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小丫頭 第4章

天霄城城主將在一個月後娶妻的消息很快地傳開來了,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百姓們無不到處打听,想知道究竟娶的是哪家的閨女。當他們得知對象不過是個孤女時,反倒更加的佩服,也只有他們最景仰的城主可以不在乎所謂的身分背景,只求兩心相許。

到了這一天,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穿過大街,兩旁擠滿看熱鬧的百姓,鞭炮聲不絕于耳,這也是厲玄赫的特別安排,在三天前就先安排新娘子住到城東的別莊,然後等候今日的迎娶,就是想讓丁小苳風風風光的出嫁,也讓所有的人知道自己有多重視剛進門的城主夫人,再也沒人敢看不起她。

身穿大紅袍的厲玄赫騎在馬背上,宛如威風凜凜的天神,在百姓們的祝賀聲中,將花轎一路護送到府邸,依著禮俗,在鑼鼓喧天中,和蓋著紅頭巾的新娘子牽著打成同心結的紅繩帶,一起步人大廳。

「一拜天地!」

總管在旁邊高喊,開心地主持整個婚禮的進行。

「二拜高堂!」

當新郎和新娘朝座在堂上的厲老夫人行禮時,沒人注意到她的眼神有多冰冷無情,心里無法不想著如果今日是她的親生兒子要娶妻,那該有多好,皇上御賜的那些賀禮也該是他的,偏偏這一切榮耀顯赫都全給了一個外人,教她好恨,恨老天爺的不公平。

「夫妻交拜!」

丁小苳完全看不到外頭的狀況,她的腦袋也是一片空白,只能依著身邊的喜娘提醒,乖乖地照做。

「送入洞房!」

在震耳欲聾的鞭炮和無數的掌聲中,兩位新人被送進了新房,女左男右的坐在床上,喜娘向帳中撒下金錢彩果,討個吉利。

「你們都下去吧!」

厲玄赫按照此地的習俗,給了賞錢,讓她們沾沾喜氣,然後要喜娘和婢女都離開,而外頭也有幾個親信部屬負責攔住那些想進來鬧洞房的人,于是新房里只剩下他和不知所措的坐在帳中的新娘子。

不想讓丁小苳等太久,厲玄赫取來喜秤,慢慢地挑起了紅頭巾。

「這會兒沒有旁人在,你可以喘口氣了。」厲玄赫笑睇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新婚娘子,連忙幫丁小苳將鳳冠取下,否則真怕她暈倒了。

听到這話,丁小苳當真吸了好大一口氣,連兩頰都鼓得圓圓了,脖子也不會被壓得快斷掉,總算是活過來了。「我真的好緊張,到現在手還在發抖呢,就擔心中間不小心出了岔子,會讓人笑話,讓人瞧不起……」

「讓我瞧瞧。」厲玄赫執起她的雙手,果然是真的。「為什麼要擔心?有我在,沒有人會瞧不起你的。」

丁小苳輕輕地搖了下頭。「我不怕人家瞧不起的,是怕人家瞧不起城主,瞧不起城主居然會看上像我這樣不懂規矩的丫頭,我受一點委屈沒關系,反正已經習慣了,可是不想讓城主也跟我一起承受。」

這番話听得厲玄赫胸口發緊。「沒人會瞧不起我的,他們只會希望我們恩恩愛愛過一輩子。」

「城主……」

厲玄赫微笑的糾正她。「現在成了親,可不能再叫城主了。」

「那要叫相公嗎?我听人家都是這麼叫的。」丁小苳傻笑著說。

「那麼你娘都是怎麼叫你爹?」厲玄赫也坐回床帳中,跟她說說話,減輕丁小苳的緊張。

丁小苳眼神微黯。「娘……不太跟爹說話的,所以我也沒听過她怎麼叫,而爹總是叫娘——『喂!快去燒飯』,『喂!去打酒來』……」因為當年娘是被爹搶回寨子里的女人,失去清白之身之後,哪里也去不得,後來又懷了身孕,也就認命了。「小時候還以為娘的名字就叫『喂』。」

「小苳……」厲玄赫擁住她的肩頭,讓丁小苳靠在自己身上。「我只會叫你的名,絕不會像你爹那樣叫你的。」

「謝謝……相公。」丁小苳羞澀地喚道。

「接下來應該要來喝交杯酒。」瞅著丁小苳臉上那抹嬌羞靦腆,讓厲玄赫身軀倏地繃緊,目光也跟著火熱。

「嗯,好像是這樣沒錯。」記得昨天晚上,在身邊伺候的幾位婦人的確這麼交代過她。

厲玄赫執了兩只酒杯,將一只酒杯給了丁小苳,然後各自湊到唇邊。「不會喝的話,只要沾唇就好。」

「這杯不是普通的酒,要喝下去,老天爺才會相信我們有誠意,是真心想要白頭偕老的不是嗎?」丁小苳將杯中的酒喝乾,那嗆辣的液體讓她的臉都皺在一塊了。「這一點都不算什麼……」

丁小苳那副很努力要把酒咽下去的模樣,讓厲玄赫又是憐愛又是想笑,這樣一個傻姑娘,要他怎麼不好好的疼她、愛她。

「來吃點東西壓下去。」厲玄赫攙著她來到桌旁坐下,見丁小苳瞪著桌上的菜流口水,于是主動幫她在碗里頭布菜。「你應該一整天都沒吃,也該餓了,多少吃一點吧。」

「不會再有人來了吧?」丁小苳『蘇』地一聲,把口水吸了回去,又偷偷地往房門的方向覷了一眼,擔心又會有人進來,到時會看到新娘子不端莊的吃相,那就真的糗大了。

厲玄赫已經把菜堆得像小山那般高了。「不會有人進來,你盡避吃。」他希望丁小苳沒有因為成為城主夫人而有所負擔。

「那你也吃,我來幫相公挾……」丁小苳才不想只顧自己吃,也要把厲玄赫喂得飽飽才行。「雖然菜都冷了,還是很好吃。」

「好。」厲玄赫當然很樂意吃她親手挾的菜了。

丁小苳吃了好幾口,才想到什麼。「相公,你義母……我應該也要叫義母才對,義母還在生你的氣嗎?都過這麼久了,也應該氣消了吧?」

「是氣消了。」厲玄赫避重就輕地回答,其實義母只是嘴上不再說什麼,但對婚事的態度十分冷淡,由此可見還是在意,不過這些不需要讓丁小苳知道。「再多吃一點。」

見厲玄赫直接將菜喂進自己口中,也讓丁小苳忘記原本想說些什麼,連忙張嘴含住,就怕漏掉了他的心意。

填飽了肚子,丁小苳終于放下了碗筷,忽地覺得很不自在,雖然懵懂無知,不過又像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整個人忽然害羞起來了。

厲玄赫見丁小苳不斷偷瞄自己,似乎有些緊張,讓他只得再按捺住想抱她、要她的沖動。

「有人跟你提過洞房花燭夜是做些什麼嗎?」他試探地問。

「就是……夫妻之間做的事。」那幾個在身邊伺候的婦人說得不清不楚,丁小苳怕問太多會被她們笑,所以只好裝作听懂了。

「你只要明白,以後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厲玄赫牽著她坐在他們的新床上,然後月兌去丁小苳身上的紅袍。

「我知道。」丁小苳用力點頭。

「我也會讓你一生都幸福。」

「我知道。」丁小苳又是點頭。

厲玄赫瞅進她那雙完全信任,沒有一絲懷疑的烏眸中,從來不知道男女之情就是像現在這般,胸口為丁小苳而生疼,只要她開口要,他相信自己連命都可以給,甚至可以為她死。

「不管接下來我要做什麼,你都不要怕。」

「嗯。」丁小苳才應了一聲,就見厲玄赫再度朝她俯下臉來了。

她怎麼會怕呢?丁小苳模糊地想著,她的相公是這麼溫柔體貼地親著自己,好像自己很容易就碎掉,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待過她。

相公,你會一輩子對我這般好吧?會吧?

當厲玄赫知道她只是山賊的女兒,這樣的美好有一天應該就會消失了……丁小苳真的很怕,但那是她無法改變的事實。

「小苳……」厲玄赫低啞地輕喚,先是輕憐蜜愛地親吻著紅潤的小嘴,想給她一點適應這種親密的時間,但漸漸地克制不住,手掌也隔著衣衫,在丁小苳的胸月復上滑動游移。

這是丁小苳頭一次看到眼神這麼狂野火熱的厲玄赫,一點都不像平時冷靜自持的他,似乎只有在自己面前,他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戚,可以盡情地展現出來。

「相公。」丁小苳也輕喚著他。

丁小苳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像是水,身子都融化了,又像是火,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尤其是被男性大掌撫模過的地方,都在發燙……

她下意識地咬住下唇,可是吟喘依舊由唇角逸了出來。

「相公……」他們都沒穿衣服了,這樣的姿態好羞人。

厲玄赫萬般憐惜的親吻,撫模著身下的嬌小身子,原來不近的他,身體內蘊藏著一團火焰,只等著有人點燃了火種,那麼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歡愛之後……

「有哪里不舒服嗎?」厲玄赫擁著蜷縮在懷中的嬌小身子,關切地問。

丁小苳額上泛著薄汗,使不上半點力氣。「沒有,一點都不疼的,真的真的,我不騙相公的。」

「那就好。」厲玄赫嘴角不自覺地又揚起一道弧度,情不自禁想對她更好。「等天亮之後,還得去向義母請安。」

「相公別擔心,我會努力表現好的。」丁小苳想到要去面對義母那譏嘲諷刺的眼神,還是有些怕怕的,可是為了厲玄赫,她怎麼也得把這個恐懼隱藏起來。

「我知道,睡吧。」厲玄赫親了親她的額頭。

「嗯。」丁小苳很快地累得睡著了。

案上的大紅龍鳳花燭已經快燒盡了,厲玄赫沒有合眼,只是擁著他的妻子,想著依義母的性子,往後只怕也不會讓小苳有好日子可以過,他又該如何保護她周全呢?想到義父臨終所托,更無法將義母送至他處,好遠離他們夫妻,情與孝,厲玄赫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想到這兒,厲玄赫便披衣下床,站在窗前沈思了一夜。

直到听見雞鳴,天已經大亮,他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相公……」了小苳習慣很早就起來,今天已經算是晚了,當她揉了揉眼皮,瞅見孤伶伶的站在窗前的高大身影,好像離自己好遠,讓她好想要抓住他,免得厲玄赫丟下她走了。

听見叫喚,厲玄赫才旋過身,見丁小苳正七手八腳地把衫褲穿回去,于是含笑地上前,溫柔地問︰「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

丁小苳搖了下頭。「睡夠了、睡夠了,往常這時候得開始忙著生火燒飯了。」

「在這兒可不用你生火燒飯……」說著,厲玄赫幫她把襟口拉好。「不過我倒想嘗一次你親手烤的山雞、野鴿。」

「這有什麼問題?要我每天烤一只給相公吃都行。」丁小苳笑吟吟地說。

「那就這麼說定了。」厲玄赫眼底的笑意加深。

「定了、定了,就這麼說定了。」丁小苳可是很希望有機會回報他,不是只有厲玄赫對自己好就好了。

「我去讓人進來伺候,待會兒再過來……」說到這兒,見丁小苳張口欲言,厲

玄赫似乎也猜到她會說些什麼。「不要說你自己有手可以穿衣裳,這是為了要讓府里的下人往後能尊敬你,所以必須這麼做,其他的事可以讓你自己來,有些事則不行,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丁小苳正襟危坐地听完,用力點了點頭,就算不懂也要說懂。

這副可愛听話的模樣讓厲玄赫情不自禁地又將丁小苳攬進懷中,在那張小嘴上親了又親。「小苳……你高興嫁給我嗎?」

「嗯。」丁小苳被親到滿臉紅暈。

「開心嗎?」他又問。

「嗯。」丁小苳覺得幸福得快死掉了。

厲玄赫低笑一聲。「你瞧,如果你沒答應成親,又怎麼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往後什麼都別想,只要想我就好。」

「那相公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丁小苳眼里有著說不出的苦衷,讓唇畔的笑意漸漸淡去。

「好,你說。」

丁小苳鼓起最大的勇氣才開口。「如果有一天……相公很生我的氣,不再這般喜歡我了,還是要多照顧身子,不要氣壞了。」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厲玄赫失笑地問。

「我是說如果,要是真有那麼一天的話,相公可是天霄城的城主,是個大英雄,多少老百姓要依靠相公,所以不要氣壞了身子,為了我這樣的丫頭,一點都不值得。」丁小苳就只有這點小小的願望了。

厲玄赫這才知道她心中的自卑有多深,不由得想著該如何讓丁小苳更看得起自己。

「來!你先坐下」

「好。」丁小苳依言落坐。

待厲玄赫也在身旁坐下,半垂著眼瞼,想著該如何說出自己的過往。「其實我打一生下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姓啥名啥……也許是因為當時的戰亂,也或許是饑荒,從有記憶起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在十歲之前,一直在路邊行乞,看盡別人的臉色,可是為了活下來,就算受盡奚落和嘲笑也沒關系。」

丁小苳泛濕了眼圈,于是撲過去,主動摟住厲玄赫的腰。「我知道你的感覺,那好像……心都在滴血對不對?」她真的嘗過那種挨白眼的滋味,有時不得不跟山里的人家要米,起初他們待自己很親切,可是一旦得知她是山賊窩里的人,就拿掃帚趕她出去。

「可是只要能活著,根本沒空自卑,直到遇見了義父,他正巧被先帝宣進京,那天打街上路過,見我雖然年紀小小,即便是行乞,眼神卻是無所畏懼,十分欣賞,就說要收我為義子,然後便帶著我回到天霄城了。」這些都是義父後來告訴他的,厲玄赫這才明白義父就是看中自己這一點,才有了這個決定。

「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即便是家貧,就算只是個孤兒,也能有一番作為,只要肯努力,又何必自卑呢?」

「相公,我……」丁小苳好想說出真相,可是瞅著厲玄赫眼底的柔笑,勇氣就這麼消失了。

厲玄赫也不勉強她馬上改變。「好了,我出去讓人進來服侍。」

「相……」丁小苳才吐出一個字,又咽了回去。「為什麼說不出來?你真是沒用,剛剛明明可以說的……」她用力敲著自己的腦袋,好不懊惱地喃道。

半個時辰後——

用過早膳,厲玄赫便依著禮俗,帶著丁小苳前來拜見義母。

「城主……老夫人說她身子不適,請你們改天再來。」婢女從房里出來說。

聞言,厲玄赫臉上掠過一抹關心的神色。「可要找大夫來瞧瞧?」

「老夫人說休息兩天就沒事了。」想到主子根本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她這麼回,婢女也不明白。

「我知道了。」听完,厲玄赫這時也難免起疑了。「那麼記得差個人去知會大小姐,就說義母的身子不舒坦。」讓義妹進去瞧上一眼便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還是得讓大夫來一趟。

「是。」婢女斂了下裙擺。

「我們走吧。」厲玄赫牽著丁小苳的小手步出院落。

丁小苳仰起小臉擔心地問︰「不進去看看嗎?要是真的病了怎麼辦?」

「我畢竟不便進去,讓香桐瞧過之後再說。」厲玄赫不想懷疑義母的用心,可是事情若牽扯到自己的妻子就另當別論。

或許義母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她並不贊成這樁婚事,所以故意拒他們于門外,好讓他們難堪,若真是如此,厲玄赫不禁憂心忡忡地心忖,就怕日後丁小苳也會受他的連累,成為義母發泄怨氣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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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十日——

厲玄赫在教場上舉行例行的操兵演練,完畢之後,身穿盔甲的他跨騎在馬背上,更是顯得英姿勃發,當他和部屬回到府中商議要事,一路上可是受到不少百姓崇仰愛戴的眼光。

「有查到關于那幫山賊的下落嗎?」厲玄赫並沒有忘記繼續追查。

盧一通率先開口。「除了之前那名獵戶說他當天下午有看到一行人,匆匆忙忙地拉著推車離開東離山之外,根本沒人看到。」

「屬下那天也只問到一戶人家,說大概去年有個山賊上門搶吃的,嘴里直喊天霄城害得他們黑山寨的兄弟都沒飯吃了。」江升只提供了一點線索。「不過屬下會繼續派人打听的。」

「城主,乾脆我們上山圍剿,就不信沒辦法把他們從老鼠洞中全趕出來。」盧一通豪氣萬丈地吼道。

「這麼做無疑是打草驚蛇,如果趙家小姐真的在他們手中,我必須先顧慮到她的安危。」厲玄赫不由分說地駁回這個建議,他就怕那些山賊會以趙家小姐當作威脅,那反倒壞事。「另外,再派些人手到幾條要道上打听,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經過。」

盧一通和江升自然遵命了,他們雖然都是三、四十歲的漢子,可是對這個小了自己十來歲的城主,可是相當的服氣,厲玄赫不但能臨危不亂,而且最先顧慮到的總是人命,就是因為他的這份用心和責任感,讓天霄軍所有的兄弟都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再過一個月就是當今皇上的壽辰,城主打算進京祝壽嗎?」江升話鋒一轉,又想到另一件要緊的事。

聞言,厲玄赫兩手背在身後,淡淡地回道︰「這趟是不得不去。」若是藉故不去的話,只怕會惹來是非,因為現在這位皇帝對天霄城早就覬覦在心,所以不能讓對方有機會扣上什麼罪名。

就在這當口,三個人已經聞到空氣中飄著一股讓人饑腸轆挽的香味,而且走得越近就越明顯。

「這烤肉還真香……不是才剛吃飽而已,這會兒怎麼又餓了起來……」盧一通撫著肚皮嚷道。

連江升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城主換了新廚子嗎?居然能香傳千里,這手藝還真是一流,只怕連宮里的御廚也比不上。」

「她不是什麼新廚子。」厲玄赫那在外人面前總是剛硬嚴肅的五官瞬間軟化下來了,因為他已經知道是誰在烤肉了。

身後的兩人不約而同的追問︰「那是誰?」

厲玄赫沒有回答,已經加快腳步,循著香氣而去了。

這時的丁小苳正坐在小凳子上,右手轉動著架子,讓山雞能烤得均勻,嘴里哼著山歌,好不快活。

「月亮彎彎蒙朦光,坐在半山等情郎……嘿喲……風吹竹影搖晃晃,又驚又喜又心慌……八月十五賞月光,哥哥打獵妹采茶……」

厲玄赫慢慢地走進後院,在煙霧中看到已經梳起婦人的發髻,可是臉上仍舊透著一股青澀單純的妻子,見她開心地挽起袖子,很仔細地翻轉著串在架上的山雞,小心地檢視,就怕沒有烤好,他的心窩涌起了一道暖流。

「原來是夫人……」江升驚訝地喊道。

「想不到夫人手藝這麼厲害!」盧一通吞咽著口水。

听見說話聲,丁小苳抬起頭,眼里只看到那抹高大身影。「相公,你回來啦!就快烤好了,我可是說話算話,一定要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盧一通望著烤得又油又亮的雞吞咽口水。「夫人,那我們呢?」

「呃……我只給相公吃,改天再烤給你們。」丁小苳本能地張開雙臂,做出護住烤雞的動作,就怕被人搶了。

江升和盧一通當然不會搶了,只好先行告退,他們自己去廚房找吃的來祭一祭五髒廟了。

瞥見他們失望的表情,丁小苳才收回雙臂,怯怯地看著正蹲軀,查看自己的手指的男人,因為上頭有不少被木頭刺到流過血的痕跡。

厲玄赫把扎在肉里的刺小心的挑出來,神情嚴峻地說︰「以後要烤這些東西可以,不過劈柴生火的事就讓給別人。」

「這點小傷沒什麼……」丁小苳見厲玄赫又要開口『訓誡』一番,馬上乖乖听話。「我知道相公要說什麼,以後會把劈柴生火的事交給別人做,這樣才能讓僕役和婢女看得起,才有夫人的架勢。」

「很好。」厲玄赫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笑意。

丁小苳忍不住想問︰「相公……」

「什麼事?」厲玄赫確定把刺都挑出來了,才放開她的小手。

「相公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丁小苳又去找了小凳子來,好讓厲玄赫也能坐下,這才說出自己的感觸。「因為這只雞是我特地烤給相公的,所以才不讓別人吃,不過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東西,我可一點都不貪心,這是真的。」因為她從小就在山賊窩長大,雖然不喜歡親爹他們干打劫的生意,可是長久耳濡目染之下,對自己的東西更是保護得緊,就怕會被人給搶了。

「我知道。」她若叫貪心,那天底下就找不到不貪的人了,厲玄赫卻因丁小苳這番傻話而心都疼了。「我也從來不認為你自私。」

丁小苳這才稍稍地安心了些,她一直擔心著厲玄赫會嫌棄自己。「已經烤好了……哇!好燙……」

「我來就好。」厲玄赫接手剝下雞腿的動作,咬上了一口。「娘子親手烤的果然好吃。」

「這還用說。」丁小苳得意到尾椎都翹起來了。「對了,相公,你們找到那幫山賊了嗎?」這件事擱在心里好久,她想趁這機會趕緊問個清楚。

「我派人在東離山搜過好幾次,還是什麼也沒發現。」厲玄赫沈吟地說。「所以我決定再讓人去西歸山找,只不過西歸山的形勢復雜,能躲藏的地方太多了,得花上更多的時問。」

「說不定知道相公派人在抓他們,已經不在那兒了。」丁小苳掏出手巾,讓厲玄赫擦去手上的油膩,只有自己明白話說得有多提心吊膽。

「我也讓人去幾處要道上打听,看有無行跡可疑的人物。」厲玄赫只擔心時間拖得越久,找到的機會更渺茫。「不過目前還沒有消息。」

「如果……我是說如果相公抓到這幫山賊,要怎麼處置他們?」丁小苳將另一只雞腿遞給厲玄赫,怯怯地問。

厲玄赫臉色一沈。「自然是當眾處死。」

「處、處死?」丁小苳臉色發白,連聲音都在顫抖。

「當然,經過這幾年的掃蕩,原以為這幫山賊不是重者處死,輕者現在還關在大牢里,甚至有的已經金盆洗手了,想不到還有漏網之魚,自然不能寬貸。」厲玄赫口氣嚴厲地說。「為了那些被害的百姓,他們就得接受制裁。」

「相公這麼說也對。」丁小苳的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怎麼了?」厲玄赫見她神情有異。「是有想起什麼嗎?那天你有看到那幫山賊打劫的情形?」

「沒、沒有。」丁小苳猛搖腦袋。「他們正好跑掉,所以只看到背影。」怎麼辦?要去通知爹他們快逃嗎?萬一被抓到,可是會被砍頭的。

「再吃一口。」厲玄赫沒有懷疑她的話。

「好。」丁小苳一臉心神不寧地吃著湊到嘴邊的雞腿。

「再多吃一點。」厲玄赫又喂她雞翅。

丁小苳原本要拒絕,可是觸及厲玄赫深情的目光,只好吃下去,真希望他不要再對自己這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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