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福晉 第5章(2)

「給公主、貝勒爺請安。」清須男子溫和笑道。

「先生剛從江南回來?」玄鐸示意婢女挪座,「怎麼忽然下江南?」

「在下……到江南買點東西。」董思成答。

「只為買一點兒東西?」東瑩好奇。

「呵,近日家中有人過生日,到江南買些禮物。」他輕輕瞥了東瑩一眼,又不敢正視瞧她似的,垂下眸去,「順便替公主捎來些吃的,不知能否合胃口。」

「都是我愛吃的,先生費心了。」東瑩微笑,「是否是家中誰過生日啊?專程跑這麼遠買禮物,我猜,不是先生的母親,就是愛妻。」

「回公主,我母親早已去世,妻子……也不在了。」他的語氣十分奇怪。

「先生不要介意,是我唐突了。」她不由得萬分抱歉。

「不過,我卻有一個女兒。」他忽然道。

這話讓玄鐸愕然抬頭,東瑩眼里亦滿是詫異。

「這些禮物……便是替我女兒買的。」不知為何,越听,越讓人覺得這話里有話,充滿曖昧不明。

東瑩深深蹙眉,心中感應到一些隱約的東西,卻不知是什麼。

「听說王爺已經決定選立世子了?」忽然,董思成轉了話題,出乎意料。

「對啊……先生也听說了?」玄鐸清了清嗓子道。

「方才我回府,王爺已與我商量過了,」董思成答,「兩位貝勒爺恐怕要進行三場比試。」

「三場?」東瑩與玄鐸皆一怔。

「文試,武試,」他逐一道,「還有一場……琴棋書畫中選其一。」

「若要知道世子的才能,的確得如此。」玄鐸點頭贊同。

「這第一場,是文試。」董思成笑,「就定在五日後,由皇上親自出題。」

「皇阿瑪?」東瑩擔憂,「不會太難吧?」

看來這選立世子的比試,絕非兒戲,連乾隆都驚動了。

「題目已經擬好了,」董思成道,「其實是在下江南之前,替王爺擬好的。」

東瑩與玄鐸面面相覷,彷佛有了相同的想法。

「貝勒爺想知道嗎?」他冷不防問。

「不!」東瑩與玄鐸異口同聲地答。

「題目不是什麼秘密,」他呵呵笑起來,「等會兒我去納也貝勒房里,也會同樣告訴他。」

「如此……請先生相告。」玄鐸作了個揖。

東瑩心中不由得吁了一口氣,其實她很希望玄鐸能勝出,但又怕他顧念兄弟之情而有所壓力,嘴上說的「無所謂」不過是讓他輕松的托詞。

玄鐸若能得董思成相助,她比誰都高興,但她知道,依玄鐸的脾氣,定要贏得光明磊落。

她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在乎這場比賽,在乎那世子的名份?

或許,因為她只是普通人,無法擺月兌名利的誘惑吧?又或許,她只是希望自己心愛的男子,能揚眉吐氣一回……

「近日大不列顛公使來訪我朝,向皇上提出通埠一事,皇上有些猶豫不定。」董思成道,「在下便向王爺提議,以通埠為題,請兩位貝勒做一篇政論,合皇上心意者勝出。」

「原來如此。」玄鐸笑道,「一篇政論,倒也不難。」

他有信心嗎?看那笑容,彷佛胸有成竹。

他若有信心,她便放了一萬個心,只盼他能旗開得勝,就算最終不能贏得世子之位,亦能證明,他絕非世人眼中的紈子弟。

沒想到,他短笛吹得好,畫技更好。

眼前這幅「美人憑欄圖」,雖然沒有仔細勾勒出她的容貌,只一個側面,但人人見了,都會說是她。

她亦欣慰,他把她畫得那般美,依靠拱橋之上,望著遠處綠柳拂風,一叢花樹自左邊探出枝頭,紛紛染染。

不由自主地,她提起筆,在那柳林處繪上一個朦朧的身影……

假如,有朝一日他能看到,應該會明白她隱藏的心情吧?

嘴角微微上揚,她沉默地笑了。

「公主、公主——」婢女興匆匆地跑進來,幾乎忘了敲門。

「是好消息吧?」不必回頭,只听那聲音,東瑩便知道答案。

「是……」婢女喘著氣,「第一場,咱們額駙,勝了!」

筆尖顫抖,幾乎掉落,東瑩強抑怦然心跳,喜上眉梢。

今天,是玄鐸與納也「文試」的日子,一大早,他們便隨查哈郡王進宮去了,而她,留下來獨自等待。

不想跟著進宮,因為害怕面對戰場,也害怕他真的馬失前蹄,敗下陣來,她唯有選擇待在這退思塢里,派了婢女前去打听他的消息。

假如,他勝了,她可故作鎮定;假如,他敗了,她也可以整理心情,重拾微笑。

無論如何,她希望他回來的時候,自己可以一如既往、平靜如水。

如此,他便不會有任何負擔。

「把你打听到的一一對我說來,」她命令婢女,「仔仔細細,不能有任何遺漏。」

「奴婢進入宮門的時候,比試已經開始了,」婢女笑著答,「奴婢便待在御書房外邊的長廊上,拜托上茶的公公傳遞消息。當然,也照公主的吩咐,打點了金銀,上茶的公公沒到半個時辰,便出來悄悄告訴我,咱們額駙勝了。」

「怎麼勝的?如何勝的?」她實在難耐激動的心情,追問道。

「據說,當時皇上命兩位貝勒以是否對大不列顛通埠一事,做政論一篇。納也貝勒做《通埠論》,認為通商有利于民生發展,而玄鐸貝勒則做《鎖國論》,認為目前我大清內憂尚存,若貿然通埠,或許還會引來外患。兩相比較,皇上更喜歡《鎖國論》,因此判定咱們額駙勝出。」

他做的是《鎖國論》?這……似乎不是他平常的論調,像他這般向往自由之人,怎會主張阻攔民間交往?

不過,此刻她沉溺在興奮之中,顧不得去細想許多。

「此刻玄鐸還在宮里吧?」東瑩問。

「听說勝負一決,謝了恩,額駙便騎快馬回府了……」婢女迷惑道,「奴婢還以為他會先到呢。」

「或許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東瑩點頭,「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吩咐他們準備酒菜,今夜我要與額駙共飲。」

這麼久的時間……他也應該回來了吧?為何遲遲不見身影?他忘了她還在等待嗎?

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竄起,讓她頃刻間由興奮變得坐立不安。

董思成乘坐的馬車剛剛駛出宮門,便停了下來,車簾一掀,一個男子低頭而入,不容分說坐到他的身旁。

「貝勒爺?」董思成看到玄鐸的面龐,並未吃驚,只是微笑,「在下還以為貝勒爺回府後才會興師問罪,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先生既然料到我會來,那就不繞彎子了,」玄鐸凝眉,「回府之後,諸多不便,還是在此說明的好。」

「貝勒爺想知道什麼呢?」董思成爽快地問。

「為什麼騙我?」玄鐸盯著他,「皇上明明更喜歡《鎖國論》,你昨兒卻說,他贊成通埠。」

「彼此彼此,貝勒爺不也騙了在下?」董思成捻須淺笑,「昨兒你表示想奪魁,希望老夫能給一些建議,然而你是存心想輸,成全你大哥,對吧?」

「先生早就料到我存心想輸?」他澀笑,「所以錯誤引導,讓我歪打正著。」

「其實老夫也更贊成通埠,昨兒與貝勒爺不過說了心里話,至于皇上怎麼想的,老夫也無從猜測。」他撇得干干淨淨,然而誰都看得出他故意所為。

「為什麼要幫我?」玄鐸壓低聲音,「可是……為了東瑩?」

此言一出,素來沉著的董思成臉色突變,笑意消融。

「你……就是東瑩的父親吧?」他冷不防道出石破天驚的答案。

「貝勒爺休要胡說,」董思成身子僵硬,「這是殺頭的大罪……」

「先生不必再裝了,」玄鐸輕嘆,「她喜歡吃什麼,你都知道……讓我勝出,也是為了她吧?」

董思成沉默,半晌不語。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他啞聲,「這個秘密,我會替你保守的,只希望先生不要再誤導我……讓我大哥勝出。」

「這算威脅嗎?」董思成恢復如常神態,再度微笑,「老夫再次申明,之前的一切不過是貝勒爺的誤會而已,你們兄弟誰勝誰負,由你們各自的實力決定,誰也幫不了,貝勒爺就算告到皇上那里去,老夫也是這樣說。」

玄鐸一怔,沒料到竟得到如此回答。

「不過,話又說回來,天下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揚眉吐氣、有所成就?天下哪個岳父不希望自己的女婿能卓越不凡、保女兒一世榮華安康?貝勒爺若存心想輸,其實並不難,但這樣就對得住你大哥嗎?要知道,納也貝勒他可是真心誠意想與你公平較量,你若處處避讓,反倒會傷了他的自尊。」

董思成輕撢衣袖,徐徐道︰「老夫言盡于此。貝勒爺是與我一同乘車回府,還是獨自騎馬?」

玄鐸久久無言,本以為自己行事老辣,然而天外有天,他從來就知道董思成的厲害,然而沒料到竟厲害到此,三言兩語讓他無話可說,甚至動搖了最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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