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儀獨自來到先帝的故居,心跳有些失常。
她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才踏進去。
如同溫羅說的,所有的人都去參加接風宴了,里頭並沒有人。
太儀模黑在父皇的故居做了一番簡單的巡禮,最後來到寢居。
仲骸其實沒有把父皇的故居讓給任何諸侯當迎接的住所,知道這一點後,她不曉得該慶幸還是不知所措。
她漸漸發現,仲骸是個刀子嘴,並不表示他也是豆腐心,卻常常會有言行不一的情況,故意威脅她,或是做出引發她憤怒的事,最後又會悶不吭聲的收尾幫她。
糖跟鞭子,他雙雙使得得心應手,在在擾亂她的心湖。
環繞著大床,她走到正面,解開皮革面罩,褪下溫羅的衣裳,露出里頭銀白色的睡袍,身體微微顫抖。
她躺上比自己的床還要更大的床,糾纏著被褥,試圖汲取可能殘留的雙親的味道。
其實只是徒然,但躺在這張床上,仿佛時光也停止流動,她可以回想父皇和母後都還在的時候,即使她之前從未躺過這張床。
也許母後也是在這張床上把自己獻給父皇的,那麼她今晚將要做的事,就當作是一種傳承吧!
「朕只有自己了……」她抱著自己,為自己打氣,並告訴自己,誰都一樣的,早晚她得把自己當成籌碼,押出去。
「為何你總愛在大床上蜷縮得跟蝦米一樣?」
似笑非笑的冷冽男嗓,近在咫尺處。
太儀瞬間睜開眼,見到一個背光的高大黑影,填滿了月光能灑落的範圍,她被籠罩在黑暗中。
她無法懷疑來人的身分,相同的,他也完全確認她是誰。
仲骸的身形,即使像剪影,也難以錯認。
「你怎麼會在這里?」太儀驚呼,坐起身,退得老遠。
仲骸清冷的目光掃過她一身不合時宜的睡袍,單薄得猶如蟬翼,透著她潔白無瑕的身子,美麗又神聖。
懊死的誘人!
「這句話,該由孤來問。」仲骸徐徐的踱過來,勾起她的下顎,溫聲詢問,「主上為何在此?」
太儀顫抖著唇,不安的預感逐步升起。
他的臉色不對勁!
「難道是為了見某人?某個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人?出現了嗎?那個人?或者他因為什麼……而耽擱了?」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
太儀在他的身上嗅到一股腥咸的鐵銹味。
她認得這個味道,仲骸挾持了她的那個夜晚,整個極陽宮都是這個味……是血的味道!
一陣慌亂,她忐忑難安。
「那個人……孤認識嗎?」他染著血的指尖滑下優美的頸線。
太儀猛地一窒,不知名的鮮血燙了每一寸肌膚。
他殺人了。
殺了誰?是她認識的人嗎?
太儀的神經緊繃,也想問,卻找不到聲音。
「是厲坎陽嗎?」
心里一突,太儀倒抽一口氣,幾乎懷疑自己會即刻昏厥。
一把將她從床上抓起,貼著自己,他邊搖頭,邊在她耳畔笑說︰「你穿成這樣,是想象誘惑孤一樣,誘惑他?誘惑一個和你有婚約的人,是不是太愚蠢了?也罷,貴為帝王,你不會誘惑男人,你連孤都誘惑不了。」
太儀渾身一軟,懼意從腳底層層堆棧而起。
被看穿了……他們的計謀,從一開始就被看穿了。
參透她眼里七分驚懼和三分絕望,仲骸只感覺體內有烈火在燒,灼痛了他的內腑,燒紅了他的雙眼。
御茗宴是為了阻止太儀的婚約所舉辦的,從把溫羅送回太儀的身邊,他便知曉會有這麼一天。
但他沒想到,只是見到她的穿著如此悖德,想到她即將誘惑自己以外的男人,躺在另一個能名正言順的擁有她的男人懷中,他嫉妒得近乎瘋狂。
狂亂的神情染上妒意,擠出充滿惡意的獰笑,仲骸把她推回大床,跟著欺上前,掰開她在單薄的睡袍下若隱若現的雙腿,極盡羞辱的說︰「主上不如直接對著他張開腿吧!」
太儀難堪得想並攏雙腿,卻被他制止,並且更加分開,以利他整個人欺近她的雙腿之間。
「不……不要這樣……」她被他狂暴的眼眸和粗魯的動作駭到了。
仲骸恍若未聞,長臂向下,從她的腳趾頭開始往上滑,「你的腿,」接著另一只手抓住她推拒的雙手,高舉過頭項,「你的手,」然後用唇恣意的吻著她的五官,「你的眉,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唇……」
他像是計算自己擁有多少玩具的孩子,一一細數著。
太儀嚇得不知所措,因為他反常的行徑。
「這縴細的頸子,優美的鎖骨,窄小的雙肩……」他的唇向下,另一只手卻向上,「圓潤的,平坦的小骯,可愛的肚臍,不盈一握的腰肢,滑膩凹陷的背脊和……軟玉溫香的渾圓……」他一凜,厲聲大喝︰「孤的!全都是孤的!」
他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不!不……別這樣對朕……」她發出悲鳴,瑟縮閃避他的踫觸。
這一點也不像他!
他的手好冰,踫觸她的每個動作都毫無感情,不再像是能點燃她體內烈焰的男人,每一寸被他撫過的肌膚,都讓她覺得像被冷血的蛇匍匐而過。
仲骸雖然沒說過什麼好听話,但不曾這樣對待她。
「你想把孤的東西獻給別人?」他不理會,大手罩住不停戰栗的軟丘,不帶一絲溫柔的揉捏著。
太儀睜大了眼,淚水就要滑落。
「不準哭!」他放開她的雙手,轉而蓋住她的嘴。
不要用哭聲來擾亂他的情緒!
雙手短暫得到自由,太儀立刻捶他,急著想把他逼離自己身上。
仲骸利用身形的優勢,佔據上方的位置不動,仗恃著她奈何不了他,更進一步撕碎她的睡袍,綁住她反抗的雙手。
太儀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見識到自己在他面前是如何的脆弱。
「你憑什麼限制朕?」她惶惶不安的泣訴。
「因為你是孤的。」他抓住她的臉,不讓更多的淚水掉下來。
「朕不是!」她淚流滿面的吼著。
「那麼你是誰的?他的?厲坎陽的?」
太儀一窒,雙眼劇烈的轉動,最後牙一咬,喊出連自己都心虛的話,「朕愛他!」
仲骸的眼神徹底暗下來,宛如听不見萬籟的深夜,無聲而駭然。
愛?她愛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
就因為他們有婚約?!
「孤喜歡你把愛說得如此廉價。」他的嗓音很輕,眼神卻極具攻擊性。
太儀愣住了,無法相信他會說得這麼無情。
「在你眼中,廉價的是朕的愛,還是愛之于你的價值?」她突然想問。
突然想知道,他是怎麼看她的?
突然想知道,他的一句話究竟能傷她多深?
「是你的價值。」他殘酷的說。
太儀以為自己會听見心碎的聲音,但是眼楮看的是他這個人,鼻子呼吸的是他的氣息,如果他是唯一能讓她心碎的人,那麼她的心一定早在很久以前就碎了,因為她什麼聲音也沒听到。
她水霧彌漫的大眼望著他,漸漸失去了光彩。
即使眼前的他好陌生,即使到此刻才看清楚他的人……她仍望著。
「你在想什麼?告訴孤!快說!」仲骸發慌了。
望著自己的眼是如此空洞、貧乏,她看著他,又好像沒看見他。
他直覺自己正在失去某些東西,卻說不出是什麼,又該如何挽回。
想不出有什麼方法能奪回她的注意,他激狂的抱著她,憤恨的吻著她,扯開稀巴爛的睡袍,隨手一扔,在她虛無的神情中,猛烈入侵。
她像是被人從睡夢中狠狠的叫醒,痛苦、恐懼的看著他。
他很滿意這個眼神,至少比被忽視強。
推動著,他的眼眸似冰又似火。
「為何不一開始就點破?」太儀揪緊五官,哽咽承受。
「孤自有打算。」他抓住她的雙腿,拉得更開,嘴角嘲諷的揚起。
「朕算什麼?」她能感覺身體被撕裂的痛,但更痛的是心,椎心之痛。
「一場游戲。」憤怒燃燒了他的理智,迫使他說出更多傷人的話。
不過是個俘虜!不過是顆棋子!
不準她擾亂他的心!
「這場游戲,你開心了嗎?」她的眼角蓄著淚水,已經能忍住不掉下來。
可悲啊!她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目前為止,愉快;明天,就開心了。」他無法忍受她這副憔悴的嬌容,所以俯,不去看,但抱緊她。
不過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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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很深。
抱緊紅紅紫紫交錯的身軀,太儀又把自己縮得很小。
分不清是冷還是什麼,她只想抱著自己。
她想,為何溫羅的人沒來?為何溫羅也沒來?
但是一想到仲骸身上帶著的血腥味,她不敢問了,怕問了,心就真的死了。
也許是時間還沒到吧!
那麼必須盡早起來,趕快回寢殿才行,只要裝作沒發生事情,等到了明天,她還不至于太難堪。
起來吧!
她暗暗催促著自己,但是全身無力,動彈不得。
背後有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床下陷了些,一根心跡未明的指背在她的臉龐來回滑動。
想起了剛才的事,太儀立刻緊繃、僵硬。
靶覺到她輻射出的抗拒,仲骸的眼色旋即轉暗。
穿妥衣裳的他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邊低喃︰「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溫柔得不可思議,仲骸式的冰冷。
太儀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句,也沒有聲音回答他。
仲骸似乎執意喚起她的記憶,用更細、更輕的聲音告訴她,她听著,雙眼圓瞠。
朕永遠也不會是你的……
確定她想起來了,仲骸溫聲說道︰「孤一輩子都不會娶你。」
他起身離去,毫不戀棧。
听到他離開的聲音,太儀終于找到力氣,彈坐起身,心慌意亂的用眼神追逐他。
盡避他這麼對待自己,一察覺他離開,她卻下意識的想追上去。
是不是傷得不夠深?或者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暖燙了她的心的男人?
想放,又放不開。
啊……如何留住一個不要自己的人?
太儀倒回大床上,彷徨無措,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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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來臨前,特別寒冷。
孫丑和房術在接風宴結束後,立刻被仲骸召喚到跟前。
此刻三個人,三種不同的情緒,充塞四周。
最為氣憤的孫丑在沉默片刻後,再也忍不住,率先開口,「現在可好了。」
房術泡著茶,同樣神情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樣。
「說留她一人,必殺千千萬萬人的是你。」仲骸面無表情的說。
「但也沒要您去殺厲坎陽!現在和厲氏撕破臉,沒有好處。」孫丑快要氣炸了。
他深心善計的主子竟然無視他們苦心布下的局,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個大紕漏,殺了厲氏當家厲坎陽!
炳,誰能告訴他這只是個笑話?
「孤布局從不只看近利。」仲骸很冷靜。
招來兩名軍師,是為了告訴他們,他已經下手,人命無法挽回,可不是要他們來數落他的。
「為了一個女人而殺不該殺的人,還不是近利?!」孫丑一直認為太儀是個需要小心處理的麻煩,早知道會釀成這種結果,他會在一開始就力勸仲骸誅殺太儀,保風曦。
「安排得當即可。」仲骸凝視著眼前飄散白煙的茶水。
看不透。
仿佛擺在眼前的僵局。
「怎麼安排?明天御茗宴上少了個厲坎陽,不用多久,大家就會知道厲坎陽死在皇宮的消息,你想想,厲家軍會如何?」
「孫丑,你冷靜點。」房術對他喳呼的聲音感到頭疼,「總是有辦法的。」
「我最討厭替人擦!」孫丑冷哼一聲,滿月復不悅。
當然不是沒辦法,只是他討厭這種意料之外的「驚喜」。
什麼人該在什麼時候殺,這些都必須好好的算過才行,此次御茗宴,他們的目標在解除太儀的婚約和殺戰慈及宰父治,連兵卒都已經部署好,隨時能在殺死戰氏兩大勢力後,直攻戰慈所在的扶風,這下錯一步,他們要面臨步步錯的可能。
「即使這人是你的主公?」房術挑起眉頭,低聲斥問。
孫丑的斗笠一轉,咕噥了幾句,不再氣焰旺盛。
房術會跳出來罵他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不出面,這句難听的話可能就是由仲骸來問了。
「主公在下手前當然知道咱們把兵力部署在扶風四周,現在殺厲坎陽雖然早了些,但是我有一計,可以扭轉乾坤。」房術一番話明褒暗貶,意在提醒仲骸下次行事要更謹慎。
房術也在責怪,但他怪的是自己沒能早一步看穿主子的失控,阻止他,于是收尾落在他們這些軍師身上一點錯也沒有。
他們英明的主公為了主上而出亂子,老實說,他並沒有太驚訝,但是殺了厲坎陽確實很費事。
仲骸轉動眼眸,看向他。
他不後悔現在殺了厲坎陽,只要想到厲坎陽和太儀可能深情款款的相望……沒挖出他的眼楮,已經算便宜他。
不過現在的重點是,處理厲坎陽的死帶來的接踵麻煩。
他們目前的兵力配置,無法應對厲氏堅強的軍容。
「主公把尸體擺在哪兒?」
「扔進先帝故居的井里了。」
他比太儀早到先帝的故居,當時厲坎陽已經在那兒,于是他便殺了他,處理完尸體後,才回到先帝的寢房。
「孫丑,你快點去把尸體撈上來,設法弄干他身上的衣服,不然也要找一套一樣的衣服給他換上。」
盡避覺得很麻煩,孫丑可不懷疑房術的做法,隨即去辦。
接著,房術喚來最近的衛卒,要他去準備一個精致且能夠裝下頭顱的箱子。
仲骸任由他發落完後,才開口問道︰「你想怎麼做?」
「咱們現在不適合與厲氏為敵,那麼就來一招借刀殺人吧!」房術雖然善守,但同為軍師,並非不善使計,而是他的計謀不像孫丑那般陰狠。
不過這一招……
仲骸眯起眼,思量片刻,頓悟。
「這招恐怕孫丑也自嘆弗如。」
「這種招數是跟他學的。」房術的眼底閃著無奈的笑意。
若非情況危急,他也不想用這招。
舉措得當的話,這將會是他們一舉拿下扶風,並中傷厲氏的絕妙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