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雲餃玉 第1章(2)

如果古鳳玉沒有記錯,相州位處河南安陽一帶,也是相瓷的發源地,但舊載史記十分稀少,名列學柔的夢幻逸品之一。既然到了相州,她當然要上市集好好的賞覽一番,如果踫巧找到相瓷,送給學柔當禮物是最好的。

走在相州號稱最熱鬧的街道上,她發現人潮沒有想像的多,反而有種風雨欲來的緊張感,尤其前頭的客棧,門檐上掛著「金雲閣」三個金漆大字,鑽研學問最好的態度就是好奇心,她當然要上前一探究竟。

只是她還沒有靠近,就瞧見數名軍束裝扮的男子氣急敗壞的沖出來。

「你回去轉告你們樓主,我們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當燕樓!」

「靜候指教。」沉穩的聲音由客棧內傳出來。

「我們走!」領頭的男子怒氣沖天,騎著馬,帶著屬下,狂奔離開。

民不與官斗,古鳳玉一直認為這是不變的定律,平民百姓哪有膽量反抗這些隨時拿著刀劍耍狠的人!客棧內的男音低沉有磁性,音質十分特殊,更別提平鋪直敘的語調中隱含著不容反駁的氣勢,她給了他滿分,而沖著這分數,她怎樣都想見一見聲音的主人。

來到客棧前,她卻發現客棧被人包下,店小二在門口圍堵,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小二哥,方才那位大爺是哪位?真是好威風啊!」古鳳玉發出疑問。

「你沒听見嗎?剛才官爺說要讓當燕樓好看,想必是當燕樓的人。」一名好奇的圍觀者這麼回答。

一群人擠在門口,大人物怎麼可能露臉?古鳳玉滑溜的轉身,繞進巷子里,找到金雲閣的側門,躲在一旁觀察。

啊!有人出來了。

當扈跨過門檻,只有右翼堂隨侍在一旁,他沒有戴著習慣使用的銀面具,在外他會用副手左傳偉的身分談生意,現在真正的左傳偉則戴著面具坐鎮在當燕樓,這是他偶爾會使用的招數,聲東擊西。

或許也是對人的不信任感吧!當扈在處理任何事情時,總是比別人還要多一分防備。

「誰?」當扈利眸一閃。

右翼堂的動作十分俐落,馬上擒住躲在牆角的古鳳玉。

迸鳳玉確定自己躲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才一眨眼就被反折了手肘?

「你是誰派來的?」右翼堂厲聲質問。

「啊!好痛!」古鳳玉的身體呈不自然的彎曲,差點就要正面趴在泥地上。

「你是誰?」當扈的聲音微揚,雙眸微暗。

雖然他馬上恢復平淡,但仍舊被她發現了。

「你是誰?」他一眼就看穿眼前這小伙子是女兒身。

她熠熠發亮到刺目的雙眸直勾勾的看進他的眼底,仿佛暢行無阻的直達他的靈魂深處……他下意識的避開她的視線。

「你一直看,信不信我會挖出你的眼珠?」右翼堂扣住她的下顎。

「我只是……只是覺得他好看,沒有惡意。」古鳳玉低垂眼睫,臉上出現懼意。眼楮可是靈魂之窗啊!

好看?他好看?她居然說他好看?哈!當扈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容。他雖然不像傳言那般面目可憎,但也稱不上好看。

他示意右翼堂放手,小心的扶起古鳳玉。

「這里不安全,你早點回家吧!」

這娃兒真的很特別,不曾有人敢直視他的眸子,唯有她例外,反倒還讓他先撇開視線,這是不曾發生的事。

迸鳳玉一站穩,馬上想開溜,手臂卻突然被抓住,整個人轉一圈,又面對著他。

當扈貼近她的耳朵,小聲的說︰「記住,如果再讓我遇上,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放你走。」

她露出慌張的神情,碎步跑開,最後變成狂奔。

「哈哈哈……」當扈朗聲大笑。

沖動的言論不是他的作風,月兌口而出的剎那,他也被自己嚇到,但是看著她瞠圓的眸子,他突然覺得這其實是個好主意,有她的存在很有趣,尤其她有一雙十分漂亮的眼楮。

「樓主?」右翼堂一怔,忘了現在不該喊樓主。樓主不曾笑得這麼開懷,樓主會笑,但通常是在達成目的時嘴角微揚而已,不曾笑得這麼……這麼有人性。

「我們走吧!」

原來在相州最大的收獲是遇上她,可惜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許這輩子不會再遇上……想到這兒,當扈的心陡地一沉。

他想追上去,但是理智馬上阻止這股沖動。當扈,你才第一次看見她,連她的底細都不清楚!可是,她是特別的,尤其他的異能在遇上她後竟然失控,近八年,不曾發生過這種事啊!

不,就因為失控,所以他更應該和她保持距離……霎時,無形的繩索開始抽緊他的心房。

當燕樓的崛起帶有傳奇色彩,沒有人知道當燕樓的財富從哪里開始累積,只知道當它聲名遠播時,就是從事運輸業,舉凡海陸,都看得見當字旗飄揚,因此常有人說︰帝王令四海,當旗遍五湖。

當燕樓的主事者當扈在財富和經商版圖上,與諦听、相柳齊名,長相也成為話題之一。相柳男生女相,美艷如天上謫仙;諦听身形高壯,聲柔似鶯;當扈尖嘴闊頰,奇丑無比。以訛傳訛的結果,越來越夸張,當扈的丑更上一層樓,連血盆大口、眼凸如珠的形容詞都出現了。

「樓主,我們送到綢雲莊的七件大禮全被周老爺退回來。」管事當緣滿臉不甘心,很是氣憤,「他們簡直是欺人太甚,當初要同我們談運價時,還上門送了幾次拜帖,桌面下暗示好幾次,可以結成兒女親家,等我們簽了約本後,要上門談親訂的拜帖就一直回絕,現在連媒婆領著禮上門都被攆出來,簡直就是吃定我們好欺負。」

「氣什麼?意料中。」當扈翻著帳本,沒把當緣的氣憤放在心上。

「樓主,那麼運價的事?」

「當初我們簽了約本,只說好運價維持一季,等到冬天,港口結冰時,你再回拒他們。」

「樓主果然有先見之明。」

左傳偉翻個白眼。只有管事當緣眼瞎吧!明眼人都知道周家當時是故意的,仗著樓主的容貌傳言,肯定沒有千金閨秀敢嫁進來,才會這麼明著上門來討便宜。

「樓主,關于那些貨,要在今天轉到多寶樓嗎?」右翼堂面無表情的詢問。

「對,告訴老陳,先通知老客戶有票珍貨,展示那顆僻邪玉,不要訂價,只要說貨主還沒有決定出售價格,所以無法對外販售,現在只能把玩。」

奇貨可居,尤其無法擁有時,對那些有錢人來說,簡直是酷刑。

「等到那些主顧每天都派家僕來詢問要不要出售時,告訴他們,那顆僻邪玉不賣了。」

「這樣不是耍人嗎?」當緣瞪大眼。哪有商人把送上門的銀子推出門不賺的?

左傳偉再度翻個白眼。難怪當緣只能當管事,硬直的腦袋真的只適合守成。當管事好,不會覬覦主子的財富,十足忠誠。

「等他們失望後,要老陳再展出其他的貨色。」

「是,我知道了。」

當老陳拿出同等水準的珍藏時,有錢大老爺早就失心瘋,怕買不到,又怕自己所愛被其他收藏家奪走,價格當下失控。

樓主在這方面真的有驚人的潛力!

「沒事,你們就先出去,左右留下吧!」

其余管事魚貫的離開,左右指的就是左傳偉和右翼堂,他們沒有管事頭餃,卻是當扈最得力的左右手。

等該離開的人都離開之後,當扈不疾不徐的摘下銀面具。

他的真實臉孔並沒有外傳的可怕,刀鑿的輪廓,稜角分明,抿成直線的薄唇線條讓人難以親近,更別提六尺三寸的身材所造成的壓迫感,在南方偏柔的男子中,他真的稱不上俊逸,尤其想想那有力的拳頭如果落在身上,是多麼可怕的狀況。

「搜羅樓的進度如何?」

「之前探勘的地方,依據土質顯示,確實有古墓,而且應該是後秦武昭皇族之一。」左傳偉率先回答。

「確定是皇族就暫時停挖,我要親自去一趟。」

「是,屆時一樣提前讓搜羅樓的人撤退。」右翼堂依慣例行事。

「關于當緣,樓主要不要讓他守點分際?」左傳偉看不下去,雖然關心主人是好事,但太過就形成一種干涉。

「你擔心再這麼下去,我當燕樓樓主會被謠傳成強搶民女的惡霸分子嗎?」

「樓主代表當燕樓,這樣下去,對我們的商譽確實有不良影響。」右翼堂也聲援左傳偉。

「必要的話,找個可以信任的牙販,買個新娘回來吧!」當扈無所謂的說。

「這怎麼可以?」左傳偉反對,「當燕樓」三個字代表富可敵國,當家主母怎麼可以透過牙販隨便找一個充數?

當扈利眸一掃,原本深邃的眸子閃著異芒。

左傳偉閉上嘴,不敢再多說。

「我們先出去。」右翼堂收拾桌上的雜物,轉身離開。

識相的左傳偉尾隨在他身後。

當扈回到桌子後,看著成堆的冊子,不禁微蹙眉頭。

他很清楚的知道外界對他的評論,但是他不在乎,從小開始,他何時躲過這些批評聲浪?

他們的詆毀,只會成為他不停的鞭策自己的推進力。

思緒一轉,當扈想起她,在相州遇上的女人,曬成棕色的臉龐一反膚白勝雪的閨女形象,但他知道灰色棉布下的肌膚有如上等的羊玉脂,這種迥異的膚色絕對是某種染料造成的,她的縴腰不盈一握,在白色束巾下的泛著紅暈,讓人憐惜萬分,她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殘虐的行為?

不過這些都是附加價值,真正讓他醉心是她的雙眸,不染一絲灰塵,晶燦星芒一如他童年時躺臥在長白山山腰,入目所及的一片星空,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觸模到的溫暖,閃耀不歇的星輝在他的想像中,可以是親人眷寵看顧的雙眸,可能是鄰人贊賞的雙眸,一切無限的可能,而這些幻想成為他童年唯一的慰藉。

現在幻想成真,被她注視時,星空真的如願凝視著他。

這次不是想像,是真實的!結果他卻錯放,當扈扼腕,卻也無法改變事實。

只要再給他一次機會,只要再遇上她,他絕對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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