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褚冠澤和艾琳出門後,程可喜繼續自己的工作,到二樓的工作室里幫他整理桌面——
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這兩天他待在外頭的時間比家里多,所以除了寢室和衣物間,其他地方都沒什麼動到,有沒有整理看起來也都一樣,她只要撢撢灰塵就可以交差了。
唉,真無聊。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討厭這種‘錢多事少’的時候,悶悶不樂地窩在他的椅子上,一個人玩起轉圈圈游戲,從椅子上三百六十度看著這間工作室里的擺設,猜測它們是否也有被主人冷落的心情。
發了一會兒呆,她關上燈,走下樓去……居然看到褚冠澤也走進客廳里。
「你怎麼回來了?」她訝異地問,以為他正在和艾琳吃燭光晚餐哩。
「我買了晚餐,一起吃吧,」他也正要走上樓去找人而已。
「那艾琳呢她?她一個人——」
「她不是一個人,今天約了一群朋友吃飯,吃過飯後他們會送她回飯店。」所以他把艾琳送到餐廳就回來了。
原來不是兩人單獨共進晚餐,程可喜郁結的心情好似松開了點。
「可是你們不是要一起吃飯?」怎麼又突然買了晚餐回來,把艾琳留下?
「我難得幫你買晚餐,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哩叭嗦的,快過來吃。」他拉著她的手走向餐桌,逃避她的疑問。
因為我比較想和你一起吃飯,這幾天被艾琳那個丫頭害得我們倆都沒時間好好相處,而且把受傷的你一個人留在家里我也不太放心,誰曉得你這麼笨,待會兒會不會又剝個香蕉皮害自已跌個四腳朝天……
這麼多肉麻的理由和惦記就是他去而折返的原因,但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卻一句都說不出口,惡心的對白只有在劇本里他才寫得出來。
看他說得好像是什麼恩惠似的,她不是很想領這份請。「我又沒叫你買,我說過我回家再吃就好啦。」
「坐下。」他拉開椅子把她塞進位子里。不管她領不領情,逕自把買回來的晚餐—一擺上桌,還幫她添了飯。
「這牛肉和菠菜可以補血,多吃一點。我幫你買了紅豆湯,吃完飯再喝……」他往她的碗里夾菜,邊說明每樣食物的好處。
她看著桌上每樣都對身體有益的菜肴,一直听到‘補血、補氣、補傷口’之類的形容詞,再望著這個把菜堆滿她的碗的男人……
霎時間,她有了點領悟。關于他折返的原因,好像是為了她。
「其實你很擔心我對不對?」她問道,怏怏不樂的心情因為察覺到他的關心,頓時像撥雲見日一樣小小放晴。
「你本來就沒有做過什麼讓人放心的事。」他答得理所當然,就是不肯坦率地承認自己是因為掛念她才沒心情去跟別人吃飯。尤其是想到她受傷後都不太理人,只顧做自己的事,更讓他心里像梗了根魚刺似的不好過。
「所以你是因為放心不下我一個人,才又折回來陪我,還特地買了這麼多補血的食物給我吃……怕我因為這點小傷口而貧血呀?」她看著這個嘴硬的男人,洞悉了他口是心非的關愛,和潛藏于心的溫柔,還故意調侃他實在太過小題大作。眼前這套‘食補套餐’對她這一公分的傷口而言,似乎豪華得太超過了。
「咳,多吃點魚,可以補腦。」他板著一張瞼,不願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把一盤魚默默的推到她面前,眼神很可疑的飄到另一邊,避開她的跟隨。
程可喜笑著夾了口魚肉,看著他那臉‘欲蓋彌彰’的裝酷表情,心里的晴空又擴充了一大片。連日來因為被他冷落而產生的郁悶感,好像也都因為他這一刻所表現出的關心而轉淡了許多。
補腦?哼,她現在不用腦就看得出來,他因為被說中心事而尷尬地想逃避她的目光啦,呵……
「還有關于下午的事……」他吃了幾口飯,又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嗯?」哪件事?
「就是你把自己的手當隻果切,然後我情急之下對你說話有點大聲的事……我也有點不對。」他臉上的表情不多,全程都很保守的承認自己的‘失誤’,還沒忘了提到那是在情急之下才做出的反應。
因為程可喜擺了一個下午的冷臉給他看,所以他後來也有稍微反省了一下,並且告訴她自己的心得。
「你是在跟我道歉嗎?」她有點意外這心高氣傲的男人居然會向她認錯?她還以為他只有對艾琳才會這樣放低姿態呢。
「我……嗯,差不多是那樣。」他本來想否認的,畢竟他的字典查沒有道歉這種詞匯存在,但望著她的臉突然想起她哭泣的模樣,他又覺得承認一下沒關系。
就像艾琳說的,他應該要對受傷的人再‘和氣’一點才對,可是他卻反而凶了她一頓,一定讓她不太好受。
程可喜見他沒有反駁,心里更是訝異。雖然他這聲道歉實在有些含糊,但她知道這對他來說己是十分難得的‘記錄’了,認識他以來,還沒見過他跟誰低頭認過錯呢!
如今他主動對她表示歉意,不僅讓她感覺比較受到尊重,也讓她覺得自己和艾琳的‘層次’似乎稍微接近了一點。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比較心理,盡避她也曾試著說服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她就是無法不在意自己與艾琳在他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少差距?
于是這次換她吃了半碗飯,忍不住開口問他︰「冠澤,你覺得艾琳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嗯。」他看她的碗空了一半,又往她的碗里夾菜。
她起皺眉,懷疑他有沒有認真在听她的問題,把自己的碗挪開一點。
「那你覺得我和她的長相是不是差很多?」她問得有點婉轉,免得他一口氣回答‘對,你比較丑’,她一定會當場哭出來。
「廢話,你們倆又不是雙胞胎,當然差很多。」他的神情有點不屑,心想這是什麼蠢問題?
「不是,我是說你覺得我的五官和她的五官比起來……不一樣的地方在哪里?」她想問又怕受傷害,所以覺定別把五官拆開來評分,譬如誰的眼楮比較好看、誰的鼻子又挺一點……這樣分散打擊,她應該比較能接受吧。
褚冠澤很仔細地盯著她的五官看了一遍——兩只耳朵、一對眉毛、一雙眼楮、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一樣啊,拜托你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飯,不要想這麼無聊的事。」他有些不耐煩地說,覺得她的五官樣樣不缺,而且看起來順眼得很,和艾琳沒什麼不一樣的。倒是看看她的身材……怎麼好像又瘦了一點……
他又往她碗里夾了幾塊肉,不希望她再變回初見面時那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看起來不順眼,抱起來也不舒服。
「我成天待在這棟空無一人的屋子里,當然就只會想到這麼無聊的事,不像你和艾琳經常出去吃飯、逛街,每天都有買不完的東西,日子當然過得比較有趣嘍。」她笑著反諷,不自覺地換上一副深宮怨婦的口吻,嫉妒他和別的女人在外頭過著多采多姿的生活。
哼,居然說她無聊?也不想象是誰造成的。
「有趣?!我都快被煩死了,要不是看早那丫頭——」他正想發發牢騷,覺得成天陪著艾琳逛東問西,還要配合她隨時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真是累死了。可是一想到他親口承諾過的事,又連忙收了口。
「怎麼啦?」她好奇地問,他怎麼話說一半就不說了?
「沒什麼,反正再過幾天她就回美國了。」算算不到一個星期,他就當做善事好了。
程可喜看他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心里真有些半信半疑,奇怪有人會不喜歡陪個美女吃喝玩樂的嗎?
看他這幾天對艾琳呵護備至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討厭的感覺,反而是個很稱職的護花使者……
想到這兒,她的醋意又有些泛濫成災。
「我明天休假。」
「我知道。」
「我後天也休假,把下次的休假往前挪,一起放。」她臨時決定要連休。
「為什麼?你有什麼事?」听到她兩天都不來,他很自然地多問一句。
「我的手受了那麼重的傷,當然要好好休養啊,不行嗎?」她把大拇指湊到他面前,有些任性地鬧起脾氣來了。
她心想自己現在休假不是更好,在家帶小孩也勝過來這里打蚊子,看他和別的女人出雙人對。
「剛剛不是說‘小傷口了?」他記得她方才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怎麼馬上又改口說要養傷了?
「我心靈受創啦!」她豁出去地說。
「好,那你就好好休養,多吃點魚。」他倒覺得她是腦袋受創比較有可能,這幾天她的情緒真的有點異常,休息一下也好。
她睨了他一眼,听到他爽快地答應了她的休假,反而還不太高興,泄憤似地把魚肉往嘴里塞,扒了一大口菜。
「吃慢點,小心噎著。」
「我高興啦……」在生氣的時候,她完全忽略了這就是他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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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艾琳沒有事先聯絡就到家里來找褚冠澤,踫巧他剛好出門去辦點事情,家里只有程可喜一個人在。
艾琳等了一會兒就開始打哈欠,于是先到客房去眯了一下才下樓來。
「可喜,幫我倒忙果汁好不好?」艾琳揉著眼楮,還有點困意。
「好,你先坐一下。」程可喜馬上幫她倒了杯果汁端到餐桌前。
「他還沒回來呀?」
「對,我打他的手機也沒接,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
「沒關系,反正我下午也沒什麼事,就……等他回來……」艾琳又打了個哈欠。
「你好像很容易困哦?」她注意到艾琳每次到這兒來找他,只要稍微等久一點,就會開始打哈欠,之前也到客房里去睡過一、兩次。
「嗯,因為懷孕的關系,好像變得很容易累。」
「懷孕,你嗎?」她驚呼。
「啊!媽咪叫我不能說的……我本來只打算告訴冠澤一個人而已。」艾琳捂住嘴巴,沒想到是自己說溜了嘴。
「孩子……是……他……」程可喜結結巴巴,深怕她肚子里的孩子該不會要叫褚冠澤‘爸爸’吧!
「是我請他先幫我保密的,因為我媽咪說懷孕三個月內不要到處聲張比較好,所以我想等下個月結婚的時候再一起宣布。」她笑著說道。為了孩子好,寧可信其有,所以全台灣她只告訴褚冠澤一個人——因為他脾氣最差,所以要特別交代他在孕婦面前謹言慎行。可別嚇壞了她肚子里寶寶,動了胎氣。
「你要結婚?」程可喜完全沒听說。
「對啊,我下個月要在美國結婚了,這次回來就是為婚禮準備一些東西,順便和朋友聚一聚,幸好有冠澤在,他這次可幫了我不少忙呢!」既然都說了,她也不介意讓程可喜知道自己的計劃。
倒是程可喜自己听了愣了許久,沒想到褚冠澤之所以特別對艾琳呵護備至的原因是因為她有孕在身,而自己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竟然都在跟一個快結婚的孕婦吃醋,嫉妒別人的老婆、小孩……
哎唷,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好沒肚量哦!
都是褚冠澤啦,她保密的功夫也太到家吧!
「對了,我問你,你和冠澤是不是互相來電啊?」艾琳突然問她。因為本來就不太會察言觀色,所以隔了快半個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兩人之間似乎有些情愫存在。
「算是……正在交往。」她怔然,跟著就招了。
一開始她介紹自己的身分是助理,後也來沒什麼機會介紹‘女朋友’出場,加上也有點賭氣的不想講,就一直以助理的身分拖到今日了。
「什麼?!丙然……那天看到他幫你包扎傷口時我就在懷疑了,沒想到他真的會跟自己的助理談戀愛……」其實她那天就看出一些端倪了,只是沒說出口罷了,因為她實在沒料到那個思想有點刻板的男人,也有這麼‘公私不分’的一天。
「這跟我的傷有什麼關系?」她不懂。
「當然有,你都不知道之前有一次我騎腳踏車跌倒,膝蓋磨破了一大片皮,結果他居然只拿了一小塊OK繃叫我自己貼好,說他不會幫人家包扎傷口。你看他對你有多好,這是不是差別待遇?」艾琳笑著問她,一想到褚冠澤那天幫她的手繞過一圈又一圈,便覺得當年那塊OK繃實在是太敷衍人了。
「是……」程可喜很心虛地附和艾琳的說法,又在為自己的妒心感到汗顏。
不過看艾琳這麼大方地跟她討論褚冠澤的過去和感情問題,她倒是想問——
「艾琳,我有點好奇,你們當年為什麼會分手啊?」
「這個嘛……其買我一直叫他初戀情人,是有點佔他便宜,因為他好像從來就沒愛過我,是我單方面喜歡他,硬要跟他在一起的……」
艾琳說起兩人是在褚冠澤到美國短期進修時相識的,那時她情竇初開,一眼就愛上了相貌非凡的褚冠澤,甚至為了他追到台灣來,但結果卻不如她所想象的美好。
「你不覺得他那個人沒什麼感情嗎?」這就是她決心離開他回美國去的原因,當年褚冠澤從頭至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對她不像情人,頂多像親人,才讓她這段一頭熱的初戀急速降溫。
「……還好耶。」程可喜老實地說,想了想覺得褚冠澤連對她大呼小叫都充滿感情,算是很真心的在罵她。
「所以嘍,你們這才叫做交往。」她喝了口果汁,笑容里有對她的祝福。跟自己當年的遭遇比起來,現在褚冠澤對程可喜的情緒反應才是‘愛情’。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和他看起來比較相配……」盡避艾琳這麼說,她心里還是有一絲絲懷疑自己,很不好意思地向艾琳坦白其實自己曾經吃過她的醋。
「你想太多了!壁澤不是一個會看外表的人,否則他在這世界上應該只會愛上他自己吧。」艾琳打趣地說,要程可喜千萬要對自己有信心,褚冠澤他那個人可不是會輕易對女人釋出好感與關懷的。
都怪褚冠澤啦,他怎麼不早點跟她說他在和可喜交往呢!害她不知不覺中差點成為介入別人戀情的第三者了。
「不過我也真佩服你受得了那種男人,你不覺得他老是擺張冷冰冰的酷臉,看起來很難親近嗎?還有他那張嘴啊,罵起人來真是毒的咧!」一想到他那冷傲的個性,艾琳就格外佩服程可喜的包容力,居然受得了這樣的苦,不僅當他的助理,還願意當他的情人。
「是呀,你也這麼覺得嗎?我以為他對你比較好,不會對你大小聲呢……」一听見艾琳原來也知道他那個人有多難伺候,程可喜馬上附議,再爆料這幾個月被褚冠澤‘奴役’的辛酸史。
「你真可憐,為什麼要忍受這一切?」艾琳因為懷孕而感情特別豐富,覺得程可喜實在太令人同情了。
「還不是為了錢嘛……」她嘆了聲氣,又說起自己和褚冠澤初見面的那一天……
兩個女人像找到知音一樣,因為一個男人而打開話匣子,開始在餐桌邊大聊特聊。最後聊到口渴、腰酸,還搬了一堆零食、飲料、水果轉移陣地,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繼續圍剿褚冠澤的種種不是,互相為對方抱不平……
這個下午,家里沒男人,只有兩個女人吱吱喳喳和拆零食的聲音,熱絡了整個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