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雯才進到辦公室，元舜都還來不及上前迎接她的到來，她就已經用跑百米的速度沖到他的面前，向他興師問罪——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你是個經理?」害她從頭到尾都把他看扁了，這樣子很不好耶?

元舜盯著她，用極緩慢的語調回答︰「關于這個問題，我的職位是不是經理有很重要嗎?」

方雯瞪大眼，回答他︰「當然重要。」

在元舜還沒有說話前，彷佛有心電感應似的，方雯主動解答元舜尚未出口的疑問；「你一定想問我哪里重要對不對?我告訴你，我覺得以我們現在的交情……你不覺得有些事有必要告訴我，有必要讓我多了解你一點嗎?」

听完方雯的話後，元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沉吟了一會兒，他才說︰「因為你沒有問，所以我才沒有告訴你，如果你問我，我不會隱瞞你的。」

這是什麼話嘛!什麼沒問所以沒說、有問不會隱瞞，這是在繞口令嗎?

方雯為之氣結，可是找不到話來反駁元舜的說法，只能張大圓滾滾的眼楮，又氣又怨地瞪著他。

看到方雯可愛的表情，元舜忍不住露出微笑，原本不自覺地伸出手想拍拍方雯的頭，卻在半途縮了手。

他轉而說︰「你怎麼突然來了?發生什麼事嗎?」

經元舜這樣一提醒，方雯才記起她來的目的，「你看!」她亮出手上的那袋點心，舉得高高的，「我送點心來給你吃喔!」

元舜又露出微笑，「你來找我，那你的工作怎麼辦?」他記得她一向都是把咖啡屋擺第一，連自己的安危以及胃都不顧了，怎麼可能為了送點心來給他而沒有去工作?

不過他真的滿高興的，至少她還會想到他，送點心來給他吃。

「沒關系啦!咖啡屋有紫靈在顧，不必擔心。而且我是店長，給自己休個假應該沒關系吧?」

元舜點頭表示了解，他站起身拉了一張椅子推到方雯的面前，「你先坐這邊。」

坐在椅子上，方雯把元舜的三分之一的桌子當成餐桌，並將元舜的文件全部掃到一旁，空出來的地方當然是放她帶來的點心羅!

方雯招呼著︰「趕快吃吧!」她招呼的同時，好幾塊糕點已經下肚。嘿嘿!沒辦法，準教她的爸媽準備給她的點心全部都是她愛吃的呢!

可是就在第四塊糕點要下肚時，她的手猛然被元舜拉住。

方雯疑惑地看他，不懂他抓住她手的用何在。

「吃慢點，小心噎著!」說完後，元舜才放開方雯的手。

其實不是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個性已十分了解，他會以為她根本不是來送點心給他吃，而是特地帶點心來他面前炫耀她的點心有多好吃。

她的個性真的很特別，也很吸引人。

「你也吃呀!」看到元舜遲遲沒有把點心拿去吃，方雯拿起一塊糕點遞到元舜面前。

元舜接過，無聲地吃起來。

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方雯跟元舜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度過下午茶時問。

雖然都是方雯在吃，元舜在看。

雖然地點不是在有情調的咖啡廳，而是在元舜的辦公室里。

雖然只有糕點，沒有茶或咖啡。

但這樣應該也能勉勉強強算是下午茶，因為現在是下午的時間嘛!

解決了點心後，方雯還沒有打算要走。

而元舜也沒有趕她走的意思。

「我這樣待在你的辦公室，會不會影響你辦公呀?」雖然她因為貪圖新鮮，想繼續在元舜的辦公室東看看、西看看，但是客套話還是得問一下，倘若真的有打擾到他，她還是得模模鼻子，乖乖離開。

「關于這個問題，答案是不會。」元舜已經埋首在文件之中，任由方雯在他的辦公室東瞧瞧、西模模，他都無動于衷。

他並不怕她的打擾，只怕冷落了她，她會覺得無聊。

「你們老板都不會罵嗎?」她的另外一個問題又產生了。

「關于這個問題，答案是不會，所以你不必想太多。」

「你們老板真好，哪像我姊，惡老板一個!」方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參觀元舜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整齊有序，整體設計是充滿現代感的鐵灰色調，令人感到俐落、簡潔，還有……冷漠。

對了!很像他，因為他有時候也會令人感到冷漠，像她頭幾次跟他見面時，還以為他是黑道大哥哩!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真的令人感到很冷漠。

方雯繼續看著辦公室的四周，有一面牆前是一整片的大書櫃，里面放著滿滿的書，包羅萬象。

「嘖嘖!」方雯忍不住邊看邊搖頭，她敢發誓，她活到現在看過的書，恐怕也沒有這一整片書櫃里的書多——至少也有上千本!

「他不會都看完了吧?」

「關于這個問題，這些書我差不多都有翻過。」

元舜突然出聲，害方雯嚇了一跳，然後她才回想起剛剛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心里的話說出口。還好是這樣，不然她還以為他會讀心術，竟然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原來是她想太多了。

她隨便抽了幾本書出來看了一下，哇!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外文；不過書本里面密密麻麻的筆記讓她開了眼界，看來他剛剛只是謙遜，這樣子的筆記說只是翻過，她才不信。

她對他是愈來愈迷惑了。

愈知道他的一些事，愈覺得他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很神秘、很有內涵，令人想一探究竟……卻又怕迷失在其中。

書櫃參觀完了，她來到了一大片的落地窗前，「可以把窗簾打開嗎?」她禮貌性地詢問。

「可以。」頭也沒抬，元舜一邊寫著東西，一邊回答。

得到元舜的應允後，方雯用力地拉開厚重的窗簾。

窗簾的後面是一整片的玻璃窗，現在正是太陽西下的時候，輝煌不刺眼的金光灑進室內，很是漂亮。

「哇!」在贊嘆的同時，方雯也注意到在落地窗的兩旁，有栽種著好幾盆小藤樹以及小花。

原來他的辦公室還擺了這麼些盆栽，讓這間充滿現代感的辦公室頓時添增了一許生氣。

只是這些盆栽是放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就如同他的個性一樣……在他冷漠有禮的外表之下，藏著的是一個溫柔的心。

只是這顆心平常人並不容易看得到。

她呆呆的看著窗外，高樓底下車水馬龍的沖道，來來往往的人群以及車輛，心中卻神游著。

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和他只是朋友不是嗎?了不起只是多了一夜的關系，但是為什麼她現在會忍不住不自覺地研究他、觀察他。

距離遙遠的樓下街道很模糊，令人看不清楚，猶如……她的心，也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個一回事。

★★★

有了第一次，一定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一定會有第三次、第四次……很多次。

自從去過元舜的公司參觀後，只要方雯給自己放假時，她都會跑去元舜的公司送點心。

久而久之，方雯和元舜公司的人也混得很熟。

方雯這才知道，原來她是第一個到公司找元舜的人。

而他們也從來沒有看到元舜對任何女人這麼在意過，每次只要是她一來，他們就好像在招待貴賓一樣，趕快把她迎進去。

而且他們講話的口氣有如一百八十度轉變，變得比較有溫度。

「哪有這樣子?你們太夸張了!」方雯微微臉紅，有點緊張地說。

沒錯!今天方雯又跑到元舜的公司來了，她沒有上二十五樓去找元舜，直接就在樓下和相熟的其他人聊起天來。

不過她和他們當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在座位上聊天，而是在茶水間聊天。

「是真的，元經理對你真的很特別。」

方雯連忙又擺擺手，「你們想太多、想太多了啦!」

對方雯的否認，他們並不是很認真，以為方雯只是在害羞。

會計小姐又提出問題︰「對了!小雯，你和元經理到算是什麼關系?你們應該是男女朋友吧?」

「啊!你們怎麼會認為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呢?」本來想直接叫元舜，又想到其他人都是叫他元經理，這樣子怪怪的，所以她就直接說「他」，反正他們了解意思就好了。

「每個人都這樣認為啊，難道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方雯立即搖頭，並且鄭重聲明︰「我和他真的不是男女朋友，我們只是交情比較好而已。」

「騙人!只是朋友的話，為什麼元經理會對你這麼特別、這麼好?」

大家都不相信方雯的說辭。

「那是因為……」方雯也有點說不上來。

會計小姐沒有好心地放過她，仍舊一逕地逼問︰「因為什麼?」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味。

「因為、因為這是他欠我的，所以他有義務要對我好……對!就是因為他欠我一些東西的關系。」

方雯一邊向他們解釋，同時也說服著自己，告訴自己他對她好是應該的，因為都是他的蓮花跑車害她的關系，所以他欠她是無庸置疑的。

所以不必想太多，她跟他之間真的沒有什麼，也不可能會有什麼。

可是在這樣想的同時，她的心又有一點點發酸，因為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她的心中持反對意見。

她的話引起大家的好奇，因為這個回答真的是太令人震驚了。

「到底元經理欠了你什麼?」

大家都急欲知道在他們心目中極自律、無所不能的經理，究竟是欠了方雯什麼東西。

「這個嘛……」要她如何啟齒呀?

突然茶水間的門口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麼?」

「啊!」方雯驚喊出聲。

不只方雯被嚇到，連其他人都嚇到了。

在短短的時間內，茶水問里的其他人全部都走光光，獨留下方雯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些沒江湖道義的家伙!方雯忍不住在心里暗罵。

可是看到跟前似乎不太高興的元舜時，她又連忙換上笑臉，「呵呵!元舜，你站在門口多久了?」

沒有回答方雯的問題，元舜的臉色顯得有點凝重。

「呃……你還在嗎?」方雯伸出手在他的跟前揮了一下。

他還是沒有反應。

就在方雯的笑臉快要僵住時，元舜突然一把抓住方雯晃動的手，「你到我的辦公室，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說完後，他就放開她的手，率先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方雯像小媳婦似地跟在元舜的後頭走著。

進到辦公室後，元舜把落地窗前的窗簾拉開，看著窗外的景色，背對著方雯，不吭一聲。

方雯這時也冷靜下來了。剛剛自己其實也沒有說元舜的什麼壞話啊!干嘛這麼心虛?真奇怪!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在怕些什麼?

不過他更奇怪，把她叫進來說有事要跟她說，可是她人都已經進來這麼久了，他卻還是一聲不吭，耍她啊?

「喂!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不想再等下去，方雯催促他。

又過了好一會兒，元舜終于轉過身，定定地望著方雯，「你認為我們之間算是什麼關系呢?」

必于這個問題，他已經思考好久了。

現在他想听听她的說法，看她是如何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的想法和他所想的是否一樣?

方雯有點支支吾吾的︰「我們啊……我們……是好朋友啊!」

他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好奇怪!害她嚇了一跳。

「那麼我欠了你什麼?」

啊!原來剛剛她講的話全部被他听到了，真是糟糕!

「欠了我什麼啊……欠了我……」方雯低下頭迥避元舜的視線，想好好跟他解釋一番，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總不能跟他說︰因為你是蓮花跑車的主人，所以這是你欠我的。

他一定會覺得她在鬼扯。

可是元舜這一次好像鐵了心要她說清楚，所以仍舊半句不吭地站在原地，等待她的答案。

方雯的念頭一轉，連忙將話題轉移︰「那……那你先回答我，你覺得我們之間算是什麼關系?」不曉得他會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

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奸詐，因為她問的這個問題不但可以解決她現在回答不出來的窘境，還可以解答她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雖然辦公室里的冷氣很涼，但忍不住握緊拳頭的方雯竟然覺得手心在冒汗。

她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她在期待些什麼?

他終于開口了︰「關于這個問題我一直都有在想，也是該跟你講清楚的時候了?」

「嗯!」雖然不懂元舜用這麼嚴肅的態度到底要跟她講些什麼，但方雯仍然點頭附和。

「我要聲明，我並不是個好心的人。」

「嗯?」可他明明人就很好啊!

「而且在我的處世哲學里，男女之間是不會成為好朋友的。」

「咦?」方雯訝異地張大嘴，連忙反駁道︰「可是我們這樣子不算是好朋友嗎?」難道在他的心里，她根本就不算是他的朋友?好傷人!

「不是。」無視于方雯一臉受打擊的樣子，元舜斷然否認。

他的話一說完，方雯居然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

她哭了!她居然哭了!

她為什麼要哭?而且還是無意識地，眼淚就這樣一滴一滴地落下。

可惡的是他竟然無視于她的眼淚，還繼續講他的。見鬼了!他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還是人嗎?看到她在哭也不會安慰一下!

「我對女人好只有一種情況，就是我對她有企圖。」

「咦?」淚立即止住，方雯睜著圓圓的大眼迷惑地看著元舜。

「你覺得我對你好嗎?」元舜認真地問。

方雯愣愣地點點頭，他對她好……這是沒辦法否認的。

「那麼你應該知道我是喜歡你，我在追求你吧?」頓了一下，他又繼續說。「我並不是把你當成好朋友看待，而是把你當成喜歡的女人看待。」

可惡!听了元舜這段話，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竟然又開始泛濫。

方雯心里忍不住咒罵趙子宣那個烏鴉。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特地跑來告訴她今天要小心水，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現在……果然淹水了!她的眼楮淹水了……

愣了一會兒，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該不會是因為和我發生一夜而感到內疚，所以才這樣的吧?」

「你是唯一一個和我發生一夜的女孩子，而且我也要你知道，如果當初對你沒有一點特殊的感覺，你再怎麼樣誘惑我，我也不會和你發生關系的。」可能根本也不會將她救回家也說不定，畢竟他一向沒什麼愛心。

他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見到她時，看到她蹲在路旁，開著車經過的他破天荒地竟然將車停在一旁，下車去一探究竟。

第二次再見到她，他一樣是做了平常絕對不會做的事——把她從雨中拉回來，因為怕她淋雨、生病。

之後他們又十分有緣分又湊巧地相遇時，他就知道了。

他想要這個女孩。

怕嚇著了她，所以他決定一步一步慢慢來，直到今天——

罷剛在茶水間听到她向其他人聲明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時，他當機立斷不再慢慢來了，他要表明他的心意。

方雯完全呆住，不曉得該回答什麼。

「我希望你和我有同樣的感受，也希望你能夠喜歡我，但是我絕對不會給你壓力，我會給你時間，你可以仔細地想一想，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方雯仍舊呆愣著。

最後，她是怎麼回到住所的……她完全沒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