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書僮 第9章(1)

爆宴直至宵禁開始方休,李初帶著微醺,與寧王一道離開皇宮。此時兩輛寧王府馬車早在宮外相候,便一人上了一車。

還沒上車,李初便覺得奇怪,他左右張望之後,詢問車夫道︰「如墨呢?」

「啟稟世子,杜姑娘走了。」由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杜如墨是女扮男裝,遂而改以姑娘相稱。

「走了?」難道她先回府了?

或許是前陣子令她受了委屈,她心里還不舒服,在跟他使性子才走的吧?這一想,李初也沒太放在心上。

反正,等他結束針對顧心蘭最後的計劃,相信他和如墨又能恢復以往的關系。

「是的,約莫兩個時辰前,顧小姐離開宮宴,將杜姑娘帶到一旁談話,接著杜姑娘就離開了。」車夫說得更詳細一些。

李初听了驚得酒氣都散去大半。「顧心蘭?她和如墨談了什麼?」

「啟稟世子,小的不知!」車夫有些為難地回答,而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馬車,暗示他,車里有人。

眉一皺,他二話不說將車簾一掀,赫然看見顧心蘭正坐在車內,幽幽望著他。

「怎麼是你?」他臉色一沉。「如墨呢?你跟她說了什麼?」

並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她自顧自的說︰「容之,你的態度為什麼變了呢?難道家父失了勢,你就看不上我了?好歹我也幫了你建功,扳倒二皇子……」

「你真的以為你幫了我?」李初冷笑,態度和之前的熱絡大不相同。

「不是嗎?否則,何來今日的宴會?皇上如何登基?」她嘆了口氣,哀怨的搖頭。「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嗎?」

「這與你找如墨有什麼關系?」他耐著性子問。

「怎麼會沒有關系?杜如墨是你我之間最大的阻礙。你在宮變後態度丕變,恐怕與她身為杜玉山之女,立了功有關吧?但她怎麼比得上我?好歹我仍是中書令的孫女,她仍是一介平民……」

「顧心蘭,你沒有資格批評如墨!」李初冷著聲斥道。

「我怎麼沒有?她一心想攀附你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要她識相點快走,是替你的未來著想!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麼語氣這麼差呢?我們怎麼說也是一對……」過去有的優秀條件,她現在仍有,她不信留不住他的心。

雖然外人說李初對權勢不戀棧,但她相信他是在以退為進,否則誰會拿身家性命去賭,拼上所有也要協助大皇子登上帝位。

所以比起杜如墨,她才是那個可以助他實現理想的女人。

「你恐怕想岔了,我何時與你一對?」為免她又自以為是的舉出一堆例子,李初搶先道︰「你仔細想想,我可曾對你逾矩?可曾說過什麼曖昧的話?可曾給你任何承諾?」

彼心蘭一怔,「是……是沒有。但先前我每次找你,你都沒有拒絕啊!而我也親眼見到你冷落杜如墨,那不是因為我嗎?」

「那是因為你能提供情報,所以我沒拒絕你。」現在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至于如墨,要她在你面前演戲,她是做不來的,我只好冷落她。這樣做,一方面能讓她不至于暴露在危險中,另一方面她傷心的反應,還能更取信于你。顧心蘭,戲演完了,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並不認為你真的傾心于我,你想要的只是寧王府的權勢名利。」

「你怎麼如此污蔑我的心意?」她變了臉。

「污蔑你?要不要听听你做了什麼?」李初嗤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來找我,只是想替顧家多留條後路,如果二皇子事成,你大可離開我並指控寧王府並謀;二皇子事敗,你同樣可以借著與寧王府的關系,保全你爹性命,甚至有功在身。橫豎你祖父仍是中書令,對顧家而言,這種安排有利無弊。」

彼心蘭白著臉,想駁斥他的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李初凜著臉續道︰「你透露給我的消息半真半假,一方面混淆視听,替你爹爭取機會,同時博取我的信任。透過我和當今聖上在宮里安插的密探,我們早就看出其中蹊蹺,我更知道,設計這一切的就是右相大人!我李初豈是那麼好蒙騙的?你既然想沾我的好處,那麼別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所以你只是在利用我?」她不敢相信,他們顧家布了好久的局,居然全在他的算計之中,還被他反過來利用?「難道我爹的事故……」

「也要感激你,將我捏造的假消息傳至二皇子那里去。如果不是他因此低估了我們的力量,我們如何能贏得如此漂亮?」他笑得陰寒,因為他已怒不可遏,只是他發泄怒氣的方式不是破口大罵,而是讓對方預難堪到抬不起頭。

「我不相信……我……既然如此,我祖父怎麼可能沒事?我怎麼也沒被問罪?你一定是騙我的!只是想找個借口掩飾你的薄幸……」顧心蘭陷入慌亂。

「你祖父在明日早朝之後,再也不會是中書令了!至于他往後是會在天牢里或是邊關度過,我就不知道了!」他不想再和她唆,單刀直入地問︰「我現在只問你,如墨呢?」

如墨如墨,她被狠心利用得徹底,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竟只關心那個女人?顧心蘭對他是又恨又怕,但她不甘心,她不會讓他好過!她怨毒的笑了,「李初!我告訴你,我買通皇宮侍衛,掉包了你的玉印要她快滾,而她居然蠢到信了!炳哈哈……你心狠到利用心愛的女人,就不要怪她恨你!你永遠找不到她的!」

玉印?李初臉色微變,模了模懷里的錦囊,掏出來一看,里面居然是顆尋常石頭!由于宮宴上,不得攜帶任何物品,結果竟讓這女人有了可趁之機!

既然如此,就不用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想辦法找到如墨要緊。而要針對顧家的消息雖已泄露,但布署完成得差不多,他當然也不會讓她跑了。

將車簾一放,他轉身走向寧王府的馬車前,撂下最後的話,「我的馬車會送你回寧王府,你休想趁隙溜走去通風報信。顧家很快會在京城消失,你很快就會從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淪為皆下囚!」

***

派人搜遍京城東西市、曲江畔,城外的仲山麓甚至是涇陽山間、寧州安定也沒有漏了,卻都找不到杜如墨的身影,李初煩躁得想拋下手上的所有雜事,自己去尋。

然而皇宮里的是非、寧王府的羈絆,都綁得他不能動彈。雖然早想到幫李智先鞏固皇位,將替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但一旦事情發生,他卻很難忍受。

「還找不到?」听了屬下的稟報,李初凜著一張臉道︰「她不可能不見的!派更多的人把找過的地方再找一遍!」

「世子,可府里能用的人幾乎都派出去了……」那名屬下有些遲疑。

李初表情不變,帶著讓人有些膽寒的氣勢起身。

「那就從外頭請些人!記得,她不一定是男裝打扮,有可能恢復女裝了!」

見對方惶恐的離去,心知自己有些失了冷靜,他步出院落外透氣,經過那株老梧桐後,轉往湖畔,再越過假山小橋,在以前杜如墨當書僮時所住的房間外停了下來。猶豫半晌,他仍是打開門進去。

房里一如如墨居住時的模樣,他不許下人更動,只偶爾派人來清掃。身無長物的如墨,留下的幾件衣服、配件,都是府里發的,完全沒有代表她的特殊物品,勉強可以算特別的,是在她第一次恢復女裝時,他插在她頭上的玉釵。

那支玉釵如今仍擱在案頭一只木盒里,究竟是她忘了帶走,還是如他所害怕的不再留戀了呢?

他不敢亂動她房里的東西,怕她留下的、不明顯的氣息,會慢慢的消散,到最後他連思念她的憑借都沒了。

走到那木盒前,手都放在盒蓋上了,他卻久久沒有動作,末了嘆了口氣將手收回,仍是那副凝肅的表情走出房門。

他知道自己若只靠想念過日子,那種無邊無際的痛苦會一直侵蝕著他的心,可這就像上癮般,越怕越想踫,越踫又越怕。

她是他唯一的失策。他對于自己利用顧心蘭,又利用如墨吃味的反應來取信于顧心蘭,太有信心。以為在事情過後,只要向她解釋,聰慧又善解人意的她,一定會懂的。

可惜,她等不到他解釋就傷心離開了。

直到失去,他才知道在愛情里是一絲的算計也不容許。在傷害她的同時,他也傷害了自己。好幾次,他都想將一切告訴她,然而計劃已進行一半,不容有失,他更不希望她成為敵人的箭靶,只能讓傷害日日加重,最後兩敗俱傷。

「該死的李智先!你要怎麼賠我一個如墨!」忍不住吐出幾個冒犯天顏的話,要不是他長久的冷靜自持使然,他早就拿把刀逼當今聖上替他找人了。

在李初出言不遜時,寧王與寧王妃已相偕來到他身後。

自從杜如墨離開,他們的兒子就變得這般陰陽怪氣的,兩人十分擔憂。寧王受過杜如墨的恩惠,因此雖然對她的身份背景有些意見,見兒子如此,也不打算一直反對到底、反倒是寧王妃,一心希望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像杜如墨那種普通人家出身……她是連考慮都不考慮。

听兒子連聖上都罵了,她不禁推了身旁的丈夫,要他出口制止。

寧王皺起眉,開口道︰「初兒,你如此出言不遜,實在不妥。」

李初早察覺身後有人,但憤怒難休的他,直到听見父親的聲音,才沒好氣的回頭。「我幫了他,結果他幫了我什麼?讓我罵兩句有何妨?」

早知兒子有些桀驁不遜,但到了這種程度,寧王妃很不能接受。「怎能這麼說呢?皇上很照顧你的……」

「照顧我什麼?他能幫我找回如墨嗎?」李初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對功名利祿無所求的他,從不覺得李智先有幫上他什麼忙,反而讓他失去了如墨。

「如墨如墨,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死心眼?!」寧王妃不悅地指責,「那女娃兒只有模樣可以,但父母雙亡,無權無勢,你真要了她,只有替自己找麻煩。」她搖搖頭,「我不管你多喜歡她,總之她一開始假扮男子欺瞞我們,光這一點,我就容不下她!包別說,她對你的未來不僅一點幫助都沒有,還可能是個累贅!」

「如果我非要她不可呢?」心知肚明母親的頑固,但他李初可從不是個听話的兒子。

「我不準!」寧王妃有些蠻橫地回道。

仔細看了看母親,他突然計上心頭。當初他能兵不血刃的解決二皇子的陰謀,相較起來,娘的反對只是小事。

「娘,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看上如墨嗎?」他一臉認真的訴說起來,「我一直以來對女子就興致缺缺,正如娘所說的,如墨一開始是以男子身份進府,當時我對她的感覺便不同于一般,所以我得到一個結論。」

李初古怪地笑了笑,「我喜歡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此話一出,寧王妃倒抽了口氣,差點沒暈倒,寧王更是瞪凸了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初兒!你……此話當真?你可不能為了要我們接受杜如墨而說這種謊啊!」寧王忍不住出言責備。

「對于自己的親生父母,有說謊的必要嗎?其實我被女人觸踫,身體會產生反胃的排斥現象,只有如墨踫我時,不會如此。」他眼也不眨地胡謅著,「可是我看上的杜墨,最後成了杜如墨,由男人變女人,我對她的喜愛卻不稍減,身體也沒任何不適,證明了我大概這輩子只能接受杜如墨一個女人。」

最後,他下了一貼猛藥,給父母一個天大的驚嚇,「否則,你們恐怕只能看我接受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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