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也會點頭 第五章

房間里有的是舒服的沙發、柔軟的燈光、木制典雅的書櫃,甚至還播送著讓人放松的輕音樂,整個環境給人一種十足的放松感。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的精神科,診療費雖比一般的公立醫院貴,卻又比私人醫院便宜,據說是因為醫院的董事是位虔誠的基督徒,設立醫院是為了回饋社會。

石曠日坐在沙發上,心里感到有些忐忑,但還是維持著他一貫的冷靜。

這種情緒他以前從來沒有過,自從十年前那件事發生後,已經再沒有任何情感可以引起他情緒的波瀾了。

他坐在沙發等候,他的主治醫生正背對著他在找資料。

這個醫生留著一頭長發,穿著白色的醫師袍,還有一只勻稱的美腿。

他試圖屏息以對,力持冷靜。

她回過頭,對著他微笑說︰「你好,我是岳芙,是你的心理醫生,不好意思找資料耽誤了一點時間。」

當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他的眼楮像是突然噴出火光般的發出狂熱光芒。

「蘇菲?你是蘇菲嗎?」他熱切的迎向她,握住她的手。

「蘇菲?我叫岳芙,石先生,你還好嗎?」她不著痕跡的把他的手推開。

他的內心像是被淋上滾燙的熱水般無法冷靜,他好想狠狠的將她擁入懷中,然後態意親吻她,都過了十年了……

「我是石曠日,你不認識我嗎?」她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第一次見到他般陌生,她的語氣里也只有專業醫生的口吻,她的眼神中更沒有任何他所熟悉的溫度。

岳芙笑著說︰「石先生,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我現在認識你了。」然後一步步往後退。

「你真的……不認識我嗎?」他激動的想要再次握住她溫熱的手。

岳芙尷尬的笑了,這是她第一次遇上病人失控的狀況。

他看著她,深黑的眸子中隱含著太多的情緒,就像是平地突然吹起一陣狂風,他激動得只手握拳。

「你看起來很激動,你還好嗎?」她有點擔心的看著新病患。

「你……」

接下來的事可說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岳芙眼睜睜的看著眼前偉岸的男子先是往前向她走來,卻在下一秒鐘,筆直的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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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曠日睜開眼只見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日光燈、白色的床、白色的醫護人員。

「石先生,你醒了呀!頭還痛不痛?想不想吐?」護士關心的問。

「蘇菲呢?」

「蘇菲?」護士一臉的疑惑。

「我是說,岳醫生呢?」

「哦!你等一等,她也很擔心你。」小護士轉身就出去叫人。

下一會兒岳芙進來,也是一臉關心的問︰「石先生,有沒有哪里感覺不舒服?」

「你……真的不認識我?」他躺在床上,語調雖虛弱,但眼神仍是狂熱的直盯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

「嗯……不好意思,石先生,也許你認錯人了,我看你的眼楮充滿血絲,是不是失眠很久了?」她適時轉換話題。

一直對著她蘇菲、蘇菲的叫,她覺得很尷尬,又不是在演連續劇。

石曠日點點頭,深眸仍是盯著她瞧,仿佛想把她看進心里。「岳醫生幾歲?」

「二十八,我的年紀很重要嗎?」

「不,你讓我想起一個朋友,你的英文名字叫什麼?」

「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他不信是自己認錯人了。

「我叫梅格。石先生,我想我應該不是你認識的朋友,我今年才剛從美國回來,之前從沒來過台灣,所以我應該也不認識你;我們還是先針對你的失眠問題來討論會比較好,當然我也很樂意分享你朋友的事。」她以親切的口吻回答他,希望能安撫他的情緒。

她低頭看著資料,「石先生,你失眠有多久的時間了?」

「大約十年。」

「十年?!」她翻翻石曠日的眼皮,再听听他的心跳反應,「你長期睡眠不足,加上先前情緒過于激動,所以才會暈倒,現在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有。」

她笑笑說︰「應該沒有腦震蕩,如果你頭不暈,想回家休息就可以回家了,我還有事,先出去忙了。」

然後她就像風一樣的離去,留下一臉怔怔的他。

他不會認錯人的,她就是蘇菲,那清澈的眸子、清麗的容顏,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但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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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曠日手里拿著筆轉呀轉的,眼楮卻是看著遠方,像是在注目什麼似的,又像是在遙想什麼。

丁秀曖拿著兩張壓克力圖模色票左右比對,「喂,石頭,張小姐那個玄關當初是用哪個顏色呀?」

沒有反應。

她拿著色票抬頭看石曠日,看見他眼神望著前方,完全沒有听進她的話,她不禁提高音量,「曠日,我在跟你講話你听到沒?」

「小丁,你還記得蘇菲嗎?」他答非所問。

「蘇菲?」她的眼神略帶著緊張的神采,她還記得十年前當石曠日知道蘇菲死訊的模樣,那時的他工作也不做了,整天就只知道買醉,她怎麼勸都沒辦法勸醒他。

這樣的日子過了足足有一個月之久,有一天,就像是冬眠中的動物終于睡醒般,他突然振作起來,拚命的工作,即使是假日亦然,不眠不休直到今日,完全不管自己是否會累出病來。

「你說什麼呀?那是誰!」

「你不要裝了,你知道她出車禍死了,也哭了一個禮拜,你不要裝傻。」

「曠日,已經過了十年,你該放過自己了。」小丁很無奈的搖搖頭。

他不肯听勸,「我最近遇到一個很像蘇菲的人,很像、很像。」沉沉的聲音近似自言自語。

她無言,走出他的辦公室,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不想看他又消沉了。

蘇菲的存在就只留在他的記憶里,她走的時候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日後可以依循的東西,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常常他會以為那個夏天只是一個幻覺。

他向來討厭照片,但模特兒的工作就是得拍照,因此在私底下,他連一張照片都不肯多拍;但也因此連帶蘇菲也從未跟他合照過,沒有她的照片、沒有她的中文姓名、沒有她的住址、沒有她的電話、沒有她的任何資料……她就像泡沫一樣瞬間消失了。

薇琪姊也失去音訊,之後他再也沒有听過有關她的消息;可是蘇菲卻是那麼鮮明的活在他的腦海中。

她的笑、她的淚、她的話、她的吻、她的愛都遺活生生的留在他的記憶里;但他卻再也無法踫觸到。

十年前的蘇菲留著短發,個性靦腆內向,但逢人就笑,像是清晨的晨露般清新美好;她總是說著一口美國腔國語,听在別人耳里感到怪腔怪調的,所以她不愛說話,是個既怕生又缺乏自信的女孩;十年後的岳芙則留有一頭長發,感覺很有自信,同時更說得一口流利中文,而且完全不認識他!

他迷惑了,他的記憶就只停留在十年前那個短短的夏天,十年前的蘇菲看著他,眼神中總帶著仰慕和愛戀;十年後的岳芙看著他,眼神中只有單純的醫病必系。

十年前的石曠日不懂愛,也不懂得珍惜愛;十年後的他就只剩下當年的記憶,卻是死命的想追尋。

他相信蘇菲就是岳芙,岳芙就是他魂縈夢系的蘇菲,只是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別想就這樣把我給忘了,別想,永遠別想!死了,我也要在夢里與你糾纏;忘了,我會死命將你給搖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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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昊天手插在口袋,像走進自家廚房一樣熟悉的走進曠日工作室,然後又對著石曠曰新請的助理工讀生打招呼,Hi,小魚。」

名為小魚的女孩低著頭不發一語,但臉卻不爭氣的漲紅一片。

伍昊天走近一瞧,「哎呀!小魚,你臉怎麼了?怎麼紅成這樣?」是發燒了嗎?他每次來,這個小女孩看到他都像是見鬼似的。

小魚低頭撫著臉,「沒有呀!可能是空調不太夠吧!」心里嘆了口氣,伍先生可能真的沒認出她吧!

白天,小魚在某大學的室內設計系念書;沒課和晚上時,就會來到曠日工作室幫忙畫圖。

一開始,同學們都羨慕著她的好運氣,而她也暗自覺得幸運。

在面試時,那人稱業界最英俊的設計師石曠日竟親自面試,並只簡短的問︰

「會不會AutoCad和PhotoShop?」看起來一臉的精神不濟。

她馬上回答,「會會會,我會。」還急忙拿出作業給他看。

誰知他看也不看,只是放在一旁接著問︰「一天睡幾個小時?幾點睡?重不重眠?」

小魚心想這是什麼怪問題?但還是老實回答,「常常趕作業沒有睡覺,後來也習慣一天只睡少少的時間,大概五、六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就夠了。」

「那你明天就來上班。」

就這樣,她被錄取了,莫名其妙的她被台北市最有名的工作室錄取了,後來才知道因為她的不重眠才是被錄取的因素。

那天老板又拖著他們一群員工工作到半夜三點,然後給了她計程車費要她坐計程車回家,她心想宿舍又不遠,不如省下計程車費走路回家。

然後就倒楣的遇到人稱「飆車族」的不良少年!

她明明連看都沒有看,就被一群人堵住,問她是在「看三小」?!嗚……她明明什麼也沒有看;正祈禱著會不會有英俊的白馬王子如同電影演的一樣出來解救她,那伍昊天就出現了。

其實他也沒做什麼事,只是把他車上的「道具」往車頂上一擺,再把警鈴弄得鈴鈴作響,就這樣輕松的解救了她。

那群沒膽的不良少年一見情勢不對,就一哄而散。

雖然和她所想象的有一點不一樣,但伍昊天確實救了她。

當時他搖下車窗對她說︰「妹妹,這麼晚了,不要一個人走在路上。」然後就走了。

她心想,哪有救人救到一半的,他應該送她回家才對,但他卻毫不留戀的走人,還好後來她什麼事也沒發生的安全到家了。

小丁喊道︰「小魚,幫伍先生倒茶。」

這一喊立刻喊醒了思緒正在天馬行空的小魚,「哦!好。」

「別麻煩,我只是來找你們老板。」接著開始又對小丁開玩笑。「喲~~小了,你變胖了!」

「去死啦你!臭阿肥,來干嘛?」

「我怎麼知道,你家老板昨天半夜又征召我了,麻煩你告訴他,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失眠的。」他敲敲門,走進石曠日的辦公室。

石曠日慵懶的坐在他的辦公椅上,「你不是都早上睡覺的,什麼時候變成晚上睡覺了?」

「你媽咧!石大爺,並不是每個客人都需要抓奸跟拍的好嗎?我也是個正常人,需要正常的睡眠,並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不、正、常!」伍昊天好看的俊臉上是一臉的不苟同。

石曠日聳聳肩。

「找我干嘛?」昨晚十萬火急的Call他,最好是好玩的事,不然他才不鳥石曠日呢!

「幫我查個人。」

「誰?」

「上次叫你幫我查車號的那個車主。」

「不是已經幫你查出她的職業和姓名了,這還不夠喔?」石曠日是當他的業績這麼差,一天到晚閑閑沒事,就只能幫忙查這些有的沒的嗎?

「不夠,我還想知道更多,包括十年前她的資料。」

伍昊天打了個大呵欠,狀似很無聊。

「你幫我辦好,我就答應幫你設計你的鳥窩。」來個對癥下藥。

「你媽咧!什麼鳥窩。」

「在樹上的房子不是鳥窩是什麼?」

「你懂什麼,那叫樹屋。」虧石曠日還是名設計師呢!連樹屋都不懂。

「我不曉得台北有沒有那麼強壯的樹,可以讓你蓋樹屋。」他一臉譏誚。

「所以我才叫你想辦法幫我呀!不然我免費幫你查人,你以為我真的這麼閑?」伍昊天又名阿肥,是個某日石曠日無意間在別墅區所認識的怪人,明明住在台北市的豪宅區,卻每天只幻想能在山區蓋樹屋。

會叫阿肥的原因則是因為他以前很肥,不過那是國小的事了,這樣的外號居然跟他跟到三十三歲,那是因為听久也習慣了。

他的職業是開征信社,因曾有協助政府辦案的經驗,所以口碑不錯,但卻把他那做律師的老爸給氣得半死。

事實上,阿肥也是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他的名言是,「做征信社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八卦行業,而且人家還會給你錢,拜托你提供更多的八卦。」這麼有趣的事干嘛不做?

他很怪,卻奇怪的和石曠日很對味,兩人結為莫逆好友。

「什麼時候給我?」

「這女的身家清白吧?」如果不是什麼污點證人,或是什麼難搞的人,最快一天,最慢一個禮拜。

「一個女人家會有多不清白?」

「這很難講,能激起你的興趣的,肯定來頭不小。」

石曠日給他一記冷血殺手級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OK,我盡快就是了。」他一臉笑嘻嘻的討好石曠日,「你最近請的那個工讀生怎麼一看到我就像是見鬼似的?」

「可能你長得像鬼吧!」

「你媽咧!最好是我長得像鬼,還有貴婦想花大錢說要包養我咧~~」

「那是因為那位太太的老公被捉奸在床,一時找不到依靠吧?」

伍昊天懶得理他,涼涼的丟了一句炸彈,「這女人該不會是叫蘇菲吧?」

「關、你、屁、事!」石曠日冷冷的說。

「上次不曉得是誰喝醉,哭天的直喊蘇菲~~蘇菲的。」

「你再唆,小心我抖出你的秘密!」

伍昊天立刻閉嘴,「我去查案了,拜拜。」

全世界只有一個人知道,伍昊天小時候的志願是當泰山,所以才會一天到晚只想圓小時候的夢想蓋樹屋,這麼幼稚的夢想就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個人就是石曠日。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出這個小小的把柄會被那顆臭石頭給抓住,還三不五時威脅他……唉!真是交友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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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岳芙

柄籍︰美國

家庭成員︰父母、姊姊、還有一只紅貴賓。

學歷︰畢業于美國史丹佛大學醫學院。

十八歲的時候發生一場重大的車禍,昏迷一個禮拜,醒來記憶完全喪失,接受治療長達一年。

備注︰她已經有一個論及婚嫁的男友,是美國基督教長老的兒子——章培恩,現在在美國當牧師,你現在看病的醫院就是他家開的,還有人家明年就要結婚了,少惹為妙!

最後,我的樹屋什麼時候開工?

又過了一個禮拜,石曠日坐在沙發上表情安詳自若,不像上次的激動。「不好意思,上次麻煩醫生了。」

「不會、不會,你是病人,照顧你是應該的;不過你一直叫我蘇菲,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該改名了?」她試圖用俏皮的口吻粉飾上次月兌序的情況。

「不好意思,你長得和我一個朋友很像。」

「那就好了,不然我都想打電話問我爸爸是不是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姊妹了,因為我是真的不認識你呀!」可說不認識,但不知為何,她對他隱隱有著一絲熟稔的感覺,她自己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所以她沒多想。

輕松的化解了上次的尷尬事件,她開始問診。「石先生睡前都從事什麼運動?」

「工作。」

「有沒有什麼煩惱一直困擾著你,進而影響你的睡眠?」

「我辜負過一個女生,她叫蘇菲,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念她。」他盯著她看,注意著她臉上的每個表情。

她點點頭,請他繼續講下去。「听起來你對她也有很深的感情,為什麼當初不好好珍惜她?」

「不曉得,我天生就是個不肯安定下來的人,我甚至在和她交往的期間,還有不少偷腥的紀錄。」現在想起來好懊悔。

「她知道嗎?」

「知道,她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為何她可以忍受?」愛是自私的不是嗎?

「因為她太愛我,這份愛太無私,所以她選擇包容和忍耐。」

「可以談談你的童年嗎?」

「為什麼要談?」他有些防備,他從不對任何人傾吐的。

「你不願意提也無妨,我只是想了解任何可能造成你失眠的原因,但若是你不想談也無妨。」她試圖放松他的情緒。

「不,我願意講。」他看著她,黑眸深深的盯著她看,那種眼神讓人有某種壓迫感。

她也因為他的眼神略微感到窘迫不安,有太多的病人因為醫療關系而對她示好,但從沒一個病人的眼神是這麼具壓迫感,彷佛要將她吸進去的感覺,她稍稍緩了一口氣,心里責怪著自己的不專業。

他嘆口氣,仿佛那是多麼沉重的往事,「童年」對他來講不是很有印象,那是一段慘淡的歲月,因為不在意,所以他選擇遺忘。

和大家一樣,他有爸爸也有媽媽,只不過他的爸爸、媽媽只大他十五歲,是兩個蹺家的中輟生。

他對爸爸不是很有印象,依稀記得爸爸長得很高,總是抽根煙,算是滿好看的,但他對父親的印象就只到五歲,之後的印象都是媽媽和婆婆。

長大一點,他才知道他的爸爸因為參加幫派械斗,被人活活用開山刀砍死,那時他的小媽媽才剛滿二十,正是青春美好的年紀。

童年他算是婆婆一手帶大的,印象中,婆婆總是駝著背,帶他沿路拾荒,他知道婆婆並不是他真正的女乃女乃或是任何親威,因為她實在是太老了,他不認為以他父母這麼小的年紀,他會有年紀這麼大的外婆或女乃女乃。

他的母親自從國中蹺家就再也沒有回過家,所以他的生命中就只有婆婆和媽媽;父親那邊的親戚,他的印象更模糊。喪禮時只來了幾位穿著黑衣的人士來拈香,父親那邊的親戚則一個也沒有出現。

他的母親白天在一家鞋店當門市小姐,晚上通常流連于舞廳跳舞,等她回家時,小小的曠日已經睡了。

他不怪他母親不關心他,她的年紀太小,小小的年紀就要背負丈夫去世,小孩的生計問題,更何況她正值青春,她仍想揮灑。

後來他才知道他母親也是生長在一個不幸福的家庭,父親再婚,她每天被繼母挑三撿四的打罵,父親長年在海外,于是她蹺家了,從此一去不回,一直到死都沒再和娘家的人有任何聯絡。

他們住在平矮的紅瓦屋,婆婆是他們的鄰居,他的母親一個月給婆婆五千元當作保母費,五千塊一點也供不起石曠日的生活費,但婆婆還是心地善良的接受了,獨居又無子孫的婆婆是真心把他當成自己的孫子疼愛。

石曠日十五歲那年,他母親認識了一個男人,她留給婆婆十萬元便一走了之,從此音訊全無。

十八歲那年,和他相依為命的婆婆因病去世,和他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婆婆遺留給他一筆保險費,足足有五十萬之多,他將婆婆的後事辦完,從此就真的一個人生活,再沒有任何人幫他,他獨自一人走過人生最青澀的歲月。

他做過許多工作,無論是油漆工、酒店的圍事、飯店的廚師助理……最後半工半讀的完成學業,二十歲那年,他在報上發現母親的行蹤——她和同居人吵架,引爆瓦斯自殺身亡,從那天起,在這個地球上,他真的只剩一個人了。

筆事講完,寂靜的氣氛籠罩著兩人。

岳芙深深吸了一口氣,企圖撫平自己的情緒,老天呀!因為病人實在太可憐,她快忍不住難受的情緒;但在病人面前掉眼淚,她還有什麼專業可言?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糟了,還是不小心滴下一滴眼淚,「不好意思,我不該這麼不專業。」

「不,你不是不專業,你是有那份同理心,打從心底疼惜病人,我有你這樣的醫生是我的福氣。」

老天爺,他真會講話,好吧!那她接受了。

「你和蘇菲真的很像。」

「嗯?」

「你們的眼淚都很多。」他一臉微笑的說。

岳芙一臉尷尬,被病人這樣形容好像不太好,有誰能來救救她?她的專業形象被自己毀了,她又要被主任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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