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
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上班還是下班,周末還是非周末,他就是不肯從她的身邊消失,而就是因為他這麼不懂節制,現在不只是事務所,就連「契」和飯店都飄起了流言蜚語,將她扯進了八卦之中。
他簡直就像蒼蠅,無孔不入的侵入她的生活,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去,就只差沒逼她拿出蒼蠅拍,給他一頓毒打,或是直接斃了他!
而現在,他竟然還不怕死的指名她客房服務?!
推著餐車,阮佳心快步來到一間客房門前,不過才伸手按了下門鈴,眼前的門板便立刻被人自里頭拉開,以往總有美女相伴的駱冀堯,如今卻是孑然一身的站在客房里,對她露出開心的笑容,仿佛就像是終于等到心愛的禮物出現。
「你終于來了。」
他替她將餐車拉進房間。
她眨眨眼,這才回過神,連忙將目光從他的笑臉上移開。「抱歉,讓您久等了。」
「吃過晚餐了沒?」接著,他將她也拉進了房間。
「吃過了,多謝您的關心。」她客氣且疏離的回答,接著迅速將手抽回,打算替他將餐車上的餐點擱到桌上,卻發現桌上早已被筆電和各式各樣的文件給鋪滿。
那些全是新建案的各項平面圖、剖面圖、立面圖,以及各項建築設備概要圖和周圍現況圖,而一旁的床榻卻連一絲縐褶也沒有。
除了這塊區域,室內其他地方完全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從早上到現在,他一直在工作?
他特地住進飯店,竟然就只是待在房里工作?
「你今天一樣八點下班吧?」他頗有心得的對著她一笑。「我馬上就把這些東西用好,你下班後別偷跑,記得到大廳找我,我們一塊兒回家。」說完,他隨手拿起餐車上的炒飯,坐到沙發上繼續工作。
他一邊大口吃飯,一邊專注的看著設計圖,表情就像是在思索什麼大問題,接著蹙起眉心,開始在桌上東翻西找。
而她似乎立刻就明白他在找什麼東西,于是蹲,替他從桌腳邊撿起某張剖面圖。
「你不做秘書真的太可惜了。」他立刻露出笑容,接過那張圖。「你還是不願意做我的秘書嗎?」這個月他每天都在試著說服她,可惜老是失敗。
「你已經有秘書了。」她忍不住提醒他。
「卻沒你好。」他好溫柔的看著她。
她別過臉,伸手替他整理太過凌亂的桌面。「我不適合做太過穩定的工作,現在這樣比較好。」
「是嗎?看來我得再想些辦法。」他彎起嘴角,又露出那種讓人討厭的邪笑。
她瞪他一眼,本想警告他別再耍花樣,卻注意到他手上的炒飯只吃了幾口,不禁猶豫的咬了咬下唇,最後還是決定拿走他面前的檔。
「請你先吃飯。一邊吃飯、一邊工作對身體不好。」
「你關心我。」他加深笑意,語氣竟是斬釘截鐵。
她抿起小嘴,不禁有些氣悶的瞪著他,卻無法開口反駁,也找不到話反駁。
他忍不住低笑,卻沒有繼續調侃,而是見好就收,立刻乖乖低頭吃飯。
看他終于肯暫時休息,她才又從餐車上端起湯和水果,擱到他面前,接著走到一旁的矮桌上,將午飯留下的碗盤收回到餐車上。
他大口吃飯,一雙黑眸卻始終沒離開她身上,就像以前在「契」的時候,用目光欣賞她的每一個動作,她心跳微亂,竟無法像以前那樣心如止水。
就在她走到牆邊,為他調亮燈光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的開口出聲。
「可以請你專心吃飯嗎?」
「我在吃啊。」他笑著動了動手中的餐盤。
她沒好氣的加重語氣。「我是說,專心的吃。」
「恐怕不行,因為你美得太讓我分心了。」
小臉瞬間一紅,她啞口無言的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又調戲她。
這都已經是第幾次了,為什麼最近他老是這樣?
她緊緊握拳,突然好想拿塊抹布塞進他嘴里,阻止他說出更多無恥的話,但她其實更想拿個垃圾袋蓋住他的頭,好遮住他那壞壞的邪笑。
「你、你不要太過分。」她紅著臉警告他。
「我這樣也算過分?」他冤枉地挑眉。「老天明監,我已經夠克制了,事實上我還想對你做出更過分的事。」
「什麼?」她揚高尾音,小臉瞬間變得更紅。
他揚高嘴角,不禁笑得更邪惡了,一雙黑眸始終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勾勒著她每一道美妙的曲線,眼神熾熱得就像是要將她燃燒,卻更像是計劃該怎麼扒光她身上的衣服--
「例如,我現在就想對你--」他緩緩開口。
她狠狠抽氣。
「不準說!」她迅速將雙手護到胸前,開口截斷他的話。
他無所謂地聳肩。「不說也可以,那我想--」
「更不準你想!」她喊得更急更大聲了,小臉紅得就像是要滴出血來,冷漠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見,只剩濃濃的羞澀和無措。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這邊,他根本就在故意捉弄她,她不應該再傻傻的留在這里。
心念才定,她立刻連退三步,接著轉身就往門邊快步走去,可就在她拉開門板的瞬間,腦袋瓜卻偏偏想起被她遺忘的餐車。
噢,她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餐車上還有其他房客指定的餐點啦!
逼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轉身,正好又對上他灼熱的眼神。
他始終沒將視線從她身上調離,看著她的表情既熱情又溫柔,還有許多她不懂的感情,她的心髒劇烈跳動,不禁別扭的別開臉。
「吃你的飯,別一直看我。」說話的同時,她也用最快的速度快走到餐車邊,轉身將餐車推向門邊。
「佳心。」誰知,他卻喚住她。
她知道自己不該停下腳步,但她的雙腳偏偏不受控制,就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停了下來。
「別忘記我說過的話,我說過,我已經決定要一直待在這里,所以將來無論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會再放開你。」低沉的嗓音如同從天而降的巨石,準確且毫無預警的墜入她的心湖,瞬間震出巨大的浪花。
仿佛承受不住那突如其來的沖擊,縴柔嬌軀驀地一僵,接著才有些無力的邁開步伐,推著餐車走出房門。
只是當房門合上後,她卻沒有離去,而是呆呆的站在長廊上發呆。
先前,他的確曾經跟她吐露過一些讓人在意的話,但她一直告訴自己別當真,畢竟他換女人就像是換衣服,從來不曾將女人當作一回事,今天他或許對她有點意思,但到了明天,熱情也許就會消退。
包何況,他對她也許只是同情。
他只是可憐她的遭遇,所以才會故意用交換條件叫她回去工作,甚至安排她住進他的房子。
但如果--
如果他對她只是同情,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就因為他老是纏著她,所以她才更知道這陣子他有多忙,他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巡不完的工地,準備不完的競圖,談不完的CASE,他卻還是不肯放開她。
他大可以像以前那樣,留在公司加班,卻偏要自找麻煩,多此一舉的把辦公場所換到「契」或是飯店,為的就是纏著她。
一個月過去了,他從來不問她和劉雪燕的過去,也不問她和齊家的過去,更不說任何一句安慰的話,只是無賴的待在她身邊,無所不用其極的干擾她的情緒,弄得她好氣又好笑,讓她根本沒有機會去煩惱。
劉雪燕的判刑還沒下來,她卻忘了去擔憂將來有一天又得面對她。
扮哥說姐姐上個禮拜就已經回國了,她卻忘了去煩惱該怎麼面對姐姐。
還有再過幾天就是媽媽的忌日,她卻不再像以往那樣感傷,甚至好久都沒有再作惡夢了。
如果他對她真的只是同情,為什麼他身邊卻再也沒有其他女人了?
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令人在意的話?
她不懂他的想法,更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乎他。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除了家人,她從不讓其他人影響自己,但他卻不一樣,他的怒氣總是能影響她,他的話也是,就連他一個眼神,都特別讓她在意。
不知不覺間,她變得太過在乎他,在乎得再也無法保持冷漠,再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即使刻意逃避,心里頭卻甩不開他。
她似乎……讓他太過靠近她的心了。
如果他對她真的不是同情,那她究竟該怎麼辦?
如果媽媽還在,也許她就可以問問她,尋求答案,但媽媽已經不在了,而姐姐--
卻恨著她。
而且可能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她。
抽出衣服底下的項鏈墜飾,她掀開墜飾看著里頭的全家福,惆悵了許久,才重新振作,推著餐車繼續前進。
而就在門板的的另一邊,本想補小費給她,決定透過門眼確定她還在不在的駱冀堯,卻正好撞見這一幕,瞬間不禁斂下嘴邊的笑意,靠著門板,默默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