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帝妻(上) 第6章(1)

自從白孤辰救過小世子一命,安順王便一直對他念念不忘。

上次派女兒去白府送禮,回來後,就見女兒茶不思、飯不想,一臉相思狀。

說起這個女兒,今年也有二十出頭,這把年紀還沒找到婆家,他也十分頭痛。

仔細詢問了女兒的心事之後,得知女兒對白孤辰很有好感。

他在外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在家可是個疼愛女兒的好爹爹,但凡子女喜歡的,哪怕得歷經千辛萬苦、使盡一切手段,他也一定要為兒女們爭取到。

所以這日剛下早朝,他便尋了個借口,希望白孤辰能入府飲宴。

白孤辰再三推拒,終于耐不過安順王的纏人精神,被風風光光的請進了王府,成為座上賓。

安順王一邊喝酒,一邊和他聊些朝廷瑣事。

雖然白孤辰是備受皇上賞識的御史,但在朝中的地位,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美好。

畢竟那些在朝為官的大臣,在見識到金銀財寶的好處之後,沒有幾個能夠抵抗得了。

可一旦被白孤辰抓到把柄,下場可就不是光用一個慘字就能形容的。

所以在眾多朝臣眼中,他是一個非常礙眼的存在。

前不久,他親手將戶部侍黃世榮繩之以法,同時也給那些坑害百姓的官員立了一個下馬威。

表面上,大伙都對他以禮相待。

私底下,卻沒有幾個人願意與他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大臣們的錯覺,白孤辰入朝為官,似乎不為名也不為利,他只想透過自己的雙手,將那些不法官員全部斬殺得干干淨淨。

曾經有名官員私底下給他塞銀子,希望他能給個方便,讓大家都有利可圖,結果這名官員被他當場揪出,送去刑部,以行賄之名,革除了官職。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敢用真金白銀來收買這位御史。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朝中才會被大部分官員們孤立。

不過對白孤辰來說,他並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眼中。

他做官的宗旨就是,無愧于天、無愧于地、無愧于君、無愧于民。

安順王倒是好言相勸了幾句。

「做人剛正不阿是件好事,可是一旦過了頭,便會在無形中替自己樹立敵人。白大人,本王今日之所以會對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本來無錯,可就錯在做事太獨斷專行,不給人留余地,這樣下去,吃虧倒楣的,是你自己。」

酒過三巡,安順王的話也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白孤辰卻始終保持著一份清醒,「王爺此言有理,可下官性格如此,怕是一時半刻無法改變做人的宗旨。再說,那些官員如果不想走上毀滅之途,便做好自己的本分,切莫因為私欲而做出對不起天地百姓的惡事,否則,下官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違法亂紀的官員。」

安順王哈哈大笑,點頭道︰「有理有理!來,咱們繼續喝酒。」

兩人又聊了將近半個時辰,安順王終于不勝酒力,醉得一塌糊涂。

愛里的管家忙招呼下人將王爺扶進房里休息。

白孤辰見主人家已經醉倒,便起身告辭,才正要舉步,便看到郡主李紫媚緩緩步來。

「白大人剛剛也喝了不少酒,這個時候出府,定會頭痛難受,這是我吩咐下人專門給白大人準備的醒酒湯,白大人不如喝上兩碗,待酒勁過去,再離去也不遲。」

他酒力勝人,有千杯不醉之名,所以就算剛剛被安順王灌著多貪了幾杯,此時仍舊精神奕奕和正常人無異,便禮貌地拒絕了她的提議,「郡主不必多禮,我現在並不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而且久留于此,始終于理不合。」

李紫媚嬌笑,「有什麼于理不合的?你是我父親請來府中作客的,多貪幾杯,就算留在王府小住一陣也沒什麼說不過去。」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父親能灌醉白孤辰,好有借口將人留下來與自己培養感情,沒想到他沒被灌倒,倒是父親醉得不省人事。

白孤辰自然明白她的那些小心眼,不過他並不準備如她所願,而且他對她也沒有半點好感。

「郡主的好意思白某心領了,但白府離王府本就不算太遠,再者,若我回去得晚了,怕是府上會有人擔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怕是不能在王府久留了。」

李紫媚聞言,臉色一變。

「白大人說府中有人會擔心,指的可是那位秦姑娘?」

他點頭道︰「的確是她。」

「你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面對她不客氣的詢問,他也回答得十分直接,「月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她冷笑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秦姑娘似乎來歷不明吧……我倒是听說,她好像是白大人出海抓人的時候遇到的姑娘,當時她就在黃世榮的官船上,好多人都在傳,她是黃世榮從青樓買到船上尋歡作樂的玩物。」

她早就暗中派人調查過秦月汐的背景,卻發現查不到關于她的任何資料,如今正好拿這事來壓他,希望他能因此改變想法。

這句話頓時令白孤辰心生厭惡,他不客氣地回道︰「郡主出生富貴人家,從小自然也是受過禮儀燻陶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望郡主自重。郡主也說了,那些只不過是傳言罷了,正所謂傳言不可信,郡主又何必用如此卑劣的方式,來抹煞旁人的清白?」

李紫媚沒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出如此重話,當下也來了脾氣。

「那我倒是想問問白大人,你府上的那位秦姑娘既然並非外界所傳,是個承歡于人身下的玩物,她又出身于何人府上,家世為何?」

「她的家世如何恕我不便透露,我只想告訴郡主,月汐是要與我過一輩子的女人,貧窮也好、富貴也罷,那些對我來說,不過就是浮雲而已。至于郡主與我毫無關系,關心這些事倒有些超出你所管轄的範圍了。」他又不客氣地續道︰「時候不早了,郡主不必遠送,告辭!」

她看著他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揚聲說︰「上次在酒樓,白大人用一把匕首斬斷了那條毒蛇,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那把刻有鶴形圖案的匕首,十幾年前似乎是朝廷命犯柳志誠的私人所有物。」

當李紫媚說到這里的時候,很明顯看到白孤辰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勾起一抹得逞又得意的笑,續道︰「不知道白大人對柳志誠這個人還有沒有印象?想當年,他也是我東月國的一員猛將,那把匕首還是先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賜給他的聖物,那把匕首看似普通,卻削鐵如泥、非常鋒利,可惜他卻犯下誅殺同僚的重罪,被先帝下令誅九族,然而令人狐疑的是,柳府的七公子、當年只有八歲的柳若白,卻莫名失蹤了……」

白孤辰終于轉過頭,深深看了李紫媚一眼。

「你說這些,和我有什麼關系?」

她笑了笑,「有沒有關系,你我心中都明白。雖然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我才剛出生,不過幾年前,我從爹所保留的紀錄,將這件案子從頭到尾看了個仔仔細細,那把鶴紋匕首,當今天下只有兩把,一把在柳家,而另一把,則在我們安順王府。」

他哼笑了一聲,「很感謝郡主告訴我這個故事,告辭!」

這一次,他沒再因為任何理由停下腳步。

回到白府之後,白孤辰的臉色始終很不好。

端來熱茶的秦月汐看出他眼底的憂慮,忍不住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情?」

正陷入翻騰情緒中的他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為何你會這麼認為?」

她放下茶碗,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緊緊糾結的眉心上輕輕揉了一把。

「你已經將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了,如果我還看不出來,那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了。」

白孤辰順勢將她撈進懷里,緊緊抱著她,並將下巴搭在她的肩頭。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你還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口中的一無所有,是指什麼?」

「權勢、財富、地位。」

秦月汐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不,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但是沒有這些東西,也許我們就會陷入一種危險的境地之中。」

此時,她終于意識到了幾分不對勁,正了正神色,「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白孤辰定定的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道來,「雖然這件事,我今生今世並不想再對任何人提起,但事到如今,就算我不說,遲早也會被揭發出來。」不給她提問的機會,他徑自道︰「不瞞你說,我真正的姓氏並非白,而是姓柳,柳若白,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秦月汐的眼里瞬間閃過詫異。

「我知道對你有所隱瞞並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招來的,就將是朝廷的追捕,以及官兵的廝殺。」

「為何會這樣?」

「因為我爹在十七年前,不滿貪官所為,手刃多名同僚,最後被冠上罪名,誅殺九族。」

聞言,她頓時臉色一白。

「我是柳家的第七子,我爹犯案的時候,我才只有八歲。」說著,他將靴子里的那把鶴形匕首抽了出來,「這把匕首,是當年先帝賞給我爹的,一直被我爹視為寶貝,也是我爹死後,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我們柳家上百口難逃噩運,唯獨我被我爹冒死送了出柳府,他對我說,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也一定要讓柳家留下我這最後一滴血脈。」

「所以你之所以會成為御史、大肆誅殺貪官,就是想讓你爹泉下有知,得以安慰?」

白孤辰痛苦的點點頭。「我爹當年殺的那些同僚,全都是一些惡官,可惜朝廷抓不到他們犯罪的證據,我爹看不過,便策劃了一連串的陰謀,逐一將那些人用最狠毒的手段殘害致死。雖然我爹的做法有些不當,可他卻是一心想為老百姓做實事的,我爹恨那些貪官惡官,我的恨比他還要多出一百倍、一千倍。」

說話的同時,他的眼底迸射出無數憤恨的火花。

秦月汐心疼地緊摟住他,柔聲道︰「你爹是對的,你也是對的。」

「可是這麼多年來,我雖然斬殺了許多貪官,卻沒辦法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認,我就是柳志誠的七兒子,柳若白。」

「但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延續了你爹的遺願。」

「月汐,我很抱歉,隱瞞了自己的身世,也將你拉進了這萬劫不復的境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酸澀,「我今天之所以迫不得已向你坦白我的身世,是因為……」緊緊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李紫媚因為那把匕首,發現我的真正身分了。」

秦月汐臉色一變,雖然他沒有明言,但以她的聰明智慧,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想怎樣做?」

白孤辰冷笑,「你應該猜得到。」

「要你娶她為妻?」

「你明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為妻。」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給嚇了一跳。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背棄我們當初許下的那句諾言。」

她無聲的投進他的懷里,兩人緊緊抱著對方。

這一刻,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因為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只有藉由彼此的體溫,他們才能感受到對方最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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