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綦瑤毛遂自薦想成為鬼族族長的女人,除了想在安南面前保住自己的清白之外,另一個原因是她與鬼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先不說她小時候之所以在顛沛流離之中度過,就是因為鬼族攻打大夏國;而後她與兩個妹妹失散多年,也是鬼族害的;父親在戰亂逃難時留下隱疾,所以早早升天,讓她成了孤兒,還必須以一介弱女子之身扛起家業。如今應天麒好不容易替她找到妹妹的消息,小妹綦卉卻因為鬼族的緣故身中奇毒,治療之後也不知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
這樣的仇恨已足夠令綦瑤萌生想殺死鬼族族長的念頭,這一次就算以生命為代價,她也要深入虎穴,與鬼族不死不休。
騙走了應天麒之後,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幸虧安南不知道應天麒與龍將軍的關系,誤以為他只是一個與自家小姐偷情的護衛,才會願意放人。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替他多拖一點時間,讓他們有多遠走多遠,最好能逃到龍將軍的勢力能夠保護到的地方,那樣她就無後顧之憂了。
這時候,綦瑤所在的房門被不客氣地推開了,來人是趾高氣昂的安南。他雖然還是色眯眯的看著綦瑤,但始終不敢對她動手。
「綦姑娘,你要我放的人,我已經放了,那麼是不是該換你帶我去找黃金的下落了?」安南不悅地道。
綦瑤望向他,「你倒是放得很爽快,等他逃得無影無蹤,不怕我食言不帶你去找黃金?」
安南不以為意地冷笑了起來,「你的顧慮根本不需要擔心,你以為我放走他,就再也找不到了嗎?」
「什麼意思?」綦瑤極力想掩飾心湖的波動,但表情仍不禁微微色變。
「你沒想過我們當初怎麼能先一步前去埋伏你們嗎?那是因為你們之中有個小婢女,叫琉璃的,以身體為條件要求見我,向我透露的。」
安南嘿嘿笑了起來,笑容十分邪氣。
或許是認為綦瑤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他太大方方地把整個陰謀說了出來,「那小婢女似乎對你恨之入骨,告訴我們你擁有無數黃金,抓了你我不僅能報仇,還能立功。之後那小婢對我們提的唯一條件,就是放了那個侍衛。」他不屑地道︰「哼,想不到那個侍衛長了一副好皮相,居然讓這麼多女人為他爭風吃醋。」
原來琉璃也一口咬定應天麒是綦瑤的護衛,才讓安南輕易相信應天麒的低分,而非懷疑他與龍瀟有什麼特殊的關系,因為綦瑤也承認自己才是認識龍瀟的那個人,她的說法與琉璃不謀而合。
瞧綦瑤臉色越來越難看,安南就越有快感。他不想看著她一直擺著高姿態,既然得不到這個女人,惡心一下她也好。
「所以我賣了個人情給那小婢女,讓你的護衛情夫以為他是被小婢女救走,如果我想找他們,我自有辦法透過小婢女找回你那情夫,所以我根本不怕你食言。至于另外兩個老的,就算是送給你的禮物了,也希望你能答應當初的承諾,在族長面前替我美言幾句。」
綦瑤越听心情越凝重,只想出去尋應天麒,把琉璃的種種手段告訴他,要他加以防範。
她想不到琉璃因為妒意及佔有欲,居然可以出賣整個應家及綦家的人,只為了置她綦瑤于萬劫不復之地,這種愛情太可怕、太致命了。
可是綦瑤即便有再多的掙扎及憂心,都只能往肚子里吞。
听安南的言下之意,應天麒等人是跟著琉璃走了,雖然琉璃心如蛇蠍,但至少她對應天麒的愛應該是真的,換句話說,她不可能再安排什麼令應天麒等人陷入險境的作為。
從這個角度想,綦瑤緊繃的心情陡然放松了一些。
雖然她與應天麒分開了,而且還是她一手造成的後果,但是她不後悔,只要他能夠安全,那就夠了。至于他與琉璃會不會有結果,那不是她應該擔心的,而且她也不想去擔心,她最好不要再知道他們的任何消息了。
即使一直逼自己想通,逼自己豁達,綦瑤的心仍然如同刀割般疼痛,畢竟親手把摯愛的男人推到陷害自己的女人手中,那是多麼令人不甘心、令人痛苦的殘酷現實。
她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看向安南,「他們離開多久了?」
安南想了想,很坦白地道︰「該有一天了。」
綦瑤微微點頭,也就是說,再幾天他們應該就可以遠離寧城、遠離鬼族的勢力範圍。
然後,她的人生就再也沒有愛情,只剩下復仇的火焰。
綦瑤突然笑了,笑得很美,很迷人,好像夏末的荼靡花一般,綻放最後的美麗,一眨眼就會凋謝似的。
這樣的美麗帶著哀愁,帶著淚花,凸顯出一種虛幻出塵的氣質,連一直看著她的安南都忍不住失神。
「再等三天,等我準備好了,我便帶你去尋那些黃金。」
在成功逃離寧城後,失魂落魄的應天麒慢慢恢復了正常,除了絕口不提綦瑤之外,只比往常沉默了些。
他帶著眾人與李副將成功接頭之後,一行人便被接到安全的城鎮之中,這大半年顛簸動蕩的生活,才勉強算安定下來途中,應天麒有意求見龍瀟,但畢竟他們只是平民,見不到高高在上的龍瀟。
應父、應母失望之余,琉璃卻松了一口氣,至少她的謊言目前看來是不可能被拆穿。
而琉璃對應天麒無微不至的照顧,好像真的奪得了他的心,兩人越來越親近,他也不若以往事事都自己獨斷,幾乎對她的話言听計從,因此旁人看了,都認為兩人好事近了。
連琉璃自己也是這麼覺得,她已經自詡為未來的應家少女乃女乃了,而且不是妾,是唯一的正妻。她認為憑自己的手段,只要讓她入了應家門,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何況應天麒把她的話當成聖旨,再加上整個應家似乎只有她有辦法能見到龍瀟,因此她將自己的地位擺得越來越崇高像現在,她早就不做婢女做的事了,她唯一願意伺候的只有應天麒,成天跟在他身仂,對他身邊的人頤指氣使,弄得天怒人怨,只是礙于應天麒對她的寬容及嬌寵,其他人個個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委屈吞下去。
「少主,人家跟在你身邊好久了,你不覺得,我們的關系應該做點改變嗎?」
書房之中,琉璃恣意地向應天麒撒嬌,要是換成過去,她絕對不敢這麼做,但最近他簡直把她寵壞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她大膽了許多。
「什麼改變?」應天麒朝她微微一笑?
琉璃幾乎要被他的笑容迷死,以前他雖文質彬彬、待人謙和,但很少只對著她笑。現在這個是只屬于她的笑容,琉璃在心中告訴自己,她絕不容許別人奪走!
「就是……就是我們成親的事啊……老爺和夫人都暗示過了,就是不知道少主你疼不疼惜琉璃?」琉璃索性擺明了自己的態度,眨巴著眼等他的反應。
應天麒愣了一下,爾後眉頭一挑,「你想成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最近家中遭逢大難,百廢待舉,可能要委屈你等一陣子。」
「那得等多久呢?」琉璃不依了,正要抱怨時,只見應父、應母突然由書房外逕自開門進來,臉色還不是一般的難看。
應天麒當即止住了琉璃的話,迎向了父母親,「爹、娘,你們怎麼過來了?」
見到應家兩老,琉璃不禁有些惱怒,她差一點就催婚成功了,這兩個老人是來湊什麼熱鬧?
氣呼呼的她只是沉著一張臉,沒有像應天麒一般走過去招呼。
可是應家兩老顯然是為了琉璃而來,他們應和了一下兒子的問候之後,便坐到主位上,帶著三分慍怒及七分不解的目光,齊齊射在了琉璃身上。
「咳,」由于是家務事,這次是應母先開口,「琉璃啊,最近你的態度似乎……不太好,那個洗衣服的小蓮,被你打了一巴掌,是也不是?」
小蓮?難道她去告狀了?琉璃在心中冷哼一聲,大大方方她承認了,「對,我打了她一巴掌,誰叫她把我的衣服洗破了。」
應母听了之後微微皺眉,「那廚娘呢?廚娘可不是我們應府的人,說來算是龍將軍那的人,你怎麼也辱罵人家?」
「誰叫她在我的膳食中加了辣椒,我最討厭吃辣。」琉璃有些不耐煩地道。
「這……你說說她就好啊,何必罵人人的名聲一向很好,豈可由你敗壞。」應母看著琉璃那桀驁不馴的表情,有些不快,只覺得她變了許多,「你以前服侍我們,我們有打過你、罵過你嗎?也不想想你已經多久沒有來我們身邊伺候了,我們都由著你,可是你怎麼越來越走樣了……」
琉璃看了看身邊的應天麒,見他對兩老的指控不為所動,絲毫沒有教訓自己的意思,知道他這次是站自己這邊,所以也就放心大膽地反駁道︰「老爺、夫人,琉璃已經跟了少主,少主也說過要娶琉璃過門,因此琉璃現在不再是婢女了,當然不需要繼續服侍別人。」
這下不待應母有反應,脾氣暴躁的應父便立即拍桌大罵,「誰答應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麒要娶你,有經過我們同意嗎?」
「老爺、夫人,你們的命是琉璃救的,你們沒有任何酬謝,我已經不計較了,怎麼還敢要我去服待你們?如果我去龍將軍面前哭訴一番,龍將軍知道你們這般忘恩負義,說不定會叫李副將不要收留你們。」琉璃直接撕破臉了,反正有應天麒與先前的謊言撐腰,應家兩老的反應她根本不在乎。
她接著道︰「而且我以後是應家少女乃女乃,如果還做婢女的事,豈不是會笑掉人家大牙?」
「我們當初只說他能納你做妾,可不是娶你為正妻。」應父怒道。
「不管是妻還是妾,只要少主獨寵我一個就好,這應府的家務事還不是我說了算。」琉璃輕描淡寫地頂回去,她已經不想再裝乖了。
「好,好,你很好。」應父索性瞪向那個始作俑者,也就是一直冷眼旁觀的應天麒,「天麒,你怎麼說?難道你看到琉璃這樣沒大沒小、一手遮天,都不管一管嗎?還真的要娶她?」
琉璃想說什麼,應天麒卻制止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接著才淡淡地說道︰「爹、娘,當初我選的媳婦你們不想要,現在這個媳婦不是你們自己選的嗎?」
應父、應母一听,齊齊一愣,之後漲紅了臉,一句話都罵不出來,只能難以置信地直指著應天麒,氣得渾身發抖。
當初應天麒選的綦瑤,他們是徹頭徹尾地反對,但之後綦瑤救了他們的命,他們也漸漸改觀,知道她其實頗為能干,雖說態度冷淡些,卻絕不至于失禮。而現在的琉璃,似是已經忘卻了他們應家將她從小教養到大的恩情,居然一有嫁給應天麒的機會就想奪權,高傲得不可一切,跟以往天差地別。
這兩個女人究竟孰勝孰敗,應父與應母內心雪亮,早在心中後悔,但後悔顯然已經沒用,而且听說綦瑤要被送去鬼族,成為鬼族族長的女人,那她就再也不可能和他們應家有所牽扯了。
「你們……好,琉璃,天麒順著你,你還有龍將軍撐腰,所以我們沒有辦法,不過我提醒你,我們應家早就是個空殼子了,什麼值錢的東西都被綦瑤換成黃金藏了起來,你就算嫁進來,也不是什麼大藥行的少女乃女乃,我們應家已經家徒四壁,養不起你了!」
說完,應父拉著應母,氣沖沖地出了書房,不想再面對這個令他們傷透了心的小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