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蘭受傷後,雷青堂大怒,對黑衣人下手不再留情,為首的黑衣人見制伏不了船上的人,不敢再繼續逗留,很快地全跳回自己的船上去,逃得無影無蹤。
這次船上的兩個女眷都受傷了,慶幸船上有船醫,能立刻給兩人療傷,而她們的傷勢都不輕,方小喬月復部中刀,水玉蘭則是後背受傷。
水玉蘭傷口發炎,到了夜里發起高燒,雷青堂在一旁親自照料。
她傷在後背,正趴在他的床上,而為療傷方便,她上身未著寸縷,背上僅纏著繃帶,然而她因昏迷未醒,並不曉得自己現在是以什麼模樣示人。
他嘆氣,船上無其他女眷,唯一的丫鬟即是方小喬,她也受傷需要人照顧,自己又不放心將蘭兒交給船醫照料,蘭兒的事他總想親力親為,可目前這種狀況,他擔心她醒來或許不領情。
他不得不承認,這丫鬟並沒他料想的好拐,唉,自己怎會淪落到這地步,對一個丫鬟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雷青堂盯著床上未醒的人兒,苦嘆之際,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曉得定是關心她傷勢的謝晉元了,他起身去應門,但沒打算讓任何人進來,因為她此刻的樣子他可是不容許任何人瞧見的。
門一開,除了謝晉元外,意外的嚴文羽也來了,這兩人表情都憂心忡忡。
「青堂,蘭兒還好吧?」謝晉元問,他識相的沒要求入房探望,因為曉得她傷在後背,必是不方便讓人進房探視的。
不過眼下她雖受傷,卻讓雷家老二衣不解帶的照顧,盡避情況特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可這已經超乎了男女之間的規矩界線,水玉蘭醒來後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將來了。
「二少女乃女乃清醒了嗎?」嚴文羽也極為關心的問。
「她還未醒,仍發著高燒。」雷青堂嚴肅的告訴兩人。
「我己讓人加快船速,希望能盡快抵達杭州,只要上岸便能找到更好的郎中為她醫治的。」謝晉元道。船醫畢竟醫術普通,治療簡單傷口還行,但若是重傷便使不上力了。
「不過,再快也得兩天才能到得了杭州,這段時間二少女乃女乃可撐得住?」嚴文羽不樂觀的問。
「嗯,你們放心吧,我身上帶有雷家上好的金瘡藥,這藥能起作用的,再加上她平常就是個性十足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清醒過來,只要人醒來就無大礙了。」雷青堂信任自家的藥效,更信水玉蘭的毅力能克服一切。
「哼,這群人真該死,連女眷都不放過,我只恨方才沒多打傷他們幾個人!」謝晉元憤憤不已。
雷青堂听見這話眼一眯,似乎想起了什麼。「蘭兒受傷,我關切她的傷勢,一時顧不了其他,這會你倒提醒我,這群人來得詭異,分明是上船找人的!」
「說的對,這群人上船想殺的並不是咱們幾個,不過他們找的到底是誰?!」嚴文羽也附和。
「晉元,方才與黑衣人廝殺時,咱們船上包括船員、船醫全在甲板上嗎?可有人沒有出現?」雷青堂細問。
「船上來了闖入者,我發現後立刻招集了所有人去對付,方才大家都出現在甲板了。」謝晉元說。
雷青堂沉吟了一會,即對謝晉元道︰「晉元,你立刻搜船,連貨艙也不要放過,仔仔細細的搜上一遍!」
「你認為,咱們船上可能真的有藏人?!」謝晉元馬上明白他的意思。
「沒錯!」
謝晉元表情一緊。「我曉得了,這就即刻去搜,若真在咱們船上也跑不掉的!」他馬上要去搜船。今日船上出現這樣的大事,還讓女眷們受了重傷,身為船東,這事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必須要追查出原因,給雷青堂一個交代。
「謝公子,若不嫌棄,嚴某願意幫忙你一道搜查。」嚴文羽追上他後主動要求。
謝晉元感激的朝他點頭。「說什麼嫌棄,今日若非你與你的兩名手下幫忙,還不能順利逼退惡煞,今日之事,日後我定好好答謝!」他是真的十分感謝這人仗義相助。
嚴文羽微笑以對。「咱們同船,自然一條命,互相幫助是應當的。」
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趕緊去搜船了。
雷青堂回到房內,見水玉蘭仍沉睡著,他伸手去踫她的額頭,發燒似乎退了些,不再那麼燙了,這藥發揮效力了。
他擰了白巾,親自為她擦拭身子降溫,之後又喂了她一次藥,而這些是過去二十幾年來他未曾做過的事,就算是對當年的亡妻,他也沒有這般付出過。
苓兒是嫡母趙氏替他娶的,當年他剛滿十八,嫡母因怕人說嘴,說他不是親生的便沒給打算,于是草草安排了門親事,連問過他的意思都沒有就娶進門了,妻子大他三歲,是間藥材鋪子的女兒,個性沉默膽小,見到他總是躲得遠遠的,而他性子也冷瀆,見她如此便也不願意與她多親近了,只有在新婚之夜踫過妻子一回,那回之後她便懷孕了,然而生產之時因胎位不正,她與孩子一起死于難產。
如今回想起與苓兒的這一段,他諸多感嘆,他從未喜歡過她,她卻為了替他生孩子而死去,最後連孩子也沒保下,當時他曾經為此傷痛過,可自己心里清楚明白,那只是可憐她是個薄命不幸的女子,真正的喪妻之痛,並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他自知對亡妻太過冷情,可感情之事,他勉強不了自己,就像……
雷青堂瞧向床上的水玉蘭,眼神逐漸幽深起來。苓兒死後,他經常遠行談生意,這期間他遇過不少女人,可蘭兒是自己這些年來唯一動心的女人。
他喜歡她的純真率性,也喜歡她的牛脾氣、直腸子,更愛她對自己發火的樣子,他能從中找到安撫她的樂趣,遇見她後雷青堂才算明白,他為什麼不喜歡死去的妻子,因為妻子太沉悶,而自己更悶,兩個悶葫蘆在一起,那無疑是個燒不熱的冷灶。
他滿心愛戀的輕握住水玉蘭的手,這一握,她長睫細微的動了一下,可之後卻再無動靜。
他眼瞼低斂,嘴角輕勾,對這丫鬟,他也算透徹了解的,知道她這是醒了,卻不敢張開眼。
他故意起身,再去擰了白巾過來,先是為她擦拭了額頭,接著沿著細致的耳垂、白女敕的頸項,一路慢悠悠地往下滑,徘徊在她的果背上,他感受到自己擦拭的這副身子越來越僵硬了,可她越僵硬,他嘴角弧度越是上揚。
之前做同樣的動作,他未有任何分心與遐想,可這回,眼下的她身材縴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肌膚膩雪,這一挑逗,自己都要把持不住了。
手中的白巾持續往下游走,即將踫到她白晰的時,她再也忍不住,終于大聲喊道︰「住手!」
雷青堂手頓了下來,但也未移開,還擱在她縴軟的腰上。「你醒了啊?」他故意不疾不徐的問。
「對,奴婢醒了,可您在做什麼?!」她羞赧又生氣的問。
他閑適的在床邊坐下,一指托起她的下巴,像是欣賞她的怒容。「你高燒不退,我正為你降溫,溫度不降,你會有危險的。」
「那也不需要二少爺親自動手!」她急得涌淚了。
她醒來一會了,醒來時全身劇痛,尤其是後背,這才想起自己被砍了一刀,受傷了,本想開口喚人問情況的,但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光著身子的躺在他床上,為此她差點沒有再度驚昏過去,強自鎮定後自己才沒有失聲尖叫出來。
後來瞄見他一會盯著自己,一會神情遠飄不知在想什麼?她想叫他走,又沒勇氣讓他曉得自己醒了,承受眼前衣不蔽體的窘境,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著他自己消失,好趕緊穿上衣裳離開他的床,可哪知他又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她立刻心慌了,接下來,他的動作更驚人,竟……她不敢去回想剛才的情景,只知自己再也裝不下去,不醒來不行了。
見她灑淚,他目光里的那絲邪氣漸漸退去,不再同她玩笑。
「別哭。」他從來不曾安慰過人,當然也不懂如何安慰她,只能擠出這兩個字。
但他沒想到,這兩個字一出,更多淚水撲簌簌的滑落她臉頰。「您太過分了,這之後教奴婢怎麼做人!」她泣聲。
他面色一整,炯炯的雙瞳就像烈火一般直視著她。「我明白這叫趁人之危,可我不是君子,若有機會得到你,我不會有任何一絲猶豫的!」
他的話就像箭一樣,凌厲的射進她的心髒,令她的心房緊緊漲漲的,不能呼吸。
事實上,受傷之後,她隱隱約約還有知覺,依稀曉得是他目不交睫的照顧自己,他喂她喝藥、包扎傷口、給她擦身子,若非他細心照料,自己無法度過這場難關。
只是她當時發著高熱,腦袋懵懵懂懂,不知難為情,而這會真正清醒了,便不知如何面對了。
雷青堂盯著她,仿佛己看穿她在想些什麼。「你可還記得在蘇州劉老板鋪里,你欠我的債還沒說如何還?」
他忽然提起這個。
水玉蘭一愣。「奴婢沒忘……」她記得他說自己若不能馬上還出錢來,就得幫他做一件事還債,本來在蘇州時就要告訴她做什麼的,後來遇見小喬被人牙販子欺負,這才將這事擱下沒再提,可她不明白兩人現下這種情形,他怎會這時候提這件事?
「我要你還債了。」他說。
「要錢,奴婢還是沒有的……」提起錢,她立刻氣短。
「我知道。」他抿笑。
「那您要奴婢做什麼?」她不安的問,不曉得他要給她什麼難題?
「給我——個吻!」他驟然落下後頭三個字。
「您說什麼?!」她驚大杏眸。
「還錢,或者給吻,二選一,我現在就要索取!」他深黑的眸子宛如一塊帶著晶光的上等黑玉,一眨不眨的瞧著她,等待她給答案。
她像被雷打中一般,驚傻住了,完全沒有辦法思考,更遑論做決定了,更何況,擺明了她就是沒錢,這能選的就只剩吻,但這哪能夠,他怎能吻她,不可以,不可以——
她腦袋還一團亂,下一瞬,他己彎子,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住了她的唇。
她吃驚的瞪大水眸,但隨即一種她不曾經驗過的熱烈情緒徹底刺激她,她本該恐懼、憤怒的,但她沒有,好歹該掙扎、該推開的,她也沒有這麼做,而且隨著他熱吻的深入,她反抗的意志越見薄弱。
她這是怎麼了?!在他強勢霸道的吻中,她暈眩不已,幾乎渾身無力,當他離開自己了,她仍嬌唇微啟,做不出任何恰當的反應。
「你真不喜歡我?!」他唇綻微笑,輕觸她被自己吻得嫣紅的女敕唇。
「奴婢……」
「還想對我說不嗎?」他擒住她的柔荑,嗓音格外沙啞。
瞧著他器宇非凡的一張臉孔,她雙頰頓時紅通通一片。
黑眸凝視著她,唇畔終于泛出笑意。「說不出口了?」
她惶然將臉埋進枕頭里,因為真說不出個不字來。
雷青堂勾起唇笑,輕撫上她的發絲。「都到這時候了,你可不能再逃避我的感情,我不會再允許的!」他的話霸道,但語氣卻出奇的溫柔。
她心揪著,明白如他所言,自己再不能躲避不面對了,自己對他早就心動了,要不是如此,任他怎麼說破嘴,她也不會肯隨他來杭州的,這情愫在雷府時就己種下,只是自己不肯輕易承認罷了。
再加上自己家道中落,爹娘早逝,自幼淪為人僕,命運乖舛,她不禁懷疑自己真能有像四少女乃女乃一樣的福氣,得到雷家少爺的青睞,幸福度日嗎?
不,她本不敢奢望的!
然而,這趟往南的途中,發生了不少事,每一件都能瞧出他對自己的用心,這讓她忍不住想貪心的問一件事,若這答案是肯定的,那她便決定賭上一把,將幸福押在他身上了。
下定決心後,她將小臉露出來,仰頭望他,神情倔強。「二少爺,奴婢只問您一句,您能否做到與四少爺給四少女乃女乃的承諾一樣,今生只有奴婢一個女人?」
他聞言,唇邊緩緩揚起了微笑。「你認為我做不到與老四一樣娶你為正妻?」
水玉蘭點頭。「沒錯,雷家的規矩奴婢比任何人都清楚,丫鬟只能為妾,而妾不能扶正,百年來只有四少女乃女乃是雷家的例外,而奴婢也能做那例外之一嗎?」她無比正色的問他。
他表情亦是嚴肅起來,定眼望她。「可以!」他毫不猶豫,一口應承。
這回答反而令她怔住,因為他竟答應了?!
他承諾娶她,而且將只有她一個?!
「您……您再說一次!」她不信自己听見的,要再確定一回。
「再說一百次都成,我雷青堂就娶你而已!」他說。
她一窒。「二……二少爺,這——」
驀然,他又彎身吻了她,她微顫,身子不自覺往後一縮,嚶嚀出聲。
這聲嬌嚀刺激他吻得更投入,若不是她正傷著也許就要失控對她了,他在控制不住自己前抽身離開她,不敢再深吻下去,怕若再踫她就真要吃了她了。
可她仍意亂情迷,只是迷蒙的望著他,不解他為何急急退開。
見她美眸瞅凝著自己,他呼吸微亂,手輕觸著她柔女敕細致的臉龐,內心滿是喟嘆,她可真有本事讓他神魂顛倒。
「你先听我說,雖說咱們己先定下親來,但這次到杭州,我主要是要追查我母舅家過去的案子,希望平反母舅家的冤情,興許要過好一陣子才能帶你回祁州成親,另外,我也得想辦法讓父親與嫡母認同你,所以這陣子只能先委屈你沒有名分,但我敢保證,自己允諾你的事絕不食言。」他告訴她。
她瞬間清醒過來,想著他的話,他到此是為了母家之事她早知道,自然能理解他不可能馬上帶她回雷府成親,況且,太太最重門第,雖說二少爺不是太太親生,但太太也不容另一個春實實出現,再壞一次族規,而自己雖有二少爺的承諾,但想要在雷家如四少女乃女乃一樣掙得一席之地,這前景仍是萬分艱難曲折的,這些她比誰都清「蘭兒,你信我,我絕不負你!」他難得緊張,就怕她因困難而退縮。
她嬌顏略揚,迎上他認真、深沉的眼楮,心頭微撼,久久後,終于吐出一句——
「好,我信您!」只要有他依靠,她相信所有難關都能度過的。
瞧著她羞澀的眸子,他陰郁一掃而去,喜悅漲滿心頭。
在天亮後,謝晉元于下船艙底找到兩名的偷渡客,原來這兩人在蘇州時就偷偷潛進船上來,開船後就一直躲在又悶又熱的下船艙底,這幾日只靠著上船前偷來的幾塊干糧度日,其實過得極為悲慘。
「你們是誰?!」謝晉元通知雷青堂找到人之後,雷青堂便親自審問這兩名不速之客。
「我二人……皆是玉石匠……」被搜出來的兩人其中一人虛弱的道。
「你們是玉石匠?」嚴文羽也在,他神情似乎頗為吃驚。
「是的……」另一位也疲累的點頭,那樣子像是體力耗盡,已經虛月兌。
「你們怎會上船來的?」雷青堂再問。
「咱們……是為躲避追殺,這才躲到船上的。」
雷青堂自是明白那群黑衣人正在追殺他們,甚至不惜屠船也非要找到他們不可。「想殺你們的是誰,能告訴我們嗎?」
「這……咱們也不清楚這些人的來歷,只知官府貼出征求玉石匠的公告,為了討生活,咱們前去應征,可報到後,卻出現一群人將咱們全給綁了。」
「綁了?這是為什麼?」謝晉元吃驚的問。
「是啊,明明是應征差事,好好說,咱們自會辦好事,可為何要強綁,咱們難以理解,因為受到驚嚇,不少人在被綁的途中逃跑,但這些人在被抓到後,立刻被殺掉滅口,我二人算是逃跑的人中成功活下來的人。」這人心有余悸的說。他們可是眼睜睜看見不少逃跑的人被殘忍殺掉,思及此,他們身子還微微發顫。
「所以,你們也不知道到底為何會被殺?」雷青堂問。
兩人茫然的搖頭。
雷青堂不禁深思起來,覺得黑衣人這麼大費周章又這麼狠絕的要殺這群逃跑的玉石匠,事情絕對不單純,再想起之前朱名孝信中告訴他的,有為數不少賣給官府的勞役失蹤,而這兩件事會不會有關聯……「你們被抓去,對方有說希望你們做些什麼事嗎?」嚴文羽出聲問。
「咱們既是玉石匠,能做的也就是雕刻玉石或分辨玉石真偽這樣的事而已,其實咱們也不明白,這為何會招來殺機?」
「這就真的怪了,找你們去的是官府,你們失蹤了,難道官府都沒有尋人?」謝晉元不解。
「哼,官府根本就不可能來尋咱們的!」
「這怎麼說?」謝晉元訝然。
「因為在逃跑的途中,咱們本想去報官求救的,卻私下听聞浙江、江蘇、安徽境內有名的玉石匠陸續都失蹤了,而官府竟然皆置之不理,甚至刻意隱瞞不報,如此,官府還會管咱們的死活嗎?!」這人怒目憤慨的說。
雷青堂听到這,心中有數,這事八九不離十跟官府有關!
一旁的嚴文羽雖然少開口,可他眼神銳利,暗付這事件分明跟當年自家被官府抄家後所發生的事極為相似,只是這次的範圍更大,受害的人更多。
雷青堂也思及母舅家當年獲罪被抄家時,听說也有一批人突然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