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展筠知道真相後,負氣離開日本,回到台灣已有十天。
這段日子彷佛過得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同樣上下班,來回在三家店跑,只是她退掉了在市中心租賃的小套房,搬回家里。
雖然在雜貨店看到她的機會還是很少,但姚媽媽似乎很滿意現況。
貼心的女兒回家了,總比跟口拙的兒子大眼瞪小眼的吃頓飯來得窩心。
這天,姚展筠因為三家服飾店明天公休,于是約了蔚詩陽到市中心的夜店喝酒狂歡。
蔚詩陽並不喜歡那種場合,是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開車陪她去的。
夜店里嘈雜的音樂,沒有他唱的好听,夜店里流行的舞曲,沒有他哼的順耳,她想到自己是去發泄壞心情的,卻還是惦記著他,害她狂吞了一大堆沒听過名字的酒精飲料,末了,還是酒量好的蔚詩陽將她拖出夜店,送回家。
第二天早上,宿醉讓她痛不欲生,听老弟說,她昨晚少說吐了五次,又吵又鬧的,要不是蔚詩陽留下來安撫她,順便清理嘔吐物,她的房間應該可以媲美垃圾場。
「沒看過女孩子家喝成那樣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學別人借酒發瘋!」姚媽媽邊忙著補貨邊碎碎念。
別人是借酒裝瘋,她的女兒是借酒真瘋!不會喝還硬要喝,更可惡的是吵得她昨晚睡不好。
坐在櫃台後的姚展筠,頭趴在攤開的雜志上,連申吟的力氣都沒有,當然無法回嘴,只能假裝閉目養神,將媽媽的話當成耳邊風。
她也不喜歡喝酒,老實說,當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便後悔自己為何如此意氣用事,他欺騙她是他家的事,她也拚命告訴自己沒什麼好在意,反正她已經回到台灣,管那個死日本鬼子怎樣!
但都已經愛上了他,哪是說不在意就不會在意的?!
噢,老天,她的頭又開始刺痛……
听到女兒痛苦低吟的聲音,姚媽媽更是落井下石,「早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現在學到教訓了吧!你就是沒有泡夜店的命,下次要去之前,先想想今天的痛苦!」
Shi!娘親可不可以不要再說話了?她每說一句,她的後腦勺就像被人拿榔頭敲一下,再敲下去是會死人的。
叮咚一聲,電動門打開,進來的人是蔚詩陽。
「姚媽媽,在忙呀!」
「詩陽,來來,這是剛才對面的老王拿來的,是他家老婆子做的冬瓜茶,給你喝。」姚媽媽拿起一旁的冬瓜茶,找出杯子就要倒給她喝。
蔚詩陽搖搖手,「王伯伯也有拿給我們,姚媽媽,你還是留給阿展喝吧!」
說完,她直接走向姚展筠。
一見是她,姚展筠的口氣有些忿忿不平,「為什麼你沒有宿醉?」印象中,蔚詩陽喝得比她還多。
「因為我們家的孩子從小就有品嘗紅酒的習慣。」說從小,或許夸張了點,但家里有個愛喝紅酒的叔叔,蔚詩陽的確是自從滿十八歲之後,晚餐後都會陪叔叔喝上兩杯。
「好吧!下次如果我還要去夜店的話,別考慮,直接把我劈了。」姚展筠趴在櫃台上,完全不想抬起頭。
現在只要稍微移動一下頭,她就會想吐。
「你沒有喝解酒的東西?」
姚展筠皺起眉頭,「解酒的東西?是什麼?」
「算了,當我沒說。」連解酒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還敢喝酒?她只能說,叫你第一名!
「噢……」該死!頭真的很痛。
「今天有外來客。」只要有外人來到小鎮,他們一致稱作外來客。
「喔,我會祈禱他不要來我們家光顧。」她現在沒有心情替客人算帳找錢。
蔚詩陽觀察她的反應,慢條斯理的開口,「我女兒莉塔剛剛去看過了,她回來跟我說,是個深具喜感的人。」
「是小丑?還是哪個本土天王來這里錄影?」姚展筠淡淡地嘲弄。她現在哪有心思去管來的人是誰?如果是個可以解除她宿醉的人,或許她會比較關心。
「你不好奇?」老實說,听莉塔這麼說的時候,她還挺好奇的。
「好奇?如果是小布希來的話,我就好奇。」
「來的人不是小布希,是哆啦A夢里的大雄,不知道你會不會感興趣?」蔚詩陽回頭看向那個正站在雜貨店門口、一身老土打扮的男人。
如果在日本這身打扮稱作御宅族的話,那麼在台灣,他可能跟竹科的工程師差不多。
「大雄?!」姚展筠猛然站起身,卻又因為頭疼,忍不住癱回櫃台。
蔚詩陽悄悄退下,順便將什麼都不清楚的姚媽媽也帶了出去。
她看到他了,就在剛剛站起身的那幾秒。
她將雜志立起來,擋住自己的臉。
「我喜歡你!」像是怕踏進店里會逼走她,相良睦實站在門外,用日文對著小小的雜貨店大喊。
不是愛,而是喜歡,對于日本人來說,喜歡更甚于他們說的愛。
那個呆子,他不知道這樣喊,左鄰右舍都會听到嗎?她的面子都被他丟光了。
她的眼眶微微刺痛、熱燙,鼻頭有點酸酸的感覺。
懊死的!沒種的淚水!
「對不起。」他好听的聲音說出字正腔圓的中文,更讓人無法忽視。
他就站在櫃台前叫,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這個認知讓她更加激動,小手緊捏著雜志,死也不肯抬頭看他。
「原諒我好嗎?」他打算用中文跟她道歉。
她還是一動也不動。
「姚?」他試探性的抽走她手中的雜志,沒被揍一拳,看來這個舉動在許可範圍內。
就像被強力膠黏住一般,她的頭沒轉動,也沒抬起來的意思。
他彎下腰,听見她細細的啜泣聲,不禁慌了手腳。
「你別哭啦!是我不對,我不該欺騙你,對不起,你別再哭了……」厚實的手掌輕撫她的頭,他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抱歉,看她哭得難過,他的心也跟著酸了。
「嗚……」哭泣聲變大。
「別哭嘛……」她再哭,他都想跟著哭了。
握住她在冬日里總是冰冷的手,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是他害她哭的,不是嗎?現在要怎麼讓她笑?
「嗚……」音量又提高了些。
「道歉不夠嗎?不然你說,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跟我回去!我真的不想再一個人睡了。」沒有她的夜晚,他總是無法成眠,幾次因為過度疲勞而睡著,卻總在失去她的惡夢中清醒,他以為只要給她一些時間,她會想通並原諒他,誰知道他卻比她更沉不住氣,忍不到兩個禮拜,便搭飛機來到台灣。
他早就打定主意,她不原諒他,他就不走。
「嗚哇……」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一驚,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我……人……人家的頭……頭很痛啦!你還一直說話,吵得我的頭更痛!」她邊哭邊抱怨,原來不抬頭看他的原因是因為頭痛。
原諒他、原諒他……他就只會這麼說,怎麼不告訴她最重要的那三個宇?只要他一說,就是要她馬上嫁給他,她都答應。
他一听,差點昏倒。
認定現在不是和她解釋的最佳時機,他繞到櫃台後面,一把抱起她。
「小筠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旁邊有人替他指點迷津。
照著路人甲指點的方向,他邁開步伐爬上二樓。
「嗚……」她還在哭,甚至用手遮住臉。
「很痛嗎?」能夠讓她痛到哭,想必是非常痛了。
「你去宿醉看看……」會死人的!
頭痛的確讓她很難過,但真正讓她哭泣的原因是他來了,為了她,他甘願放下在日本的工作,遠渡重洋而來,早在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便原諒他了,只是宿醉讓她整顆腦袋昏昏沉沉的,又沒听見她想听的話,使得火氣疾速狂飆。
用腳推開門,他將她輕巧的放在柔軟的床上。
「把手拿開。」
沒有力氣搖頭,她只好選擇開口,「不要。」
知道她吃軟不吃硬,他放柔了聲音哄她,「我很想念你,就算你不原諒我,至少讓我看你一眼。」
半晌,她終于出聲,「還是不行……」
「你討厭我了?」相良睦實感到心慌,被她討厭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不……」她的嘴在動,聲音卻小得像蚊子叫。
「什麼?」湊向她,他試圖听清楚她說的話。
「我現在一定很丑……」本來就不漂亮了,一哭,眼楮腫了,鼻子也紅了,這樣的她哪能讓他看見?!
相良睦實啞然失笑,靠在她的瞼頰旁,很認真的承諾道︰「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不會認為你丑,就算你感冒生病,就算你以後懷孕大著肚子,就算很久很久以後我們都變成了老公公和老婆婆,我也不會覺得你丑,因為那個時候我一定跟你差不多。」
嫌她丑?或許他比她早禿頭,或挺個啤酒肚咧!
「那天我本來就打算要跟你坦白。」他說的是在NightWalk的那天。「我知道你不相信一見鐘情,太快的進展會讓你覺得沒有真實戚,所以我願意慢慢來,陪你逛街買東西,陪你做任何情侶會做的事,但在我們的感情還沒有穩固的基礎之前,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告訴你我就是大雄的這個事實,我怕你知道後會收回你好不容易願意給我的一點回應,然後逃得遠遠的。」
這些話,那天他沒來得及對她說,現在他要好好的解釋給她听。
「都是K多嘴,要是由我來說,一定沒問題。」他王今仍不忘埋怨K的多事。
「不,其實只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看出你跟大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是我一直沒去正視這件事。」移開手,她盯著天花板回想。
那雙相同觸感的大掌,差不多相同的身高,喝咖啡時總是加人一堆糖,不知所措時搔著顴骨的動作……這些相似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是不一樣的兩個人?
「這麼說……你原諒我了?」觀察著她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的問。
其實她也只有前兩天生氣,之後慢慢的想了很多,是有些余怒,但不代表不會接受他的解釋並原諒他。
「我在想,這麼原諒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畢竟你把我當傻瓜耍得團團轉。」沒有人會喜歡被當成傻瓜耍,尤其是被自己最愛的人如此對待。
「我哪有要你?!」天見可憐,他不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疼,哪敢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難道騙我的人不是你?」覷著他,她面無表情的質問。
「那你想怎麼樣?」眨了眨眼,他一副無辜樣。
清醒點!他的臉會騙人!姚展筠擰了大腿一把,才沒讓自己又傻傻的說沒關系。
「這個時候你就應該說那三個字了。」門外看戲的人沉不住氣,出聲提醒他。
姚展筠瞪了多嘴的弟弟一眼,然後低頭,再也不肯看他。
「姚,在我說之前,我想問你。」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堅定的望著她的眼。
「什麼?」不想在這個時候用力的別開頭,她只好開口問道。
「每次都是我說喜歡你,你難道不該有點表示?」
她不能每次都要他說,自己卻一點回應都沒有。
「表……表示什麼?」結巴加臉紅,這是她害羞裝傻時的癥狀。
「你說呢?」這次再讓她逃掉,他就跟她姓!
「姊,難道你都沒跟人家表示過?這樣還要別人說喜歡你,太可惡了吧?!」姚展行不贊同的數落她。
挑眉看她,他露出滿意的神情。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喜歡人家還不說,昨晚跑去買醉也是為了他吧?既然喜歡他,就說呀!這麼一個好男人,讓他跑了,你還能找到第二個來遞補嗎?」姚媽媽在門外大呼小叫,要不是蔚詩陽和姚展行拉著她,她恐怕會沖進房間,直接叫人家女婿。
「小筠,我也覺得有話就該好好說。」蔚詩陽只給了她這麼一句中肯的建議。
就只會要她說,他們在那等著看好戲,她怎麼好意思說?!
「如何?」他正等著。
皺起眉頭,她無聲的哀求他幫忙。
壞人都教他當就是了。給了她一個白眼,他起身來到門口。
「不好意思,我們有些話要私下談。」也不等外面的人反應,他便關上門。
「好啦!現在閑雜人等都清除完畢,你可以說了。」坐在床邊,他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是該告訴他了,不然她看起來好像真的很自私。
「那個……」
「嗯哼?」雙手盤在胸前,他等著享受勝利的一刻。
「我……」
也許是他高興的表情太礙眼,讓她及時踩了煞車。
她是受害者,不是嗎?怎麼他隨便說說,其他人就都往他那邊靠?雖然一直沒有表示是她的不對,但騙人的不是她吧!整個角色大錯亂,全都是因為這個聲音有魅惑人心力量的家伙!
「是我說才對嗎?」
!差點就騙到手了!他在心里大嘆可惜。
爬上床,由她身後抱住她,他溫熱的氣息吹吐在她的耳畔。
「我愛你。」
唉,遇上她,他總是先投降。
「嗚……」她本來不想哭的,怎麼知道「我愛你」這三個字是如此的動听。
「嘿,給點回應吧!」他等得也是很急的。
姚展筠轉身,緊緊地抱住他,眼淚鼻涕全抹在他身上,很認真的哭喊︰「我也很愛你!最愛你了!」
不要再含糊不清的帶過,她想要正視自己的心情。
一見鐘情嗎?她否認,但是從他們極少的相處時間來說,她承認自己愛上了他,一個她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會愛上的人。
他的回應是更緊密的擁抱她,像是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里。
「再說一次好不好?」說他貪心也罷,趁這個時候他要多听幾次她說愛他。
「我愛你,很多很多。」姚展筠抱著他,再也不想放開手。
「我也很愛你,所以,嫁給我吧!」他從宅男大雄的百寶袋里拿山一個超大的盒子。
「這是什麼?」求婚的戒指有需要包裝成這麼大嗎?
「拆開來看看。」他催促她。
「這里面不會包了很多層吧?」感覺起來不會很重,她不禁猜測。
「打開來看就是了。」
姚展筠只好依言拆開緞帶。
「這個是……」
盒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把鑰匙。
「我家的備用鑰匙。」
「只是一把鑰匙,你用這麼大的盒子裝?」備用鑰匙,用這個求婚,他也夠絕的了。
修長的指頭搔了搔顴骨,他臉上出現可疑的紅暈。
「因……因為如果讓你先看出來是什麼,那就不叫求婚了。」
「那麼……」姚展筠拿起鑰匙,在掌中把玩著,「你要表演特異功能秀,讓鑰匙變彎套在我的無名指上嗎?」
他無比認真的凝視著她,握住她拿著鑰匙的那只手。
「鑰匙是屬于那棟房子的女主人的,你願意成為擁有它的人嗎?」
堅定的眼神,毫不閃避的目光,只有他發抖的手透露出他的局促不安。
「唉,我本來想說要嫁,也要留在台中……」
她或許看起來很獨立,其實很戀家,所以從未想過自己會嫁到國外。
「你嫁到日本,以後你媽我就可以常常去日本玩。」門外傳來姚媽媽舉雙手雙腳贊成的聲音。
「姊,以後每年都可以買福袋了。」姚展行也覺得這沒什麼不好。「反正要回來,隨時都可以。」日本跟台灣很近嘛!
「你怎麼說?」像是以他的答案做為考慮,她看著相良睦實。
「台灣過舊歷年,對吧?以後你可以過兩個新年了。」他承諾每年會帶她回台灣探親。
「端午節呢?」這也是一個需要全家團圓的節日。
「好吧,還有端午節。」他只能退讓。
「中秋節?」台灣三節之一。
「那七夕必須留給我。」總不能只是割地賠款,他也要撈點甜頭回來。
「成交。」姚展筠眉開眼笑地親吻他。
這女人把他們的婚姻當成交易嗎?
看著她雨過天青的笑顏,他聳聳肩。
那又如何呢?她承認她愛他,這樣就夠了。
相良睦實心滿意足的摟著她。
「對了。」姚展筠抬頭。
「嗯?」
「元宵節順便留下來提燈籠、吃湯圓如何?」
相良睦實無言以對。
得寸進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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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年八月,神樂宣布暫時休息半年。
記者會的隔天,挺著七個月大肚子的姚展筠和相良睦實出現在姚家。
「肚子這麼大羅!」
姚媽媽拉著女兒轉了一圈,最後才將視線停留在那凸起的肚子上。
「七個月。」
小心翼翼扶著老婆,相良睦實舉手投足散發出以這個女人為中心的訊息。
「是男孩還是女孩?」正巧來買東西的蔚詩陽好奇的問。
「男的。」相良睦實一臉驕傲的說。
「听說第一胎生男的,以後可能都是男孩子喲。」對面老王的太太也在場。
「是這樣嗎?可是我們第二胎計畫生女的。」他很認真的請教老王太太。
「是啦、是啦,一男一女剛剛好。」不知何時,奧馬特的老板也跑來了。
「這種事情交給上天去決定,我們也無法插嘴。」生男生女,姚展筠都沒差。
「放心吧!就遺傳學上來說,YY的可能性比較高。」有人這麼說。
「但生男生女的機率都是各半的呀!」也有人如此反駁。
「男生多吃菜,女生多吃肉,听說比較容易生女娃。」
「這麼說來,我有听說過避免女性高潮,比較可能生女孩子。」
「哎喲,減少濃度啦!我在網路上看過相關討論。」
左鄰右舍都來討論,人數有增加的趨勢。
翻了個白眼,姚展筠對他們討論的內容沒興趣,逕自上二樓,相良睦實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側。
「他們說要生女兒要在淺一點的體位射精,下次我們來試試看。」他顯然對那些不知真假的方法躍躍欲試。
「這一胎都還沒生下來,你急什麼?」
呼,還好肚子不會很大,在可以負荷的範圍內。
「要我抱你嗎?」看她踩在樓梯上,他怎麼看都覺得危險,深怕她一不小心踩空摔下去。
「我還看得到地面。」對于他的大驚小敝,姚展筠沒轍的揮揮手,要他離她遠一點。
他怎麼可能照做?!
「沒問題嗎?」
老天!這里也有個麻煩的家伙。
「你最好站穩一點,免得我摔下去。」姚展筠對著站在身後的老公微笑,惡毒的要他當個盡職的墊背。
「所以我說還是我抱你上去。」他每一個步伐都踩得穩固,隨時做好準備。
「相良睦實,為了胎教著想,你還是別開口比較好。」否則她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咦?醫生不是說父母要常常跟肚子里的胎兒說話嗎?我不說,兒子怎麼會知道我是誰?」搔了搔顴骨,他滿月復不解。
如果他再開口,他兒子也不會認得他是誰,因為她會先劈了他。
「你行李都提上來了嗎?」她想先支開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系,她最近特別容易感到疲倦,沒什麼力氣應付他的緊迫盯人戰術。
「還沒,等等我再去拿,現在先送你回房。」他很堅持要看她安全的走完樓梯。
樓梯是會咬人,還是把她甩開?真是瞎操心。
「拜托你先去拿吧!」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有他跟在身邊,空氣里的緊張指數跟著上升,明明沒什麼事,他也可以搞得跟國家動亂一樣。
「你需要什麼東西嗎?」他問。
停下腳步,她轉身,非常認真的回答︰「安靜。」
「什麼?」
「我說我現在最需要安靜。」讓她好好睡一覺,恢復精神就夠了。
「你先在這里別動。」交代完,他快速的下樓,清場。
呼,總算走了。
什麼也不用拿,她只需要抱著自己的肚子就可以。
「孩子,你娘為你做的可多了,以後最好別讓我太操煩。」她繼續爬樓梯。
敝了,以前沒感覺,現在怎麼覺得樓梯很長?
下方傳來腳步聲,姚展筠猜測,他應該是用跑的。
「姚!不是叫你等我嗎?」縱使結婚許久,他還是改不了口喊她姓的習慣。
站在樓梯的頂端,她低頭看著他。
「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嗎?」笑他的過度擔心,姚展筠捧著肚子慢慢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幾個大步追上,提著行李跟在她身後。
「會累嗎?」
別人說老公會外遇的時間點,就是老婆懷孕的時候,踫不到也模不著,只能看不能吃,還得應付孕婦比以往更容易生變的情緒問題,對男人來說,懷孕的女人簡直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
偏偏他們家好像相反,像個老媽子嘰嘰喳喳的人不是她,而是那個三分鐘一句關心,五分鐘遞水又遞毛巾的準爸爸。
而她除了胃口變好,比較容易疲憊外,其他似乎沒什麼不同。
她才想問他,這樣一直喋喋不休的關心她會不會累?
「等等我想睡一下,晚餐前叫我起床。」她習慣性的吩咐他,就像在叫自家日佣。
「要不要吃點水果?」相良睦實替她打開房門,連忙問道。
雖然正值炎熱的八月,姚展筠突然特別想吃某樣東西。
「我想吃湯圓,里面包芝麻餡的那種。」沒有為什麼,孕婦常會莫名其妙的想吃奇奇怪怪的東西,才不管合不合時節咧!
「芝麻湯圓嗎?你等等。」他餃命照辦。
心虛的吐了吐舌頭,她只是想要暫時好好睡一下。
沒有了令人緊張的問句,她很快就沉沉入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甜膩的味道喚醒了她的知覺。
睜開眼,就見他坐在床邊,端詳著她的肚子。
「我不能體會抱著一顆球走路的感覺。」相良睦實像是跟她說,又像是說給自己听。
她靜靜的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每天看著你的肚子漸漸變大,就覺得整顆心暖暖的,從來不知道原來孕婦是那麼的美麗,當你辛苦的彎腰只是為了穿鞋,爬樓梯卻必須微微向後仰才能達到平衡,我才驚覺這些動作實在是美極了。」他笑說,他的老婆有全世界最美的大肚子!
她的鼻子有點酸酸的,眼眶泛淚。
好吧,除了食量大增和嗜睡外,她也變得容易感動。
「我剛剛要媽教我煮了湯圓,現在要吃嗎?」他端起擺在一旁放涼的紅白湯圓,搔搔頭,「沒有買到芝麻湯圓,媽教我搓了這種小小顆的湯圓。」
姚展筠頓時眼淚直流。
「啊?你怎麼哭了?沒有芝麻湯圓不行嗎?」相良睦實慌亂的站起身,差點打翻手中的碗,他一手小心的端著碗,騰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頭。
她只是緊緊的抱著他的腰,搖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她知道他對她呵護備至,對于不能體會她的辛苦,他用實際行動去彌補那些遺憾,而她卻在心里嫌他雞婆、太過操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湯圓還要吃嗎?」她懷孕後的情緒一直很平穩,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控,讓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早知道他就多跑幾家大賣場,一定要為她買到芝麻湯圓。
「我要吃!」這是他為她做的,當然要吃,
放開他,姚展筠神情慎重,伸手想要接過碗。
「我喂你。」他的態度溫柔卻堅定。
就像初談戀愛的少女,每每面對他的溫柔,她總會臉紅。
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她乖乖的張開嘴。
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那一點小心思,就是因為知道,他才故意祭出親手煮東西這個招數,一切只為了讓她能不再排斥他的「過度關心」。
說他奸詐狡猾都沒關系,他只是太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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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定月復生產的當天凌晨,她的月復部開始疼痛,沒有生孩子的經驗,她本來以為是想上廁所,結果到了廁所才發現已經破水,好在那個跟前跟後的男人就在門外,她一喊,他立刻飛車送她去醫院,沒多久她就躺在醫院里待產。
凌晨兩點零五分,姚展筠平安的產下一子。
被拒絕在產房外的相良睦實來回踱步,不時緊張的望著產房,經過望穿秋水的等待後,護士終于抱著他的孩子出來。
「這是我兒子?」他不敢置信的瞠大眼。
他長得丑嗎?她長得也不丑呀!怎麼他們倆的小孩像猴子一樣,皺巴巴的不說,臉像小老頭,眼楮腫得看不見,難道遺傳學出錯了?
「是啊,目前產房只有相良夫人一人。」護士點點頭,然後將孩子抱到育嬰室。
接著,孩子的媽被推出產房。
「孩子怎麼樣?」見到他的第一眼,她急忙詢問。
因為在產房里痛暈過去,所以她沒機會見到兒子。
此刻的她頭發有些凌亂,整個人有些虛弱,眼神卻很晶亮,透露出急著了解孩子狀況的焦慮。
他屏息,從來沒有想過她可以這麼美。
「孩子……很好。」現在他哪管得了是不是遺傳學出錯,只知道孩子的媽努力一個多小時,不管孩子長得怎樣,他和她都會很愛他。
嗚咽一聲,眼淚滑落她的臉頰。
本來看到小孩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在她哭了之後,他才跟著哽咽。
「那就好……」胡亂的抹去淚痕,她抽抽噎噎的開口。
緊緊的抱住她,他從來沒有一刻那麼感謝上天讓他遇到這個女人。
「辛苦你了,我愛你。」
「嗚……我也是……」她還在哭,卻不忘在心里補上一句︰但現在最愛的是兒子。
可憐的相良睦實還不知道,從明天起他有一個需要爭寵的勁敵,那個勁敵正躺在保溫箱里,睡得很熟,名字是——
相良陸斗,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