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的人,愛的人 第3章(1)

今天終于下雨了。

夏季台北第一場雨,雷雨交加,氣勢磅礡,徹底將盤旋不去的熱氣驅掃一空。

結束一場兩小時的會議,倪予晨和韓昌進剛從客戶公司大樓走出,正邁出電梯,手機忽響起,瞄一眼來電顯示,是江克森。

韓昌進以眼神向她示意要先去開車過來載她,隨即撐起黑傘,邁入滂沱大雨中。

倪予晨則在大廳和江克森講手機,江克森約她一起吃晚餐,現在剛過午後四點,她還得回公司再開一個會,準備下周一出庭官司用的資料。

「別忘了明天和呂醫師有約,你一改再改,我媽一直打電話關切,差點明天也想去呂醫師那,我好不容易勸阻她,說好了我們明天一定會準時到,所以,別再改時間了。」

「好啦,知道了。」

她一再保證明天會去呂醫師那,江克森還是繼續多說了他怎樣排除萬難、取消醫學會議和門診,明天才能順利赴約,所以,她無論如何不能再取消。

倪予晨默默听著,最後簡短道歉,這才結束電話。

後來,大約七點半,江克森到公司來接她,她正好結束另一場會議,抱了一堆資料下班;下到一樓,這時雨滴滴答答僅剩稀疏小雨,沒完全止歇,她懶得撐傘,小跑步上了江克森的白色Audi。

一上車,倪予晨將資料和黑色公事包擱在腳邊附近,正要系上安全帶,江克森忽踫觸她肩際,她下意識閃躲,他笑了笑說︰

「外套沾到雨滴。」不懂她躲的原因,只見她明了後舒坦微笑,眸底卻有抹尷尬閃逝。「怎麼啦,你最近怪怪的。」

她低頭扣好安全帶,無語。江克森手掌輕模她頭,舉止溫柔,這次她沒躲開,徐緩抬眼安靜睨他,神情柔順。

他們之間相處的氣氛一直很和諧融洽,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後來,江克森把車開往他們經常去的一間簡餐店,距離大概就在倪予晨事務所和住處之間;這間店他們交往後常來,主要原因是這里停車方便、點餐送餐速度快、餐食干淨不馬虎,很適合上班族享用。

老板顏先生很歡迎他們來用餐,這里主要是以簡約的排餐為主,但只要他們光臨,送上的餐點總是料好又實在。

顏先生大兒子國中那年大腿骨因打籃球骨折,雖然曾就醫,但被誤診,江克森那時還是實習醫生,有次用餐時發現顏先生的大兒子走路怪怪的,後來,還是江克森請他去家中開設的醫院就醫,由江父親自看診,才終于診斷正確,開刀治療,進行復健。

按健的過程一路順利,後來他大兒子還被選中籃球校隊。從那次起,顏老板就很欣賞江克森,連帶對倪予晨格外禮遇。

發現倪予晨喜歡吃鮮女敕的牛小排,顏老板很講究,每次送上來的牛小排都煎得恰到好處,肉質鮮美,吃起來特別柔女敕Q彈。

享用精致的主食,服務生收拾好餐桌,顏老板立刻親自送上起司蛋糕和咖啡,和他們熱絡聊天。

起司蛋糕和咖啡其實得另外點,但顏老板老是免費招待他們;江克森對甜點和咖啡沒特殊偏好,倪予晨卻很愛吃,尤其顏老板做的起司蛋糕口感濃郁,起司用料扎實,入口即化。

有時,她上班嘴饞會托韓秘書過來買,每次都誘得倪芯恬又愛又恨。她妹妹太愛美,怕胖,對卡洛里斤斤計較,雖然也很喜歡,但總會邊吃邊叫,抱怨她誘使人犯罪。

此時,顏老板和江克森閑話家常,倪予晨安靜聆听,低頭吃著起司蛋糕。江克森個性很好,對誰說話一律有耐心傾听,對人一徑熱情,但又不是那種熱情到講話眉飛色舞、言語夸張的男人。

顏老板講起大兒子第一年住校的大學生活,不免格外興奮,這話題雖和江克森無關,但他還是溫和親切應答。

手機line響了,以為是韓秘書傳訊過來,倪予晨點開螢幕一看,瞬間變臉。

沈致杰傳了一張照片過來。上次她沒回應,他竟沒死心,傳來她的睡臉照。那天清晨,她曾忽然清醒,他正在飯店房內講電話,斷斷續續听見他說已經改好了,正在等判決,後天就回台灣之類的話。

當時,她誤以為還在台灣,迷迷糊糊,月兌口問︰「改什麼?學生的醫學報告嗎?」

「嘿,小美人,你在跟誰說話?」講完電話,沈致杰拿手機對她拍照。

她側著臉,手半托腮,模樣慵懶,睡眼惺忪,靠在白色枕頭上,閃光燈一亮,她頓時驚醒,嚇了一跳坐直身,呆呆看他,這才完全回到現實。

「不可以拍。」慌亂下,倪予晨跪坐床緣,去搶他手機,他不讓,她語帶惱怒,警告地說︰「你一定要把照片刪掉。」

「我沒照什麼。」沈致杰笑了,俊逸的黑眸充滿玩味笑意,似在笑她反應過度。

「那可以給我看一下嗎?」雙眸浮現憂色,她很不安。

他把手機拿給她,她看照片,赫然發現他照了她不止一張,有兩張是她睡著的,一張則是剛剛那一刻,她長發披散微亂,神情慵懶惺忪,姿態絕對曖昧不清。

「還說沒有。」她惱怒瞪他。

「咦!」見她一張張正要刪除,他連忙搶過手機,急著說︰「至少留下一張。」

「不可以。」她嚴正警告,卻換來他垂眸注視,唇角忽浮現一抹孤傲的微笑。她搖頭很正經地強調︰「真的不可以。」

「我把睡臉的刪掉,最後一張留下作紀念。」垂眸凝視,幾乎是半哀求的口吻。

「不可以。」你到底想干嘛?

「拜托。」

「紀念什麼?」她黑眸直瞪著他,嘲諷問。

沈致杰移開目光,深思聳肩,唇角有抹神秘的微笑。「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讓你留。」她靜靜瞟掠他,等他回應。

他一直沒出聲,倪予晨隨即站在床旁,要搶他手機,他不讓,反手將她摟在懷里,輕聲低覆耳畔呢喃︰「紀念我們在一起,即使只有一晚。」

她怔然,回神後揚眼瞟看他,不無警告的意味;只見他漆黑俊美的眼眸憂傷閃逝,她要他解釋,他反倒又笑了。

「我懂的,我們不是那麼認真,我絕不會告訴其他人。」

那一瞬間,她覺得她根本就是作繭自縛,自作自受。

「予晨?」他們從顏老板的簡餐店走出,江克森在騎樓下撐起黑色雨傘,回首,安靜地等她跟上來,等她和他並肩後,他說︰「在想些什麼?剛看你用餐有些心不在焉,是工作上的事?」

她一直呆看著騎樓外不止歇的雨,听見他問話,才回神瞟掠他,應答︰「不是。沒有什麼事。」

「真的?」江克森直朗注視她,關心詢問︰「沒有心事?」

「沒有呀。」她眨了眨眼楮,明知說謊,卻強裝沒事。剛才在店里收到沈致杰傳來的照片,她就一直心神不寧,不斷猜想他是何居心。

後來,江克森送她回去。往常他會順勢在她公寓里住上一晚,隔天去醫院順道開車送她上班,所以在車內她就先找了借口說晚上倪芯恬會過來商討公事,他在恐怕會受冷落。

江克森也很識相,不願打擾她們工作,遂決定送她回去之後就離開。

到了倪予晨住處樓下,在下車那刻,她側過臉望著他,忽開口︰「明天呂醫師那,可以暫時取消嗎?」

「怎麼了?」他這才覺得不對勁,一陣疑惑,蹙緊濃眉,細長黑眸分外嚴肅,仔細審視她。「你身體不舒服?」

她默然搖頭。「只是……」她語塞,忐忑不安地望著他。「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覺得心態還沒真的準備好,要當一個媽媽畢竟不容易。」

「想想也對,我們婚都還沒結呢,要不是我媽這麼急著抱孫,實在沒必要這麼趕。還是我們先找時間公證,登記結婚,再慢慢準備生小孩的事?」

他很理智地繼續說︰「就秋天吧,我們抽出時間把儀式簡單辦一辦,等結完婚,度了蜜月之後,真的沒懷孕,再去呂醫師那報到。」

她許久沒吭聲,黑眼珠安靜地、直直地望著他,很心虛、很心虛,想說什麼卻開不了口。隔了一會兒,她才說︰「如果沒懷孕就結婚,你媽不會有意見?」

不就是因為江母擔心她的生育能力,才遲遲沒批準他們的婚事?這件事早先兩人已討論過許多次,不也為了安撫江母,她才會決定去打排卵針?

「我媽那由我去說好了,你不要擔心。」江克森沉重嘆氣,然而凝視她的眸光卻分外溫柔。「她的個性我很了解,就是求好心切,但不會太難溝通。」

當下,倪予晨感到一陣難過。這刻,她發現她還是想討好他母親,即使內心百般不願意,最後她還是會勉強自己去做。

如果不是這樣,那時她也不會有股想掙月兌逃跑的沖動,也不會貿然做出背叛他的舉動。

現在反省這些都太遲了,後悔也太遲,她無法永遠隱瞞他,她怎能這麼做?他一直都那麼好、那麼完美,值得擁有更好的。

靶覺她神色黯然,心情低落,江克森伸手輕觸她臉頰,柔聲說︰「別擔心,一切有我。」

當下,她其實想抱住江克森,就像以前一樣,他一直是那麼沉穩可靠,是她可商量、吐露心事的對象。然而,她卻輕輕揮開他的手,壓抑自己,淡漠地說︰「我得去忙工作的事了。」

下車之後,江克森發現倪予晨心急離開,罕見地沒回首,沒看著他跟他說再見,一徑快步走進大廈內。

他蹙濃眉,覺得好怪,她真的有哪里不太對勁。

棒天,倪予晨還是準時去呂醫師那報到。

原因很簡單,昨天才剛和江克森提到想取消,當晚手機就像催魂曲一樣響個不停,還不就是江母打來關切的電話,好說歹說勸她去呂醫師那報到。

一如往常,倪予晨覺得和江母溝通效果不佳,搞到最後連工作也無法專心,只好勸自己妥協,乖乖履行約定。

其實也是考量江克森夾在兩個女人中間,顧此失彼,左右為難,很不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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