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妻奴 第2章(1)

「哈—啾!」穆爾松揉著紅紅的鼻子,對著眼前的熱粥苦笑。

他活了三十三個年頭,感冒的次數伸出單手就算得出來,沒想到這次居然只為了區區一塊黑森林蛋糕就中獎!

雖然那蛋糕真的超級好吃,好吃到令他想潛入卓巧曼的店里再偷一塊來大快朵頤,但現在人病懨懨的躺在床上,他只能望著沒什麼味道的粥興嘆。

「巧曼,我肚子餓。」他可憐兮兮的靠坐在床上道。躺了這麼久,就算是宅男也會生銹。

「不是給你粥了嗎?」卓巧曼真沒想到,這男人生病比沒生病還難搞。

「我是說,我裝甜點的那個肚子很餓……咳咳咳……」咳得要死的他,真的好想吃蛋糕啊!以往再怎麼樣,她都會留兩塊蛋糕給他們父子,但自從他感冒後,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甜食了。

「你再吃甜點,咳嗽就永遠不會好。」真是的,這男人簡直幼稚到了極點。

「可是粥都沒味道……咳咳,讓我食欲更不振。」無肉不歡的男人抱怨著。他從昨天確定感冒後,到現在已經吃一天半的粥了。

「食欲不振還想吃甜點?」她馬上抓到他話中的語病。

穆爾松討食物失敗,馬上裝可憐轉移話題,「還有,床上的枕頭太低了,睡得我腰酸背痛……」

「先生,你現在是坐著,枕頭高不高對你有影響嗎?」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從櫃子里找出另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

「巧曼,我桌面這杯熱水已經變冷水了,咳咳咳……」

「是,馬上幫你換杯熱水。」

「另外,醫生說我可以吃一些水果,補充維他命C。我記得你有買葡萄對吧?我要吃……咳咳咳……」

「你不是食欲不振?真受不了你!」明知道這個大爺似的男人只是找麻煩,她仍沒好氣的替他到樓下廚房張羅熱水與水果。

留在床上的男人,見她匆忙下樓去的背影,原本促狹裝無辜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甚至帶了點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為自己忙東忙西,在面前晃來晃去,他心里就有種變態的滿足感。她帶給他的安心,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即使是緣份很短暫的前妻,也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

半晌,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在房門外響起,進門的除了卓巧曼,後頭還跟著一個端著一杯熱水的小小身影。

「瞧!你在樓上大呼小叫的,難伺候得很,就連小東東都擔心你,替你倒水來了。」她將水果放在他身邊,一邊挖苦他道。

「真的?」穆爾松溫柔地望著兒子。「小東東,你替爸爸倒水嗎?好乖,謝謝你。」

正在放水杯的穆東靖只是輕輕點頭,怯生生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望父親,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望著有孺慕之心卻又不知如何表達的孩子,卓巧曼心疼地模模他的頭,趁機損了穆爾松一句,「小東東這麼乖,真不像你會教出來的孩子。」

「不是我教的會是誰教的?」兒子除了鮮少說話外,可是令他很驕傲的。

「說不定……說不定是你前妻教得好啊,不是嗎?」她月兌口而出,但隨即後悔了,怕這句話會勾起一旁小東東的思母之情,更怕穆爾松想起前妻,心緒會受到影響。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關于他前妻的事,她確實是想知道的,即使他從來不說。

她此話一出,小東東沒什麼反應,反倒是穆爾松表情微變,淡淡地道︰「她是教得不錯……」

他拖長的尾音,莫名其妙讓室內多了一股低氣壓,但下一秒他立刻拉開一個笑臉。「但主要的功勞還是在我身上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嘛!炳哈哈……咳咳咳……」

卓巧曼知道他在掩飾某些情緒,更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沒有這麼不識相,硬逼人家說不想說的話,只是對自己進不去他心中仍佔據著前妻的那一大塊空間有些失落罷了。

「活該!咳成這樣了話還那麼多。要是小東東變得和你一樣,那才真令人擔心呢。」她索性開始和他插科打諢。

她單戀他,是她自己的事情,把自己的不安強加在他身上,就太沉重了。

「像我這樣有什麼不好?聰明英俊又可愛。小東東,來!爸爸抱一下。」床上的穆爾松朝兒子伸出雙手。

一直對兩個大人間的波濤洶涌感到一頭霧水的穆東靖,遲疑了一下,把水杯放在床頭,才慢慢地邁開腳步想投入父親的懷抱。

然而在父子相擁的前一秒,卓巧曼反應極快的由背後攔腰抱住穆東靖,將這個可愛听話的小孩抱離病毒源。

「穆爾松,你病傻了?你感冒嚴重成這個樣子,還想抱小東東你不怕傳染給他?」

「不會的。」他繼續揮手,「小東東,來!」

這次穆東靖動作很快,由床邊「咻」的一聲就跳進父親懷中,撒嬌地將臉窩在父親胸前。

「小東東,你真是太可愛了!」穆爾松的心幾乎快被兒子融化了,嘟起嘴就往兒子肥女敕女敕的頰上親下去。

卓巧曼看得好氣又好笑。「你這個笨蛋還敢親小東東,到時候小東東被傳染到感冒,我就要你以死謝罪!」

「沒這麼嚴重吧?人家小東東身體很強壯的,才不會被爸爸傳染感冒。」他低頭問懷里的兒子,「小東東,你說對吧?」

想不到小東東的回應,卻令兩個大人全傻了眼。

「哈—啾!」

***

卓巧曼相信,穆爾松若不是白痴,也鐵定是個蠢蛋。

明知道自己重感冒,明知道感冒病毒傳染性很強,還對孩子又抱又親的,結果搞到最後兩個人都生病了。

為了照顧方便,她讓小東東和父親睡在同房間。當她煮好兩個人的食物端上來時,便看到穆爾松吃力地想從床上爬起來。

她急忙迎上去,協助他將虛弱的身體靠坐在床上。「你要去哪里?」

「我有些畫完的稿子要寄回北部讓我的助手處理。」即使他覺得渾身不對勁,但責任感還是讓他不得不起床。「再不到一個月就要交稿,我怕他們如果來不及弄好,編輯拿不到稿子,會直接跑來殺了我。」

「病人要安份點,你身體還很虛弱,不要趴趴走。」如果可以,她真想拿條繩子把他綁起來。「我可以幫你跑郵局,你只要告訴我,稿子有哪些、要寄到哪里就好。」

「真的?」他心里因她的體貼升起一股暖意,但骨子里皮皮的劣根性,很快又蓋掉這份情緒。「萬一還是來不及,到時候編輯小姐打電話來,或是干脆殺來按門鈴……」

「當然是你自己接電話,自己開門嘍。」她笑得很奸。

兩個人正假笑著大眼瞪大眼時,原本熟睡中的穆東靖卻突然發出聲音,一臉痛苦的醒了過來。

「小東東,怎麼了?不舒服嗎?」穆爾松連忙伸手擦去兒子額際的汗。

穆東靖仍然不說話,小臉燒得紅通通的,只是用著小狽般的無辜眼神望著爸爸和阿姨。

穆爾松哄他繼續睡,但他仍然不安地直在床上翻動,彷佛很不舒服的樣子。

他從沒遇過兒子病得這麼厲害,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此時卓巧曼突然拍拍他的手,叫他讓出一個空位,動作俐落地替小東東更換冰枕,換掉汗濕的衣服,然後用一只手輕拍著小病人的背。

「小東東很勇敢對不對?睡一覺,打敗感冒病毒壞蛋,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好不好?」她安撫似的低語聲音柔得像輕紗,令人听了很是舒服。

這就是穆爾松怎麼也做不到的溫柔了。

餅去他並不是沒見過她柔情似水的一面,但總被他有意無意的忽略,寧可嘻嘻鬧鬧的和她相處,保持安全距離。但眼下她女性的溫柔特質,讓他心頭有些蕩漾,再也壓抑不下來。

或許是男人的天性使然,他居然有些羨慕小東東,竟可以讓她這麼哄著、安撫著。

「等小東東病好了,叫爸爸帶你去游樂園玩,坐踫踫車好不好?」卓巧曼極有耐心地讓孩子情緒穩定下來,但她卻也發現另一頭的男人開始恍神。

她暗自在孩子看不到的角落用手敲了那個男人的頭一記,直到赫然回過神。

「什麼?」穆爾松用傻笑掩飾自己的尷尬,幸好她看不出方才他心里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我在和小東東說,等他病好了,你帶他去游樂園玩,坐踫踫車好不好?」她沒好氣地數落他,口氣和面對小東東時差了十萬八千里。「你這個宅男爸爸也該出去透透氣了,父子倆一起讓陽光殺菌一下。否則我怕你們再繼續宅在家里,頭頂會長出香菇。」

香菇?床上的穆東靖直搖頭,一臉懼怕。

讓穆爾松看了只能苦笑。「好好好,等小東東病好了,爸爸帶你去游樂園曬太陽,就不會長香菇了。」

穆東靖笑了,終于認份的閉上眼楮休息,那乖巧可愛的模樣令兩個大人忍俊不禁。

就在這時候,穆爾松家里的電鈴突然響起,讓卓巧曼差點當場跳起來。

「我去開門。」怕電鈴聲吵醒孩子,三人中唯一健康的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樓下沖。

打開門,是住在附近,一向會來她面包店買面包的福嬸。

想不到福嬸也和穆爾松有交情、會來串門子,她有些意外地直覺問︰「福嬸,你找爾松嗎?他現在生病了……」

「我是來找你的啦!」大嗓門又熱心的福嬸泰然自若地月兌鞋進入他家中,好像進自家廚房一樣。「我家孫子吵著要吃面包,我才想說你的面包店怎麼三天沒開門了,擔心你出什麼事,所以過來看看。」

還沒等她說話,福嬸又自顧自地道︰「結果你不在家!我想你常常和穆先生父子混在一起,就來這里找,果然你就在他們家。」

「因為爾松和小東東生病了,所以我過來照顧他們。」對于讓面包店的忠實顧客撲了空,她難免有些歉意,「過兩天我的面包店就會重新營業了,不好意思讓你白跑這麼多趟。」

「沒關系啦。」福嬸左顧右盼了下。這棟透天厝算是社區里有錢人住的房子,她在這里生活幾十年,還沒有機會進來看過呢。「只是你一個女孩子,也要注意一下,老往別人家里跑,傳出去不好听啊。」

「呃,福嬸,你是說我太打擾別人了嗎?」卓巧曼沒有听出個中意涵,「我會注意這一點的。」

「不是啦。」真是個傻女孩。福嬸笑著搖頭,「你是一個年輕的單身女孩,穆先生則是帶著個孩子的單親爸爸,你老往這里跑,有一些比較多嘴的人會說得不太好听,像是你倒貼之類的話,你要好好想清楚啊……」

隨著福嬸的話,卓巧曼的表情變得有些沉凝,臉上的笑容也僵了。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穆爾松的聲音,讓她和福嬸兩人都嚇了一跳。

「福嬸,你多慮了。」他有些氣虛地由樓上走下來,有意無意的擋在她面前。「巧曼是好心幫我們父子的忙……」

想不到他這一解釋,反而令福嬸眉梢一揚,「你們兩個是不是在一起了?否則怎麼好像很要好的樣子?」

卓巧曼心里一跳,望向穆爾松,卻見他搖了搖頭,她的心頓時跟著一沉。

明明他這反應在意料之中,但她心里還是被割了一刀,有種難以忽視的疼痛。

「真的沒有?」福嬸還是不相信,因為她總覺得他們之間彌漫著曖昧的氛圍。而穆爾松身擋在卓巧曼身前的舉動,也是一般男人保護自己女人才會有的行為。

「真的。」他一派輕松的解釋,試圖淡化福嬸的疑慮,也像要說服自己。「而且巧曼這類型的女生不是我的菜……咳咳咳……我是說,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番話,令卓巧曼原本殘存的笑容完全瓦解,不自覺露出受傷的表情,忘了掩飾,幸好穆爾松在她身前,看不到她的傷心。

他果然不喜歡她呀……說得這麼直接,就像當頭敲她一棒,殘忍地讓她心碎了,她卻只能默默接受。

本來就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單戀,她愛他並不代表他也要愛她。她為他們父子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並非想收買他的愛情,所以听到他間接拒絕她的話後,她心很痛,卻只能藏在心中讓自己知道。

埃嬸沒注意到她的反常,只是語重心長的勸道︰「算了,如果你們有在一起,就早點結婚平息流言;沒有的話,我倒可以替巧曼做個媒,介紹一些好人家的子弟給她,省得她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一天到晚被別人說閑話。」

想到卓巧曼遲早會投入另一個男人懷中,穆爾松心里一陣不舒服,但表面上還是嘻嘻哈哈的說︰「沒這麼嚴重吧?福嬸如果能把她嫁出去,我一定會包個大紅包給你,順便刻一塊匾額送到你家。」他像平時那樣開玩笑,卻不知身後的人兒心已痛到麻木,還自以為幽默的用手肘往後輕頂她的手臂。「你猜我會刻什麼在匾額上?」

她深吸了口氣,咽下喉頭的一股酸意,才抽搐著臉回答,「惠我良多?」

「好主意。不過能把你嫁出去,匾額上當然要刻‘公在桑梓’啊!炳哈哈……咳咳……」一時忘形,他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這混蛋!活該咳死你!」被他這樣一鬧,她反而沒方才那麼失落了,只想狠狠的揍他一拳。

埃嬸見這兩人分明在打情罵俏,但彼此好像都還搞不清楚,不禁好氣又好笑。「你們兩個喔……沒事走那麼近,惹得一身腥……」

卓巧曼是真的無言以對了,她沒辦法說出自己的情愫,更沒辦法丟下他們兩父子不管,就算外頭流言紛擾,她也只能沉默以對。

或許被動地接受這些蜚短流長的攻擊,直到她受不了的那天,對穆爾松的感情就會淡一點了吧?

沒想到穆爾松卻在此時正色起來,讓卓巧曼有些訝異,而他的回答,和他的動作一樣,又是拿自己擋在她面前。

「福嬸,難道你不知道嗎?巧曼是我家小東東的家教。」他輕輕松松的找了個借口,解決這個問題。

「家教?」福嬸一臉錯愕。

「是啊。所謂的家教,就是我付她薪水,然後她在我忙碌的時候幫我教導,陪伴小東東,以及照顧他的起居,就是這樣。」說到這里,他還不忘施點美男計,放電似的對福嬸眨眨眼,「福嬸,所以可能得麻煩你幫我們到外面宣傳一下了,可別因此壞了巧曼的名聲。」

「沒問題。」福嬸早就看不過一些人老是拿卓巧曼來八卦,這下她可有理由反駁回去了。「我馬上去和大家講,哎,你們也不早說,我早就听不下去那些人亂說話了,當家教是很好的事情啊……」

隨著話聲飄遠,福嬸也離開了穆家,穆爾松和卓巧曼同時走上前關門,呼出一大口氣。

「看來,我救了你的名聲一次。」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還不是為了你?哼!」嘴上不饒人,但她心里卻百感交集。他幾個小小的動作加上幾句話,就保全了她在安寧社區的名聲,但其實原本就是她自願幫他們父子的,他大可以不必替她找借口。

卓巧曼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受傷的心,正因為他的體貼而慢慢愈合,仿佛又有了繼續愛他的動力。

「你怎麼會想到家教這個理由?」她好奇的問。

「你常教小東東規矩,又照顧我們父子倆的對話,做的早就比一個家教還多,我只是……」他故作曖昧的湊上前。「給你一個名分。」

「你臭美!」她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得極力控制才不讓自己流露出羞澀的神情。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可憐的病人我……昏迷的時候到了。」他突然露出一個無力苦笑。

卓巧曼這才發現自己的大意——他的病容猶在,說話也有些喘,方才強打起精神和福嬸解釋後,現在人看起來更糟了。

她連忙摟著他,連拖帶拉的將他帶回房間,看著他沉沉睡去。

陷入愛情的人……真傻啊!扁是這麼看著他睡,她竟然就覺得無比幸福。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流言散播得有多嚴重,只要他是站在她這邊,不會被別人影響,願意挺身護她,那麼,不管再有多少閑言閑語,她都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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