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酒娘 第5章(1)

海震對于曦存提供的情報不疑有他,立時將此事密報皇帝,朝廷反應極快,隔日便大肆搜索京城,比較可疑的胡人全被抓走審問,雖然這件事做得隱密,但京城里敏感的人仍是嗅到異樣的氣息,一陣風聲鶴唳。

「你還敢在我這里討酒喝?不去幫忙抓賊,不怕言官隨便狀告你個怠職?」雖是這麼說,但于曦存仍將海震安排在酒肆里唯一一間雅室,也就是上回三個突厥人密會的地方。

海震不客氣地吃著她做的菜,喝著她釀的果子酒,有些無精打采地道︰「查了這些天也沒個結果,我都擔心皇帝說我是危言聳听了……」

「此事千真萬確,又不能不查。」于曦存皺起細眉,質疑他不就等于質疑她?

「朝廷一天查不到這事兒,我明月酒肆可也開得提心吊膽的。」

「放心吧!除了幾個負責調查的中樞人物,沒有人知道是我說的,自然也查不到你身上。」海震懶洋洋地眯眼看著窗外的風光,「最近那個蔡增還有再來煩你嗎?」

「可能被你嚇怕了,從那天之後就沒來了。」于曦存毫不在乎少了一個客人。

這種找麻煩的家伙,能不見最好就不見。

「我不在的這幾年,你身邊圍繞著這麼多無聊的男人嗎?」突然直起身,海震攢著眉問。

「死纏爛打的不多,求親的倒是不少。」于曦存意有所指地曖昧一笑,「怎麼,你介意?」

「我……我介意什麼?」海震清了清嗓子,像在掩飾什麼般喝了一大口酒。

「我只是想,難道這麼多求親的,沒一個好東西?」

「條件好的倒是有……就說巷口的李員外吧!喪妻之後,他求過好幾次親了,媒人婆也換了好幾個……」她偏著頭回想著。

海震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那老不羞!他已經有三名小妾了還想做什麼?」

「還有一個太學生叫方崇年,去年才高中,在他得知被分派到外地做官後,曾派人來探我的口風,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他必擇日迎娶……」

「方崇年?听這名字就知道沒啥前途。翅膀都還沒長硬就想娶老婆,教他在外地乖乖蹲著比較實在。」什麼太學生,手無縛雞之力也敢向于曦存開口!

「噢,還有你的同僚黃鄖啊!你走了之後,他來得挺勤的。前一陣子他父親替他捐了一個官,在大學士府抄書的,有了官樣後,他也氣派地來求親啦!」

「什麼?黃鄖那家伙敢跟你求親?很好,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他死定了!」

海震拳頭握得咯啦咯啦響,連黃鄖都敢來插一腳,看來是太久沒被揍,忘了他海震拳頭有多大了!

「黃鄖你也不喜歡啊?還有戶部里有一個……」于曦存像是沒看到他慍怒的表情,還想繼續說下去。

究竟還有幾個?海震听得火氣越來越大,耍賴般地打斷了她的話。「算了算了,都和蔡增一樣,全是些獐頭鼠目的家伙!」

于曦存聞言不由得偷笑。獐頭鼠目都是他說的,那些向她求親的人,他根本沒一個看得順眼,只要到他口中,就算是太子也會被他說成狗熊!

「向我求親的你個個都不滿意,那你覺得什麼人才適合我呢?」于曦存支著腮,歪著頭看他。

「第一個,當然要武藝高強,才能夠保護妻子啊!」海震昂起下巴,說到武藝高強,他可是自信得很。

「嗯嗯,武藝高強,那一般武師也成嘍?」

「那不行!至少要有點背景,要不得是個官,有點權力才能在京里站得住腳。」

「還要當官啊?不過,還真的有皇宮里的侍衛長向我表示過……」

「皇宮里的侍衛長苦哈哈的,俸祿才多少?家里至少要有點底子才行。」

「樣貌呢?」

「白面書生絕對不行,至少要英武挺拔,體格也要強健才行。」

「個性呢?需不需要溫文儒雅,文質彬彬?」

「那種成天之乎者也的軟腳蝦有什麼好的?豪邁英武、瀟灑不群的人比較好!」

「那我挑個飽讀詩書的可以吧?」

「百無一用是書生你沒听過?宮里那群腐儒,老是將孔孟釋道掛在嘴上,也沒見他們談出一只鳥來!書讀得多沒屁用的!」

于曦存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她沒好氣地望著他,目光里猶有笑意。「海震將軍,你不覺得你提的條件苛了些嗎?」

「哪里苛?總會有人完全符合這些條件。」海震不可一世地哼了一聲。

「是啊,」于曦存的目光定定地鎖著他的臉,看他說這些話,究竟會不會不好意思。

「全京城也就只有一個人符合這些條件,你說是嗎?」

「還有一人符合?那人究竟是……」海震不悅,才想發難,突然像被雷擊中般,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武藝高強、官位在身、家道厚實、英武挺拔、體格強健、豪邁英武兼瀟灑不群,書還不能讀得太多,這每一項條件,不都全指向他海震將軍自己嗎?

黝黑的臉慢慢浮上暗赭,居然「惱怒成羞」了,海震這下不經意揭了自己的底,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抬起頭看到她打趣的表情,更恨不得直接跳窗逃走算了!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于曦存故意逗他。誰教這家伙老愛鬧別扭,有些話死都不敢說出口。

「我哪里喜歡你了?」他的嘴巴動得比腦袋還快,反駁的話語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于曦存眼神一黯,「那你是不喜歡我了?」

「我……」海震語窒了,喜歡她說不出口,但不喜歡她這種違心之論,他同樣說不出來。

氣氛似乎越來越曖昧了,入秋的天氣,海震居然覺得有些熱,偏偏他喝的酒一點清涼的效果都沒有,反倒讓他更是月復如火燒。

此時,他心中突有異感,目光住窗外一瞥,陡地拔身而起便往于曦存撲去,就像頭餓虎般,把一個嬌滴滴大姑娘撲倒在地。

「你在做什麼!」被抱了個滿懷,還被壓倒在地上,于曦存不明所以,又羞又氣,掄起粉拳便往他身上招呼。

「不是不喜歡我?干麼一副急色鬼的樣子?」

「我、我不是……唉,有刺客!」

海震的表情一沉,于曦存也立時收起笑意,緊繃著身子不敢亂動。

兩人的目光一齊往上看去,只見那用擋隔的木屏風上,顫巍巍地插著一支羽箭。

「怎麼會有刺客?是要殺你還是殺我啊?」于曦存緊張地轉著眼珠子。

「別忘了我是翻牆來的,知道我來你這里的人不多,所以……」海震欲言又止,意有所指地望著她。

于曦存心里一驚,「我最近又沒得罪任何人,頂多就是……」她的眼神對上海震,倏地一睜,「難道是我密告那些突厥人的事被發現了?」

「我自信做得十分保密,朝廷也非大張旗鼓地查,那些探子的手腕,斷不會輕易讓人察覺,為什麼會被發現?」海震半信半疑地兀自猜測著。

不過此時的氣氛著實不適合讓他們用如此曖昧的姿勢繼續討論,于曦存扭了扭身子,有些難為情地道︰「喂,你是不是該起來了?外頭的刺客好像走了。」

她不動就罷了,這一動,海震立即有了反應,誰教身下壓的是個身材玲瓏曼妙的大姑娘,還和他有著說不清的曖昧關系,只能沉著聲道︰「你先別動。」

「那你就起來嘛!」

「我也想起來,但是……總之等一下就是了。」

于曦存感受到兩人之間的熱度似乎不斷地上升,眼前這臭男人甚至還流起汗來,簡直教她尷尬得無以復加,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想不到這一推,他居然順勢摟著她滾了一圈,兩人又回到原來的姿勢。

她用力地推著他的胸膛。「大黑熊!你在做什麼?快放開——」

「別亂動!刺客還沒走……」他低頭想和她說清楚。

聞言,于曦存本能地仰起頭,才看到第二支羽箭的尾巴時,沒察覺自己的動作太大,香唇居然和剛好低下頭的海震的唇踫個正著。

只是輕輕的一踫,兩人便隨即彈開,目光復雜地瞅著對方。

「你……」

「你……」

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雖然兩唇相觸的時間十分短暫,感覺也若有似無,但在彼此心里造成的撥撩,卻是比外頭的刺客更要令人震撼。

然而時勢不待人繼續停留在這種曖昧之中,第三支、第四支羽箭紛紛射進來。

海震急急抱著于曦存滾到牆邊,隨手往櫃上一模,取下上頭一只瓷人像,精準地往窗戶一扔。

砰!窗戶因此關上了,外頭的射手已然看不到屋里的狀況。海震趁機拉起于曦存欲往外跑,但此時原本為了隱密而隔在門前的屏風,反倒成了兩人逃跑時的阻礙,只慢了這麼須臾,外頭的歹徒直接破窗而入,而且還不只一人。

海震回身將桌子往窗戶的方向一踢,卻只能稍微止住來人的速度,三名賊人閃過大桌子,被灑了一身的湯湯水水,仍舊高舉著刀子殺了過來。

大腳一勾,海震將身邊的椅子勾起抓在手上,朝著賊人的刀子迎過去。一個照面,椅面已被大刀劈碎,而海震抓著這個契機,用手上剩余的椅腳打橫一掃,只听那名賊人悶哼一聲,撫著胸口退了兩步,恰好擋住他身後的一名同伙。

使著椅腳當武器,海震又朝著落單的賊人打去,那名賊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你來我往地對招了幾次,另外兩人又攻了上來,海震只能拉著于曦存,有些狼狽地阻擋。

于曦存見這樣下去不行,心一橫掙月兌他的手,卻因此讓自己陷入刀光劍影的險地。

海震幾乎來不及反應,目皆盡裂地看著亮晃晃的刀往她頭上劈去。于曦存硬著頭皮將身子一矮,大喊一聲,「大黑熊!采桑葚!」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讓海震立時明白她的意思,二話不說地將椅腳朝著她左邊扔去,正中那持刀的賊人,而于曦存也驚險地趁此往右一滾,還順手抓起摔到地上的破酒瓶,一個回身,使勁往那名倒地的賊人頭頂一砸——

匡啷!酒瓶碎了滿地,中招的賊人滿臉鮮血,已然不省人事。

海震有些佩服她的勇氣,但還有兩個人沒解決,他矮身往後一踢,稍稍阻擋對方的攻勢,又抓起另一張椅子當作武器,繼續格擋。

其中一名歹徒見到于曦存靠在牆邊喘氣,便覷了個海震出手的空檔,往她殺去。海震余光瞄見,急忙閃過眼前的一記橫掃,此時于曦存又大叫了。

「再采!」

海震幾乎是看也不看,便往聲音的右方扔去椅子,那名偷襲的賊人慘叫了一聲,接著又是一陣鏗鈴匡啷的聲音,于曦存的酒瓶又碎了一個,第二名賊人倒地。

這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合作,剩下的賊人退了一退,與海震無聲對峙,生怕他倆莫名其妙又采了一次桑葚。

然而他並不知這是海震與于曦存特有的默契,山上的百年桑樹長得又高又大,需要爬上去采,通常都是海震在樹上,由左邊先采,采完之後扔給在樹下用簍子接的于曦存,再繼續采右邊。因此說到采桑葚,海震自然知道于曦存指的,便先是她的左邊,然後才是右邊。

不直接講左右,自然是想讓敵人無從防備,也只有這兩個人,做得出這種詭異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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