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足夫人 第4章(1)

看上去氣色不錯啊!」太夫人瞧著她,滿臉笑意,「虧了風兒這般待你,你這孩子比我想像的還要沉穩。」

「爺特我很好啊。」小寧仍舊一襲粉色衣裙,新納妾室的打扮。每日清晨與黃昏,她都不忘定時給太夫人請安,不管喬眠風是否陪伴她。

「還扯謊呢。」太夫人搖頭道︰「新婚之夜沒落紅,府里都傳遍了,都說風兒不喜歡你,踫也沒踫你。」

落紅…小寧的雙頰霎時羞得通紅,她萬萬沒料到,這喬府上下都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畢竟,她已是半個女主人。

「風兒真不知在搗什麼鬼?」太夫人嘆道︰「越大,他的心思就越難琢磨!我只有這麼一個孫子,平時都慣著他,只盼著他能平安長大便好,的確是疏忽了對他的管教。」

「祖女乃女乃放心,別看爺平時那樣,可私底下卻很發憤用功。」小寧笑著勸慰,「我自幼與他一道長大,最是清楚。」

「那你清不清楚他對你的感情?」太夫人反問。這一問,把小寧給問倒了,怔怔地搖了搖頭。有時候,她覺得他對她非常寵愛,有時候,卻又像陌生人般遙遠……或許身在此山中,所以不識廬山真面目吧。

「我說過,風兒喜歡你,可不是為了哄你嫁他瞎說的。」太夫人和藹的握著小寧的手,「還記得有一年三十,你忽然染上風寒,病的不輕,風兒求我去請陳太醫,我說,大過年的,陳老爺子未必肯來,而且為了一個丫頭也不值得這樣勞師動眾、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這是哪一年的事,她怎麼不記得了?

「結果他月兌了外衣,在雪中跑了一圈,把自己也凍病了,便對

我說,現在該把陳老爺子請來了吧?就算為他醫治。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風兒對你的感情不一般。」

是嗎?他真的為了她……不惜凍壞自己?

對了,現在一听,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他倆大過年的一起病了,滿屋子的年貨不能吃,只能躺在床上喝湯藥……她本沒想這麼多,沒料到,其中另有隱情。

喜悅與感動頓時涌上心頭,變成一種酸甜的滋味,讓她想笑。亦想哭。

「周管事,把鑰匙拿來。」太夫人忽然回頭吩咐道。

「早備好了。」周嬤嬤會意一笑,立刻取來一只匣子,里面放著個碩大的鐵圈,掛著上百把鑰匙,撞擊在一起發出叮當聲響很是響亮。

「來,寧丫頭,這個給你。」太夫人將匣子鄭重地放到她手中「從今以後,你來當這個家。」

「什麼?」小寧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楮,「這足…一」

「這是喬家所有門房與庫房的鑰匙。」周嬤嬤從旁解釋,「完全的一共兩套,舊的在太夫人手里,這套新打的,今後要托寧夫人看管了。」

「那些個帳本子,你也該拿來給寧丫頭瞧瞧,」太夫人又道

「以後不必交給我過目,大小事務只管問寧丫頭。」

「帳本子也早備下了。只因太厚太沉,我已叫人搬到寧夫人房里去了。」周嬤嬤回覆。

「祖女乃女乃,這是……」小寧不知所措,整個人呆愣住。

「傻瓜!」太夫人笑道︰「還不明白嗎?從今以後,你就是當家夫人,不省將來風兒是只娶你一個,還是再喜歡上別人,我只認準了你。」

沉甸甸的鑰匙捧在手里小寧縱有千言萬語全都堵在口中,淚水差點兒就要落了下來,原以為,太夫人讓她為妾,只是為籠絡她一輩子盡心盡力地照顧爺,可現在,她總算明白這位慈祥老婦人的真心。

是真的把她當成孫媳了吧?所謂大家氣象便是如此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她是個再低賤的小丫頭,一旦認定了她便徹底推心置月復,如此風範,讓她心悅誠服。

「祖女乃女乃放心,寧一定不負所托。」緊緊握著鑰匙圈,她身子雖然顫抖,語氣卻堅定無比。

「好孩子,這就對了,祖女乃女乃想听的就是這話,而不是客氣的推托。」太夫人撫著她的發絲,語氣溫柔。

「報告太夫人——」忽然滿臉外傳來管事嬤嬤的聲音,「宮里來人了,說要傳見太夫人。」

「宮里?」太夫人凝眉,「平白無故的沒什麼事啊?要說咱們平時也就跟張公公有來往,是他嗎?」

「張公公也來了,不過服侍在一位貴人的身邊,奴婢真不知是什麼來路,也不敢問。」

「這樣吧,周管事,你先擊替我探探張公公的口風,」太夫人

吩咐,「我一會兒再去。」」是,「周嬤嬤會意,迅速領命去了,沒一會兒便會回房,摒退眾人,只對太夫人于小寧稟告。「回祖女乃女乃的話,我進了側院,只見

張公公陪著位戴面紗的貴人在花廳里喝茶,張公公一見我,便示意一旁說話。哎喲,可了不得,你道那貴人是誰?」

「誰?」太夫人眉一挑。「當今三阿哥的生母,佟斌妃。」

此言一出,不只小寧,就連太夫人也吃了一驚,「好端端的,貴妃娘娘怎麼駕到咱們這兒來了?」

「張公公說,貴妃娘娘是偷偷出來的,叫咱們別張揚出去否則都是死罪。」周嬤嬤驚魂未定,「听說,今日皇上新納了一名妃子,模樣到在其次,只是一雙縴足很的皇上喜愛,貴妃娘娘失了寵,生怕三阿哥的地位受損,所以……」

「我明白了!夫人點頭嘆道。「又是想叫咱們替她纏足了吧。」

「要是那樣,咱們找個借口推了也罷,只是……」周嬤嬤面有

難色,「這貴妃娘娘不知怎麼搞的,居然自己胡亂纏了,現下不僅足形變樣,還疼得生不如死,迫不得已,才求張公公帶她出來,請咱們救她。」

霎時,房內一片沉默,太夫人怔得半晌,也沒有開口。

「眼下,咱們該怎麼辦啊?」周嬤嬤急道。

「寧丫頭,」終于,太夫人開口問她,「你說呢?」

「我?」沒料到祖女乃女乃居然問自己的意見,小寧不由得瞪大眼楮。

「這事祖女乃女乃就交給你去辦,」太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也算是對你當家本領的考驗。」

「我可以自己決定嗎?」她不安地問︰「無論怎樣做,祖女乃女乃都不會怪罪?」

「傻孩子,如今你已是當家夫人了,這等小事,還要問我的主意?」太夫人笑了,笑容充滿對她的無限信賴。

她懂得,這麼一來,喬家所有人的性命都等于交到了她手里,沒料到,祖女乃女乃居然對她如此信任……她定會不負所托,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這一瞬問,她發現,害怕是沒有用的,唯有鎮定心緒,才有辦法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喬眠風站在門前,靜靜看著屋里忙碌的人兒。

她又在搗弄胭脂膏子了吧?每月的這個叫候。她都會采清晨最新鮮的花朵做出果醬般的胭脂膏子,抹在唇上,淡淡的嫣紅,比外頭買的不知美麗多少倍。

此刻,她正舉著一只琉璃碗兒,對著陽光欣賞自己的成就那蜜一般唇色在斜輝之下更顯誘人,仿佛還聞得到花香。

她甜甜地笑著,獨自高興,像得了什麼寶貝似的,他就喜歡她這副簡單快樂的模樣,一點點小事就能展開笑顏,心情像泉水般純淨。

「爺?」回眸之間,小寧看到了他,微微一怔後,亦是微笑,「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叫我。」

「看你這麼高興,還以為有什麼喜事呢!」喬眠風緩步踱進來,調侃道︰「原來又是在搗弄這個。」

「人就應該為小事而高興,因為人生中的大事太少了。」她吐吐舌頭,俏皮地回答。

呵,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地方,經常冒出一些讓他意外之語听上去,卻頗有道理。

他孤獨的人生,的確需要像她這樣的調味料,才能真正開心起來。

「小寧。今天是什麼日子?」喬眠風忽然問。

「什麼日子?」她擱下琉璃碗,有些茫然,「糟糕,我把什麼重要的日予給忘了嗎?」

「今天——」他湊近她耳邊笑道︰「足你的生日啊」

「我的生日?」她嚇了一跳。怔愣半晌。方才點頭,「對啊,瞧我這記性,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還怎麼當家?」

「那是因為你的腦子都去記那些當家的瑣事了,反而把自己給忘了,」喬眠風寵溺地敲敲她的腦門。

「爺,你卻記得……」她眼眶忽然紅了。

呵,就是這個樣子,讓他憐愛,稍微對她好一些,就感激涕零的,似乎,他是這個世上對她最重要的人。

「湊巧想起來的。」他不承認自己對她的在乎,府里這麼多雙眼楮盯著,萬一讓旁人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說不定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哦。」她的眸中有些許失望,但隨後,又努力表現出高興的模樣。

她一向是知足的人,就算他如此待她,她亦滿足……

「這里有樣東西,不知什麼時候隨手買的,就送你做生日禮物吧。」他看似不經心地拿出一只錦盒放到她手中,淡道。沒人知道,為了這件東西,他找了最好的工匠,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打造,反覆修改,才有了這麼一串……

「咦?琉璃珠子?小寧將盒中的項鏈挑起來,瞪大眼楮,驚喜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爺,你上哪兒買的?這麼特別…」

「珠子正好一百顆,色澤花紋皆不同,祝你長命再歲吧。」他信口解釋。

小寧不語,直盯著項鏈,豆大的淚珠就這麼無預警地順著雙眼流下來。

「怎麼了?不喜歡嗎?」見她哭了,喬眠風好著急。

「不,爺……」她搖頭哽咽道︰「這是……我這輩子收到最漂亮的禮物了……

我不要長命百歲,只求、只求……」只求有生之年能常伴他左右。

「傻瓜,看把你樂得,」他忍不住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尖,「不過一件小玩意,非金非玉,不值什麼錢的。」

「可是,我喜歡琉璃,這世上我最喜歡的就是琉璃了!」或者該說,這世上她最喜歡的,是他送的琉璃。「爺,這些珠子,讓我想起家鄉河灘上的石子…」

「小石子?」喬眠風莞爾,「雖說不值錢,也不至于那麼不堪吧?」

「我們家鄉河灘上的小石子可漂亮了!」小寧努努嘴,嗔笑道︰「特別是夏天的時候,泡在水里,象一朵朵鮮麗的小花,映照出七彩的光芒。那時候,我會一邊沿著河岸踢水,一邊撿著小石子,回家用瓦罐把它們裝起來,放在床頭,不知道那個瓦罐還在不在,說不定爹娘早把它扔了……」

憶起童年往昔和親人,她忍不住嘆息,喜悅的面龐泛起一絲惆悵。

喬眠風知道,那一年她家中鬧饑荒,迫不得已,她才把自己賣了,換的全家的口糧。

「等得了空,我陪你回山西一趟吧。」他忍不住柔聲道。

「算了吧,我爹娘也不知還在不在,就算在,也認不得我了吧?」小寧澀澀地笑了,「要不,這些年他們早來看望我了。其實,我剛出生的時辰,他們看到又一是一個女兒,曾經想過把我溺死,幸好,我娘不忍心,留得了這條命…一」

她很少對他說起這些,不想因為自怨自艾得到他的同情,可每一次不經意地提起往事,卻總能讓他心弦震動,無比憐惜。

「來,咱們瞧瞧你特制的胭脂膏子,」喬眠風岔開話題,不想讓她過分難過,「我來替你抹一點,試試顏色。」

說著,他以食指挑起一點兒花膏,往她唇上抹去,只需一點點,櫻桃小口便立刻亮了起來,他望著她的唇,不由得一愣,下月復驟然一熱。

已經記不清多少次,面對這樣的櫻唇,他難耐的沖動油然而生,根想湊近吻上去,將她嘴唇包覆住,深吸輾吮,釋放男人的……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

他攏過她的小手,再以她的指尖沾取花膏,而後輕輕抬起含入自己嘴里,微閉雙眼,品嘗她的女敕指以及那絲甜味,不能與她親近,只能如此間接的滿足自己……

他傻了嗎?明明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有什麼不能做的?

可是他知道,為了她的安全,他只能壓抑再壓抑,直到他確定能保護她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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