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使唱歌 第5章

說好兩人只是朋友。

秋天來臨,葉羽寧發現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在悄悄改變,接近凌晨三點,酒吧即將打烊,卻還有零星的酒客沒離開。杰斯已經把游戲台附近的燈關了,葉羽寧邊打呵欠邊擦拭空的桌椅,就連唱機里喧囂的搖賓樂也靜止了下來。

沒過多久,只剩下最後一名女顧客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杰斯聊天。

每隔一陣子,葉羽寧總會看見一些女人穿著低胸衣服流連吧台,喝著和酒吧粗獷調性不同的雞尾酒,眼神曖昧地找杰斯聊天。

甚至一兩個行徑比較大膽的女人,言語中明顯渴求杰斯施舍一些感情。

然而杰斯卻始終不為所動,輪廓堅毅的臉龐,酷樣的姿態,不給女人任何可乘之機。

葉羽寧听過的杰斯唯一一次戀愛,就是和梁子桐的那段。

有一次,葉羽寧和杰斯去采買食物,在路上,好奇問過他︰「為什麼不再談戀愛了?」

杰斯沒有想很久,就回答她︰「刻骨銘心的感情一次就夠了,不需要多,剩下的如果都是露水姻緣,還不如打開電視看球賽,看書也不錯,甚至連看世界地圖都很有趣。」

第一次听見看世界地圖比看女人有趣。那時,葉羽寧差點在機車後座笑翻了。

今晚,最後一名婦人在接近快打烊的時間,卻一進沒離開的打算。葉羽寧頻頻打著呵欠,擦拭完桌椅,把鏢靶上的飛鏢全部取下收拾好,連動手動腳都收拾好了,那女人還是沒走。

葉羽寧走進吧台里,就听見女人說︰「好想喝Sexonthebeach。杰斯,我可以教你怎麼調,這里有黑醋栗利口酒嗎?」慵懶松軟的語調,眼神媚媚地睨著杰斯。

杰斯坐在吧台里面的椅子上,無聊地玩起打火機,搖頭說︰「這種調酒我也會,不過店里不但沒有利口酒,也沒有水蜜桃和鳳梨汁,只有伏特加,想喝嗎?」

「杰斯,有沒有人說你很不解風情?」女人一副被他打敗的語氣。

葉羽寧在旁邊听了,忍不住想偷笑。Sexonthebeach是一種微甜的女性調酒,杰斯竟然叫對方直接喝伏特加!

「有,大家都這很難說。」杰斯站起身,瞄了一眼牆上的鐘。「三點了,抱歉,酒吧要打烊了。」

女人乖乖掏出鈔票放在吧台上,杰斯送她到門口去搭計程車,回來之後,葉羽寧已經在擦拭吧台。

後來,兩人沉默做完清潔工作,一如往常,杰斯騎車載葉羽寧回租屋處,中途停在某個十字路口,她忽然說︰「你知道那女的在邀你一夜?」Sexonthebeach在酒吧等于一夜的代名詞。

「小女孩,我在酒吧混很多年了,怎麼知道。」

「別叫我小女孩。」她抗議,很用力地拿戴在安全帽的頭撞他的背。

「噢。」杰斯縮了一下,笑著說︰「你很暴力。」

「你對她不感興趣?」她問。

「我為什麼要對她感興趣?」他反問。

「杰斯,你曾經有過一種「就是她」、「就是她沒錯」的那種戀愛直覺嗎?」

「廢話,當然有,我都幾歲了。」

「那你怎麼知道就是她呢?」她很好奇地問。

杰斯聳了聳肩,一副很灑月兌帥氣的表情。「不知道,時機來了就是會知道,甚至不需要想太多。」

後來綠燈一亮,杰斯隨即很快騎走,葉羽寧還在思考他的話,雙手沒抓穩,差點摔下車,惹他回頭說︰「喂!抱緊不會嗎?」

以前,杰斯這麼說的時候,她都回他︰「你作夢,下輩子吧。」然後,他就會立刻理清說︰「拜托,我是為了安全起見,沒別的意思。」

他們之間除了上次那喝醉後擦槍走火的吻,就沒有更進一步。杰斯對女人,包括對她,目前似乎都沒有太大興趣的樣子。

有別于以往,葉羽寧靜靜地摟住他的腰,一句話都沒說。

深夜的街上沒什麼車子,很快地,杰斯騎到葉羽寧住處樓下,隨即放她下來,她把安全帽還給他,從口袋里拿出錄音筆,問︰「我最近寫了一首歌,想不想听?」

「想。」

自從上姿葉羽寧和蔡哥在飯店發生沖突後,杰斯就勸她不要再和蔡哥聊絡了。經紀公司的整體策略顯然是有問題的,蔡哥和她的想法差異太大,解約是最好的辦法。然而解約需要付一筆金額不小的解約金,地湊不出錢之前,她還是回歸基本面,先儲存實力再說。

以上這些都是杰斯都她的。所以,現在她空閑的時間大部分都拿來听歌和寫歌。

秋季的深夜,杰斯把摩托車的腳架踢下來,車停在街道旁,和她一起坐在大樓階梯上,用耳機听錄音筆里的歌。

錄音的品質不好,但依舊听得出葉羽寧的音質清透干淨。這首歌有些淡淡民謠風,歌名叫做《在憂傷的街口遇見你》,是一個女生暗戀一個男生的心情。

拌聲結束,杰斯取下耳機,微點頭。

「很不錯。」他說。

「只是很不錯?」她微皺鼻子,不滿意地睨他一眼。他沉思半晌,好像想建議什麼,她搶先說︰「好啦!我知道副歌的部分還不夠流暢,我再修一下,修好了再給你听。」

「嗯。反正繼續加油就是了。」他說。

「杰斯。」見他要走,葉羽寧忽然拉住他的衣角。

「沒有啦,沒事,拜拜。」她放開他,什麼重點都沒說。

「嗯,早點休息。」杰斯說完,跨上摩托車,低音頻的引擎聲響起,隨即急馳遠去。

葉羽寧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心想——杰斯,如果我不小心喜歡上你,你是否也會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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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在微妙的感情中擺蕩,忽上忽下,若有似無的感覺,真的很讓人心煩。

葉羽寧的個性不喜歡思考太深奧的東西,用腦過度經常會讓她不耐煩。以往在學校里,她原就不是那種喜歡念書的好學生,或許是這種緣故,所以和杰斯越相處越讓她覺得像是在讀一本深奧的書。

她始終無法搞懂他在想什麼,卻又老是被他出其不意的想法惹得哈哈大笑。

然而,杰斯卻始終故我,若無其事,鎮定得像一座穩固的高塔,又讓葉羽寧微微感到心慌——他是不是會為任何女人,包括她,再動心?

然後,秋季中期,葉羽寧突然累倒了,不幸感冒發高燒。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听見電話響聲,葉羽寧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勉強睜開眼楮,卻是一臉痛苦的表情,掙扎了好久,才終于接起電話,是杰斯找來的,他問︰「今天怎麼沒來上班?」

「呃,現在幾點了?」濃濃的鼻音,微帶沙啞。

本以為葉羽寧是故意翹班,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感冒了,想到沒人照顧她。離酒吧正式開營業時間又還有兩個小時,杰斯掛完電話就直奔她家。

瞧她整張臉紅彤彤的,杰斯抻手一模,這才發現她發燒了,立刻量了體溫,耳溫竟然高達39度!

杰斯胡亂幫她穿上外套,一把將昏沉沉的她橫把下樓,送她去附近的診所看病,擠在一群流鼻涕咳嗽還跑來跑去的小孩中間,葉羽寧表情分外無辜,她虛弱的靠在杰斯厚實的肩膀一。

「好幾次叫你出去倒垃圾要穿外套,你都不听,看吧,終于感冒了。」杰斯還在嘮叨。

葉羽寧連回俏皮放大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腦子好像快燒起來,昏沉沉。

後來,醫生看診結束,確定是發燒感冒,當場讓她吃退燒藥,囑咐她多休息。杰斯送她回去休息,半路上,她坐在後座差點要睡著,他單手騎車,另一只手緊緊拉著她。

到達住處,杰斯又抱她上樓,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杰斯拉開她家的小冰箱,里面除了可樂和綠茶,什麼都沒有。

杰斯到附近的自助餐店買了些清粥,叫她起來,但她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兩三口就搖頭不吃了。

這天工作時,杰斯有些心神不寧,好像酒吧少了什麼。不到凌晨兩點,還有一兩個酒客逗留,由于都是熟客,杰斯就請他們趕快離開,酒吧關門之後,杰斯又買了些東西過去找葉羽寧,她還是昏地在睡覺。

量了耳溫,有些退燒了,額頭也出汗了。杰斯去浴室把毛巾弄濕。擦拭她的額頭,她恍惚間醒了過來。

「起來吃點東西,該吃藥了。」杰斯說。

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葉羽寧肚子空空的,可是卻沒什麼胃口,勉強把熱粥吃了一些。杰斯看起來很擔心她,頻頻勸她︰「多吃一點。」

她只好勉強自己多吃一點。後來,杰斯喂她吃藥,她沒辦法一次吞下那些藥丸,小時候發高燒吃藥的惡夢好像又回來了,但不吃又不行,杰斯眼神很凶地盯著她,她一次一顆,他好幾次才硬咸下那些藥。

送葉羽寧回床上休息後,杰斯在要回去之前跟她說︰「醫生說隔六個小時要吃藥,早上我再過來看你。」

「不用了,早上是你睡覺的時間,我會記得吃藥。」

「不吃藥還會繼續發燒,醫生有特別交代,我怕你一個睡過頭就忘了。」

「我可以用鬧鐘。」葉羽寧強調。

「沒關系,我早上還是會過來。」

見他要離開,她忽然舍不得,忍不住又拉住他襯衫的衣角,叫住他︰「杰斯。」

「嗯?」杰斯回並沒有凝視著她。她的眼神柔弱無助,停頓了好久,她才說︰「我好像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我已經習慣了。」杰斯微咧嘴角,有些嘲弄地笑了。後來,忍不住又關心地說︰「多休息,酒吧工作對你來說太累了。」

「才不是,工作我能勝任。」她一臉倔強。

可能是一個人孤單太久,來台北的期間又沒有遇到什麼知心朋友,現在因為生病而顯得特別脆弱,反正她是有感而發,講完之後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下來了。

「呃?」看兔崽子她掉淚,杰斯有些愣住。由于她沒放開他的衣角,他只好坐下來,手指溫柔撫觸她的臉頰,抹去她的淚。

「閉上眼楮,等你睡著我再走。」他可以體會她需要有人陪伴的心情。

「唱一首歌給我听。」她低聲求他。

「我五間不全,哪會唱歌。」杰斯濃眉微沉,表情有些嚴肅。「乖,眼楮閉起來睡覺。」

葉羽寧吸了吸鼻子,緩慢閉上眼楮了好久,終于睡著了,她夢到自己跌進充滿陽光的海里,有魚群,珊瑚,還有海豚在嬉戲……

睡著之後,她的手自然松開他的衣角,杰斯站起身,離開房間,回家之間,他在她家樓下獨自沉默地抽了一根煙。在安靜的街上,想起的都是過去幾個月和她一起生活的細微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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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幾天,葉羽寧感冒痊愈,杰斯去意外病倒了。

懊說流行性感冒病毒太厲害,還是葉羽寧太有感染必?總之,杰斯已經好幾年沒感冒過,因而一被傳染,立刻高燒不退。

星期二的黃昏,葉羽寧去酒吧找杰斯,原本想約他一起去日式烤肉店吃燒烤,發現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發現他發高燒,想找溫度計,但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葉羽寧叫醒杰斯,苦勸活勸、死拖活拖,硬把高大的杰斯拖上計程車,帶他去診所看病。

看診的時候,杰斯雖然是清醒的,但因為發高燒,腦袋昏沉沉,一直在亂講話,醫生頭號︰「哪里不舒服?」

「我已經十年沒感冒了,我是被濾過性病毒感染了嗎?醫生,話問濾過性是什麼意思?」杰斯不回答問題,反而一直在發問。

「是一種細小的微生物。因為該病毒小到能通過最小的濾過器,所以被叫做濾過性病毒。」醫生解釋,隨即問︰「除了發燒,有流鼻水或鼻涕嗎?」

「沒有,只有喉嚨很痛,身體酸痛。」

「把嘴巴張開一下。」

醫生想檢查確認,並且在發炎的地方涂藥,杰斯卻不肯合作,只說︰「我已經有十年沒感冒了。」

「我知道,但還是請你把嘴巴張開讓我看一下。」醫生耐著性子說。

葉羽寧在旁邊忍不住笑了,勸杰斯︰「快點,這樣你才能好好回去休息。」

杰斯不甘不願地張開嘴巴,大腦顯然發燒到不大能思考,因為他說︰「被小到肉眼看不到的病毒打敗,這樣好蠢。」

呈羽寧和醫生好笑地面面相覷,她甚至忍不住笑出聲音。

後來,回家的路上,兩人坐在計程車里,杰斯像跳針的唱盤,不斷重復著,很難相信自己會感冒,已經十年感冒了。

葉羽寧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多休息就好了。」

到家之後,葉羽寧送杰斯回床上,剛幫他月兌下外套,他忽然往前倒,她就被他厚重結實的身軀壓在床上,他一動也不動地壓住她,那種感覺起初很錯愕,呃,接著卻變得很……奇妙。

「杰斯?拜托,起來一下。」葉羽寧捶了他一下,他卻一動也不動地睡著了。

不知道他們就這樣躺著過了多久,直到葉羽寧覺得被壓到喘不過氣,手忙腳亂用力想推開他,最後還是他先翻身,她才月兌困。

月兌困之後,葉羽寧趕緊跳下床,低頭凝視著沉睡的杰斯,只覺得自己的臉頰燥熱,心髒也不安分地跳得很快,,但造成一切奇妙現象的人卻昏睡著,當下,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之後,輪到她照顧杰斯,葉羽寧才發現他是很頑固不合作的病人。藥丸送進他嘴巴里,她一轉身,他竟然把它們全吐在地板上。

「杰斯,你在做什麼?」葉羽寧回頭,幾乎要大叫。

「很苦,這藥很苦。」他一臉無辜地說。「廢話,藥哪有不苦的。」很難相信平時個性成熟穩重又愛講大道理教訓她的三十歲男人,生病的時候竟這麼像小男孩。逼得她只好再喂一次,親眼盯著他把藥吞進嘴里,才能放心。

由于秋季是美式足球開打的季節,通常杰斯酒吧在第一場轉播壞賽當天會非常熱鬧,玩樂性質的賭注會讓那些熟客邊看比賽邊high翻天。這仿佛是某種固定的儀式,杰斯的熟客和球友絕不會錯過。

就連生病的杰斯也不願錯過球賽,所以完全不肯配合好好休息。

任葉羽寧怎麼苦勸都沒用,他已經發燒到全身無力,球賽一開始,他一臉倦容,病懨懨走到地下室的酒吧,和大家一起熱鬧看球賽。

霍磊明和璩烈頻頻勸他去休息,他就是不肯。

由于今晚人特別多又特別忙。葉羽寧光是倒啤酒就忙不完了,根本無暇顧及杰斯。等到廣告時間,好不容易終于能喘口氣,她回頭去找杰斯,去發現他跳在吧台上睡著了。

等球賽開始,杰斯又硬撐著醒了過來。葉羽寧在旁邊看了,只能搖頭嘆氣。

後來,球賽結束,杰斯自己乖乖回一樓睡覺。這期間,葉羽寧趁客人比較優少的空檔,上去看過他一次,喂他吃了一點清粥,喂他吃完藥,再回來顧店。

接近凌晨一,兩點,葉羽寧有點累了,頻頻在吧台內打呵欠。好不容易最後一個客人離開,沒等到凌晨三點,葉羽寧就先讓酒吧打烊。

沖上一樓去看杰斯,坐在床邊模他的額頭,發現他終于退燒,她松了一口氣,剛放下手,忽然被杰斯緊緊握住。以為他醒了,但他沒有完全睜開眼,囈語不清的說著話,葉羽寧正要出聲安撫他,他輕喃著︰「子桐,你來了。」

這句話說得很輕,但她還是听到了。她連忙抽回手,怔了怔,感覺心微微刺痛。

「你弄錯了,我不是梁子桐。」她凝視著他,不知道他有沒有听進去。

她走進浴室將毛巾弄濕之後又擰吧,擦拭他的臉,這期間,他睡得很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今晚,葉羽寧沒有回去,走到之前住的那間臥室,調好鬧鐘,忙碌了一整天,覺得又累又倦,心卻起起伏伏,好像飄浮在半空中,始終不定。

于是,她盤腿坐在床上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把舊的歌涂涂改改幾段旋律和歌詞,心一下子感傷,一下子喜悅,直到清晨微光漸亮,她終于弄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

休息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杰斯的感冒終于痊愈。

雖然才不過兩天沒工作,他卻覺得自己躺在床上已快一輩子般那麼長,早晨起床後,就去沖個清爽的澡,換掉病氣很重的舊床單,丟進洗衣機清洗。

然後,杰斯去敲另一間臥房的門,沒人回應,他還以為葉羽寧在睡覺,輕推開門,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她的筆記本和錄音筆都還丟在床上,一兩件睡衣換掉後隨意丟在枕頭邊,空氣里飄浮著淡雅清香的味道。很像他頭上洗發精剛沖掉的味道,她一定是早上沖完澡就出門了。

出于一咱好奇,杰斯瞄了一下攤開的筆記本,看見一肉段抄寫涂改之後的音符,還是出于好奇,他戴上耳機,偷偷把錄音筆打開。

罷听一兩段,杰斯就愣住了,很像二十歲時第一次听見木匠兄妹那種清澈的歌聲,或許這樣的形容還不夠貼切,因為葉羽寧是他很熟悉的朋友。她的聲音有種神奇特別的穿透力,仿佛陽光從雲層直接照射下來,情感細膩又濃烈,像是只對著他一個人唱歌。

忽然听見大門門鎖開啟的聲音,杰斯撥掉耳機,把錄音筆放回床上,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葉羽寧提著兩大袋食物站在玄關處,順手把鑰匙掛在牆壁的掛鉤上,正要把食物提到地下室,一樓的門卻開了——

杰斯神清氣爽,單手撐在門框上,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看著她。她的長卷發被戶外秋風微微吹亂,有縷發絲落在頰邊,她順手把頭發撥到肩後,笑容燦爛。

「你起床了,有沒有好一點?」她問。

杰斯沒回答她,反而問︰「你為什麼一大早就出門?今天星期四,不是放假?」

「我去買一些食物,你昨晚不是一直吵著不想吃那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我想煮飯,作一點菜。」

「我哪有?」杰斯走過去替她提起兩大袋東西,兩人一前一後到地下室。

「你又忘了。」葉羽寧取笑說︰「你半夜吵著要吃麥當勞的漢堡。這也不記得了嗎?」

「我有嗎?」杰斯微皺眉,一副真的不記得的表情。

「打烊之後,你一直怪我不留一盤炸薯條給你,很生氣,不肯吃藥。」葉羽寧眼眸含笑,忙著把食物放進冰箱,還不忘回頭數落他。

「我哪有。」他死不認帳,從袋子里拿出一顆隻果,洗干淨之後,連皮咬了一口,感冒之後就只能喝那些湯粥,現在就連隻果都覺得特別香脆可口。

葉羽寧听見他不承認,就知道他在耍賴,什麼成熟穩重的男人!生病了就跟七歲小男孩差不多。

見她滿眼都是笑,杰斯問︰「我生病,你好像特別高興?」

「哪有?我累死了,一個人顧店,弄得我全身酸痛,光是搬那些酒就重得要命,我都快變成女藍波了,」回頭瞄他一眼,「要不要模模看我的上臂的肌肉?」

她把風衣月兌掉,隨手擱在椅背上,短T恤的圖案是個頂爆炸頭的歌手,拍著自己略微結實的上臂,側過臉微笑凝視著他。

杰斯站在她身後,將咬了幾口的隻果擱在桌上,伸手把她的長發輕輕撥開,垂眼凝視她頸際,肩膀直到手臂優美曼妙的線條。

心情微微飄浮,感覺似乎特別怪異。

以前,剛認識葉羽寧不久,杰斯老覺得她臉上露出這種示好的微笑太甜膩,太年輕,她的五官過分精致,長相又太搶眼,實在不像尋常一般人。

至少,以前杰斯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她。

但在這一秒,他不知道他們之間什麼時候變成了比喜歡還要深的關系。可能以前只覺得關系有些微妙,今天早晨起床,卻忽然察覺他們之間有了奇妙的變化。

「怎麼不說話?」

葉羽寧狐疑回頭,發覺他半垂著眼,眼神性感,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專注地在想著什麼。

她微歪頭研究他臉上的神情,當他抬眼審視她,她就忽然呆住了。下一秒,她很快地撇開視線,裝忙似的繼續拿出塑膠袋里的食物,沒有去深思他的表情代表了什麼。

杰斯站在原地,單手撐在椅背上,一動也不動,眼光很隨著她,觀察著她。後來,她忙完之後,隨口問了一聲︰「早餐要吃什麼?」

「吃你好了。」

「哼,敢開我玩笑。」

葉羽寧沖過去假裝要狠狠揍杰斯一拳,杰斯很酷地把她摟住。以前他絕不會這樣摟住她,總是任她揍一拳,然後沒什麼表情地退開。等到她意識自己被摟住,已經來不及了。

杰斯雙手撐在桌上,很有技巧將他高大身軀和餐桌之間,她動彈不得,困惑地抬眼看他——

杰斯低頭吻住葉羽寧,強壯結實的身軀親昵地貼靠著她,覆住她的唇之後就展開緩慢誘惑的挑逗,她輕啟朱唇,他舌尖隨即侵入她的唇中纏綿繾綣。

他粗糙的手指伸進她腦後卷發,觸感柔細微涼。她則微仰著臉,馴服地任由他吻她。他的身軀散發一股強大的熱力包圍著她,運動褲柔滑的而料緊密貼著她的雙腿。她雙手貼覆著他胸口的T恤,感覺渾厚的胸肌在她掌下,感覺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他身上有著剛洗完澡的清香皂味,嘴唇間的男性麝香更加迷人。

杰斯將手緩緩往下移,從她頸後滑過她優美的背脊,落在她的縴腰之間。

她被吻得有些神智不清,忽然社會學他舉止越來越輕佻,微微抗議,想推拒他,把他的手拉下來。

杰斯離開她的唇,微微喘息,覆在她耳邊問︰「怎麼了?」

葉羽寧沒有听見,因為他又找錯了耳朵,她想退後一步,卻只能坐在桌緣,于是她推了他的胸膛一下,要他退後。

杰斯沒有退後,只是星眸微閉,慵懶地凝視著她。

「怎麼了?」她問了一次。

葉羽寧濃密黑睫垂落,眸中神情顯得困惑,似乎被他和自己熱情的反應嚇到,手默默撫平掀高的T恤,無措卻很誠實地說︰「你感冒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把我認錯了,杰斯,你到現在還愛著梁子桐吧?」

「哪有。」杰斯否認。「我怎麼可能把你們認錯。」

「真的。你在睡夢中明明就叫錯了名字。」她抬眼瞪他,他卻一副沒這回事的表情。

對葉羽寧來說,自己靜悄悄地喜歡他是一回事,但是她不希望杰斯只是因為生病而感到寂寞脆弱,把她當成過去感情的替代品。

如果杰斯對她沒有相同的感情,她寧願默默喜歡他就好了,永遠都不要更進一步,保持朋友的關太就好了。、

「其實,我不大能了解你的想法。如果是我還愛著一個人,我不會讓他離開的。就算梁子桐現在已經結婚了又怎麼樣,去告訴她你還愛著她。」葉羽寧認真地說。

「你在開什麼玩笑。」他濃眉微沉,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她微微苦笑起來,有些控訴質問︰「那麼,你又在開我什麼玩笑?」有時,他們之間會出現年齡和想法上的明顯差距。杰斯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他心中的想法。

其實,他的想法表面看似成熟,但對她來說可能只會覺得自私又世故。沉思之後,他才說︰「分手之後,我一方面覺得感傷,另一方面卻大大松了一口氣,你不會懂的,我還沒有準備好要成家,不想結婚,也不想要小孩,我還想享受單身的生活,一個人半夜醒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對她來說,這樣的關系變得很痛苦,我們分手是讓對方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這樣的結果我們都比較快樂,但不代表回憶起來我的心就不會感傷。失去她,我還是會難過,你懂嗎?」

「就跟你說這種道理我听不懂了!」葉羽寧瞪他,很固執地說︰「既然還愛她,當初就不應該放她走。現在,你把我當成替代品又算什麼!」

「我哪有說你是替代品!」他有些火大地吼她。

「那我是什麼?」她質問他。

杰斯半天說不出話來。結果,只好落荒而逃。反正解釋了也不會讓她更了解他的想法。

杰斯沉默地放開她。走向吧台去找香煙,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他皺著濃眉,一副很頭痛的表情繼續往一樓走。後來,在客廳的茶幾上找到一包香煙,掏出火機點上,默默抽了一口,暗想著——

葉羽寧不像梁子桐那麼圓融成熟,她絕對不會在兩人談論分手時,像梁子桐那樣笑笑地跟他說︰我沒關系,杰斯,也許這樣的結局對我們最好。

葉羽寧太固執,簡直像頭牛,而且對他來說,太年輕了,心禁不起感情失敗的重擊。

老實說,他真怕到頭來會讓她失望,不小心傷害了她。

要命!如果現在就知道結局會變成那樣,他又何必向她承認自己的心情?何必告訴她他喜歡她?何必去惹這些麻煩呢?

杰斯一臉苦惱,卻只能輕輕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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