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天下,位于中原以北的大彥國土富饒,兵力強盛,向來位居四國之首。
其中勉強能與之抗衡的,便數中原以東的倉瀾國。
倉瀾國君主東方傲是個十分英明的君主,十九歲繼承皇位,歷經二十余載,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在互不侵犯對方領土的情況下,四國少有紛爭,但也少有往來,似乎每國的君主都秉持著以和為貴的治國之策,維系百姓安寧。
也正因為如此,當倉瀾國派出深受重視的九皇子東方晉出訪大彥國,提出交流刺繡養殖等民間技術時,大彥國的臣子們不由得揣測這位殿下此番來訪的真正目的。
「據臣所知,這位晉殿下的母妃是倉瀾國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即使已經四十幾歲,可在倉瀾後宮中,地位依舊無人可動搖。」
御書房內,眾臣子針對倉瀾九皇子此番出訪大彥國之事展開議論。
軒轅璋臻從頭到尾都保持認真聆听的姿態,可對于臣子們東一句西一句的猜測,卻是不以為然。
大彥與倉瀾自從立國以來,絕少相互往來。
身為一國之君,他深知一個道理——無事不登三寶殿。
只不過兩國之間在此之前並未有過任何矛盾沖突,就連駐守在邊關的軍隊,也十分和睦的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護著自己的家園。
所以這次倉瀾國使者突然提出相互交流的要求,令軒轅璋臻不禁產生幾分懷疑。
據他所知,倉瀾國在兵力上雖不及大彥國強盛,但百姓卻十分懂得如何為自己創造財富。
他不認為自己國家的民間技術可以吸引倉瀾國學習,也就是說,倉瀾國很有可能打著交流的旗幟,暗中進行某種陰謀。
至于東方晉這號人物,之前他多少听過關于對方的一些傳聞。
听說他三歲能作詩,五歲能作畫,在治國理政上,更是倉瀾國君的得力幫手。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位晉殿下很有可能成為倉瀾國的下一任皇帝。
「皇上,奴才小埃子有事啟奏。」
御書房外,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對方似乎剛剛從什麼地方跑來,喉間還發出濃重的喘息聲。
軒轅璋臻皺眉,御書房一向是他處理國事之地,若無要緊事,沒有哪個奴才膽敢擅自闖入。
小埃子是榮桂培養了兩年的奴才,平時手腳利落也頗懂得見機行事。
今兒個怎麼如此不懂禮教,膽敢擅闖御書房?
「進來答話。」
只見小太監躬著身,掀開珠簾進來跪好,依稀听得到他經過劇烈奔走所發出的喘息聲。
「啟稟皇上,約莫半柱香之前,御膳房突起大火,火勢十分凶猛。」
軒轅璋臻的臉色不由得難看幾分,「御膳房失火了?有沒有通知榮桂?現在情況怎樣?」
「回、回皇上,榮總管已經動員宮中所有人力在那里救火了。」
「傳朕旨意,加派救援人手,不惜一切代價將困在里面的人給朕救出來。」
小埃子並沒有立刻應答,頓了好一會,小聲道︰「皇上,柳姑娘在兩個時辰前進了御膳房,直到現在……還被困在里面不見蹤影。」
什麼?
原本面色沉穩的軒轅璋臻立刻起身,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幾個元老大臣嚇了一跳。
「該死的奴才,這話為什麼不早說?」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暴怒過,起身繞過龍案,一腳踹在小埃子的上,未等對方哀叫求饒,人已經旋風般卷出了御書房。
眾臣面面相覷,不懂皇上為何忽然失了平時的從容,那急切的模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人還未抵達御膳房門口,便見沖天火勢殃及半邊天,火光刺眼奪目,遠遠的便烤得人皮膚灼痛,難以接近。
一群太監侍衛正端著水桶水盆奮力救火,可漫天的火勢卻沒有因此消減半分。
追著跑過來的小埃子見皇上不要命的往火場沖,嚇得一頭跪倒,死死抱住他的腳踝。
「皇上、皇上,萬萬使不得啊!您貴為天子,身系天下百姓安危,切莫靠近著危險之地。御膳房雖失了火,可榮總管已召集足夠的人手,特意吩咐奴才萬萬不可讓皇上以身涉險。」
軒轅璋臻早在听到柳惜惜也被困御膳房時,便驚得不知所措。
憶起昨晚兩人交頸而眠,今晨戀戀不舍的眷戀纏綿,吃著她親手為他料理的早膳,听著她清脆的嗓音回蕩在耳邊。
一幕一幕就發生在幾個時辰前,怎麼也想不到,才兩個時辰不見,那個闖進他心底,讓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女孩,竟落個生死不明的境地。
這讓他如何相信?如何接受?
眼前熊熊燃燒的烈火燒紅他的眼,燒碎他的心,他終于感受到什麼叫絕望和無助。
一腳踢開死抓著他的小埃子,他眼疾手快的扯過正奮力指揮宮人救火的榮桂,「惜惜呢?她被救出來沒有?」
榮桂嚇了一跳,似乎沒有想到皇上會親自跑來,先狠狠瞪了趴跪在地上的小埃子一眼,才急吼吼道︰「已經抬出十幾個御廚,還有幾個人困在里面毫無蹤跡……皇上,皇上你要干什麼?」
軒轅璋臻一把推開他,榮桂哪肯讓他涉險,立刻橫擋在前,不肯讓開。
「奴才已經派足人手加以救援了,若皇上執意要闖火海,只會讓奴才們更加縛手縛腳。」
「榮桂,你向來知道朕的脾氣。」
對方依舊死死擋在他前面,「皇上,您也該知道奴才的身手,若您執意前往,就莫怪奴才以下犯上,對皇上不敬了。」
打小在宮里長大的榮桂,是先皇為軒轅璋臻精心挑選的心月復,六歲便開始習武練功,他的身手絕不比大內侍衛差。
「榮桂,抗旨是要掉腦袋的。」
「皇上,奴才會用性命去救惜惜姑娘。」榮桂自然知道主子為何執意要闖入火海。
一主一僕正吵得不可開交,只听小埃子大叫一聲,「柳姑娘,是柳姑娘逃出來了……」
只見漫天火光中,被燒得無以支撐的建築物砰地往下倒塌。
拿著濕布巾掩鼻的柳惜惜一身狼狽的跑出來,瞄到軒轅璋臻也在這里的時候,立刻飛也似的跑過來。
「皇上、皇上,起了好大的火,真是嚇壞我了,海爺爺和阿靖哥哥他們說這把大火來得莫名其妙,幸好我們及時從後門逃月兌,否則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死里逃生的柳惜惜余悸猶存,她的頭發凌亂,小臉有些髒,衣裳被勾破幾處,在看到軒轅璋臻後,她就像見到親人一樣,一張小嘴 里啪啦開始講述剛剛起火的過程。
軒轅璋臻上上下下仔細將她檢查一遍,確信她沒受什麼傷,便鐵青著臉,冷聲問︰「你怎麼會在御膳房?」
柳惜惜根本沒注意到對方已經黑得想殺人的臉色,猶不知死活的道︰「我來這里找阿靖哥哥和海爺爺他們聊天,啊!皇上,你干麼?」
話音剛落,整個人就被打橫抱起。
「榮桂,繼續加派人手救援火勢,朕不想听到任何傷亡消息。」
隨口下了道旨意之後,便扛著不斷踢腿叫囂的人兒直奔寢宮走去。
柳惜惜從來沒被人如此蠻橫的對待過,先是不顧她掙扎將她扛進龍御宮,還沒等她搞清情況,身子便被他壓爬在他大腿上。
直到重重的巴掌拍在她可憐的上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被打了。
軒轅璋臻沒有發過這麼大脾氣,下手時便使了勁,一點情也不留,這讓柳惜惜在短暫的錯愕後哀叫連連。
就在軒轅璋臻一個失神之際,柳惜惜掙月兌他的掌控逃了,也不理會他的驚訝,掀開被子便鑽了進去。
看著被子下那隆起的小山,軒轅璋臻又好氣又好笑,對著被子底下撅起的一掌拍下去,「還不給朕滾出來?」
「才不,出去你會打我。」
柳惜惜覺得很委屈,剛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嚇掉半條命,死里逃生後不但沒被好好的安慰,反而還被他按在大腿上痛打一頓。
「再不出來,朕命人把你扔到地上挨板子。」
威脅成功,被下的人兒慢吞吞的掀開被子的一角,采出一顆小腦袋。
無辜的仰著臉,臉蛋又髒又黑,雙頰氣鼓鼓的,大眼內更是布滿水氣。
軒轅璋臻心頭一軟,一把掀開被子,將縮成一團的人兒揪了出來,緊緊攬在懷中。
這一刻他感到自己何其幸運,緊緊的、再緊緊的將她抱在懷里,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她的真實存在。
「你這個笨蛋,你嚇壞朕了!」
被勒得快喘不過氣的柳惜惜身子一顫,從他懷中仰起下巴,「皇上,你是因為擔心我才打我的嗎?」
他狠狠掐了掐她的臉頰,「你說呢?未經朕同意就跑去御膳房,柳惜惜你該當何罪?」
雖然臉頰被捏得很痛,可心底卻很溫暖。
「我已經好多天沒見到海爺爺和阿靖哥哥他們,看離午膳的時間還早,才想去找海爺爺他們敘敘舊,沒想到……」
見他臉色越來越黑,她嘟了嘟嘴,討好的往他懷里蹭了蹭。
「皇上你別生氣,其實被困在大火中時我也很擔心,擔心自己命赴黃泉,擔心自己被燒得面目全非,可我最擔心的,是怕再也見不到你……」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下場,她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子。
所有的擔心、憤怒,都被這赤果果的一句表白澆熄。
就在兩人緊緊相擁互訴衷腸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皇上,听說御膳房失火,惜惜她……」
一口氣闖進來的軒轅璋澤帶著滿臉的擔憂,當他看到龍床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頓時漲紅了臉,再看到皇兄一副要殺人的表情,更是嚇得連退數步。
「呃……沒事了,你們繼續,皇上,我先退下了……」說完,飛也似的轉身就跑,完全忘了宮里的規矩。
御膳房雖發生了場史無前例的大火,但太監總管榮桂處理及時,大大降低了人員的傷亡率。
這場大火發生以後,軒轅璋臻很快下旨,命戶部撥銀兩重建御膳房。
表面上,廚房重地,火災難免,可軒轅璋澤卻認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臣弟覺得,這場大火背後,定有什麼陰謀。」
這句話又響又重的敲在軒轅璋臻的心坎上。
向來以溫和笑容示人的軒轅璋臻,眼神中難得的出現陰鷙的光芒,「這場火災的起因,朕定當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