識地抽回去。「多謝貝勒爺的體諒……那麼貝勒爺要睡內側還是外側?」
「這算是問題嗎?」他月兌下袍褂,失笑地問。
「只是想知道貝勒爺平日的習慣,免得夜里睡得不安穩。」她態度溫婉地詢問他的意見,凡事以他為中心。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細心,那麼我就睡外側好了。」毓謹可不想讓她有逃跑的機會。「不過我睡覺時有個怪癖,那就是得摟著人才睡得著。」
這是哪門子的怪癖?分明是!璇雅在心里啐道。
「可是……」
「可是什麼?」毓謹揚起一道眉,想听听看她會怎麼應變。
「可是我也有一個毛病,要是睡覺時身邊還有別人,可能會把他踢下床去,萬一不小心真的那麼做了,還請貝勒爺息怒。」她佯裝得誠惶誠恐,怕會惹得毓謹生氣似的,可惜當事人听了心里更樂。
「那該怎麼辦?難不成要本貝勒打地鋪?」他的笑聲險些滾出喉嚨。
「怎麼能讓貝勒爺打地鋪,那成何體統……」璇雅說到這兒,已經想出個好點子,便去捧了兩條錦被過來,其中一條摺成條狀,打直放在炕床的中間,隔成了楚河漢界。「這樣一人睡一邊,就不用擔心睡癖的問題,貝勒爺說是不是?」
「咳、咳。」毓謹清了清喉嚨,掩飾笑聲,心想她居然來這一招,擺明了就是不讓他踫,只好先順著她的意思,等她失去防備,接下來就輪到他佔上風了。「福晉這個方法不錯,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璇雅心里很得意自己的應變能力。「謝貝勒爺體諒。」待她上了炕,在內側躺下,戒備地用錦被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雖然如此,她還是有些緊張,就怕毓謹會不守承諾,看來自己今晚是不用睡了。
見璇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毓謹費了好大的勁才沒笑出來,將燭火吹熄了,便也跟著上炕。
「本貝勒還沒被女人踢下床過,或許該試一次看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接著就听到璇雅挪動的聲音,似乎想和他保持更大的距離,讓毓謹笑得有些無奈,被女人當成毒蛇猛獸還是頭一遭。「不過對個身子不舒服的女人出手,又不是本貝勒會做的事。」
「貝勒爺如果真的想……我也會盡量配合……」璇雅說得楚楚可憐,不過毓謹听來卻像是在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踢下床。
「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你不要當真,本貝勒可不是那種一天不抱女人就會死的風流胚子。」他自我解嘲地說。
「貝勒爺當然不是了。」她說著違心之論。
毓謹側過身軀,面向炕床的內側。「你真的這麼想?」他可是很懷疑。
「當、當然。」璇雅在黑暗中假笑。「我相信貝勒爺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
她這一招先下手為強,真是堵得他啞口無言,毓謹知道自己遇上對手了,這女人為了不跟他圓房,可真是費盡了心思,殊不知這麼一來,他就越想得到她,讓她真正成了他的人。
「本貝勒自然會遵守承諾……」只不過是暫時。他在心里加了一句。「你快睡吧,保證一夜好眠。」
璇雅可沒完全相信他的保證,加上頭一回和男人同床共枕,毓謹的存在感又是如此強烈,縈繞在鼻端的男性氣息,讓她神經緊繃,始終無法放松下來。
一陣窸窸窣窣,璇雅驟然睜開雙眼,待覺察睡在另一側的男人只是翻了個身,警戒的情緒這才稍稍褪去。好半晌後,她的眼皮有些撐不住了,睡意漸漸襲來,意識也開始渙散,最終還是沈沈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當第一聲雞鳴響起,毓謹便醒來了,支起上半身,在微弱的光線下覷著睡在身畔的璇雅,看得出她睡得正熟,便悄悄地將隔在中間的錦被拿開,他真的很想當次小人,趁她意志最薄弱時挑逗她、撩撥她,包準她無力抗拒,最後讓他得逞了。
不過毓謹還是希望能在璇雅清醒時和她歡愛,那樣才有意思,想到這兒,他只能告訴自己要當個君子,雖然他從不認為自己就是。
「嗯……」璇雅在睡夢中發出囈語,失去防備的她翻了個身,沒了那條錦被擋住,正好就滾進了毓謹的懷中。
他順勢摟住她的縴軀,深深嘆了口氣,這女人不但喜歡故意氣他,這會兒還想要折磨他,才剛說要當個君子,卻馬上面對這種挑戰。
「要是讓我吃了,你可不要埋怨……」
毓謹閉上眼皮,按捺住被她身上的馨香所挑起的。
「忍耐……我要忍耐才行……」換作其他女人,他犯不著這麼委屈,可是璇雅不同,她不只是他的福晉,而且他更想和她斗智,看她如何化解自己出的難題,那才讓他興奮。
外頭的天色漸漸亮了,窗外的鳥叫聲嘰嘰喳喳,把璇雅吵醒了。
「喜兒……」她輕喚,一時忘了身在何處,以為還在慈寧宮。
他瞅著璇雅半睡半醒的秀顏,柔唇微啟,透著一股似純真又似嫵媚的嬌態,讓毓謹猛咽了下唾沫,喉結跟著上下滾動,要是他還能忍得住,那麼自己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
男性喉頭發出一聲饑渴的吞咽聲,便張嘴覆上璇雅的,那柔軟的唇辦讓他逸出嘆息,便加深力道,輕啄慢舌忝著,靈巧的舌頭熟練的滑進芬芳的齒間,尋找著羞澀的香舌,這滋味比他想像的還要美好。
璇雅被他哄誘得乖乖張口,那種酥酥麻麻的滋味令她身子發熱,也讓她的神智清醒了些。
「嗯……你……」當她與毓謹四目相對,他眼中的笑意頓時讓璇雅又羞又怒,伸手用力一推,讓他整個人都摔到床下。
「哎喲……好痛……」毓謹唉聲連連,雖然已經猜到她會還擊,不過沒想到她真的舍得這麼對待他。
她用袖口抹去唇上的味道,滿臉羞憤地怒瞪床下的男人,偏偏又不能馬上和他撕破臉,只能把怒火硬生生地壓抑下。
「貝勒爺有沒有怎麼樣?我以為……因為剛剛作了噩夢,夢見一個登徒子想輕薄我……所以才會……貝勒爺息怒……」
登徒子?這根本是在罵他。先是狗骨頭,這會兒又變成登徒子,自己在她心中的評價似乎不太高,毓謹失笑地忖道。
「沒關系,我怎麼會生氣呢?」他才不如她的願。「只是摔得有點疼……」
「哪兒疼了?」璇雅不得不下炕,體貼地扶他一把。
「全身都疼……」毓謹順勢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的縴軀上,假裝沒瞧見她氣得磨牙的神情。「尤其是胸口,快幫我揉揉……」
你疼死好了!她心里惱怒地斥道。
「這……不如我讓貝勒爺的那幾個小妾過來揉,她們經驗豐富,知道怎麼伺候才會舒服。」璇雅不承認自己這番話里頭挾了嫉妒的口吻。「我這就讓人去叫,貝勒爺再忍耐一會兒。」
毓謹斜睨著她笑問︰「我怎麼好像聞到一股酸味?」
「哪來的酸味?」
「就是福晉身上的。」他還當真往璇雅的身上嗅了嗅。「不過又很香……」
她恨恨地咬牙,差點又要推毓謹一把。「貝勒爺快點起來吧,地上冷,小心待會兒著涼了。」
「可是你身上好暖和,這樣抱著一點都不冷。」毓謹溫熱的手掌乘機撫著她的腰臀,憑他的經驗,知道她可不像看起來那麼縴瘦,想必會讓他十分驚喜。
「那、就、好。」璇雅握緊了粉拳。
「福晉好像在咬牙切齒?」他明知故問。
「有嗎?貝勒爺大概是方才一摔,還有些糊涂,看錯了。」璇雅將他扶到炕上坐下,就馬上退開。「既然貝勒爺醒了,我去叫人端洗臉水進來。」
他咳了咳。「那就有勞福晉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她氣到快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