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軍已得到了靳封辰提供的兵器,同時知曉了民兵團搶劫財物武器,準備擇日起兵,于是便發動了突襲,主動提前開戰。
這下,南北內陸的漕運往來完全斷了,船都被卡在港口出不去。現在有能力運送南北貨物的,基本上只剩能走海路的永盛行一家,而且貨物還得小心翼翼、偷偷模模地從內陸先運到海港,免得被民兵團劫走。
而貨物到海港基本上就安全了,因為袁再興在此布了重兵,這也是他先前一大清早直闖靳封辰住處的原因。南方是天下糧倉,北方前陣子黍稷歉收,糧食短缺,他希望能利用永盛行海路上的優勢,替朝廷提供緇重,而靳封辰便反過來要求袁再興必須保護永盛行每一趟航程。
三個月過去了,北方的朝廷軍雖有武器上的優勢,但士兵平時養尊處優,在素質上反而比不上民兵團,因此打了個不勝不敗,戰局僵持著。
因為永盛行與朝廷關系日益密切,自然不希望改朝換代,何況現在的皇帝雖然無能,但也算得上是個好人,身邊還有袁再興這般能干的忠臣輔佐,只要能挺過這一次,相信天下也能和平安寧好一陣子。
所以,靳封辰幾乎是出了大力,搜刮南方的資源,避開民兵團北運給朝廷。只不過民兵團的勢力已然朝楚州城襲來,這其中,竟然有著蕭家的影子。
沒錯,蕭群听說只著底褲就沖出了蕭府,他的小妾沐美美也衣衫不整地跟著他,兩人狀似發狂。當時雖然是晨光未明之時,許多起早的小販及民眾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因此這兩個人便成了楚州城的笑話。
沐美美的下場極慘,被蕭群鞭打得不成人形,到現在還無法說一句話。至于蕭群,既然在楚州城丟了臉,依他的性格,那就毀了楚州城!何況從民兵團的人那兒得知丟了那批武器,沐雙雙又沒有死,他也知道自己遭人算計,不報復怎麼成?
因此他采取與永盛行相反的方式,暗中資助民兵團,因為地利的關系,蕭家要做這件事遠比永盛行容易多了,而永盛行竟能維持北方朝廷軍這麼久不倒,也顯示靳封辰的手腕高超。
但這一陣子情勢緊急,民兵團的勢力漸往南擴張,靳封辰在南方的產業畢竟根基不深,他也不可能在此時調來北方永盛行的人力來保南方的產業,于是他很快地做了一個決定——走!
在民兵團勢力抵達楚州城之前,他要走。
對靳封辰而言,這可不算失敗,他的長處一向就是亂中取利,就算暫時撤退,他也一定要撈一些好處才行。
于是,永盛行關上了大門,人員都撤離了,只剩靳封辰帶著沐雙雙立在永盛行的大門前,兩人昂首看著仍是嶄新的柏木招牌,像是在感嘆什麼。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讓這面招牌和北方永盛行的百年招牌一樣,歷久彌新。」靳封辰嘆道。
他這句話才說完,背後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響起。
「靳封辰,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
兩人轉頭,見到來人赫然是蕭群,身邊還跟著陳知府,接著是一群官兵圍住他們,來勢洶洶。
而街上的路人見到官兵辦事,自然有多遠閃多遠,一下子大街上全清空了。
「怎麼,我犯了什麼罪,要知府大人帶人大費周章的捉拿?」靳封辰在這種緊張時刻仍是氣定神閑,還瀟灑地搖著折扇。
「只要抓起來打上幾棍就有罪了,這很難嗎?」蕭群得意地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終于贏了靳封辰一次,連自個兒搖著折扇的樣子都覺得比對方稱頭許多。「靳封辰,不知你是對自己太有自信還是怎麼樣,居然獨自留在這里?我等了好久,日夜派人盯梢,終于等到你落單這一刻,我們的仇怨也該在今天了斷了。還有妳,沐雙雙,妳竟敢裝鬼嚇我,今天落到我手上,我要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蕭群,你既然觀察了我這麼久,連衣著行為都學我,怎麼還這麼不了解我?」靳封辰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樣子,嫌惡地看著他。「你認為我會沒有準備,就在這里等你嗎?」
「準備?你準備了什麼?我親眼看見你們永盛行的人都離開,你身邊沒人了。」蕭群不可一世地笑著,「放了一群蝦兵蟹將,抓你這只大魚,倒也值得。」
靳封辰微笑不語,心中計算著時間,也該到時候了。
他才這麼想時,一個蕭府的家丁急急忙忙地沖了過來,慌張地道︰「當家的,當家的不好了!
我們的船被劫了!十艘都被劫了!」
「什麼?」蕭群驚得跳了起來,完全失卻儀態,連靳封辰這個大敵都顧不得了。「怎麼可能被劫?運河上,現在應該只有我們蕭家的船才對!還有誰那麼大本事,能夠航行內河,還劫了我們船?」
「是……是永盛行!」那名家丁憤憤地指著靳封辰。
蕭群氣瘋了,抬頭死瞪著靳封辰道︰「靳封辰!你竟敢劫我的船?老子要殺了你!」說完,他轉向陳知府,「陳大人,你也听到了,這豎子居然劫了我的船,你還不快拿下他!」
陳知府點了點頭,正要下令,靳封辰的聲音卻在此時揚起。
「陳大人,你可知我為何要劫船?我這是要保住你的命啊!」
陳知府的手都舉到一半了,突然又放下,提防地道︰「你什麼意思?」
「陳大人,我劫的那艘船,上頭的貨物可是要走私給民兵團的。現在朝廷正與民兵團交戰,蕭群這是謀反啊!你若助紂為虐,屆時不僅烏紗帽不保,恐怕這條命都要丟了。」靳封辰不慌不忙地解釋。「草民劫船,也是為了國家大義啊!」
陳知府果然混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厲聲質問蕭群,「此事當真?」
蕭群臉色微變,強笑道︰「陳大人,你相信他的鬼話嗎?」
「陳大人你通關放行蕭家的船,是駛往京城,但我劫的船,位置卻是接近徐州,這中間可是要先拐個大彎再往南啊!就我所知,這民兵團的大本營,就在徐州吧?」靳封辰根本不給蕭群辯解的余地,他說的事,只要稍加查證就會知道,一點也瞞不了人的。
陳知府臉色都白了,額上也冒出不少冷汗,他……他差一點點就叛國通敵了啊!
「陳大人,還不快拿下蕭群?叛國之賊,其罪當誅!這可是大功一件啊。」靳封辰懶洋洋地道。
陳知府恍然大悟,立刻指使官兵轉了方向,幾十把亮晃晃的刀都改朝著蕭群。「蕭群!你可知罪……啊不,你罪證確鑿,還不快束手就擒!」
「好!好!」蕭群不知是氣瘋了還是怎麼,居然笑了起來,只是笑容里帶著殘忍。「靳封辰,想不到死到臨頭,你還能耍出這種手段,今天你們都要死在這里!」
靳封辰還沒開口,沐雙雙已然翻了一記大白眼。「跟你這種光在大街上跑的變態解釋,真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什麼!妳……」蕭群臉色漲紅,一副恨不得沖過去撕裂她的樣子。
「老實跟你講,今天我們留在這里,就是要揭發你通敵的罪行,你一直隱藏的很好,上回你讓蘇季昌背叛永盛行,我們反劫下你的貨品,卻什麼證據也查不到,但今天你蕭家的船出現在徐州,通敵之罪已是百口莫辯了。」其實今天算計蕭群,並不需要她在場,但她特地留下來,就是要放松蕭群的戒心,順便看這一場好戲。
反正她知道,無論怎麼樣,靳封辰都不會讓她受傷的。
「你們想讓我認罪?沒那麼容易!」蕭群也算是老奸巨猾之輩,他突然拿出一物在口中吹響,接著四面八方突然冒出了一堆蕭府的打手,而且人數絕不比官兵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得死,死光了就沒有證據了——」
沐雙雙與靳封辰對視一眼,蕭群竟留了這一手,這可是他們沒防範到的。
下一刻,刀劍齊鳴,雙方的人打成了一片,一下子局勢混亂。
蕭群看得雙眼通紅,這一通亂殺,雖然也死了不少他的人,但至少能夠除去心頭大患……死吧!死吧!
就在官兵快抵擋不住,陳知府身亡,蕭家的人就要殺到靳封辰及沐雙雙附近時,緊閉的永盛行門戶突然沖出了一群官兵,而袁再興赫然在首。
「蕭群!終于讓我逮到證據了,你通敵叛國,罪無可恕!」
蕭群臉色大變,他徹底明白,自己這回又輸了,而且他恐怕會身敗名裂。
可是他不會就此失敗的!他是蕭群,立誓要統一南方漕運,然後進軍北方毀了永盛行的蕭群,怎麼可能會栽在這里?
「急報!」突然間,遠處一名身著兵服的小兵騎馬而來,飛身跪在袁再興面前。
「大人,民兵團攻破楚州城了!」那小兵臉色驚慌地道。
在場眾人皆是色變,民兵團竟來得比想象中還快,幾乎稱得上是奇襲了。
在這麼緊急的時刻,沒有人發現,那被眾人包圍壓制的蕭群眼中爆出精光,憤恨地看著圍住他的人,心里只有兩個字,報仇,他要報仇!這些人敢設計他,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靳封辰與沐雙雙很快便逃出了楚州城,快馬三天三夜總算到了鹽城。
十幾船的緇重已經準備好了,是要運上京城給朝廷軍的。而靳封辰等人雖然暫時擺月兌了民兵團,但估計他們不久後就會追上來。
雖然這里布了重兵,但擋擋蕭家還可以,卻絕對比不上民兵團的凶狠勢大,因此一到碼頭,眾人立刻上了船。
「好了,只要到了海上就安全了!」
現在,只等靳封辰一聲令下即可開船,然而,同樣站在甲板上的沐雙雙卻是望著天色,俏臉陡然沉了下來。
「等等!相公……能不能等幾天再出船?」她也覺得此話很難說出口,但為了眾人的安危,她不得不說。
「雙雙?妳該知道,民兵團的人正在後面追殺我們,而朝廷也在等著我們的緇重,我們還要把蕭家謀反的證據送進京,我們等不得啊!」而且那該死的蕭群,竟在兵荒馬亂時趁隙逃走了!靳封辰雖然納悶她會提出這種要求,但仍是耐心解釋。
「我知道,可是……」沐雙雙擔憂地指著天上,此時是下午,正是陽光普照,但她卻瞧出了一絲不妙。「我觀天象,現在時節為夏,南方時常有驟雨,最近卻反常的萬里無雲,霞生紅光,依我判斷,海上恐怕會形成風暴……」
靳封辰的俊臉也凝肅了起來。「妳有幾成的把握?」
沐雙雙很不想告訴他,但仍是深吸了口氣道︰「九成!」
「我明白了。」靳封辰當下做了決定。「這船,還是要出!」
「什麼?」沐雙雙瞪大了眼,心里更急了。「可是……可是夏季風暴非同小可,即使是我們永盛行這麼堅固的海船,也禁不起那風浪的!」
她盈盈的大眼盈滿祈求,只差沒當面說出她不想失去他,她不要大家有危險!
靳封辰幾乎有那一瞬間的躊躇,但隨即便堅定了自己的心志。
「我知道。但有時候,男人有男人的責任。」他望向甲板上其他人,先下了一連串的命令,才轉回對她凝重地道︰「至于妳和一干婦孺老弱,我會勻出一艘船,令你們駛往南方一個小島的海灣避難,那里很安全,待挨過風暴過去再北上。」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分道揚鑣?」沐雙雙柳眉皺了起來。
「這也是不得已的。」他朝她安撫一笑,知道她擔心,但有時候分離是必要的。「但我相信,我們重逢的那日很快就會到來。」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反對。」沐雙雙那原本帶著些慌張與憂慮的眼也安定了下來,但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震驚。「可是……我也要跟著你上船到北方!其他婦孺老弱,就先到南方小島避難。」
「什麼?!不行……」靳封辰本能的反對,卻被她打斷。
「你听我說,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麼說的,絕不是沖動!」沐雙雙堅定地望著他,「當初你要我做小妾,不就是因為我的望天之術?如今這十數艘船無比重要,我在船上,說不定能幫忙躲過風暴,減少一點損失。」
「那是一開始,但現在妳對我而言已經不只是……」在靳封辰的心里,兩人早就不只是一開始的合作關系,而是更深一層的愛戀。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希望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而她也趁著這個機會,坦然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夫妻本是同林鳥,如今大難來時,我也要與你同生共死!」
她的愛情,比他想象的重多了。靳封辰不由得一陣感動,一開始他遇到她,只覺得她調皮聰明、鬼點子多,誰知道拐了她回家,她卻成了他心靈中不可或缺的那個部分。
「雙雙!」他動容地喚了她一聲,忍不住低下頭吻住她。
他忘了周圍還有人,也忘了可能會被窺探,但他忍不住想親吻她。這女人多麼可愛啊!他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想向她掏出自己的心,證明自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