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內務府的官員灰頭土臉地回到慈寧宮來復命,他們去了貝勒府,搜遍了整座府邸都找不到人,問了府里的總管和奴僕也是一問三不知,沒人知道阿克敦的女兒去了哪里。
「人跑了?」太皇太後先是驚愕,然後望向伏跪在地的格日勒,霎時領悟過來,她怎麼會忘了他是如何懂得揣測別人的心思,如何精于算計,結果卻算到自己頭上來了。「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對不對?知道我不會容許那丫頭留在你身邊一天。所以在進宮之前就早一步把人送走了。」
「臣知錯!」格日勒沒有否認。
「那丫頭呢?她在哪里?」格日勒越是想袒護珊瑚,太皇太後就越要她死,這不單只因為她是阿克敦的女兒,而是不容許格日勒的欺瞞,免得以後這種事一再發生,危害到了皇上。
「請太皇太後恕罪!」
太皇太後把心一橫。「為了那丫鬟,你要拿自己的爵位、前程和腦袋來賭,真的值得嗎?」
「臣願意賭一賭太皇太後的仁慈悲憫之心。」格日勒口氣沈穩地說。
聞言,太皇太後臉色很是難看,這不就是說若是將他問罪,她就沒了仁慈悲憫之心了。
「來人!」
外頭的內侍進來了。
「將格日勒貝勒關進武英殿,沒有我的懿旨,誰都不準進去探視!」太皇太後氣壞了,身旁的宮女、嬤嬤也全嚇得不敢作聲。「你竟為了個女人連命都不要,忘了朝廷是怎麼栽培、倚重你,你又該置皇上于何地?那我就成全你,明天就讓皇上削了你的爵位,將你處死。」
榜日勒不疾不徐地叩首。「謝太皇太後恩典!」
「還不帶下去!」居然說這是恩典,太皇太後氣到手都在發抖,什麼智慧、理性全都派不上用場。
很快地,這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傳遍了整座紫禁城,自然也驚動了正在南書房的皇帝,到了下午,連毓謹、伊爾猛罕和哈勒瑪都耳聞了,趕忙連袂進宮面聖,不過全被擋在外頭。
毓謹和哈勒瑪同時望向伊爾猛罕,當初他也是為了女人而把太皇太後給惹火,該不會真要再來一次吧?
「我去見老祖宗……」毓謹說著便趕往慈寧宮,要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讓太皇太後息怒,好放了格日勒一馬。
「現在怎麼辦?」哈勒瑪來回踱著步子。
「冷靜一點!」伊爾猛罕低聲斥道。「皇上不會讓格日勒死的,若真到了緊要關頭,皇上允諾要給的賞賜,咱們三人都還沒用,或許可以用來保住他。」
「我都忘了還有這回事!」哈勒瑪真想敲自己的腦袋。
「也只能這麼辦了。」但願有用。
認喀認喀啦、喀啦……馬車不停地往前疾駛。
珊瑚坐在馬車的車篷內,震得有些頭暈,得抓住旁邊的衣箱子才能平衡,想到阿敏布突然神色不定地跑來尼姑庵,說是格日勒為了給她一個驚喜,要他先帶她前往蒙古,格日勒會晚個幾天再來跟他們會合,不過她就是覺得這番話里頭疑點重重,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阿敏布……」珊瑚掀開簾子,負責駕駛馬車的是梅赫,阿敏布則幫忙注意路面的狀況。
「格格快點坐好,再前面一點路就會好走多了。」阿敏布努力不露出馬腳。
「咱們可以等格日勒到了再走,不用這麼急……」格日勒就算要給她一個驚喜,也不需要讓她先走,珊瑚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听了,阿敏布和身邊的梅赫交換一個眼色,然後又對珊瑚笑了笑,「這是貝勒爺的意思,奴才也不明白,只能照著做。」
珊瑚想到格日勒的確說過要听阿敏布的,可是她的心就是很不安,好象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似的,「咱們還是回去好了,我想等格日勒從宮里回來,要去蒙古再一起去。」
「奴才不能抗貝勒爺的意思,請格格見諒。」阿敏布心理很擔心貝勒爺也想回頭,但是必須先以格格的性命為重。
「可是……」
阿敏布試圖勸說,但珊瑚已經作勢要在行駛中跳下馬車。
梅赫見狀,連忙拉緊手上的韁繩,控制住馬匹,不然真的會翻車,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格格!」等到馬車穩住了,阿敏布見珊瑚真的跳下馬車。也跟著下去。
「我要回去!」珊瑚決定往回走。
「格格不能回去……」
怎麼辦?他可沒有主子會哄騙人的功夫,阿敏布急得跳腳,又不敢說出真相。
「為什麼不能?」珊瑚疑惑地轉身。
「因為……因為是貝勒爺交代的……」阿敏布話說得支支吾吾。
「格日勒就算有事耽擱了,也沒必要叫我先走,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珊瑚定定地看著他,動之以情。「阿敏布,我知道你跟了格日勒很多年了,對他更是忠心,他才會這麼信任你,我也不能要你違抗格日勒的命令,可是對我來說,沒有格日勒,我哪里也不去。」
「格格不能回去……」阿敏布見珊瑚真的打算用自己的雙腳走回去,看來是騙不下去了。
「格格一回到京城,就會被太皇太後派來的人抓住。」
「太皇太後為什麼要抓我?」珊瑚一臉驚疑不定。
「因為格格是阿克敦的女兒,太皇太後不允許貝勒爺和格格在一起,甚至還想立格格為福晉。」阿敏布不忍心傷害她,但也只能說了。
「格日勒是知道太皇太後會這麼做,所以才要你們先帶我走……」珊瑚想通了,也明白了。
「那麼太皇太後會不會更生氣了?」
阿敏布期期艾艾地回答︰「奴才是想貝勒爺一定有辦法跟太皇太後解釋的,格格還是快跟奴才走。」
「我能走去哪里呢?沒有格日勒,去蒙古做什麼呢?就因為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才有意義……」珊瑚根本不必考慮,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我不會跟你們走的!」
這回換梅赫攔住她。「貝勒爺跟屬下說過,萬一格格起了疑心,不肯走了,就算用強迫的手段,也不要讓格格回去。」
「那麼就算真的到了,蒙古,我還是會想盡辦法回來,即使要用爬的也一樣。」珊瑚小臉透著堅定的意志。
「你們以為我怕死嗎?死對我來說早就不可怕了,可怕的是害了格日勒,他要保護我,但是我也想保護他……」
珊瑚這才明白早上格日勒怪在哪里。他眼底的不舍,話里的溫柔,還有那個擁抱,抱得特別用力,當時不懂,現在明白了格日勒的苦心反倒更加難以忍受,珊瑚就是不願意自己一個逃,不管是生是死都想跟他在一起。
「咱們回去吧!」待珊瑚又爬守喪馬車,阿敏布和梅赫互看一眼,就讓他們背主子的意思一次,就這麼一次。
梅赫熟練地讓馬車轉個方向,用力甩動手上的韁繩,往京城的方向前進。
不過等到馬車回到京城,天色已經暗了。
為求慎重起見,梅赫讓馬車打貝勒府門口經過,發現大門外已經被宮里的侍衛給看守住,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只好想其他法子偷偷進去打听狀況。
珊瑚坐在車蓬內等待,十指緊張絞在一起,她氣自己笨,早該察覺到有異才對。萬一太皇太後怪罪下來。要砍格日勒的腦袋怎麼辦?她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就算拼了命也要救格日勒。
「格格不用擔心,還有三位貝勒爺在,他們會想盡辦法保住咱們貝勒爺的。」阿敏布一臉警戒地察看四周,就怕珊瑚的行蹤被發現了。
「恩。」珊瑚勉強擠出微笑說。
等了半響,梅赫無聲無息地回來了。「回格格,總管說……貝勒爺目前被太皇太後關起來,暫時不會有事。」
「都是我害了他……」珊瑚臉色泛白,唇瓣微顫。「是不是只要抓到我。太皇太後就會放了格日勒?」
阿敏布听出她的意思。「格格若是這麼做枉費了貝勒爺的心思和安排,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要是真抓到我太皇太後跟前,只怕誰也救不了。
「除了這麼做,還有什麼辦法呢?」珊瑚澀然的笑問。
「還有一個人可以救貝勒爺。」梅赫突然開口,珊瑚和阿敏布都望向他,等著他說出答案。
「烏蘭格格!」「烏蘭格格雖然是貝勒爺的親妹妹,可是她並沒有任何權利。只怕連皇宮大門都進不去……」阿敏布捎著腦袋說。
梅赫提醒到︰「別忘了烏蘭格格有靠山。」梅赫提醒阿敏布「你說怡親王?」阿敏布雀躍的叫道。
「對!咱們上怡親王府找烏蘭格格,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珊瑚听他們說得肯定,也只能把希望放在烏蘭身上。只不過當他們來到怡親王府,想要見到烏蘭,還得經過層層關卡,通報再通報,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傳到正主兒的跟前。
自從白天得知兄長為了阿克敦的女兒讓太皇太後關了起來,烏蘭可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捎封信回蒙古請救兵,又怕遠水救不了近火,根本來不及,一听說是兄長的人要見她,于是讓奴才帶他們進來。
「阿敏布、梅赫,原來是你們……」烏蘭話才說到一半,注意到跟在兩個男人身後的女子,只覺得有些眼熟。「你是?」
珊瑚朝她跪下,連磕了幾個響頭。「求格格救救格日勒,請你救救他,就算要我死,我也願意……」
「你就是阿克敦的女兒!」那天烏蘭也只是匆匆一瞥,並沒有看得太仔細,現在才想起來,真的就是她。「都是你!要不是為了你,太皇太後也不會氣得要砍我阿哥的腦袋,我真不知道阿哥到底在想些什麼。」
「真的嗎?太皇太後真的要砍格日勒的腦袋?」珊瑚驚白了臉問。
「這種事假得了嗎?」烏蘭沒好氣地回道。
「請格格現在就抓我進宮,用我來交換格日勒,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不要讓他被砍了腦袋……」珊瑚不停地磕頭,哭嚷道。
「你……不要再磕了。」烏蘭听著那用力磕頭的聲響,也心煩意亂起來,似乎甭一一也有點被感動了。「我當然要救我阿哥了,可是皇宮不是隨便的地方,不是說進去就能進得去……」說到這里,忍不住翻個白眼,因為知道有個人一定辦得到。「我真不想去求他……」那男人絕對會藉此向她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可是就算她再怎麼不想拜托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兄長被砍頭,兩權相害取其輕,她只能選擇先救人再說了。
「你們在這兒等我!」說完,烏蘭便進去找那個處處管她,還巴不得用條鏈子把她鎖在身邊的男人,心想等到救了阿哥之後,她一定會逃走,讓他一輩子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