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的人,愛的人 第7章(2)

輕啜一口威士忌,沈致杰好整以暇說︰「我爸媽當然希望我成家,但我傾向不婚,我不認為有哪個女人能牢牢綁住我。對了,我們似乎從沒談過這問題,你呢?對婚姻有什麼看法?」

黎品琪臉微綠,亮麗眼眸很尷尬,若有所失。

「我向往結婚,我以為交往穩定的男女終究得步入婚姻。」

「哈,看來我們觀念有很大的差異。」兩三口喝干威士忌,在唇中品嘗這酒的渾厚芳醇,安靜幾秒,忽有感而發說︰「我對事業還有很大的野心,未來五年,不會考慮婚姻。」

「五年?」甜美聲音充滿驚愕,黎品琪不可置信地凝瞅他。「致杰,你真的沒考慮結婚嗎?」

「我剛不是說得很清楚?」黑眸如冰炭,又如冷冬深潭,銳利漠然。

「如果我讓你懷抱不實的希望,只能說深感愧疚。」

黎品琪唇角下垂,尷尬硬扯笑。「是嗎,愧疚?」勉強維持尊嚴說︰「看來是我誤解了你。我听說你最近除了涂小姐,還和其他不同的女人約會,你是有心疏遠我?」

「從我母親那得知你父母對我有錯誤期待,我沒有結婚的意思。」

「是這樣嗎?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是認真的。」面容憂傷,黎品琪眼眶刺痛,臉頰肌肉微微顫抖,她快哭了。

這時,沈致杰不再言語,他不想說任何重傷她感情的話,黑眸冷淡,安靜觀察她,其實,她是個好女人;其實,她相當可愛,不該遭受這樣的對待;都怪他,太遲發現自己不愛她,卻已招惹她。

來不及了。

黎品琪沒說再見,靜靜起身,回首望他好幾眼,奢求他能出言挽留;她對他仍有感情,他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挽回她的心,她甚至願意暫時擱下「結婚」話題,她還年輕,才剛滿二十六歲,也不是非要限時逼他成家。

然而,沈致杰卻說︰「品琪,女人青春有限,我不想耽誤你,我們分手吧,你去追求屬于你的幸福。」

最後一句是他的真心話,听進耳里卻格外諷刺。礙于自尊,她沒說什

麼,傷心轉身離去。

有句話沈致杰說對了,到了懷孕後期,倪予晨確實需要旁人照顧。

倪母建議她搬回城中老家直住到分娩為止,倪予晨拒絕了。那地方她爸媽住了十多年,附近都是老鄰居,她不能大著肚子搬回家,這樣鄰居問起,她母親怎麼回應?

她也不能麻煩江克森,更不能讓他發現她目前的困境。按照他正直的品格,他一定會負起照顧她的責任。兩人分手,錯全在她,又怎麼能接受他的好意?

懷孕期正式進入十八周,秋天正式來臨,倪予晨孕吐狀況大為減輕,腰圍漸漸變粗,原來合身套裝的窄裙塞不下,她改穿適合孕婦有松緊帶的褲裝或裙子。

接著一次產檢,沈致杰又出現了。這次呂醫生很確定胎兒的性別,是個小女生。倪予晨前不久曾做過胎夢,夢里也是一個小女生,在繁花盛開的地方和她玩躲迷藏,最後又招手要她過來。

出了診間,倪予晨忍不住把胎夢告訴沈致杰,他很開心,俊顏展笑,再次提議︰「不是我搬去你家,就是你搬來我家,你看哪一個方便,由你決定。」

「那……你女朋友呢?」考慮過後,她小心翼翼追問。

「分手了。她怎麼可能同意。」沈致杰黑眸深邃,濃眉淺蹙,專注凝視她。「你母親又打電話給我,她很擔心你,我直說了曾提議和你結婚,是你堅決不肯。假如連單純照顧也不肯,只能說你太頑固,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肚子里小孩著想。」

「我有想過,只是不想給人添麻煩。」秋季陽光金金燦燦,曬在人行道地磚閃燦發亮,她下意識撫模小骯。「總覺得要更堅強,這樣小孩出生我才能好好照顧她。」

「讓我承擔一點責任吧,就照顧你到坐完月子。等小孩出生,我會負起當父親的責任,每隔兩周去看她,經濟上不會虧待她的。到時我們可以不要往來都沒關系。」沈致杰心里不是這樣想的,但他深思過,她目前需要安定的環境,他只是暫時妥協。

「好吧,但我住的地方只有一個臥房。」

「那就搬來我家吧。」他直率地說。

最終倪予晨首肯,願意接受他的幫助直到寶寶出生為止。她覺得他個性理智溫和,算好相處,兩人生活上應該不會需要太大的磨合。

美眸凝視他,眸底隱含柔煦的笑意,她說︰「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哈,朋友?」沈致杰移開目光,凝視遠方林立高樓,笑而不語。男人怎會需要女人當朋友?

這男人絕對有潔癖。

住了一星期,倪予晨發現沈致杰擅長清掃、收納和整理。她不是屬于髒亂型的女人,但有時東西用完還是會一時忘了放回原處,一轉眼,她發現那些東西,小如指甲剪、電視遙控器,大如沙發抱枕、廚房剪刀,都一一歸回倪予晨住這里有自己獨立的浴室,剛開始她隨性使用,不致太過髒亂,但後來發現他會不定時幫她更換干淨浴巾、毛巾,每次都會整整齊齊放在櫃子里。

起初,她很不安,戰戰兢兢怕東西沒歸回原位會惹他嫌,結果反而是他俊臉笑得尷尬,對她說——

「不能忍受東西一團混亂,所以算是有點怪毛病吧,你忍一忍。」

幸虧他不會碎碎念,倒是不介意別人弄亂他在公共空間擺放的東西。

有時放假她會下廚做菜,都是一些簡單料理,像義大利面或海鮮面之類;他如果在家,兩人就會干脆一起下廚。

沈致杰很會做生菜沙拉,還會親自調配和風醬和千島醬,切菜速度超快,俐落到嚇人。經常她這邊還在準備食材,他那邊已經完成了,而且流理台和洗碗台都整理得非常干淨。

很少看過那麼愛做家事、而且做得那麼好的男人。倪予晨一問,才知道原來他母親很開明,也很愛玩;小時候他母親常出國,雖然有保母照顧,但他上了國小之後就很習慣自己打理自己的東西。

「好吃嗎?」他狼吞虎咽把盤內海鮮義大利面掃空,倪予晨抬睫覷他。

「好吃。」舉止倒是不失優雅,抽張面紙,擦掉唇邊番茄醬漬。

「鍋里還有一點,要不要再吃一些?」

「好呀。」見倪予晨要起身幫他,沈致杰阻止她,說︰「你坐著,我自己來就好了。」

超過二十周了,她穿著秋季杏色薄衫,稍微看得出肚子隆起,這時,舉止不甚俐落,行動稍變緩慢,不像往常那般靈巧。

他後來又吃了半盤,她才把盤內食物掃掉一半,以面紙輕擦拭嘴邊。他忽說︰「重頭戲來了。」戲謔的神采將他黑眸點得灼亮,看來更帥氣。

倪予晨略感懷惱,看著他從冰箱拿出一碗鮮魚湯,放在瓦斯爐上加熱。

現在,她每天都得喝一點魚湯,補充蛋白質,偏偏她不喜歡魚的味道。

他把熱好的湯端到她面前,見她低斂雙眉,他唇角微揚,慫恿說︰「慢慢喝掉吧,我可——」

「不希望我女兒太笨。要多補充DHA,增加寶寶腦部發育的營養,還可以增強抵抗力。」這些倪予晨都會背了。

「知道就好。」伸手輕捏她下頷,垂睫睇看她,深邃黑眸充滿魅惑。

當兩人四目相對,氣氛變得莫名曖昧。她有些不好意思,別開目光,檔掉他的手。她想——

為什麼都和他有了孩子,還對他這舉動感到不好意思,不是很怪?

後來,她想,其實他們這樣非常親密。

說到底,他們不熟,但就是有男女之間純粹的吸引力,最原始的那種。都怪荷爾蒙作祟,經常無端讓曖昧情愫在空氣中蔓延滋長。

她低頭專心喝湯。這魚不腥,加了姜和蔥,但魚的味道還是很重;她嗅覺依舊靈敏,幸虧不再那麼容易惡心。現在,中午補充DHA,晚上還得喝雞湯補充養分,听說這樣寶寶出生後,媽媽才會容易分泌多一點乳汁。

除了很會做家事,沈致杰的記憶力也絕佳,會幫她記下懷孕該注意的事項,連每天服用的維他命和鈣片都會定時提醒她。

對倪予晨來說,和他相處是一項前所未有、奇妙的經驗。

很顯然,沈致杰是個體貼溫柔的男人。他們沒有談戀愛,他就已經周到成這樣;如果談戀愛,女人恐怕會沉溺在他呵護寵溺的情境里難以自拔。

江克森從來不是這樣。他們兩人各自獨立慣了,工作領域不同,興趣也不同,大部分時間都各過各的,遇到特別節日會一起慶祝,假期也會相約到外縣市或國外旅行,但從來沒有心心念念對方到難分難舍的程度。

經過多年相處,他們早就過了熱戀期,這樣平平淡淡、相知相惜未嘗不好。其實,倪予晨覺得平淡有平淡的好處,甚至還覺得對方早就變成生活里不可缺的一環,情人、家人、朋友——江克森對她來說是三合一了。

然而,近幾年,當她遭遇流產、開刀,陷入可能無法懷孕的恐懼不安,她和他的感情終究面臨考驗,她才發現不安的心始終沒有得到他的安慰,反而當她遇到挫折,她必須表現得更獨立、更完美、更堅強,這樣才配得上江克森。恍然發覺,有他在身邊,她累了、厭了,原來這樣的她一點也不快樂。

「想些什麼?」見她出神發楞,沈致杰低聲問道。

「沒什麼。」回神後,她淺笑一下,又舀了一湯匙,後來,慢慢把魚湯喝完。

電鈴忽響起,沈致杰很快反應過來,走向門廊去開門,竟是他母親。

「怎麼來了?」沈致杰納悶,濃眉稍蹙,神情有些訝異。

「送補品。里面有烏骨雞湯,還有人參雞湯,我特別交代不能加薏仁,懷孕婦女絕不能吃到薏仁,那是清子宮髒污的,吃了會流產。」沈母看來爽朗大方,徑自入內,低頭換上室內鞋,滔滔不絕地說著。

「這些我都懂,請司機送來就好。」沈致杰略顯不耐,擋著路,沒想讓開。

「我看兒媳婦也不行。」橫瞪他一眼,針對未婚懷孕一事,沈母已充分教訓過他。

「她不是什麼兒媳婦。」他只會回嘴。

「那我看孫女。」

「哈,還沒出生呢,怎麼看?」

沈母不理會他,態度很堅持,撥開他要走入客廳,他只好退開。在餐廳,倪予晨已听見兩人對談,她立刻起身走上前,先和沈母打招呼。

「沈伯母,您好。」

「欸,你好。你看起來氣色很不錯。」沈母大方上前,親切拉著她的手,猛打量她,笑臉盈盈。「有胎動了嗎?醫生怎麼說?」

「都很正常,經常動一下、動一下,但沒那麼明顯。」輕模肚子,倪予晨白淨臉龐淺笑燦亮。

「是嗎?」沈母上下打量後,回首說︰「致杰,你呢,有感覺到胎動嗎?」

「沒有。我覺得她太調皮,老是跟我玩躲迷藏,每次予晨說有胎動,我過去,她偏不動了。」

「哈哈,真有趣。」沈母爽朗笑了。她屬于身材略胖的豐滿型,一笑開,看來更加可親,接著忍不住和倪予晨閑話家常。

「媽,我等一下要帶予晨去听有關孕婦和嬰兒的講座,所以——」隔了一會兒,沈致杰岔開話題,給出的暗示相當明顯,就是不希望母親久留。

「好啦,我不打擾你們。雞湯記得弄給倪小姐喝,是你爸在問你們什麼回家,一起吃個飯。」

「下個禮拜我會回去。」沈致杰簡短說了,但就是沒提到會把倪予晨帶回家。她已表明過不想和他有婚姻關系,他不希望他爸媽過度期待,給她任何壓力。

眼看母親還想多說,沈致杰趕緊將她送出門外,兩人一直走到戶外柏油路上,他家司機在路邊等候。秋天午後,陽光照耀四周扶疏的綠樹,落下一地斑駭剪影。

「我最近遇見品琪的媽媽,她對你很失望。說真的,我這張臉都被你丟光了。她一直唉聲嘆氣,說品琪難過到好幾天吃不下飯,人家還是對你情有獨鐘;這倪小姐分明不想嫁給你,我看小孩出生後,你考慮重新和品琪在一起。」

「已經分手,怎麼還說這話!」沈致杰有些不耐煩,想起什麼,特別提醒︰「別跟品琪說太多,如果她發現予晨懷孕,會更傷心。讓她慢慢忘掉我,重新找個好對象,等小孩出生,我就沒辦法顧及她的感受了。」

結果,沈母一臉錯愕心虛,眼眸閃爍不定,半天沒吭聲。

他忽了悟,懊惱感嘆︰「你已經說了!唉,我就知道。」

「你沒說不能說,我那天太開心了嘛,一听到要抱孫,誰都會開心,剛好遇到品琪的媽媽,忍不住就說出口了。」都怪她太愛炫耀。

「唉!」算了,這件事只能怪他,一步錯,步步錯,怎好意思怪自己母親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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