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冰釋誤解後,兩人的感表自然是一躍千里,看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忍不住開心的替兩人祝福,其中雲莊彩和上官徐歡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兩家三代比鄰而居,感情原就好得不得了,如今又要結為親家,簡直是親上加親,要談婚事、要辦婚禮可是方便得不得了,將來要是有了孩子,那更是隔著牆就能听到孩子的哭聲哪。
為了早點抱到孫子,雲莊彩和上官徐歡可是在雲家祖母的指揮下,卯足了全力替兩人準備婚禮,上官召和雲父則是早已以親家公相互稱呼,兩人出門若是見面,必定是相談甚歡。
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幸福氛圍中,只有一個人絲毫感覺不到歡樂,那就是暫住在上官府的範軍籌。
就因為他一時粗心大意,將偽裝的發簪遺落在君清樓里,害得好友無辜背上大色胚的罪名,他只好將功贖罪一肩扛起責任,自告奮勇到外頭查案,讓好友能盡早追回如意美嬌娘。
為了查得更多有力的證據,他鎮日在外奔波,連個好覺都沒得睡,可沒想到他才風塵僕僕的自外頭趕回,卻有更大的災難等著他。
原來是當年他欺騙阿衛,誆稱雲縴縴沒到過君清樓的事終于曝光了!
不只曝光,更牽扯出小縴縴當年之所以會挽著飯盒掉頭就走,竟然全是因為將他當成了女人,誤會他和阿衛有「奸情」,所以這八年來才會百般的抗拒阿衛。
就因為他當時一個「小小」的善意謊言,阿衛竟然將這八年來看得到吃不到的怨氣全怪到他頭上,甚至以此作為借口,要他扮成女人引誘那幫人口販子上鉤,好從中搜集更多線索,揪出幕後主使--
嗚嗚,衣冠禽獸,人面獸心!
虧他們還是多年好友,沒想到……沒想到……
再多的懊悔,也無法動搖上官衛非要逼他扮成女人的心決。
何況這個月來,陸續又有三名婦孺失蹤,眼看愈來愈多人受害,就連河南府尹上官召也不得不同意兒子的做法,親自開口懇請他扮成女人,以期盡早破案,將失蹤的人盡數尋回,讓所有破碎的家庭能夠再次團圓。
連府尹大人都開口了,就算他再委屈,也只能悲壯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偽裝成到洛陽尋親的可憐孤女,因為盤纏用盡,只能鎮日在大街上設法謀生。
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別說是有魚兒上鉤了,就連小蝦小蟹都不見蹤影。
若不是他的裝扮有問題,就是那幫人遠比他們預想的還要謹慎小心,沒有萬全的計劃與把握,斷不會貿然出手。
倘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大片烏雲下,就見範軍籌坐在茶樓的台階上,愁眉苦臉望著陰沉沉的天,為了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而嘆氣。
看這天色,馬上就要下雨了,到時街上行人紛紛走避,他若繼續待在待上反倒可疑,倒不如暗中回到上官府,盡早向府尹大人報告。
心念落定,範軍籌立刻自台階上起身,比一般姑娘略微高大的身形因為特制衣裳的修飾,反倒顯得格外縴弱,搭上那張絕色容顏,竟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男人。
只是他才剛下台階,遠遠的就見到縴縴跟著一名姑娘並肩走在一起,兩人偶爾交談幾句,不像是非常熟稔。
眼看就要下雨了,她一身單薄又沒帶傘,擔心她淋雨受了風寒會耽誤婚禮,他本能就想提醒她,可大腳才跨出步伐,卻驟然想起自己的裝扮。
不成,如今他可是在查案,而且他的身分是外地孤女,自然不該認得自小在洛陽縣生長的雲縴縴,何況要是讓雲縴縴看到了他,一口道出他其實是個男人,那他這幾日來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再多的擔心,也不是不為了大局著想而暫時擱下。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他只好眼睜睜看著兩人往縣衙的方向走去,心中猜想她應該是到縣衙找阿衛。
既然是到縣衙,阿衛自然就會照顧她。
他聳聳肩,終于不再擔心,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卻萬萬沒料到縴縴壓根兒不是到縣衙,而是在那名陌生姑娘的帶領下,轉而進入另一條小巷。
那一眼,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
因為在那之後,縴縴便失蹤了。
「唔……」
當縴縴昏沉沉的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團枯黃而潮濕的稻草,彌漫在空氣中的霉味挾著一股動物腐爛的惡心氣味竄入鼻間,讓她不禁瞬間干嘔了一聲。
小手迅速捂著口鼻,卻怎樣也止不住惡心氣味侵入。
籠罩在腦袋瓜里的昏沉散去,她驚嚇的睜著眸子,發現自己竟是蜷曲趴在一只狹小的鐵籠子中,身周盡是堅不可破的欄桿鐵條,以及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女人小孩哭聲。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在作夢嗎?
她閉上眼,慌張的用力搖頭,試圖將自己從這詭異且可怕的夢境中搖醒,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冰冷的鐵條,還有那令人打從心底恐懼的幽詭冷暗。
不,不可能的……
她不死心,瞬間再次閉上眼。
這次她咬緊下唇,甚至狠狠捏了自己好幾下,疼得眼角都泛淚了,可是當她再次睜開眼,惡夢卻依舊橫躺在眼前。
「娘……我要娘和爹爹……娘……」
「嗚嗚……嗚嗚嗚嗚……」
「不要哭了,再哭那些人又要不給飯吃了,你們別哭了,乖、乖……」
「姊姊,這是什麼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娘,我要爹爹……嗚哇……」
「我也不知道,你們別哭了,別哭了……嗚……」
安慰的聲嗓不禁也透出哽咽,從縴縴的身後傳了過來。
縱然夢境可怕,彌漫在空氣中的惡心臭味也讓她反胃又難受,然而那一聲聲令人肝腸寸斷、于心不忍的哭聲,仍然讓縴縴不禁迅速坐起身,轉身察看。
微弱的光線,自頂頭大片木板的隙縫間篩落,而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仿佛听見那大片木板上傳來了腳步聲,但是那坐在對面木籠里,一個個哭得涕泗縱橫的少女、小孩,卻瞬間奪去她所有的注意。
至少有八名少女擠在小小的木籠子里,她們的腿上還各自抱著一個孩子,一群人就擠在狹小的牢籠里,卑微得就像是夾縫間求生存的老鼠,更像是被圈禁在牢籠里,待價而沽的牲畜。
縴縴震驚的睜大水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憤怒、憐憫、痛苦、焦慮……種種令人傷心的情緒在一瞬間洶涌灌入她的心房,讓她不禁迅速跪起身,激動地攀住眼前的鐵條。
「你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傷心地叫著,因為那些人臉上的淚水和恐懼而心痛。
「你醒了。」原本正安慰孩子的一名少女幽幽的抬頭看她,縱然臉上無淚,眼神卻是黯然無光。
「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會……」她不忍形容自己所看見的,只好將目光別開,看向那堆堵在牢籠兩側,迭得比牆還高的木箱、貨物。「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人虛弱的扯動嘴角,話中有話的說︰「是船艙,將我們綁來的那些人,已經把我們關在這里好幾天了,你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你看看,關在這里的全是姑娘和孩子。」
縴縴心頭猛地一震。
「難道……」
那人眼眶泛淚,溫柔地拍著懷里的孩子,另一只手則是握住另一名孩子。「這些孩子已經哭了好幾天了,不斷吵著要爹娘,可我又能如何?我何嘗不想也見見我的爹娘,告訴他們別為我擔心,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