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但臉上始終保持著微微的笑意,若無其事的刺探。「喬前輩,這樁婚事乃是晚輩九年前親口對明珠許下,不過其間晚輩與明珠分別甚久,倘若明珠改變心意,或是不願下嫁,晚輩可以理解。」
「副鏢頭千萬別誤會!」喬卦天心頭一驚,完全沒料到他如此敏銳,察覺到女兒的不甘願,連忙解釋。「小女從沒遺忘這份承諾,只是九年畢竟不算短,加上女孩兒家青春有限,因此有些心急,方才才會如此……失態。」
雖然喬卦天的解釋還是有所出入,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九年前他受一名商人委托,只身將一只木匣送往東北,不料半路遭到殺手追殺,不慎中毒受傷,所幸巧遇明珠拔刀相助,她卻為了救他受傷破相。
當年他對她一見投緣,相處愉快,談話投機。
她或許粗魯強悍,卻毫無城府,或許不懂規矩,卻熱心助人,沒有一般千金小姐的柔弱矜持,只有開闊爽朗的胸襟,他可以與她一同盡情策馬奔馳,可以隨心所欲和她一起押鏢行走江湖,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
佔有欲伴隨著憐惜油然而生,因此他親口承諾,四年後待她十八歲時便會上門迎娶,誰知道四年後當他依約到北方提親,喬家商隊卻早已在北方消失,四處都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他以為她生長于北方,就算隨著商隊遷徙也應該不難找,因此這些年來始終派人鎖定各地商隊的消息,沒想到喬家商隊卻早已舉家遷移至揚州,改經營客棧生意,才會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
女孩兒青春有限,他卻讓她足足多等了五年,莫怪她會顯得怒氣沖沖。
「前輩說得是,這事確實是晚輩不對。」蔚超恆微微一笑,氣度寬闊,當下將所有責任攬到肩上,也接受了喬卦天的解釋。
「老夫沒有責怪的意思。」喬掛天連忙心虛澄清。「副鏢頭信守承諾四處尋覓明珠,老夫感激不盡,只是明珠這次鑄下大錯,為了讓她自省,老夫已下令讓她閉門思過五日,這段日子恐怕無法與副鏢頭見面。」
「五日?」蔚超恆猛地一愣。「但是三日後,晚輩就必須趕回京城,著手籌備婚事……」他已經等了她太多年,他一直想找時間與她聚聚,聊聊她這些年的生活,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她,他卻無法好好與她見上一面?
「老夫明白,不過這全是為了明珠好,她仗著有點武藝到處滋事,如今要嫁人了,自然得好好磨磨性子,這次就算是給她一個教訓,還希望副鏢頭別介意。」見他一臉遺憾,喬卦天雖然也不想如此狠心,卻不得不這麼做。
畢竟他總不能老實說出明珠壓根兒就不想嫁給他,甚至老早就忘了他的承諾,將這件婚事忘得一干二淨,連他這個當爹的還是經由蔚超恆的說明,才知道兩人之間竟有如此約定。
這些「秘密」若是讓他得知了,那還得了!
如今明珠已經二十三,他顧得了她一時卻顧不了她一生,遇到可靠的對象自然要趕緊將她嫁出去,若是他人想娶,他不見得要使出如此卑鄙手段,但蔚超恆不同,他身家背景、名聲品性樣樣好,又是重然諾之人,將來若是發現明珠早已遺忘這份承諾,也必定不會毀約。
為了女兒的幸福,就算是用騙的、耍陰的,他都必須幫女兒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夫婿!
「晚輩不敢置喙前輩的決定,自然更不會介意,不過關于明珠所做之事我已清楚原委,明珠只是好心助人,錯不在她,希望前輩別太責罰明珠。」雖然決定不插手喬家之事,但想起明珠得被禁足五日,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為她求情。
「這是自然,但是動手打架就是不對,老夫堅持讓明珠好好閉門反省。」喬卦天執意不改初衷。
「這……」
「副鏢頭信守承諾,我喬卦天也不是毀約之人,這樁婚事老夫既然答應,就不會反悔,待副鏢頭前來迎娶那日,老夫必定親手將明珠交給副鏢頭。」喬卦天信誓旦旦的說道。
蔚超恆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決定微笑以對。
也罷,都已經等了九年,也不必急在一時,畢竟當初他和明珠算是私訂終身,岳父非但沒半點責怪還肯允婚,已是相當寬容,只要能將明珠娶回,就算再多等一些日子,他也心甘情願。
「那麼就依前輩的意思,晚輩明白了。」
今日,是京城第一鏢師--蔚超恆的大喜之日。
歷經三個月的往來籌備,蔚、喬兩家總算要在今日結為親家。
位于京城東方的蔚府,自一大清早便熱鬧非凡,門前馬車是一輛接著一輛,無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俠士,還是商場上叱吃風雲的巨商大賈,抑或是身在朝廷難得一見的大小闢員,全都給足了面子,親自上門恭賀蔚超恆大婚。
就連當今皇上及不宜出面的綠林人物,也都派人選來大禮,讓原就聲名遠播的八方鏢局更是十足風光。
拾階而上,跨過大門門檻,就見諾大的蔚府處處張燈結彩,每扇門窗都貼上了大紅喜字,自大門路到大廳間的廣場上,整齊劃一擺滿了縫席,歡笑間奴僕殷勤梭,百名賓客祝賀作揖,盡是一片喜氣洋洋,方正大廳更是賓客滿堂。
鎊界大人物難得齊聚一堂,目光皆落在今日的一對新人身上。
而八方鏢局總鏢頭蔚傲鷹和喬卦天,就分別坐在左右主位上,兩人先是相視一笑,接著默契地轉頭看著大廳中央的新郎官和新娘子。
身為新郎官的蔚超恆一身大紅喜袍,氣宇桿昂,英娶煥發,俊朗臉龐上漾著喜悅微笑,而他身旁的喬明珠則是一身鳳冠霞被,雖然罩著喜帕讓人瞧不見臉蛋,但自小看著她長大的老胡一群人,就是覺得兩人冬對得不得了。
畢競蔚超恆儀表非凡,他們家小姐美麗窈窕,蔚超恆武藝卓絕,他們家小姐身手也不差,重要的是蔚家經營鏢局,與他們喬家早年跑商隊有異曲同工之妙,行走江湖見多識廣,眼界胸襟自然開闊,小姐嫁進蔚家絕對不會被拘束。
這門婚事結得可是十足的好,兩人更是天作之合啊!
所有人笑意滿滿,站在角落的司禮算準了吉時,時辰一到立即中氣十足的開口大喊。
「新郎新娘拜天地,新人請轉身面門。」
語聲方落,賓客們立刻停止談笑,廳堂里一片喜氣祥和。
蔚超恆大手握著紅彩緞的另一端,輕輕扯著紅彩緞暗示喬明珠廳門的方向,就怕蓋著喜帕的她搞不清楚方向。
「一拜天地。」司禮朗聲大喊。
蔚超恆勾唇一笑,率先朝門外天地鞠了個躬,誰知身邊喬明珠卻是動也不動,甚至突然甩開彩緞,他詫異轉頭,听見身後喬卦天立刻發出一記輕咳。
咳聲一出,原本僵硬不動的喬明珠全身一震,一會兒後才僵硬的彎腰鞠躬。
蔚傲鷹和所有賓客雖然也是錯愕,卻推敲她可能是因為過于嬌羞才會如此失措,因此也就不介意這小小的差錯,反倒因為她的羞澀矜持而莞爾輕笑。
眼見氣氛緩和,司禮忙不迭又喊。
「二拜高堂。」
雖然彩緞落地,蔚超恆臉上仍是笑意不減,只是將彩緞重新塞到地小手里,同時拉著地轉身面向主位。
這次她沒再反抗,與他動作一致的鞠了躬,只是動作變得更僵硬了。
他溫柔微笑,看著她亮蜜色的肌膚在喜帕下若隱若現,慶幸自已終于等到這一夭。
江湖人行走江湖首重承諾,這樁婚事雖是出自于此,卻也並非沒有絲毫兒女之情,這些年來他從沒忘卻她,為了再見到她,他鍥而不舍地四處找尋她的下落,而他非常高興她並沒有忘記這份承諾,一直等著他--
「夫妻交拜。」司禮再次出聲。
他帶著她彼此面對面,與她交拜。
兩人鞠躬相接的身影投射在喜紅的織花地毯上,看得現場所有賓客開懷咧笑,開心這世上又多了對神仙春侶。
「送入洞房。」司禮最後喊道。
掌聲和賓客們的祝福聲瞬間此起彼落,蔚超恆帶著喬明珠慢步走出大廳,一路朝著新房走去。
照理說,新娘子應該由丫鬟攙入新房,他身為新郎宮則必須留在廳前與賓客寒暄敬酒,但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他就是想牽著她一塊兒踏入新房。
新房和大廳有段距離,他體貼她頭蓋喜帕看不清路,因而特意放慢腳步,一路徐徐前進。
一路上他沒有開口說話,她也安靜不語,溫馴得讓人出手意料,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她,因為滿心喜悅沒有深思這其中緣由,只是含笑欣賞她身著鳳冠霞被的模樣。
這些年她成長了許多,即使穿著寬大的紅嫁衣,也遮掩不住她因長年習武而健美苗條的體態,以及比一般姑娘還要誘人的凹凸起伏。
二十三歲的她太過性感誘人,每一道曲線都是那般的誘惑,讓人迫不及待想早點進入新房,更進一步欣賞她這些年來的「成長」。
天上的白雲緩緩飄移,前廳的喧鬧聲愈來愈遠,他終于帶著她抵達新房。
他揮手遣退門外留守的兩名丫鬟帶著她跨過門檻。
新房里陳設簡單,卻也布置得喜氣洋洋,到處皆是喜紅,原本皆是素色的床褥襲被、桌巾、椅墊,全換成了繡著吉祥如意圖樣的柔軟紅綢,就連床畔妙帳也改換作柔美紅絛。
跨入門後,他轉身將門板關上,卻驀地感到身後襲來一陣掌風,他敏捷旋身,反應極快,在電光石火間精準攫住那殺氣騰騰的玉掌。
眼前是張冷凝的蜜色俏容,原本該罩在那張小臉上的喜帕早已不翼而飛,就連鳳冠也在她出手的瞬間就咚的一聲墜地。
鳳冠沉重,甫落地,瓖嵌在上頭的幾顆珍珠水玉便彈了出去,眨眼間消失在房里幾處角落,他不以為意,反倒揚高了嘴角,對她「別出心裁」的見面禮感到萬分有趣。
「你這是打算謀殺親夫嗎?」他溫聲低笑,即使遭受突襲仍是一臉從容。
「我才不承認你是我的親夫,這樁婚事從頭到尾我都是被逼的,我壓根兒就不想嫁給你!」她咬牙切擊,鏗鏘有力地說出她的真意。當晚若不是爹阻攔,她早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了!
他迎著她的瞪視,順勢打量她巴掌大的蜜色小瞼,發現她的肌膚雖然不似一般姑娘白暫,卻蘊合著珍珠般的溫潤光澤,宛若上等黃玉,更似金黃甜蜜,讓人忍不位想伸舌嘗上一口,嘗嘗她的味道是否真如蜜一般的香甜。
可惜此刻她冷凝的表情,讓他不認為自己當真可以行使「相公」的權利,低頭品嘗她的滋味。
「你是在開玩笑?」他微微一笑。
唰!
另一只玉掌猛地擊來,他卻是眼皮眨也不眨,再次輕易攫住。
「誰跟你開玩笑了!」她橫眉豎目的瞪著他,不甘心兩次襲擊都失敗,更不甘心他那始終從容不迫的態度。
「那究競是怎麼回事?」他盯著她過于嚴肅的小臉,劍眉微揚。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你究竟懷著什麼目的,為何非要娶我不可?」她皺起柳眉,狠狠瞪著眼前的男人。
他先是一愣,接著莞爾笑琴;「當然是因為我們約好了。」
「誰跟你約好了?」她不高興的加重語氣。「是你跟「我爹」約好吧!」
黑眸一瞬,他盯著她因憤怒而灼亮的杏眸,以及一點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怒容,總算發現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不願意嫁給他?
但是當初在揚州時,岳父明明親口對他說了,她依然記得他當年的承諾,並且始終等著他上門提親!
「難道你忘了?」他刺探地問,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左臉上的那道疤。
「你少顧左右而言他,你我素昧平生,你卻掇出京城第一鏢師的頭街,暗中讓那縣官賣你面子放了我,甚至舌架蓮花騙取我爹的信任,莫名其妙非要娶我不可,你究競安著什麼心?」她僻里啪啦數落他的不是,同時不放棄的繼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