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二哥,請坐。」春實實迎謝晉元進門。
謝晉元照例入夜後才悄悄來訪,笑嘻嘻的對她道︰「如今就光明正大的喚我一聲二哥了,咱三弟果然把你拐騙進門了。」
「什麼拐騙,我可是用真心說動她跟著我的。」
雷青雲剛由雷青峰那兒回來,由于即將要應考了,他十分關心這個弟弟,每日總會撥些時間去問問他的功課,兩兄弟再話話家常,回來後先到里間換了件輕便的長衫子,剛走出來,就見謝晉元已經到了。
他手中拿了件短披,入夜微涼,他貼心的披在春實實身上。
「是是是,老弟你的難得真心真意,我是瞧得明白的,剛才是失言了,失言了。」謝晉元見他體貼入微的模樣,搖頭輕笑,他這兄弟在未納妾時可是眼高于頂,連青樓花魁他也未放在眼底,等有了春實實後,他眼中就更容不下別人了。
春實實羞紅了臉龐,低眉說︰「你們先聊,我去張羅點心過來。」她轉身出去了。
「瞧,我女人都教你揶揄得待不住了,這下你可高興了?」雷青雲笑問他。
謝晉元大笑。「我怎知她臉皮這麼薄呢?」
「廢話少說,我請你去問大哥的事如何?」雷青雲問起正事,今天其實是他找謝晉元過來的,因為拜托他去辦件事。
「我連弟妹的點心都還沒嘗上一口,你就問得急了,听說藥王廟的鋪子每天人山人海,大家爭著進去花銀子享受,里頭有一道水晶枸杞糕十分出名,每日賣到缺貨,今日我人都來了,就想嘗一嘗弟妹親手做的這道點心,你就不能先滿足我——唉,得了得了,別瞪我,我這就報告行了吧?大哥說這事交給他,他鐵定給弟妹找個好人家認義父義母,身分抬高了,往後你要扶正她也容易。」
「那就多謝大哥替我費這心了,若事成,我定大力謝他。」雷青雲喜道。寧王世子出面,找的人家自是不會差,這麼一來即使往後他沒離開雷家,實實也能名正言順的當他的正妻。
謝晉元擺擺手。「大哥哪需要你謝,他會幫這個忙說到底還是實實討人喜歡,大哥認定了這個弟妹,也不會願意她受委屈的。」
春實實端著水晶枸杞糕進來時,听見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雷青雲找顧柏臨幫忙抬高她的身分,他這樣默默為她打算,而她竟什麼都不知。
春實實站在門邊,亮晶晶的淚珠在眼眶里滾動起來了,雷青雲發現她,立刻起身去摟她過來坐下。
「哭什麼呢?」他輕輕為她抹淚。
「是啊,你該高興的,不久後你就不用再委屈做妾了。」謝晉元也說。
她又哭又笑。「我是感動四少爺這麼為我,這法子我之前倒沒想過。」
「這法子我也沒想過,但只要三弟用心了,自然什麼都想得到。」謝晉元笑說。
她瞧著身邊那雙帶著溫柔笑意的漆黑眼楮,心底漾起了陣陣漣漪。
「多謝四少爺了。」她哽咽地朝雷青雲道謝。
「我說過,你的未來有我安排,什麼都不用擔心的。」雷青雲的眸光深處有著深深的憐惜。
她微微低下頭,再抬首時,臉上只有幸福的笑痕而沒有淚痕了。
兩人的心意不言而喻,讓一旁的謝晉元羨慕不已,他也有妻妾,可哪有這等心意相通的,也不知自己將來能否像三弟一樣遇到自己心之所愛的人,屆時他也甘願為這人打算一切。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那在青樓打大哥並嫁禍給三弟的人查出來了。」
謝晉元想起這事。
「查出來了?」雷青雲與春實實聞言立刻一喜。
「嗯,也算是查出來了,不過……我還是從頭說起吧,嫁禍的人是青樓客人身邊的小廝,這客人姓李,家中做玉石生意,頗有家底,但他否認讓小廝做出這種事。」謝晉元有些氣惱,畢竟人都找出來了,卻拿對方沒轍!
「二哥如何得知這姓李的客人唆使小廝嫁禍四少爺的?」春實實眉心輕皺。
「會得知也是個意外,這姓李的有批貨要送至南洋,雇了咱們的船運,在上貨時那小廝喝了幾杯酒,便得意的向人說出此事,我不巧上船巡視便親耳听見了,立即去追問那小廝,他竟推說喝醉了,不知自己說「什麼,最後干脆否認沒說過這等話,我找他主子理論,那姓李的更是推得一干二淨,還要我別誣賴人,你們說氣不氣人!」謝晉元懊惱的攤手。
「那小廝姓什麼?」春實實听完問。
「姓方。」
「方?您確定?」
「確定,那小子還教我打了一拳,但還是不肯吐實。」謝晉元忿忿的說。
她沉思片刻。「姓李賣玉石的……外加方姓小廝……」
「實實,你想到了什麼嗎?」雷青雲問。
「就我所知,方姨娘喜歡玉石珠寶之類的東西,她認識一家玉石行,每年都會送些玉石珠寶來讓方姨娘挑選,多年下來,方姨娘與他們關系不錯,听說前兩年方姨娘還介紹了自己的遠房佷子到這玉石行上工,莫非……」
「這事與方姨娘有關?!」雷青雲變臉了。之前他們就懷疑是雷家人所為,想不到這事最後竟是指向方姨娘。
「若真是那位姨娘干的,那就有譜了,她定是想讓三弟在雷家站不住腳,失去爭家主的機會,這麼一來,雷老大病弱不足為慮,三弟又被打到谷底,雷老二當時遠在浙江,老五又是地位最低的姨娘所生,哪有競爭的能力。這麼一來,她的兒子就最有可能得到雷老爺的青睞了。」謝晉元分析得頭頭是道。
「當真可惡,這方姨娘干的事居然還有這一件!」雷青雲義憤填膺。
「你這意思是,她還干了別件傷天害理的事?」謝晉元驚訝。
「老太太會死可能也是受方姨娘毒害的。」春實實嘆口氣。
謝晉元大驚。「那女人這般惡毒?!那怎不快將人抓起來論罪,竟還任她逍遙法外,難不成還放她繼續害人!」
雷青雲臉一沉。「要抓人也要有證據,祖母的死雖有藥方,但沒人能證明祖母有服下這帖藥,就算有,又如何證明指使者是方姨娘?
「再來,襲擊大哥嫁禍予我的事,那玉石商的小廝只一句話自己醉話連篇,姓李的矢口否認,即便大哥是世子,也不能將人吊起來屈打成招吧,況且若將這事鬧開,寧王那兒也不好交代,尤其咱們三個合作航運的事更可能因此曝光,為大哥帶來一連串麻煩,這事咱們只能謹慎,若非有萬全準備,不能輕易動作。」
謝晉元一驚。「還是你想得周到,這事的確不能沖動行事,否則可要連累大哥了,更何況大哥近來為王爺的事十分操心,咱們這時若給他惹麻煩,只會讓他雪上加霜。」
「王爺出了什麼事嗎?」春實實听了後問。
「王爺近來患了昏眩癥,嘔吐甚劇、不能坐立,怎麼都治不好,大哥為這事煩心得很。」
「父親應該也曉得這事,難怪府里不少好藥老往寧王府送,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雷青雲恍然大悟。
「王爺罹患昏眩癥,這癥狀有多久了?」春實實駿眉問起。
「听說這病患有!兩年了,只是近三個月病情加劇,時時感到天旋地轉,幾乎下不了床,連東西也吃不了兩口就嘔出。真希望王爺這病能快好,讓大哥少些憂心,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既然知道了打手是誰卻不能動作,也委實令人扼腕。」謝晉元說著又忿忿不平起來。
這教本在沉思著什麼的春實實,先收拾起思緒,抬頭道︰「其實這事我倒有個主意,你們听听看可行嗎?」
「怎樣的主意?」謝晉元兩眉一挑,趕緊問。
「那姓李的既與南洋通商,便經常得雇船運貨過去,且這一般得簽下契約,于約定的時間內將貨物送達,否則要賠償對方的損失,咱們不如抓緊這一條……」她笑得十分狡黠。
「高招,如今祁州的航運幾乎都握在咱們手中,咱們若控著不讓他的貨出去,他鐵定要跳腳,若再壓個幾船,他連破產都有可能,到時還能再當蚌殼打死不說出真相嗎?!你這招叫做釜底抽薪,難怪大哥喜愛你,說你是難得聰慧的女子,三弟得你相助,將來必定前途無量!」謝晉元大贊春實實。
她被說得臉都紅了,側首朝雷青雲看去,他那眼神里,寵溺、欣賞、得意,兼而有之,完全贊同謝晉元的話。
「若能讓姓李的順利招供,至少能定下方姨娘一項罪名,至于她毒殺祖母的事,咱們得再多取得些證據了。」雷青雲說。
三人正愁眉一籌莫展時,水玉蘭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見到屋里有客人,先是嚇了一跳,正想著該不該退出去,春實實已朝她開口。
「蘭兒,這是四少爺的義兄,都是自己人,你有事可以直說。」春實實沒將水玉蘭當外人,既然她闖進來,就不瞞她了,也相信水玉蘭不會多嘴的去外頭說什麼。
雷青雲與謝晉元見春實實對水玉蘭很信任,也沒想刻意避諱什麼。
水玉蘭瞧了陌生的謝晉元一眼,見春實實點了頭,這才放心的說︰「這……是太太這會正在發脾氣,氣得連晚膳都沒用,大少爺過去相勸,結果她抱著大少爺哭個不停,這情況還沒有過,大伙都著急,蘭兒才想著趕緊過來向主子說一聲。」
雷青雲听了皺眉。「可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這……好像是太太听人說當年毛姨娘的死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