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痛,要親身經歷才會知道。
「唔……」難過難過,頭又重又痛,快爆開啦!像只小蝦米扭動著嬌軀蜷縮在床上,抱著頭︰封江花發出不小的申吟。
把她挖出被窩,申屠元遞了杯水給她。
封江花被迫坐起身,小臉皺得跟個老頭一樣,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一雙眼緊閉著無法忍受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手中的杯子抖呀抖的,隨時可能掉落。
「拿好。」淡漠的聲音當頭劈下,那忍不住晃動的杯子握緊了好一會兒,又開始顫抖。
不能怪她,現在她整個人渾身不對勁,隨時都想癱回床上裝死,拿不穩一杯水是正常的。
厚掌包覆住捧著水杯的手,他伸出另一只手輕拍她的臉頰。
「要裝死之前先喝點水。」說出來的話很沒同情心,但語氣異常的輕柔。
「唔嗯!」只是抱頭痛吟的她沒有仔細听。
閉著眼死不張開,那張略顯蒼白的嘴找了好半天,才找著杯沿就口。清涼的水瞬間滑入檀口中,絲絲涼意滲入心脾,頭重腳輕的感覺稍稍減緩。
一杯水就這麼全進了她的口中,紅潤的舌舌忝了舌忝唇邊的水珠,朦朧的眼楮終于睜開。
「謝謝。」語氣懶懶的,封江花話聲剛落,人又咚的一聲倒回床上,發呆。
申屠元沒說什麼,取走水杯離開房間,步伐輕得像只貓,一點足音都沒有。
窗外的藍天倒映在黑色的瞳孔里,兩邊的天空部同樣深邃,吸引人的目光︰但比較起來,還是她眼中的那片蔚藍吸引他。
她對著藍天發呆好一會兒,佇立在門邊的申屠元也注視了她好半響,沒有打擾她。
末了,他重新回到床沿。
「元?」當手被一股堅定不失溫柔的力量執起,封江花才懶洋洋地抬起眸子,睞了他一眼,順勢望向他身旁的繪圖用具。
「你喜歡什麼?」喜歡什麼?「你是指什麼?」面對他沒來由的問題,她只好反問。
「隨便。」結果他給了個更不清不楚的回答。
明亮的眼兒轉了一圈,封江花的視線被窗外飛過的鳥兒給吸引過去,「鳥呀……」听見她說的話,申屠元執起畫筆開始在她縴細手上動筆,旁邊是洗下干淨五顏六色的調色盤,上面只有簡單的色彩三原色。
他在畫畫。
注意力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牽著走,封江花慢吞吞地爬坐起來,靠近他身邊,目不轉楮的盯著他一筆一筆勾勒出圖形。
「水彩哪來的?」貓眸覷了個空,瞄她,「在客廳的桌子下找到的。」發現水彩盒蓋上寫了名字,她慢半拍的想起水彩的主人是誰,「是查德的呀……」
「查德?」又是個男人的名字。孤傲揚起的眉頭攢緊,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只要從她口中听見男人的名字,他的心情便會受到影響。
昂面影響。
「我大哥、大嫂的兒子。」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聲音里,封江花奇異的听出了他的不悅,開口解釋。
眉心瞬間松開,他繼續專注筆下的畫作。
「你很會畫畫?」慢慢成形的鳥身在她右手上,封江花越看越感興趣,「好像是刺青。」
「這一洗就掉了。」水彩顏料是不可能達到刺青的效果。
冰涼的筆毛觸感很是舒服,畫筆以流暢熟練的動作來回在她的手和調色盤之間,明明只有三個顏色,但在他純熟的調配不,冒出許許多多不同的顏色,然後繪上那只鳥。
「我知道,但是很像,不是嗎?」沒多久時間一只栩栩如生的鳥兒翱翔在她手臂上,只差一點就可以完工。
完全忘了前不久還痛得起下來的腦袋,此刻封江花滿心期待的是那只即將完成的鳥兒,鵝蛋臉上出現孩子氣的笑容,傻傻的,視線卻從未離開。
‧「我不會畫畫,但是很喜歡看人畫。紐約的公園里有很多人像素描或是以畫畫為副業的街頭畫家,我有時會去晃晃看看他們的畫,如果你有興趣,下次我們一起去。」燦爛的笑靨散發光亮,筆直地射向他。
「嗯。」他不自覺地應允。
那抹笑對封江花而言並沒有特殊的意義,她很快垂下螓首,趣味盎然的視線跟著畫筆移動。
「哇!你畫得好棒,有職業水準喔!」鳥兒還沒畫好,她已經樂得撫掌輕呼。
職業水準?「只是隨便畫畫。」申屠元的聲音有些不自在,手上的動作也跟看慢了下來。
「咦?」澄澈的眼兒又抬起,「你是畫家?」對了,她還不知道他的職業是什麼。
IQ兩百的聰明腦子轉了圈,封江花才發現對他的了解除了名字,就只剩他曾爺爺將他們綁在一起這件事,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不是。」這次他看也沒看她一眼,直接否認。
「原來你是畫家呀!」封江花肯定的點點頭,指著正對床的那面牆道︰「我二叔叔也是畫家,那幅超大的壁畫就是他替我畫的。」她提起臥室內一整面的壁畫,在她單調的房間里,就屬那面牆最吸引人的注目,來過她家的人都會對那幅畫感興趣,現在想想好像就只有申屠元什麼也沒問,真是怪哉。
「我說了不是。」眉間立刻出現深得可以夾死蚊子的褶痕,他還是堅持。
黑色的眼珠子掃了他一眼,封江花愉快的宣布︰「那就是啦!」誰教他說謊的表情那麼明顯,騙別人或許行得通,但要騙她這個跟他綁在一塊的「關系人」就沒那麼容易了!不過,他為何要隱瞞他的職業?金眸半眯,冷冷的視線瞥過她。
「哼。」也許是知道自己騙不了她,驕貴的貓兒只是哼了聲,懶得再辯駁。
「喂。」她拍拍他的肩,接收到他不悅的眸光後,改口道︰「元,說說你自己好不好?」騷動的畫筆停止片刻。
「要說什麼?」呼,還好他沒回答︰沒什麼好說的。封江花輕撫胸口一,為自己猜測錯誤松了口氣。
「什麼都可以呀!只要是關于你自己。你不覺得我們綁在一起一個多禮拜了,二十四小時生活在一起,對彼此卻一點都不了解,這樣很奇怪嗎?」封江花難得話多。
「我們並沒有二十四小時生活在一起。」申屠元鑽她話里的漏洞。
這一個多禮拜來,她幾乎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窩在研究室里,哪來的二十四小時朝夕相處?平均起來他們一天不到十二個小時的相處時間,她還真敢說。
偏頭想了一會兒,封江花無話反駁,「好吧,那我們從現在開始認識彼此也不嫌晚。」
「嗯哼。」又是輕哼。
這代表他不反對吧。
封江花漸漸模透他每個反應代表的背後意義。
小手佯裝握著麥克風湊向他嘴邊,她笑問︰「現在為您訪問到的是神、神賭……元大師。」不會發音,她企圖含糊的帶過他的名字。
「為什麼不學中文?」他可沒漏听。
「中文呀……」女敕白的小手爬上蓬松的發問抓呀抓,她靠出靦腆的笑容,「人都會有一、兩樣缺點或辦不到的事……」她試著解釋自己不學中文的原因。
「你的語文能力不好。」申屠元沒想太多,直言不諱。
小嘴張了張,到最後還是說不出辯解的話,她嘟起水女敕女敕的唇,不甘願的承認,「是啦……」說她是天才,偏偏在語言上她一點天分都沒有,她有想過或許是跟她不擅長和人說話,人際關系不好這點有關,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就無計可施了,畢竟歷經了長久的時間,她早放棄改善人際關系這點。
語言能力不好又怎樣?反正出國可以帶導游,現在又是英語行遍天下的時代,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只會一種語言。
「混血兒通常都會說兩種語言,不是嗎?」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對她這個人提出疑問。
封江花縴指掐著下巴,「我大哥跟我二哥都會說呀。」她把責任推到兄長身上。
「我是說你。「你知道嗎?人類最聰明的時期是孩童時期,大腦像塊海綿體瘋狂的吸收各種新事物和新知識,當人開始長大成熟之後,腦于的反應能力卻下降,對于新知的吸收能力降低,尤其是語言能力。」封江花突然冒出這一長串的理論。
倨傲的臉龐面對她,申屠元一聲不吭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小時候我爸媽並沒有要求我學講中文,現在要我這個‘老人’去記住另一種語言,太困難了。」兜了一大圈,說到底封江花就是在為自己語言能力差找借口。
「歪理。」他輕嗤。
瞟著他佣懶中帶著傲氣的模樣,封江花揉揉眼,一時間她還以為看到他背後多了條貓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動著。
她記得狗狗搖尾巴是因為高興,但如果是貓呢?而且搖擺的方式都嫌傲慢,那是代表他怎樣的心情?「在想什麼?」掃過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她心思系在他身上的申屠元問。
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封江花發現自己竟然因為眼花的錯覺,開始了無止境的幻想和猜測,忍不住逸出輕笑。
沒辦法,他看上去真的就像只貓。
刺眼的笑。他就是知道她在笑他。
「把你腦子那些奇怪的想法給抹掉。」申屠元霸氣的命令著。
封江花一愣,猛地噴出大笑,「哈哈哈……」剛才,她好像看到驕傲的貓兒用尼巴甩拍她手臂,要她識相點的模樣。
貓眼看人低呀!啪!一掌打上她的腦門,始作俑者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來喜怒。
「哎喲!」她輕呼了聲,畢竟也不會很痛。
「好了。」放開她的手,申屠元開始收拾畫具。
一直沒發現來自他的溫暖驟失,封江花失神的看著手上那只展翅高飛的鳥兒,卻再也說不出半句稱贊的話。
有絲淡淡的悵然若失縈繞心頭,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當他就這麼輕易的放開她的手時,她覺得很失落,好像少了什麼。
「元,再畫點東西吧。」說不清的感覺,她只知道自己還想再感受他的體溫,一下下就好。
瞄了眼那只縴細的手臂,他回答︰「等你吃胖一點,我就畫幅山水畫給你。」
「嗯?噗!」封江花忍俊不禁,直當他在說笑話。
「下次我買紙給你,這樣你就可以畫啦。」她輕吹著手臂上末干的顏料,一邊接話。
好吧,為了把這只鳥保存下來,她決定今天不洗澡。
金眸暗了暗,「不用,畫畫不是我的興趣。」她睨著他,沒戴眼鏡的小臉上滿是不信。
如果畫畫不是他的興趣,他有可能畫那麼好看?「那你的興趣是什麼?」沒拆穿他,她沒忘記自己剛才說要了解他的話,干脆順著問下去。
總帶點不可一世意味的眉聳起,申屠元這次花了比較久的時間才回道︰「睡覺。」敷衍她?「真是個好興趣。」封江花干笑。
苞他聊天的確是件自找苦吃的事,他不愛說話,也一副不想多談的臉色。
她並不是個愛挖人隱私的人,通常看到別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她也不會自討沒趣,偏偏她就是很想了解他。
「元,你說你是台灣人,那為何你曾爺爺要把你帶到紐約來?」最後,封江花還是決定自討沒趣一下。
「他愛做什麼事總是沒個準則。」他,指的就是申屠元的曾爺爺。
好簡單的回答。
「或許你的有緣人真的在紐約也不一定。」她沒發現自己在說這話的時候,皺眉的表情和他倒很相似。
只不過申屠元誤會了她顰眉的意思。
「你很想分開?」這話要是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比較像情侶在提分手時會說的話。
「嗯……你不是被綁了很久了嗎?難道你想要一輩子跟我綁在一起?,,拉拉手中的紅線,經過了一段時間,她竟也漸漸習慣它的存在,更別說紅線那一端的他,在她心里,他像只倨傲的貓兒盤據在她家的身影,早已成為自然。
等到哪天紅線真的解開後,她或許還會不習慣。
「我是問你。」璀璨的眸心直望進她的眼底深處,他全身上下的氣勢突然政變,強悍且霸氣,像只拱起背脊具侵略性的貓科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