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妻約 第十章 瀝歌與墨心(2)

月亮曉得再也騙不了人,驚嚇得馬上開口道︰「三年前紫南山有戶人家買了小女子老家育的種馬,小女子送種馬過來,行經紫南山崖上,當時天空下起傾盆大雨,視線極差,突然一大一小兩匹滿身是血的馬不知打哪竄出來,兩匹馬背上各坐著一名男子及一名女子,其中男子騎著的那匹馬不巧與小女子的馬撞個正著,這一撞,地上濕滑,那馬上的男子與小女子一同跌落崖下,岳老爺子為尋找失蹤的孫女,經過崖底救了我們,而那男子即是王爺,所以岳老爺子並沒說錯,在崖下見到的確實是王爺與小女子。」

「那騎著另一匹馬的女子呢?你可看見這人的臉孔?」他立即追問。

「事情發生得太快,小女子根本來不及看見那女子的面容。」她搖頭道。

皇文諾不禁感到失望,以為有機會曉得當年與自己在紫南山上的人是誰,結果仍是未知。「說吧,你怎麼敢大眼到朦騙本王?」他準備算賬了。

「小女子是听說王爺在尋三年前在紫南山上相戀的女子,才知與小女子一起重傷摔到崖下的人是身分尊貴的墨王,但您卻說與您一起落崖之人是魏小姐,小女子覺得十分訝異,之後又得知您與魏小姐要去常州找岳老爺子證實此事,小女子馬上就猜出王爺定是失憶認不出人來,才會錯認魏小姐,而小女子有岳老爺子這個人證,能證明自己才是王爺找的人,便刻意在您攻打匪窩時假裝讓您給救了……」

「原來朱寶說對了,你真的是听了王爺在魏氏祠堂說的話,這才起了冒充之心。」魏綰煙愕然搖頭,當日墨王在魏氏祠堂所言之事並不隱密,早被好事的族人傳了出去,被月亮這有心人如此利用,倒也不足為奇。

「小女子鬼迷心竅、痴心妄想,還請王爺饒小女子不死……」她哭求道。

「你以為愚弄本王還能活命嗎?」皇文諾俊目含怒,迸射出濃烈殺氣。

她驚慌失措,竟爬過去抱住魏綰煙的腿。「魏小姐,小女子錯了,不該與您爭王爺,小女子無知,請救救小女子,別讓王爺殺了小女子!」

魏綰煙也不忍見死不救,只得朝他道︰「她雖膽大包天,欺騙了王爺,但並未做出什麼傷害人的事,只需給個嚴厲的教訓,不必要她的命吧!?」

「誰說她沒害人,她給小諾喂藥,讓他成天嗜睡不吵鬧。」他怒道。

「什麼,你對一個兩歲的娃兒下藥?你這是瘋了嗎?」她朝月亮吃驚的問。

「小女子……也是不得已,孩子不喜歡小女子,日夜哭鬧著要尋您,小女子才出此下策的……不過那只是安神散,藥效過了就能醒了……」

「住口!他一個孩子而已,誰知這藥傷不傷身,萬一留下了什麼病謗,你如何負責?」

她怒了,小諾雖不是她的孩子,可她與小諾情同母子,哪里能忍受孩子有絲毫損傷。

「小女子……小女子……」月亮被指責得啞口無言。

「這女子居心叵測,不值得網開一面,讓本王了結此人!」他眼中射出嗜血光芒。

月亮大驚失色,她本就抱住魏綰煙的腿,忽地起身摘下發譬,抵住魏綰煙的咽喉。「小女子不想死,若王爺真要殺小女子,就讓魏綰煙一起陪葬吧!」

魏綰煙被發簪抵著,不禁愕然,沒想到月亮竟拿她恫嚇他,有些無奈。

他勃然大怒。「你敢威脅本王?!」

「小女子不敢……只求活命!」為求生,月亮忍住顫栗的說,她曉得他在乎魏綰煙,絕不會舍得這女人死的。

他沉怒的眼神像悴剌的針,半晌後道︰「好,你走吧!」他同意饒她一命。

「多謝王爺的不殺之恩,但為以防萬一,還是請魏小姐陪小女子走一段路,等離開這里後,小女子就會放了她。」月亮大喜,但不笨,還知道要拉著魏綰煙走離他的視線,才能真正保住命。

「她若有半點損傷,本王不只要殺你,還要將你拆骨剝皮!」他戟指怒目的警告。

她一陣驚駭,馬上又鎮定下來。「只要王爺不跟上來,小女子很快會放了魏小姐的,請……請王爺放心。」說完推著魏綰煙趕緊要離去,再與這男人多對峙一刻,她恐怕就要腿軟昏厥了。

出了洞口,外頭已沒了螢火蟲的光照耀,四下一片漆黑,她強扯著魏綰煙往其中一條小山路跑,但跑了一段路後,兩人突然踩了個空,身子開始往下墜——

「啊——」兩人同時發出驚叫聲,但下一瞬,魏綰煙的身子教人抱住了,她以為抱住自己的是月亮,可隨即她聞出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王爺?」得知他定是追著她們出來,見她們踩空墜落便跟著躍下,她禁不住心頭激動,他竟為她連命也可以舍棄的跳下來!

「別怕,本王護著你,待會兒落地時,你緊貼著本王就是。」他緊緊摟住她,在她耳畔交代。

他這是要用自己的身子替她墊著,減少她落地後的傷害,她哽咽了。「可咱們下墜一會兒了,完全沒有到底的感覺,這下面會是什麼?而且月亮也不知哪里去了,不知是不是已跌落深處?」她發現黑暗中兩人的身子彷佛飄浮在空中,遲遲沒有落地的跡象,而她是與月亮一同跌落下的,此刻卻听不到任何月亮的聲響,這人好像消失了。

「她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本王懷里,」他一點也不關心月亮的死活。

她心頭一震,他真不怕死,不怕和她一起死!

「原來王爺也是傻氣的。」她淚水蓄滿眼眶了。

「不傻氣就不會苦尋一個女子三年。」他澀澀地笑道。

她眼神忽黯,「您尋的人即便不是月亮,也不一定是我——」

「尋的人是不是你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本王要的就是你!」他胳膊一緊,已熾烈地吻住她了。

但此時四周突然降下大雨,他身子一僵,接著兩人的身子急劇往下掉落,不久砰然一聲巨響,兩人彷佛覺得自己的身子四分五裂了……他們赫然發現自己竟飄出身體了!

魂魄飛出身子已夠教魏綰煙震驚的了,她還猛然驚見他此刻眼神陰晦狠戾,就像之前那下雨的夜晚他瘋狂的樣子,她不住顫抖,而他竟向她伸出手,她驚慌躲開。「別過來……」

雨直落,他一臉慘白。「別怕……本王不會傷害你。」

「不,你的眼神像是要殺了我!」那日他掐著她頸子的情形,她仍記憶猶新。

「雨……是雨讓本王痛苦……與你無關,況且咱們已經死了不是嗎?」他苦笑著道。

啊!是啊,他們已是魂魄,是死了的人,如何再死一次?她這才鎮定下來,穩了心神的問「雨?你怕雨嗎?」

「不是怕,是討厭。」他皺眉道。

「為什麼討厭雨?」她繼續問。

他正要開口說什麼,目光卻瞬間教前頭出現的兩個人吸引了,而她亦發現那兩人。

那是一對少男少女,少男長長的鳳眼,高高的鼻子,俊美絕倫,少女烏黑長發,一襲雲雀圖形的紫衫,襯得女子肌膚白皙,身形娉婷。

僅一瞬間,他們居然知道這兩人是誰,少男是瀝歌,少女是墨心!

而墨心便是當年他在紫南山相遇之人!

兩人震驚後立刻朝他們過去,因為有太多疑問想對他們問清楚。

然而當兩人走到他們面前,他們卻是視若無睹,毫無知覺,很快兩人明白自己魂魄,他們根本看不到,因此只能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瀝歌,你說這種雨天又是半夜里,咱們出來冒險好嗎?」墨心嗓音清脆悅耳。

「有什麼關系,這時候與這種天氣最容易抓到泥鰍了。」瀝歌用著少年飛揚的語調說。

「抓泥鰍要到池塘,這山谷里抓什麼泥鰍?」墨心不以為然。

「我指的這泥鰍可不一般,滑溜得很,非得在這山谷四下無人時才能抓得到。」

「這什麼道理,非得四下無人才抓得到?」

他朝她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容,「你說呢?」

「我要說什麼,當然是你說。」

「要我說……」他靠近她,壓低聲音,語調極其曖昧的在她耳際道︰「那泥鰍除了你還能是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上了她的唇。

說完,他們眼前的景象再換——

宏偉氣派的大宅院,威嚴的老太太朝孫子打了一耳光。「我不許你娶墨心,你就給我私奔,你好大的膽子!」

瀝歌跪在地上。「木已龍舟,請祖母成全。」

「你明知不是我不肯成全,而是局勢已經變了,現在是大業的天下,你雖與墨心青悔竹馬,但她的身分是前朝公主,能活下已是萬幸,而今聖上的女兒舒麗才是當朝公主,舒麗喜歡你這事全京城都知道,你敢與墨心私奔,你以為她會放過你、放過瀝家?」

「放不過又如何,我已與墨心成為夫妻了。」他冷漠地說。

「你!你胡涂!你一個人得償所願,就要害得咱們整個瀝家陪葬嗎?」

「祖母想得太嚴重了,那舒麗不過是一時迷戀孫子,得知孫子另娶,很快便會將孫子忘記的。」

「你放著當朝駙馬這大好前程不要,就要墨心那亡國公主,你是傻子!」老太太指著他。

「算傻吧,可孫子心甘情願。」

「你既心甘情願,那就帶著你心愛的人去啃樹皮過苦日子吧,瞧少了瀝家少主的身分,你們兩人還能逍遙多久!賓!」

景象再度換過——

屋里,一片歡欣。

「你真有了?」瀝歌喜不自勝。

墨心嬌媚地點點頭。「大夫說兩個月了。」

「為夫要做爹,你要做娘了,終于啊!」他如觸珍寶般撫著妻子尚且平坦的小骯,臉上盡是即將做人父的喜悅。

她睨著他,嗔道︰「你這人丑如豬頭,想不到連話也丑,什麼叫終于啊!」明明丈夫俊美如仙,可她總喜歡罵他丑如豬頭。

「為夫可是努力了三個月才成功播種,當然是終于啊!」他邪氣的露齒而笑。

「你!你貧嘴!」她俏臉嫣紅。

「嫌為夫貧嘴就讓為夫親嘴,這樣為夫就沒有時間貧嘴了。」無恥厚臉皮的夫欺上前去,瘋狂熱吻妻子了。

景象又再換——

「告訴我,瀝歌在哪里?」華麗的宮殿里,墨心焦急的問著一名艷麗的女子,女子陰狠冷笑,「他不會見你的。」

「我是他的妻子,他為何不見?」

「住口,有我舒麗在,你憑什麼做他的妻子?」

「我們自小在一塊,我們相愛。」

「可笑,誰說青梅竹馬就能在一塊?前朝已滅,他瀝家雖曾是你墨家家臣,可如今的天下歸我舒家,小時候我爭不過你,而今還會輸你嗎?」

「我朝會滅,是因為你舒家謀逆。事已至此,我已無話可說,但丈夫是我的,請將他還給我!」

「他不是你丈夫了,那瀝歌是屬于我,他已是我舒麗的駙馬。」

「不,他不可能棄我娶你——」

「現實如此,不要以為自己放不下的人同樣會放不下你,魚沒有水會死,水沒有魚卻更清澈,是你不能沒有他,不是他不會棄你。」

「不……」墨心一陣昏眩,無法接受的轉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去。「瀝歌,瀝歌,你在哪里?出來見我……瀝歌……」在偌大的宮殿里,她四處呼喚尋他,有人過來拉扯讓她走,她不走。「瀝歌,我找瀝歌,你在哪里?出來!」她嘶聲吼道。

侍衛動作粗暴了,甚至亮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這里不是你能通行無阻之地,公主交代,再要放肆,殺無赦!」

她恍若未聞,徒手推開侍衛的刀,任鋒利的刀劃過自己手掌,流了一地鮮血。侍衛見她這般,愣了愣,回神後瞧她要闖入公主寢殿,急了,舉刀追上去,要朝她後背砍下去,可一人從寢殿內走出未,且光凜冽如冰,教侍衛定住不敢動,手中的刀子叮叮咚咚掉落地上。

「瀝歌,你終于出來了!」墨心見到丈夫喜極,立即撲上前抱住他。

可他只是任她抱著,動也不動,整個人冷得像尊石雕。

「瀝歌,這里不是咱們的家……咱們回去吧,回去好不好,咱們回去吧……」她抱著他哀求。

「我不會回去了,這里才是我該待的地方。」他語氣冰冷的道。

「你說什麼?」她仰頭瞧見的是一雙自己看不透的深沉眼神,不禁錯愕了。

「日升日暮,花謝花開,人總有來去,你轉身吧,從這座宮殿走出去後就忘記我吧!」

她震驚地松開他。「你真成為舒麗的駙馬了?」

他點頭,「舒麗已是我的女人。」

她不可置信的往後退去一步口「你怎能……怎能辜負我,你難道忘記自己對我說過三世不棄的話?」

「你就是天真,所謂的人生,不就是听不完的謊言?」他說得冷酷不已。

眼前這張臉,曾是如此令自己刻骨銘心,可此時此刻卻是寒峻絕情得教人害怕。

「不……你不是瀝歌,瀝歌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瀝歌也許不會,但瀝家少主必須,娶前朝公主等于不忠于大業皇帝,我背負著瀝家的榮辱與興衰,不能因你而禍害整個瀝家。」

她渾身顫抖,靈魂如墜深淵,話都說到這分上了,她還能如何?

「我……只問你……孩子你還要嗎?」她顫聲問。

「舒麗不要。」

「孩子是我與你的,你不說自己,卻說舒麗不要,你這還是男人嗎?我看錯你了!怒火點燃她的心、她的胃、她的骨,她全身的每一處都像是火在燒。「孩子你不要,我要,我自己養!此生,你我休要再相見!」這回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再無絲毫的眷戀。

在她轉身的瞬間,他千絲萬縷的目光,似憤慨,又似哀傷。

「你做得很好,保全了她與肚里孩子的性命,否則上回毒殺她不成,這回也必死無疑。」舒麗來到他身邊,陰狠的說著。

他眼神倏冷。「莫要再對她下手,若不然我會讓你付出代價!」他厲聲警告。

「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我不會再去殺她的,而你也別忘了,愛能大到讓人包容一切,也能小到無法容納一粒嫉妒的沙石,你別讓我嫉妒她,要不然——」他掐住了她的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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