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衛宮不愧是仁政愛民的城主,明白繡帕能替城民帶來利益後,他竟也不阻止城民兜售繡帕,只是讓人在東、西兩座兵器樓里增設司禮所,負責收受禮品。
所有禮品一律經由點收分類,再以等值禮品回送,禮尚往來,兩不相欠。
短短幾日,所有曾送出繡帕的姑娘們,皆陸續收到毫無絲繡的素帕,那空白一片的帕面,清楚表達出蒼衛宮的「無情」,讓所有人心都碎了。
示愛被拒,饒是作風大膽的江湖俠女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更別說沒見過世面的商賈之女,不待大船入港,不少人早已備好包袱,打算回鄉療傷。
少了買家,「情絲如繡」的風潮自然瞬間消退大半,城里也逐漸恢復平靜,不再有人拿著繡帕,四處瘋狂追逐著蒼衛宮。
雖然少了買氣,不過城里的婦人卻都賺足了荷包,個個心花怒放,因此趁著司徒杏今日輪休,特地邀她一塊兒共餐,好感謝這段日子以來的協助。
孩童放學後,二十來名的婦人借了習字廳前的大廣場,各自備足鍋鏟食材,利落燒出一盤盤的好菜。
好菜上桌,所有人圍坐在一塊兒,開心的談天說地,逗留在附近戲耍的孩童們嗅到香味,個個垂涎三尺的跑到籬笆外偷瞧,也被熱情招待。
秋風涼涼吹送,人情味暖暖飄散,孩童們規矩用餐,婦人們則是一邊幫忙挾菜添飯,一邊聊城里的大小事,聊著心里的想望,同時也聊到了蒼衛宮。
原來蒼衛宮的少年時期並非在蒼淵城度過,十五歲那年,他便只身到外頭闖天下,期間陸續結識不少伙伴,于是組成護商隊,護著商人貨品游走于所有危險商道,直到父母兄嫂相繼在戰場上過世,他才領著大票人馬趕回蒼淵城主持大局。
當時城里群龍無首,又因幾次大戰而元氣大傷,敵國見機不可失,連夜發兵壓境,妄想一舉殲滅蒼淵城,若非蒼衛宮率領護商隊,以高深莫測的武藝兵法反擊,恐怕蒼淵城那夜便要亡城。
大戰之後,傷兵待療,喪事待辦,城里凌亂蕭索,滿布哀傷,護商隊協助處理諸事,甚至留下守護蒼淵城,他們帶來強大的武力,更帶來冶鐵鑄造技術,為今日的蒼淵城奠下最深厚的根基。
說起蒼衛宮和護商隊,婦人們便有無限的感佩和敬重,而司徒杏也總算明白神出鬼沒的「御影」,以及潛伏在蒼淵城各處的那些暗樁,究竟是什麼來歷了。
孩童們玩性大,吃飽飯後,立刻彎腰道謝,便跑到角落繼續玩耍,留下婦人們一邊收拾,一邊談天。
司徒杏理所當然也端起一迭碗盤,打算拿到外頭的水井清洗,不料卻被身邊的婦人給劫走。
「唉呀!司徒姑娘妳這是做什麼?這收拾的事交給咱們就行了,妳快回去坐好啊。」薛大娘將碗盤迅速擱入手邊的木桶里,連忙揮著手中的濕布,要司徒杏趕快回去坐好。
「多個人動作快些,大娘不用客氣。」司徒杏試圖接過薛大娘手中的木桶。
「那怎麼行?這些日子咱們已經麻煩妳太多了,今日妳是客人,這些小事自然得讓咱們來。」薛大娘堅持不交出木桶,還用肥敦敦的身子將司徒杏往椅邊頂。
繡坊里的繡娘不少,不過像司徒杏這般好相處的可不多,她不但溫柔體貼,還認真有耐性,從來不曾責備她們手拙,甚至大方教她們認字,這次「情絲如繡」也是因為她的鼎力相助,才能如此成功。
除了感激,家中有兒子的,都巴不得能將她娶回家做媳婦,不少人私底下與她說媒了幾次,可惜總讓她以年紀為由給婉拒了。
其實二十五哪里算老?放眼整座蒼淵城,她們可沒見過哪個姑娘的姿色比得上她,更別說她學識不淺,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繡工呢!
薛大娘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路輕輕的頂啊頂的,總算將司徒杏給頂回到凳子上,這才滿意的轉身離去。
而被逼著坐下的司徒杏,只好順手拿起擱在桌上的濕布,幫忙擦拭桌子,可惜她的手不過才輕輕往前一揮,手中濕布竟立即被人搶走。
蒼淵城里的男人多是武人出身,婦人們耳濡目染,手腳自然也就敏捷,清理的同時,也謹慎的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非得確定她安分坐好,才肯露出笑容。
眼看所有人合作無間,滴水不漏的監視著她,她只好將雙手擱在腿上,順從的不再「輕舉妄動」
秋風襲來,她閑適遠眺紅黃摻染的山頭,一名孩童卻忽然來到她身邊。
「看來你交到不少朋友。」她頭也不回的道,彷佛早曉得來人是誰。
「妳不也是?」蒼要軒面色不改,拉了張凳子,理所當然的坐到她身邊,和她一同遠眺山林秋色。「我曉得『情絲如繡』是妳搞的鬼。」他閑聊似的開口。
她加深笑意,轉頭望向他。
「是啊,多虧你暗中推波助瀾,這『情絲如繡』才能如此成功呢。」她話中有話的道,可沒忽略他私底下做了哪些「好事」。
他詫異的看向她。
「妳知道我做了什麼?」
「當然,城里的事是瞞不了女人的。」她眨眨眼,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井邊的婦人們。
蒼淵城的婦人不只手腳敏捷,對于消息更是靈通,透過婦人間的閑聊,她明白他私下集結了許多孩童,拿著繡帕到處宣傳,煽動那些姑娘打鐵趁熱,主動加競爭行列。
嚴格來說,她不過是在那些姑娘的心頭放了簇火苗,可讓那簇火苗蔓延成大火的人,卻是他。「情絲如繡」之所以會形成風潮,他厥功甚偉啊。
「反正終究是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我只是讓那些女人早點認清事實。」他不屑輕哼,索性承認自己的陰謀。「憑她們還配不上我叔父,自動離開蒼淵城,總比留下來繼續丟人現眼好。」
「配不配,該由你叔父來決定。」她打趣的瞅著他。「何況你也不能一竿子就打翻整船的人,其實里頭也有不少好姑娘。」
他皺緊俊眉,不敢相信她會替那些女人說話。
「我叔父絕不會看上那些女人,我也絕不接受那些女人當我的叔母!」他不容置喙的說道,神情倔強得很。
她揚眉。「你這樣挑三揀四,難道打算讓你叔父一輩子孤家寡人?」
「才不是,將來我叔父若是真心愛上哪位姑娘,我定喊她一聲叔母,並敬她一輩子,可那些女人壓根兒就不是真心喜歡我叔父,而是覬覦我叔父的──」他倏地住口,恨恨咬牙。「總之,那些女人全是別有居心,若真的入主蒼淵城,必定會搞得天下大亂,這對城民而言,並不是件好事。」
唉,怎麼叔佷倆全是一個樣?心里想的,永遠是蒼淵城和城里的百姓。
望著他早熟的神情,她不再開口說話,而他,也不想持續這個話題。
「我從沒听說萬縷城有人以繡帕示愛,妳怎會突然想出『情絲如繡』這點子,讓繡坊里的人全幫著妳繡帕子?」他索性改變話題,問出心中疑惑,始終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繡坊里殘布多,與其扔掉,倒不如物盡其用,我瞧蒼淵城里姑娘多,就想到這點子了。」她泰然自若的說道,心底卻不禁贊嘆他的敏銳。
「當真?」
她勾起微笑,正要回答,婦人們卻拿著清洗干淨的鍋碗瓢盆,走了回來。
「欸,哪家的小孩,真俊!」婦人們沒認出蒼要軒的身分,隨手搬起桌椅,打算打道回府。
「我也覺得俊呢,將來鐵定和他叔父同樣迷人。」司徒杏瞧著他刻意抹黑的小臉,莞爾笑道。
蒼要軒抿著小嘴,瞪了她一眼,竟一溜煙的轉身跑走了。
熬人們以為他在害臊,不以為意,與司徒杏談談笑笑,一塊兒離開了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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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近來,她鐵定是在走霉運。
望著眼前一群故意擋住她去路的男人,司徒杏簡直想仰天嘆氣,春史沒著落,她卻屢次遭人調戲,卻還得顧忌著身分,不能出手,這不叫倒霉叫什麼。
暗嘆了口氣,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誰知為首的男人卻不肯放過她,眼色一使,竟讓手下們將她團團圍住。
「姑娘別走啊,相逢自是有緣,不如讓大爺我作東,請妳一回吧?」為首的男人踱步來到她身邊,臉上的笑容比黃鼠狼還要不安好心。
她暗自深呼吸,屈膝輕輕福身。
「多謝大爺好意,不過我已燒了飯菜,正打算喚我夫婿回家用飯呢。」
「妳嫁人了?」男人的笑容瞬間凋零大半,不敢相信嬌艷如她,竟然已是名花有主。
「是啊。」她皮笑肉不笑。「我夫婿今日輪值守城,就和我約在前方小亭里,沒見到我,必定會馬上過來找我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夫婿懂武,不想惹麻煩的就快滾。
為首的男人果然有些猶豫,思考著該不該出手。
听說前陣子有人在蒼淵城里調戲女人,結果當場被蒼衛宮廢了武功,讓人扔到了城外,是生是死還不曉得。
「爺,這娘們美得不可方物,就算嫁人了,滋味也一定特別的好。」一名手下對著男人悄聲道。
「是啊,反正這巷里正好沒有其它人,您索性──」另一人也湊過來給意見,那語氣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男人心癢難耐,瞧著娉婷美艷的司徒杏,色心壓抑不住,一雙婬眼離不開她婀娜性感的嬌軀。「可她的夫婿……」
「這蒼淵城地大林多,咱們將人劈暈,換個地方就是。」那人繼續煽動。
「是啊,何況主子不也下令,要您想辦法扯蒼衛宮的後腿,順道亂了蒼淵城的底?這正是個大好機會,要是城民陸續失蹤,鐵定能分散蒼衛宮的注意力。」。另一人也游說著
「你是說……不止這一次?」為首的男人眸光閃爍。
「憑爺的能耐,一個當然不夠您嘗,明日起,小的再幫您多物色幾名對象,保證讓您滿意。」兩人竊笑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