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紹縷才走進家門,梅盧意便馬上迎了上來。
「梅梅,怎麼這麼晚回來?還有你是不是把手機關機了,撥了好幾次都不通。」
「中午吃飯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掉到湯里,壞了。」
梅紹縷拖著沉重的步伐癱倒在沙發上,而梅太太對于手機怎麼會掉到湯里的事,也不覺得驚訝,只是淡淡的喔了一聲,就走進了廚房。
「好耶好耶,你的手機『又』壞了,我正好想換一支新的手機,我的舊機給你喔!」廚房里忽然探出一張可愛的小臉。
白茉葵捧著一碗面,開開心心走到梅紹縷身邊坐下,然後很自然的拿起遙控器將電視打開,怡然自得的模樣,仿佛這里是自己家。
「你的手機不是才買不到半年?」她看向一同長大的同村好友兼鄰居。
「可是它都不能玩游戲,好無聊。」白茉葵呼嚕呼嚕的吃起面來。
「敗家女。」廚房門口傳來另一抹秀氣的女聲。
「我才不是敗家女,那些錢都是我自己賺的耶。」白茉葵立刻瞪向那戴著黑框眼鏡的好友,白女敕女敕的可愛小臉氣鼓鼓的,就像一只沒有刺的河豚。
「奢侈女。」史書黛換個說法,然後也坐到沙發上。
「我哪有!我買東西都會殺價,一點也不奢侈。」
「花錢跟殺價根本是兩碼子事。」
「所以啊,我不奢侈!」得意洋洋。
她實在懶得理這個笨蛋。轉身,史書黛看向好友。「我們來慶祝你找到工作,不過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怎麼了?」
「該不會被炒魷魚了吧?」白茉葵捧著碗加入話題。
「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鏡框下那柔媚的丹鳳眼立刻射向身邊的白目鬼。
「可是我不說話,你們會很無聊啊。梅梅,你真的被炒魷魚了喔?」
「我……」
「不會吧?!你被炒魷魚了?」本來是幫女兒端面來的梅太太,一听到消息,眼眶立刻泛紅。
「不是啦,我……」
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報紙的梅先生,頭也不抬的安慰︰「失敗為成功之母,不用太過在意。」
「可是我……」梅紹縷開口想解釋,但又被人打斷。
「我就說咩,梅梅不可能會這麼好運啦,看吧,果然一天就GAMEOVER了,看來廚房的蛋糕是派不上用場了,不過你們放心,我會帶回家吃。」圓亮亮的眸子里露出一股饞意。
「白茉葵,你可以再白目一點。」丹鳳眼再度射向身邊那名副其實的白目鬼。
「我這不是白目好不好,而是在發揮愛心幫你們維持身材,我這麼慷慨的捐出我吃不胖的身體幫你們容納熱量,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你——」
「我拜托你們不要再吵了,可以安靜的听我把話說完嗎?」梅紹縷無奈的大喊。
「可以。」
「節哀順變啦。」
截然不同的回答,讓三雙眼立刻看向那不合群的白目鬼,而後者,當然立刻低頭呼嚕呼嚕的吃面,裝沒事。
「我並沒有被炒魷魚,你們不用擔心。」梅紹縷對著關心她的好友微笑,但語氣卻有些無力。
「真的假的?」某人又捧著碗湊了上來。
梅太太立刻轉泣為笑。「梅梅,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雖然職務有些變動,不過好處是薪水也調高了。」
史書黛務實地問︰「多少?」
「五萬。」梅紹縷回答。月薪五萬可以做很多的事,除了可以償還學貸,還可以幫助家里不少,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這個飯碗給摔了。
「五、五萬!」梅太太激動的直推丈夫的手臂。「爸爸!你听到沒,梅梅不但沒有被炒魷魚,還被調薪耶!她們老板一定很賞識她!」
「她老板很有眼光。」梅先生贊許的點頭,可一雙眼還是黏在報紙上。
「原來有人的眼光跟我家院長一樣好啊!」對商業幾乎一無所知的小護士——白茉葵興致勃勃地問︰「齊氏集團的老板是誰?我讓我家院長去認識他!」
天,雖然她很不想這麼想,但是這群人真的很白痴耶—
天底下有哪間公司會讓第一天上班的人升遷?更別說是調薪了,這一听就知道其中有問題,虧這群人還能高興成這樣,唉……
搖搖頭,史書黛一臉嚴肅的看向好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職務為什麼會變動?」
她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書黛。
壓下疲憊,梅紹縷扯出一抹微笑,強打起精神解釋︰「其實也沒什麼,因為秘書部正好缺人,所以就由我去替補空出的缺額。」
「什麼缺額?」
梅紹縷非常慢條斯理的開口︰「總裁助理。」
靜。
除了電視聲,客廳一片鴉雀無聲。
「你再說一次。」史書黛挑起典雅秀眉,柔媚的丹鳳眼里充滿興味。
她的好友成了齊星的助理?那個航太天才、台灣最冷酷、亞洲最會賺錢的男人的助理?
「因為種種原因和種種意外,所以我沒有選擇的被『榮升』成總裁助理,雖然可能會有變數,但是……」她聳聳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爸爸,你听到了沒有,梅梅的總裁賞識她,賞識到讓她當自己的助理耶!」天生少根筋的梅太太再度激動的推扯丈夫的手臂,幾乎喜極而泣。
「她總裁很有眼光。」梅先生還是看著報紙,但後頭的嘴卻早已翹得老高。
「怎麼又變成總裁了?總裁和老板有什麼不一樣?總裁助理很厲害嗎?」白茉葵搞不清楚狀況地問。
史書黛假裝沒听到耳邊那些可笑的對話。「他是怎麼樣的男人?」
「嚴酷、霸氣、毒舌、龜毛、唯我獨尊。」梅紹縷幾乎想也不想的回答。
「難怪你看起來這麼累。」
「我懷疑明天會更累。」想到明天,櫻花色的女敕唇就忍不住逸出一抹申吟。
「雖然累,不過看在錢的分上……」史書黛挑眉。
梅紹縷立刻精神奕奕。「我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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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計在于晨。
有鑒于自己還是只菜鳥,對許多事還不甚了解,所以梅紹縷特地提早一個小時來到公司,準備為自己的一天鋪路。
一夜的睡眠洗盡了她的疲憊,也注入新的活力,她的臉色朝氣紅潤,甚至還散發著淡珍珠色的光芒,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亮眼極了。
提著包包,她神采飛揚的踏出電梯,準備用最快的速度抵達自己的辦公桌;可下一秒,那神采飛揚、甜美如花、閃耀亮眼的小臉卻抹上一層驚慌。
不會吧?
大腦里只來得及閃過這三個字,接著窈窕的身軀便以完美四十五度角的姿態往後傾倒——
咚!「噢……好痛!」
陽光自玻璃窗外灑進,梅紹縷蹦出一道椎心刺骨的哀鳴,霎時,她的眼角淚花閃閃,同時,腳邊也是水花閃閃。
可惡!到底是誰那麼沒公德心啊!搗著,她五官扭曲的瞪著腳邊的一灘水。
「你還好吧?」
男人的聲嗓忽然在耳邊響起,小臉瞬間臉色大變。
不會吧~~不會又是「他」吧?
瞪著腳邊那一小灘水,梅紹縷不斷的在心里告訴自己剛剛那聲音只是幻覺,那不是真的,不是真——
「你還好嗎?」淡漠的聲音切斷了她的妄想,高大的身軀挾帶著懾人的氣勢,單膝跪在她的身前,一如昨日。
「我……」蔥白小手迅速搗住辣燙的小臉,黑暗中,粉唇逸出一抹申吟。
「剛剛,你摔得不輕。」深邃的黑眸筆直的注視著那將頭埋起來的小頭顱,紳士的沒探向那微露的春光。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黑色的棉質窄裙,窄裙雖然貼身,但大幅度的姿態改變還是讓它上移了不少,即使他刻意不看,但那女敕白透亮的肌膚還是在他的眼角余光微微閃亮。雖然她是他的下屬,雖然他從來就不曾在意過員工的外貌,但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美,總是讓他很難忽視。
「你……都看到了?」甜美的聲音充滿了困窘,雖然她不認為他會漏掉任何她出糗的鏡頭,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期盼,期盼他只是剛好路過,期盼他並沒有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
「基本上。」淡定的語氣透著一股嚴肅,但黑眸里卻滲出了一抹笑意。「我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噢,天哪!」巨大的羞赧讓梅紹縷忍不住又申吟了一聲,小臉更加往掌心間埋去。為什麼每次她出糗的時候他總是在場?
梅紹縷多想挖個洞把自己掩埋起來,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但偏偏他卻不讓她稱心如意。
「我清楚看到你是因為踩到這灘水而滑倒,我想這應該是清潔人員的疏失,關于這件事,我會跟清潔公司提出抗議,讓他們賠償你的損失。」
他竟然看得這麼清楚?!「我損失的只有面子,面子賠得回來嗎?」
縴細的十指間逸出更大的申吟,聞言,黑眸里的笑意更深,覺得她真是倒楣。
這座大樓總共有十座電梯,可以抵達頂樓的則有三座,他在這里工作了七年從沒在電梯門口滑倒過,而她,才上班不到兩天就跌了兩次跤,她真該去燒個香拜個佛或是多做一些好事,來改改自己的運氣。
「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他很好心的安慰她。
「就算那樣,你還是看到了啊。」
她繼續嘟嘍,不懂自己為什麼就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堪的一面。
才上班兩天就在他面前摔了兩次跤,他一定會覺得她倒楣又可笑,嗚……她的形象都毀了啦!
「我不會笑你。」
才怪!昨天明明就有偷笑!
想起昨天的事,梅紹縷心里又是一陣赧然。
「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是辦法。」他看了眼時間,務實的表達出看法。
「我知道。」
「那你準備起來了嗎?」
蔥白縴細的十指動了動,她困窘的自指縫快速的瞥了他一眼,卻不肯吭聲,五秒後,才又開口︰「你不用理我,我……呃,有些事要思考,等我思考完了我再自己起來。」
劍眉迅速挑起,齊星若有所思的望了眼那黏在地板上的圓翹,然後不禁輕咳了一聲,壓下喉間的笑意。「我可以幫你。」
不用猜也知道思考是假,痛到站不起來才是真,她就是愛逞強。
「不、用麻煩!」
「我知道你覺得尷尬,但是我沒辦法對一個受傷的女人視而不見,所以你就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乖乖的讓我幫你吧。」
喂!什麼叫做浪費他的時間?既然他時間寶貴,那就走啊,干麼說得好像是她在找他麻煩?
指縫更開,梅紹縷本想不著痕跡的偷瞪他,沒料卻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剎那,心髒驀地緊縮,接著她想也沒想立刻將十指並攏,很沒種的躲到黑暗的世界里當鴕鳥。
糟糕,他該不會發現她在偷瞪他吧?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願意了。」
淡漠的嗓音夾帶著一股熱氣,輕輕的、暖暖的在她耳畔泛開,讓耳畔的肌膚起了一股顫栗。她直覺的想躲,卻發現腰上似乎多了一股力道,然後她的身體竟然——
升空了!
「啊啊——」無預警的騰空嚇壞了梅紹縷,尖叫的同時,她本能的伸出雙手攀住身邊的某樣東西。
「你,想勒死我嗎?」瞪著身上的無尾熊,齊星很努力的不讓自己變臉,但卻無法阻止某種火熱自月復間泛開。
他不是木頭,而她,也不是真的無尾熊。
他有神經,全身上下都有,所以他完全可以感受她的身軀是多麼的柔軟,而她柔軟的身軀又是如何緊密扎實的貼覆在他身上。
若不是明白她單純的個性,他會以為,她這是在勾引他。
「我、我……」他的聲音讓她稍微恢復一點鎮定,可當她發現自己不雅的姿勢後,馬上又陷入兵荒馬亂的世界中。「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所以……總、總之,我馬上放手,對不——」
「抓好。」他低喝。
「啊?可是——」
「抓好,別像只蟲子亂動,否則摔下去,我不負責。」他鎖住她羞怯的雙眼,漆黑的眼眸似乎多了某種東西,讓她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應該可以走,你根本就不需這麼費力。」
「一點也不費力。」說話的同時,深邃的黑眸可疑的閃爍了幾下。
基本上,她輕得就像羽毛,不過身材卻一點也不像扁扁的羽毛,該長肉的地方完全沒有偷工減料,所以他才無法忍受她的磨蹭。
「可是——」她還是遲疑。
「閉嘴,抱緊我。」
這次他干脆直接下令,而她,自然是震懾于他的魄力之下,小手不敢拂逆的,立刻乖乖的環上他的肩頸,卻刻意不與他有太多接觸。
但即使如此,她依舊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男性香味、可以「體會」到他的肌肉是多麼的健壯有力,甚至,她還可以感受到他噴拂在她頸畔的氣息是多麼的熾熱酥麻。
一股高溫莫名的染上了臉頰,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梅紹縷的心里既羞赧又別扭。
明明就不熟,卻得這麼親密的倚靠著他,就算是幫忙,也未免太那個了吧?一般人應該都是用攙扶的不是嗎?他真是奇怪。
齊星的步履大而沈穩,一下子,就抵達沙發邊。
他將她放到沙發上,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也解除了她的別扭,但卻沒有離去,反而佇立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你最好試著動動自己的脊椎,感覺一下有沒有哪里感到不適。」
「喔。」雖然別扭,但梅紹縷還是依言微微扭了下腰身。
雖然還是有些疼痛,但是脊椎倒沒有什麼不適。
說來,老天爺也不是真的無情,雖然她從小就很倒霉,意外也總是頻頻,但她從來就沒有受過嚴重的傷害,頂多就是磨破點皮,流點小血,除此之外,她還真的沒有傷重住院過。
「如何?」他問。
「嗯……好像沒什麼大礙,應該沒有傷到脊椎。」她不自在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的動了動,往一旁坐了過去。
「那就好。」她疏離的小動作他看在眼里,心里驀地一陣不痛快。
他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好,公司員工私底下都稱他為惡魔、殺手,但他從來就不痛不癢,但為什麼她的小動作卻讓他在意了起來?
濃眉緊蹙,卻始終厘不清頭緒。
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悅,梅紹縷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呃,總裁……」
他看向她。
「謝謝你的幫忙,我想,唔……你應該很忙,所以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去做事了喔。」語畢,也不管他準不準,拿起身邊他順手幫忙撿來的包包,一溜煙的就跑向自己的辦公桌。
放下包包,她迅速躲到電腦螢幕後頭,不再讓那懾人的身影在自己的視線內晃動,影響自己做事。
拿出昨夜花心思做好的筆記,然後再攤開桌上的行事歷,很快的,她陷入自己的思維中,完全忘了齊星的存在,因此也完全沒注意到左手前方,有一雙黑眸整盯著自己。
不知何時,齊星早已起身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前,但他卻不急著進門,反而站在門前觀看她專注的小臉。
原本,他對她一點期望都沒有,甚至猜測她撐不了一天,但她卻完全顛覆了他的想法。
她勇敢又美麗,雖然經驗不足,但很認真負責,而且一點就通,以一個新報到的菜鳥而言,她算是相當出色的了,若是她能撐到最後,那麼將來的她必定教人刮目相看。
「咦?不能寫?難道是沒水了嗎?」粉唇忽然吐出一聲嘟囔。
運氣不好這點,也挺出色的。
「這枝也不能寫?這枝筆是新的耶。」
或許,應該算是相當不好。
「斷……斷了?為什麼?這不是鋼筆嗎?!」
好吧,其實她是倒楣透了!
微抿的唇角瞬間更緊,齊星忽地轉身推門,接著大步的跨進自己的辦公室。
就在門板闔上的瞬間,梅紹縷似乎听見一抹笑聲,原本她很想轉頭去察看,但是手中的鋼筆卻不斷的自斷裂的筆頭滲出藍色墨水。
眼見行事歷就要遭殃,她立刻手忙腳亂的抽出面紙來阻擋災情,因此也就沒發現,那低沈的笑聲其實來自于她嚴肅的上司——
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