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郎君 第2章(1)

在那之後,鑒知陽與典秋水之間的關系變得非常微妙。

典秋水雖然不再刻意避開鑒知陽,但與他見面時已不復過往那樣毫無芥蒂的親密,開始變得生疏、拘謹,兩人之間出現一道無形的隔閡。

她卻轉而與鞍作淳郎往來頻繁,雖然大部分都在討論鏡紋圖稿的事,但看在鑒知陽眼里、甚至是鏡坊內其他人眼里,卻覺得沒那麼簡單。

懊不會秋水這個小丫頭情竇初開,對鞍作淳郎萌生情愫,才會拋下少坊主,開始黏向鞍作淳郎,就這麼「移情別戀」了吧?

對于長輩們三不五時的調侃,典秋水總是羞紅著臉辯駁,但她越是害羞否認,長輩們就逗她逗得越起勁。

「呵呵……秋水那個小丫頭與淳郎?」鑒展嵩一邊喝茶一邊笑道,「挺有意思的,若是淳郎能夠定居大唐,別再回日本,秋水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終究還是咱們鏡坊的人。」

「喀」的一大聲,同一桌陪爹娘喝茶談天的鑒知陽將茶盞重重一放,嚇到了二老,他們倆瞧向臉色明顯有些怪異的兒子,對他這突然失控的舉止頗感到有意思。

「知陽,怎麼?這茶盞是礙到你了,非得把它給磕壞不可?」鑒展嵩隱隱帶笑的詢問。

「呃?」鑒知陽直到此刻才驚覺自己剛才一時沖動做了什麼,趕緊揚起笑意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磕壞了,才能買新的呀,孩兒最近看到一組新茶具,瞧了挺喜歡的,正愁沒機會買。」

「咱們要買新茶具,難道還缺這點錢,非得把舊的磕壞才能買新的?」葉如貞接著笑道︰「陽兒,不開心就直說吧。」

「孩兒沒有不開心。」鑒知陽斬釘截鐵的回答。

這陣子他已經听坊內太多人笑鬧著要將秋兒與鞍作淳郎湊成對,明知道大家只是玩笑話,但他卻是越听越不是滋味,胸中那股悶氣也越積越多,始終找不到出口發泄。

沒想到連爹也跟著瞎起哄,在听到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像被雷擊中,才會失手在爹娘面前露出異樣。

他豈只不開心,簡直是怨極了!

原本始終跟在他身邊繞的小丫頭,現在轉而纏在別的男人身邊,他內心強大的失落感根本沒人能夠了解,偏偏又不能發作,只因他根本沒立場說什麼。

于是他忍,忍到自己都快得內傷了。

「陽兒,你是娘生的,難道還看不出來你是否不開心?該不會是秋兒不再像兒時那般黏著你,你這個做哥哥的一時間難以適應,感到失落?」

「誰是她哥哥?」鑒知陽萬分不甘的月兌口而出,「我才沒把她當妹妹看待。」

「喔?那你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葉如貞頗有興致的追問。

「我……」鑒知陽頓住,一時之間,他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確沒當她是妹妹,若真當成妹妹那倒好,無論她與淳郎「曖昧」到何種程度,他不但不會吃味,甚至還會與其他人一同起哄,笑看她如何的困窘。

那他到底把她當作什麼?又何必為她和別人有曖昧而悶悶不樂?

看著兒子困惑不解的神情,鑒展嵩與妻子互望一眼,心想這孩子平時挺機靈的,沒想到遇到男女之事倒開始胡涂起來。

或許是因為兩人從小相伴到大太過熟悉了,反倒有些事情瞧不明白,正所謂當局者迷。

「陽兒,你還沒回答咱們的問題呀。」葉如貞看他猶如置身在五里霧中找不到出路,就忍不住嘆氣。

「孩兒想起鋪子里還有些事必須趕緊處理,爹娘慢用,孩兒先行一步。」他內心混亂,無法響應,干脆使出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先逃過雙親的連手夾攻再說。

葉如貞看著兒子走得匆促,像後頭有人在追趕似的,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要他好好認清自己對秋水的真正情感,難道真是件那麼可怕的事?

鑒展嵩繼續悠閑喝茶,語氣隱含笑意,「看來是刺激還不夠。」

「該怎麼辦?你倒是想想辦法呀。」葉如貞沒好氣的瞪丈夫一眼。秋水從小就跟在她身邊,是她親手拉拔長大,她相中這媳婦已經很久了,可不想肥水落到外人田里去。

「一切順其自然吧,該是誰的跑也跑不掉,就算咱們想插手,恐怕也只會弄巧成拙。」鑒展嵩倒是沒這麼堅持,打算靜觀其變。

好不容易從爹娘房里逃出來,鑒知陽大大松了一口氣,就算剛才說鋪子內有事只是借口,他還是打算先到鋪子「避難」去,暫時不想再听到爹娘提什麼娶不娶、嫁不嫁的問題。

他快步在院子內奔走,恰巧迎面踫上懷里抱著幾張圖稿的典秋水,兩人沒料到會互相踫著,皆頓下腳步,有些尷尬的一愣,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典秋水處于自身的矛盾別扭當中,甚至刻意偏過眼神,不敢與他四目相對。她這舉動反倒讓鑒知陽有所誤會,以為她不但刻意生疏他,甚至開始不將他放在眼里了,一時之間怒火中燒,燒得他的理智都快化成一團灰燼。

鞍作淳郎真有那麼好?不只坊內長輩想將他們倆湊在一起,就連他爹也樂得起哄,她甚至還因此疏遠他!

「又要去找淳郎?」鑒知陽冷笑揶揄,「這一招倒好,以公護私,美其名要去討論銅鏡圖稿,卻正大光明與他幽會。」

「連你也拿這事來笑話我?」典秋水不敢置信的瞪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污辱人的話,頓時氣得大聲回道︰「鑒知陽,你真是太過分了!」

他內心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再也克制不了問︰「難道你此刻不是要去找淳郎?」

「我的確是要去找淳郎大哥,卻沒你想的那樣齷齪!況且我要找誰,你管得著嗎?你憑什麼干涉?」典秋水氣得不甘示弱的回擊。

被擊中最大的弱點,鑒知陽臉一僵,顯得有些狼狽,「你……」

「淳郎大哥還在等我,恕不奉陪。」不想再理他,她繞過他身旁繼續往前走。

「等等,秋兒!」鑒知陽心急趕緊轉身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請你放手,鑒知陽。」典秋水沉下臉,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緊緊扣住。

听著她喚淳郎大哥,喚他卻是連名帶姓,他內心的不滿更是直沖天際,「原來咱們已經生疏到必須連名帶姓的喚我,連一聲‘陽哥哥’都不肯喊了?」

「你本就不是我哥哥!」

典秋水這句話像狠狠甩了鑒知陽一巴掌,讓他狼狽不堪。

是呀,他本就不是她哥哥,她改掉稱呼不正好,他還眷戀她喚他陽哥哥時表現出的親昵做什麼?他何必在乎,又何必感到……心痛?

刺痛一點一滴的逐漸加深,越來越強烈,胸口的脹痛感清晰到他不想在意都不成。

他們倆的關系已經回不到過去,再也回不去了……

鑒知陽松開手,果斷的轉身離去,不再妨礙典秋水到鞍作淳郎的身邊,獨自一人越走越遠。

典秋水見他那孤寂的背影,心頭不由得一陣刺痛,還有一股沖動想追過去,「陽……」

但她最終還是停在原地,一臉的沮喪失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兩人的關系越來越糟了,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卻又無力挽回……

「若薇,你說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典秋水離開靈鏡作坊,到「周記酒坊」尋找她的手帕交周若薇,吐場苦水,講到最後她眼眶都泛紅了,淚水就聚在眼角要掉不掉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鑒知陽不理她了,之前是她避開他,現在反倒變成他主動避她,遠遠看到她的身影就馬上繞路,這下子兩人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她好難過,一顆心都泛疼了,她渾身無力的趴在桌上,一臉頹喪,那半死不活的模樣看得周若薇忍不住猛搖頭。

她雖與秋水同年,但酒坊往來的客人較復雜,所以她比秋水要早熟不少,也懂得察言觀色,听了好一會兒秋水所吐的苦水,她很快便抓住要點……

秋水因為媒婆幫鑒知陽說媒這件事,猛然驚覺自己對他的兄妹之情早已變了樣,卻因為不知該如何面對這陌生的情愫,耍起別扭,將鑒知陽越推越遠,現在她後悔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周若薇無奈的翻了記白眼,干脆建議她,「你就主動去找他,和他把話說明白不就成了?」

思忖良久,典秋水還是搖頭,「不成,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他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她要是向他吐露愛意,不就弄巧成拙,可能將他推得更遠?

「典秋水,你真是膽小如鼠!」周若薇沒好氣的瞪著癱在桌上像廢人似的手帕交,嘴上念歸念,還是開始替她想辦法,「要不這樣吧,咱們就來試探鑒大哥的心意。」

如果試探出的結果,發現鑒知陽對秋水亦有情,便皆大歡喜,若鑒知陽只當她是普通妹子,那就看秋水打算如何走下去。

原本死氣沉沉的典秋水終于稍微振作了些,抬起頭來,「怎麼試探?」

「你這個人演不了戲,要是事先告訴你,反倒壞事。」周若薇賊賊一笑,「反正一切都交給我,你只管照著做。」

若是確定鑒知陽對秋水沒有心,她會勸秋水趕緊割舍這份情,免得感情越放越深,到時候更痛苦。

不過她有預感,這一回試出好消息的機會……應該不低!

陳亮明顯感覺到這陣子少坊主非常不對勁,經常獨自一人發愣,面對客人時雖然依舊揚著一貫的笑容,但他看得出來那笑意有些勉強,甚至帶有淡淡的倦意。

肯定有問題!少坊主絕對有心事,要不然不會如此反常。

此時一名僕從打扮的男子緊張不已的沖入鏡坊鋪子,一見到鑒知陽在,即刻沖到他面前,「鑒少坊主,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原本想事情想得出神的鑒知陽頓時回過神來,認出這名僕從是周記酒坊的人,感到有些納悶。周記酒坊的人怎會找上他?

「是你們鏡坊的典姑娘在咱們酒坊那兒暈過去了。」

「你說什麼?!」鑒知陽趕緊抓住酒坊僕從的肩膀,「秋兒怎會在你們酒坊內暈過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的也不太清楚,周姑娘只吩咐小的趕緊來報訊,要不鑒少坊主您趕緊隨小的去酒坊一趟看看情況吧。」

「咱們快走!」鑒知陽沒有猶豫的即刻走出鋪子,留陳亮繼續顧店。

周記酒坊與鏡坊鋪子相隔約一刻鐘腳程的距離,鑒知陽疾走,恨不得直接飛奔過去,想盡快確定典秋水的安危。

好不容易到達周記酒坊,僕從領著他到周若薇所住的院落,指著周若薇的房門,「典姑娘正在咱們周姑娘房里。」

「秋兒!」鑒知陽已經顧不得禮節問題,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一臉心急,「秋兒到底怎麼了?」

他一進到房內,就見典秋水趴倒在桌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桌上擺著幾瓶小酒壺,而神智清醒的周若薇就坐在典秋水身旁,看到鑒知陽闖進來時那心慌意亂的模樣,忍不住嘴角微勾起笑意,心里已經有譜了。

他來到典秋水身邊,瞬間一陣濃烈的酒氣襲來,瞧她的臉蛋呈現不自然的暈紅,他頓時蹙起眉頭,忍不住困惑。

她這是……醉倒了?但她從不喝酒的,怎會突然醉得如此離譜?

「欸,我是要人去傳個消息給能將秋水帶回鏡坊的人,怎麼會是鑒大哥親自上門?」周若薇故作訝異道。

「周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鑒知陽凝眉質問︰「咱們秋兒怎會在你這兒醉到暈過去?」

她一臉無辜的答道︰「她不開心,來我這兒借酒澆愁罷了。」

她不開心?是為了什麼不開心?鑒知陽一方面氣她不該如此傷自己的身子,也怪周若薇,「你怎麼不阻止她,還任由她胡來醉倒?」

「鑒大哥,你說這話就不對了,請問有哪條法令規定只許男人買醉,不許女人借酒澆愁?」周若薇微露埋怨的輕哼駁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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