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移魂 第3章(2)

清晨時分,慕容佩漸漸清醒,昨夜的悱惻纏綿仿佛延續至今,即使睜開雙眼,臉紅心跳的畫面依舊如烙印般清晰。

他怔怔看著身邊的女子,長發覆蓋著她雪白的肌膚,只露出一張小小的、沉睡的臉,睫毛如蝶翼般在呼吸中微顫,勾起人心中無限愛憐。

然而,這不是玉惑……不是他的玉惑……

昨夜那藥讓他失了心性,但他為何會將她誤認為玉惑?面對明嫣公主時卻未出現這般幻象,用劍刺傷自己時,他其實還算鎮定從容。

當時,他只是想嚇嚇明嫣公主,逼她趁早打道回宮,其實,憑著他的自制力,只需一些冰水大概就可解此媚毒。

但這個女子來了……不知為何,當她蹲在他的面前,輕輕喚他的名字,他的意志竟就開始沉淪。

在最初擁抱她時,他或許已經意識到她不是真正的玉惑,但他甘願墮落,擁著她一起墜到深不可測的深淵里,放縱自己一次。

明明她跟玉惑在外表上毫無相似之處,玉惑明艷,她清麗,但她們給他的感覺卻如此相同,都能激發他心底最深的感情。

昨天晚上,他記不清自己要了她多少次,仿佛藥力褪去後仍不能自制。而她卻總能一再挑動他最敏感的部位,讓他瘋狂得不像自己。

此時此刻,她尚未醒轉,身下一方床褥滴灑著處子的殷紅,仿佛桃花點點,一如當年他與玉惑的初夜……

那一年,玉惑十六歲,他十八。楚帝為了表示對他這養子的關切,特意挑了兩名絕美的宮婢做他的侍妾。

玉惑一听到此事,如氣炸了一般,怒氣沖沖到他宮里興師問罪。

在這之前,他和玉惑的關系,不過親如兄妹而已,雖早有情愫存在,卻未曾捅破那一層紙。

但那晚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記得當時玉惑主動親吻他,他躲閃不及,最終,沉溺在她的氣息里……孤男寡女,情竇初開,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情不自禁,起初只是親吻而已,隨後,漸漸失控……

那是玉惑的第一次,也是他的。

從那時起,他就認定了玉惑是他的妻子,盡避未曾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但他心中立誓此生攜手至老的,唯有她。

然而,他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跟別的女人纏綿……

玉惑失憶了,可他卻沒有。玉惑的背叛是可以原諒的,但他卻不能。

慕容佩拉上衣衫,踱到窗前,心煩意亂之中,連這清爽的乩風郡讓人側悵。

身後忽然一聲嚶嚀,他回頭,見到床上的女子悠悠醒轉。

或許,她亦不知此刻身在何處,恍惚地睜開雙眼,對他露出一絲嫵媚的微笑——這笑容,也像當年玉惑每次與他偷歡之後的表情。

但她很快彈坐起來,仿佛意識到自己未著片縷,慌忙拉起被單覆住胸前的櫻紅,縮到床角。

「丞相——」她恢復了生疏的稱呼,不再像昨晚那般一直親昵地喚他的名字,「丞相恕罪,奴婢該死——」

恕罪?她何罪之有?

一個女子,把清白交給了他,助他解除媚毒,縱使有些小私心,也沒什麼不能原諒吧。

「回頭我叫鄒嬤嬤親自伺候你洗浴。」慕容佩低聲道,「過幾天,我會親自稟明離帝,封你一品誥命夫人,若你想補辦一場婚禮,我也依你。」

一個女子,最在乎的無外乎名分。他想,他應該可以盡量滿足她,做為補償。

「這些都不必了……」趙玉惑很明白他此刻想的是什麼,但若真要成為他的夫人,斷不能要這些表面上的補償。

她要他愛她,就像從前那般,哪怕,她失去了美貌與權勢。

其實,她大可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但她不願意這樣做。

畢竟如此荒唐的經歷,換了誰都會不信吧?

而且她希望他能憑著直覺,穿透外表,認出真正的她。皇兄不是一直說他的愛情不可靠嗎?經過了這次考驗,她倒要看看世人還能怎樣質疑。

「丞相若真的想賞賜奴婢,不如答應奴婢一件事……」趙玉惑垂下頭,輕輕道。

「什麼事?」他眉心一凝,仿佛害伯她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此刻奴婢還沒想到,但奴婢保證,這件事絕不會讓丞相為難,丞相不必費心就能做成。」

她的聲音從容坦蕩,毫無詭詐,讓他稍稍放了心。而她此刻低眉懇求的模樣,如此楚楚可人,亦讓他不忍拒絕。

「好,我答應你。」慕容佩听到自己回答,「無論是什麼,我都答應。」

她抿著唇笑了。她與他的關系又近了一步,這就夠了。

***

這幾天,他一直在躲著她,不必說,她也能感覺到。

然而,她並不生氣,他的想法,她都能猜到。

是因為對「趙玉惑」的情意歉疚,才刻意疏遠她吧?這恰恰證明,他是個痴心的男子,不會因為一夜風流就遺忘舊愛。

她,果然沒有看錯他。

趙玉惑立在紗窗前,看著陽光透著淺綠樹葉,灑下疏疏密密的斑影,忽然覺得自己踏入了寧靜的居所。自換魂以來所有的忐忑心情,漸漸消融……

「夫人——」

敲門而入,鄒嬤嬤待她的態度比從前客氣了許多,讓她微感不適。

「嬤嬤有事嗎?」趙玉惑見對方身後站著一群丫頭,手捧釵裙服飾,一副慎重的模樣,稍有不解。

「丞相吩咐,今晚宮中有夜宴,要同夫人前往,」鄒嬤嬤道,「奴婢們是特意前來為夫人打扮的。」

「宮中設宴,丞相通常不會邀我前往,」趙玉惑蹙眉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

「夫人有所下知。」鄒嬤嬤道,「此次夜宴是因雲瑯貴妃過生日,皇上邀請朝中一品以上大臣攜夫人同往,還特意點名了要召見夫人,想必是從前沒見過,皇上和娘娘對夫人有些好奇。」

「我明白了。」趙玉惑頷首。

就算是離帝力邀,按從前慕容佩的脾氣,也是能擋則替她擋。這一次,卻同意讓她露面,其實,也是想補償她吧?否則,她這個冒牌夫人也太過委屈了……

呵,既然他有此好意,她就領了。

縴縴素指劃過那一盤盤釵裙服飾,可依她的眼光,卻挑不出幾件合意的。慕容佩大概覺得她一個鄉下女孩子,只要穿金戴銀即可。但他可曾想過,若她真的出席宮宴,首先要考慮的是不能丟他的臉?穿這些只怕登不上台面。

「鄒嬤嬤,我們夏楚的‘雪娟坊’,在這離都可開有分店?」趟玉惑思忖片刻,忽然道。

「有啊。」鄒嬤嬤不解其意,但仍答道,「不只‘雪娟坊’,‘紫妍齋’、‘盈履軒’,都在離都開有分店。」

「請替我至雪娟坊現要一件綠湖絲質的裙子,配碧玉簪一套,還有紫妍齋的薔薇胭脂水粉、盈履軒的芙綢鞋,」她順口說出一長串,「速去辦理,切莫耽誤。」

依她的眼光,也只有這幾間店的東西能與昔日夏楚宮中所用相比,亦是她平時用慣了的。

蘇巳巳或許是個鄉下丫頭,但她不是,她可不願意自己成為朝中貴婦嘲笑的對象,就算不為自己,也為了他……

鄒嬤嬤吃驚地望著她,仿佛沒料到她會如此發號施今,但終究沒說什麼,頷首退去。

黃昏時分,她要的東西一樣不差,統統采買來了。趙玉惑花了半個時辰沐浴梳妝,打扮妥當,這才款款來到前廳與慕容佩會合。

慕容佩負手站在門邊,轉頭看她此刻的模樣,不禁微微一怔。

綠湖絲質的裙子襯得她肌膚格外明亮,溫潤的碧玉簪子本來就十分適合她清麗的模樣,蛾眉淡掃,櫻唇點絛,倒似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她微微一笑,滿室生輝,慕容佩不由得轉過頭去,仿佛抵不住她的艷光。

「已經遲了,快上車吧。」他未贊美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不奇怪,他素來對她冷冷的,就算沉默無言,她也欣然接受。

好在車門敞開時,他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攙了她一把,漠然中流露了半分關切——這就夠了。

車于搖搖晃晃,一路上,他眉間微蹙,若有所思。

「進宮見皇上與娘娘,倒不知該說什麼,奴婢好怕失儀,惹皇上生氣。」趙玉惑想讓他別再悶悶不樂,便想逗逗他,故作惶恐道。

「王上和娘娘都很和氣,你不必擔心。」慕容佩卻敷衍她一般的淡淡說道。

「丞相在想什麼?」她睜著大眼楮瞧著他,「滿月復心思的樣子。」

「近日北方發生了風災,皇上正為賑災之事發愁。」他其實從不與女子談論朝堂之事,但不知為何,此刻面對她,竟順口多說了兩句,仿佛當年他與玉惑相處時一股……

「怎麼,國庫空虛嗎?」她輕聲道。

他抬眸,微愕地看了她一眼。她猜的如此正確,出乎他的意料。

「連年征戰,國庫的確空虛。」他誠實答道,「其實離國藏富于民,無論朝中大臣,抑或在野商賈,只要一人拿出一錠金子,皇上也不至于一籌莫展。」

他說的,她都懂得,這情況就像當年的夏楚。

霎時間,她心生一計,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了,這法子一則順手推助他的官途,二則避免他因為娶了她這「糟糠之妻」徒招勢利小人的嗤笑。

但她並末馬上向他言明,只將計策醞釀于心。

馬車不疾不徐的前行,不遠處可見燈火通明,想必就是宮門所在。天邊殘存的最後一縷晚霞,映著她暗自莞爾的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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