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紅莓端著餐盤回到房里時,鳳懷韜正好「睡醒」,就坐在床邊不斷重咳,她連忙奔到床邊將餐盤擱到茶幾上,坐到他身邊為他撫背順氣,直到他的情況好些才小心翼翼的將剛蒸煮好的熱茶端到他的嘴邊。
「相公請喝點熱茶吧,喝一些或許能好些。」
鳳懷韜點點頭,任由她服侍喝下熱茶,卻被入口的好俄味點亮了撞眸。
「這茶不是廚娘準備的,誰準備的?」他敏銳的問。
「是紅莓準備的。」她馬上坦承,不禁志忑不安的看著他的反應。「這是銀耳百合飲,听說可以潤肺止咳,我另外加了些蜂蜜,是不是太甜口了?」
「不,很好喝。」他露出微笑。
「相公喜歡就好。」見到他笑,她才松了口氣不再緊張。
眼看她為了他一點反應就緊張兮兮,他說不出心頭那微微震動是為了什麼。在她期盼的注視下,他將整杯熱茶一口氣喝完。
幾乎就在他放下杯子的瞬間,她也迅速接過杯子,將東西收拾好。
「你怎麼曉得這茶可以潤肺止咳?」他看著她為他而忙碌的身影。
「以前家中有人生病對,大夫說的。」她恭敬的回頭道。
「原來如此。」他臉上無波,卻明白她家中的親人指的是誰。
紅莓,自幼喪父家貧,唯一的弟弟因而轉送他人撫養,多年來獨自一人賣粥為生,無微不至照料體弱多病的生母直至生母病逝,這是媒婆給他的背景,相當尋常的背景,卻是相當不平凡的孝心。
她是個好女孩,即使嫁給他這「重病」之人也不改良善,不但不畏懼他的怪病,還為他盡心盡力……
收拾杯盤後,她接著自餐盤上端起熱粥,一邊拿著湯匙翻攪,一邊體貼的為他將過燙的三色粥吹涼。
「相公您應該餓了吧,這有碗熱粥,您若吃得下就多吃一些吧。」她舀起一匙粥正打算服詩他用飯,不料他卻忽然握住她的小手,甚至伸出另一只手貼托上她捧碗的手。
他的手掌大得驚人,不留一絲空隙的將她的小手完全包攏住,兩抹嫣紅當下飛上女敕頰,她詫異地睜大眼,清楚听見自己的一穎心撲通撲通跳得好亂,仿佛里頭有好多頭小鹿在奔跑。
雖然她長年在外拋頭露面,卻謹守男女授受不親的分際,從來不曾與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實在讓她慌了主意。
怎麼辦?她、她該抽回手嗎?可要是貿然抽回手一定會打翻熱粥,燙傷相公,但是不抽回手,這姿勢……這姿勢……
他徉裝沒瞧見她滿臉的錯愕嬌羞,徑自聞著那誘人垂涎的香味,然後握著她的小手將湯匙湊到唇邊,張口吃下湯匙里的熱粥。
「這粥也是你準備的吧?」他一嘗味道就知道,府里廚娘手藝固然精堪,卻還煮不出這樣味美好吃的熱粥。
她羞傻了,連話都答不出口,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難道是我猜錯了?」他掀唇微笑,露出一抹完全不同于手時的魔魅笑容,原就俊美迷人的臉鹿頓時間更是魅辦四射,幾乎就要將人的神魂全部勾走。
她擠不出聲音,只能迅速搖頭又迅速點頭,然後酡紅的小臉更緋紅了,宛如一顆熟透的小蜜桃。
他愈看愈有趣,不禁故技重施,又握著她的手嘗了一口熱粥,實在喜歡那咸中帶點微甜,同時溢滿杏仁果香的味道。
「這粥非常好吃,你也吃一口。」他玩上了癮,接著竟舀了一口粥遞到她的小嘴邊,誘哄她開口吃下,只是紅莓早已羞到了極點,小臉更是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哪里敢真的開口吃粥。
只見她微微退開身子,羞慌地猛搖頭。
「你不想吃?」他失望的嘆了口氣,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眸光陡地賠淡。「啊,也是,我差點都忘了我這病是會傳染的,實在不應該與你共享湯匙……」
「不、不是的!」她睜大眼,連忙出聲反駁。「不是的,紅莓沒有那個意思,相公別誤會!」她重復,接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撒謊,連忙張嘴一口吃下湯匙里的那口粥。
他看著她拚命的模樣,黑眸微微掠過一抹黝光。
「傻丫頭,難道你就不怕也染病?」
「紅莓沒有任何長處,唯一的長處就是身子好,所以不怕的。」她小聲解釋,在他的注視下不禁想起方才的親昵,整個人又開始羞慌無措。
「是嗎?」他深深看著她。
「相……相公,趁粥冷掉之前,還是讓紅莓服詩您用飯吧。」她小臉酡紅,不禁偷偷的嘗試著抽手,想要停止這讓她臉紅跳的狀況,誰知她才有動作,他馬上又露出黯淡的神情。
「你不喜歡我踫你?」他傷心的問。
她慌張的睜大眼,連忙猛搖頭。
「一早醒來有點冷,所以我才想捧著熱粥也取點暖,不過你的小手即使捧著熱粥,卻還是有些涼呢……」他輕輕移動指月復,有意無意地摩竿她的手背,不難猜出她手涼的原因。
「因為方才煮粥時踫了水,又吹了風……」她慌亂地解釋,本能的又想抽回手,就怕會冷著他,誰知他的大掌卻牢牢禁錮了她的動作。
他明明是個病人,卻出乎意料的並非完全虛弱無辦,尤其他的大掌好溫暖,掌間布滿一層粗糙厚繭,隨著指月復摩竿,在她的手背制造出一股好奇怪的感覺……
她渾身發燙,覺得自己就快羞暈了。
「相、相……相公,紅莓手冷會、會冷著您的,粥也、也得趁熱喝才行……」她結結巴巴的說道,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了。
他卻是微微一笑,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她。「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她傻傻看著他迷人的笑容,不知怎麼的,總覺得他笑容不同以往,就連他看著她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所以你不需要對我畢恭畢敬、戰戰兢兢,你是我的妻子,我會照顧你的。」他低聲說著,眼底深處浮現點點柔光。
即使直到如今,他仍然認為這場婚姻只是樁權宜之計,但她出乎意料的執著忠誠卻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檢到一塊玉石,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對他如此一心一意,甚至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照顧他,但她的舉動確實感動了他。
她是個好女孩,他既然開口承諾便會好好照顧她,不是生活上的不虧待,而是一輩子的妥善照顧。
她眨眨眼,感覺心跳又撲通撲通的不受控制了。「紅莓是妾,應、應該由紅莓照顧相公才對啊……」她不明所以,竟傻傻的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讓我照顧不好嗎?」他不由得失笑。
小臉更紅,她迅速點頭卻猛然想起自己的身分,于是又連忙搖頭,但見他難過地張口嘆氣,她又慌張的改為點頭。
她慌亂不知如何是好的反應,終于讓鳳懷韜忍俊不禁偏頭低笑出聲。
她睜大眼,看著他精神抖擻的笑容,不禁有些征愣,卻更是開心。
「相公,您今日精神好多了,也不像昨夜那般咳得厲害了呢。」她沒有多想,立刻說出心里的想法。
他瞬間一愣。「應該是你煮的銀耳百合熱飲有效,我總覺得喉肺溫潤多了。」他面不改色的說出一個理由解釋,說起謊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她雙眼一亮,信以為真。「那紅莓這就再去替您煮一杯來!」
「先吃粥吧。」他不慌不忙的阻止她。「從昨夜到現在你都還沒用過飯,餐盤上不是還有一碗粥嗎?我們一塊兒吃吧。」他松開大掌,要她端來另一碗三色粥。
「紅莓還不餓,紅莓先伺候您用飯。」她搖了搖頭,凡事總以他優先。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吧。」他勾唇一笑,驀地露出有點壞壞的邪笑。「我喂你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我們一人一口,把兩碗粥都吃完……」粗糙大掌輕輕撫上她的女敕頰,讓她立刻想起方才的親昵。
她心跳如擂鼓,面紅如霞,怎麼可能真的讓他伺候?
沒多想,她立即為他端來熱粥,就怕動作慢了真的要被「喂食」。
「吃吧。」他接過熱粥,像是獎勵听話小動物似的模了模她的頭,接著率先張口吃粥,知道自己若不先用,她絕對不會有動作。
丙不其然,瞧見他能獨自用膳後,紅莓才擱下心頭的擔憂,低頭小口小口的吃起粥來,只是她嘴巴上雖然吃著粥,一雙水眸卻不對飄向身旁的鳳懷韜,像是關心著他的狀況,卻也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打從十年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他像大氅上的翔鳳刺繡,英氣勃發、俊美尊貴,是她這輩子都觸踫不著的人物,因此即便一心想報恩,卻也從沒想過能再與他相遇,更沒想過能同坐一張床上,在這麼近的距離和他一塊兒用著早飯。
十年了,他依舊溫文儒雅、俊美無鑄,依舊讓她一看就舍不得再移開眼。
以往她只能抱著他贈與的大氅,眷戀地看著上頭的翔鳳刺繡,然而如今他卻真真實實的坐在她身邊,真真實實的與她說著話,真真實實的對著她微笑,甚至病情在成親的第二日就有了起色。
她明白自己是什麼身分,所以什麼也不奢求,只求真的能夠為他帶來喜氣,讓他的病情好轉,只求一輩子為僕為妾,好好的伺候他……
碗里熱氣裊裊,徐徐襲上她的面頗,將她的小臉蒸撲得愈漸沸紅,朦朧煙霧間她悄情彎起嘴角,露出一抹靦腆卻滿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