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黃酥達人 第1章(1)

一下飛機,裴盛遠踏出桃園機場航廈,抬起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

久違了,這片土地。

他是英國皇家瓷器的少東,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台灣人,也因為母親的關系,皇家瓷器的亞洲總部設在台灣,七年前,他在台灣擔任實習總裁,卻在兩年後因為罹患腦瘤,不得不回英國接受手術。

幸好,在國際腦科權威醫師夏紀城的妙手下,這個成功率相當低的手術極為成功,只不過腦瘤壓迫到海馬回,伴隨而來的副作用,便是失去了近十年的記憶,因此那兩年在台灣發生過什麼事,他完全不記得。

他做過什麼?業務績效怎麼樣?認識了些什麼人?他完完全全沒有印象,只不過有時在一個轉身或一個眨眼時,腦海里會不經意飄過一道倩影,令他魂牽夢縈,久久不能釋懷。

黑色的長發、黑色的眸瞳,是個東方人,他確定這道被他遺忘了的倩影,一定是他七年前在台灣認識的,而且對他十分重要,所以,他回來了。

他要來拾回七年前的記憶,完成七年前未能完成的事。

亞洲區總裁上任,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台灣這邊的皇家瓷器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在裴盛遠仍沉浸在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圍里時,接送他的公務車已經開到了眼前。

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裴盛遠來到了英國皇家瓷器大樓。在車子開入地下室前,他抓緊時間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下這棟建築物,他確定自己來過,卻對大樓的外觀沒什麼印象。

進入公司大廳,一群人列隊喊著總裁好,他慢慢地、一個個掃過眼前員工們的面孔,有些似乎有印象,但大多都感到陌生,最後,他的目光終于停在一張熟悉的臉上,那是他的堂弟潘卓。薛利特,這五年來的亞洲區代理總裁。

潘卓的母親和他的母親都是東方人,也許薛利特家族的男人,就是喜歡東方女人吧,所以潘卓的長相和他有些相似,都是張帥氣的混血臉孔,不過他不想讓其他人認為他是仗薛利特家族的權勢,因此他習慣使用中文名字。

因為裴盛遠的回任,潘卓自然回歸副總裁的位置,這種情況令他十分不悅,所以即使應該向裴盛遠打招呼,他卻只是冷冷地點個頭,便先行離開了。

裴盛遠只能苦笑,任由總秘書丁琴帶他來到未來的工作地點。他的辦公室在大樓頂樓,采光良好,有個人衛浴及休息室,公司還配給了他三名秘書,秘書室就在他辦公室隔壁。

等、等一下,既然他有三名秘書,除了帶路的丁琴,還有他眼前這個向他鞠躬哈腰、年約四十來歲的職業婦女陳秘書,那還有一個呢?

「丁秘書,是不是少了一個人?」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投向某個空位。

丁琴臉色有些為難。「是的,有一位秘書今天請假。」

「上司第一天到任,她竟然敢請假?」真有種啊……一種不被尊重的感覺,令裴盛遠有些不悅。「什麼理由請假?」

「她……」她的表情更尷尬了。「生理假。」

事實上,那名小秘書听到新任總裁叫裴盛遠、今天突然上任的消息時,拿著包包隨口請假就跑了,她怎麼會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

不過丁琴一向疼愛手下,而這個小秘書平時做事相當有效率,有成為未來總秘書的態勢,胡亂請假還是第一次,她不希望只因為一次的月兌序,就讓小秘書丟了工作。

「生理假?」

「對。」像是為了取信上司,丁琴更是夸張了她的形容,「她臉色慘白,抱著肚子直叫,冷汗直流,像快要昏過去一樣,只好請假回家休息。」

「是這樣嗎?」裴盛遠暫時相信了。「那個小秘書叫什麼名字?」

她吁了一口氣,今天算是暫時混了過去。

「她姓紀,叫紀揚鈺。」

乍听到「紀揚鈺」這個名字,裴盛遠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他覺得,他听過這個名字。

後來,他又從丁琴那里知道,原來紀揚鈺已經在公司任職七年了,從她大學一畢業就待到現在,所以非常有可能他在台灣擔任實習總裁時,她就認識他了,說不定她還能幫他解開心中那抹東方身影的疑惑。

不過這都要等見到她之後才會知道。

裴盛遠因此對紀揚鈺這個人多了幾分在意,不過這個小秘書真不知道身上是裝了雷達,還是在辦公室安了監視器,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竟然一次都沒見著她。

他知道她有來上班,因為她桌面上的擺設每天都不一樣,他交辦下去的工作,也都能如期完成,而且還做得很完美。可是,她就是有辦法不遇上他。

早上他進辦公室,她的位置永遠是空的,不是去上廁所就是去倒水;有時辦公到一半突然殺出來,她總有辦法先他一步離開辦公室,或許是送公文又或者跑銀行郵局的;直到傍晚下班時間,那更厲害了,那小妮子居然總是先一步跑去吃晚餐,說什麼有工作的話,晚上可以回來加班,因為公司是責任制,她也站得住腳。

由于與總裁面對面的重要事情,包含了文件的呈報或會議紀錄等,屬于丁琴的工作範圍,因此紀揚鈺在裴盛遠的心目中,仍舊是個神秘的存在。

已經神秘到他快要抓狂了!

因此,一個星期後,裴盛遠親自下達了追殺令,他將丁琴叫來眼前,強硬地命令道︰「叫紀揚鈺那個小秘書今天下班前過來拜見長官,否則就等著被懲處吧!」

其實,見不到一個小秘書並不重要,但一直見不到「紀揚鈺」這個人,卻讓他莫名地焦躁起來。

說完,他負氣想倒杯咖啡喝,卻發現已經喝完了,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他不待命令丁琴,逕自離開辦公室,下了一層樓,前往一般員工休憩時的茶水間里取用咖啡。

然而才剛進門,他便看到一名女員工坐在里面,原本想直接過去的腳步,卻在看清那名女員工的長相時,難以解釋地停了下來。

她長得很清秀,甚至可以稱得上漂亮,有一頭又長又黑的頭發,身材縴細,笑容可掬。而她正優雅地用公司生產的茶具,泡著有佛手柑香味的伯爵紅茶。一舉手一投足,有種慵懶的風情,讓人看了很放松,心情也平靜不少。

裴盛遠心中對紀揚鈺的不滿,竟然也淡去了許多,足見這名女員工的魔力。

腦海里某種想法閃過,令他大大方方地朝那名女員工走去,在她的對面坐下。

他發現女員工在看見他時,眼中明顯閃過驚異,但很快便冷靜下來,回復古井不波的神情。

或許她認出了他是新任總裁,卻沒有被他的氣勢嚇走,居然還繼續泡著茶,裴盛遠有些欣賞她了。

女員工沏了一杯茶,卻不是放在自己面前,而是放到了他面前。

「總裁,請用茶。」

她的聲音很清脆,唇邊的笑意讓裴盛遠有點恍惚。

「上班時間,被總裁抓到在茶水間偷懶,你居然一點也不緊張?」他被她勾起了興趣。

這間公司的員工還真有個性,先是一個紀揚鈺神龍見首不見尾,然後是這個被抓包仍老神在在的女員工。他真該好好問問潘卓,他不在的這五年間,是什麼風氣讓大家都這麼有「大將之風」?

女員工十分平和地回道︰「上司交辦的公事,我不僅完成了,而且提早了很多。我效率這麼好,更沒有耽誤工作,為什麼一定要呆坐在辦公室里呢?」

裴盛遠有些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得故作威嚴,皺起眉來,「全是你一面之詞,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完成了上司交代的事?」

女員工遲疑了一下,突然微微一笑。「你一定知道。」

濃眉納悶地揚起,他無言等待她的下文。

「因為,我就是你手下的秘書,紀揚鈺。」

裴盛遠差點沒被手上那杯茶燙到,他訝異她神隱了那麼多天後,他都發布通緝令了,她居然還能在他這大老板面前繼續喝她的茶,該算是別出心裁嗎?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多天了?」他沉下臉。

她定定看著他,當真不怕他。「不曉得總裁找我,有什麼事嗎?」

裴盛遠一窒,是啊,他找她究竟要做什麼呢?在公事上,他只要先吩咐丁琴,她自然會分配工作下去,她的工作也真如她自己所說,從來沒有延誤或耽擱,他還能拿什麼理由非難她?

他自己知道,公事上的理由絕不是理由。

「我想問你……」他遲疑了一下,即使這麼說會很像個亂搭訕女人的無賴,他還是硬著頭皮道︰「听說你在公司工作很多年了,以前你……認識我嗎?」

紀揚鈺的表情微微一變,卻在他還沒察覺時,立刻恢復原本淡淡的笑容。「總裁,應該反過來說,今天之前,你見過我嗎?」

「你……有點眼熟……」他認真地端詳著她,在她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種壓抑不安,但他看不出究竟是她心里有鬼,還是被長官盯著原本就會不太好受所致。因為對什麼都不確定,他只得老實說︰「……但我應該沒見過你。」

她輕吐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解釋道︰「那就是了。我知道七年前你曾在公司擔任實習總裁,準備以後要接任正式總裁,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離開了,而我七年前只是個總機小妹,怎麼會認識高高在上的最高長官呢?」

她說得毫無破綻,而且有實有據,裴盛遠完全沒辦法再問下去。雖然心中對她的一股熟悉感一直提醒著他,事情絕對不像她所說的那麼單純。

「你有事隱瞞我。」裴盛遠直覺對她的回應有些不滿。

「我能隱瞞什麼呢?我只是個小員工。」她聳聳肩。

「但你這小員工架子還真大,」因為得不到答案,他越來越不高興,「我覺得你似乎完全不將我放在眼里,否則一般人遇到你現在的情況,都不可能這麼淡定!」

「那是因為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告訴你。」紀揚鈺有些無奈地道,彷佛他在找麻煩似的。

「很好。」裴盛遠氣極反笑,「我會從你身上找到答案的,你等著接招吧!」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即使听起來大禍臨頭,她仍沒有被他激怒,只是念頭一轉,不如落跑吧?「我想總裁現在在怒氣之下,應該很不想見到我,我想向總裁請半天假。」

看來,以後的日子要花雙倍力氣對付他了,眼下怎麼能不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一下呢?紀揚鈺心忖。

「又請假?這次是什麼理由?」裴盛遠知道,這女人肯定在躲他,否則不會一直制造避開他的機會。

而他要找的答案,或許就是她為什麼一直避開他的原因。

「嗯……」她假意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趁機思考,「生理假。」

一听,裴盛遠不禁勾起冷笑,「前幾天我剛上任,丁秘書才說你請生理假,現在都一個星期過去了,你還請生理假?」

紀揚鈺美眸一瞪,差點沒把剛才喝下去的茶水給噴出來。她知道丁琴是好意替她找借口,但怎麼沒有提醒她一下用的是什麼理由啊?

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辮子,他笑得更奸險,「她還說你臉色慘白,抱著肚子直叫,冷汗直流,像快要昏過去一樣,所以只好請假回家休息。但我看你現在臉色平和,甚至還會微笑,不像有這些癥狀啊,而且……你的生理期似乎特別長啊?」

她與他互看半晌,在他以為她快投降之際,想不到她竟又緩和了臉色,微揚唇角,雲淡風輕地像是所有的質疑都沒發生過一樣。

「總裁,你不覺得,就是因為生理期實在太長了,非常不正常,所以才要再請一次假嗎?」

一記回馬槍,殺得裴盛遠一愣一愣的,而那道縴細的身影,早就趁機飄然而去。

這女人真的夠嗆,激起了他的征服意識。他知道,在得到他要的答案以前,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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