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恩商賈妻 第九章 玉石集會的測試(2)

「二少女乃女乃,您想,在這里真能打听得到什麼消息嗎?」方小喬低聲的再問。他們到此是有目的的,要知道失蹤玉石匠的去處。

「這里雖聚集了不少玉石商和買貨人,但咱們行事得萬分小心,不能明目張膽的查問,只能暗訪,不過我相信,在這里一定能找到線索的。」

「嗯嗯。」方小喬猛點頭。

事實上,朱名孝和趙英、唐雄他們已經很積極的穿梭其中,技巧的在打探消息了。

方小喬自認口拙,怕自己沒打听到什麼,反而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目的,只打算去偷听這些人談話,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田公子,原來你在這兒,來,這兒有批貨想請你瞧瞧。」賈善德忽然找上雷青堂。

雷青堂見賈善德似笑里藏刀,仍不動聲色,面無波瀾的跟著他過去,水玉蘭扮成雷青堂的小廝,當然亦步亦趨的跟著,嚴文羽做事謹慎,怕有問題也一道跟去。

然而,水玉蘭以為賈善德讓雷青堂過去只是監賞玉器,哪知到了一處廂房,這廂房里約莫坐了十多人,這些人衣著華貴,神態高傲,想來玉石界中最有分量的人物都在此了。

這些人不僅有錢有勢還有權,尤其在浙江一帶幾乎能翻雲覆雨,水玉蘭見這態勢,曉得這關不好應付了,應該不只是單純監賞玉器這麼簡單。

見多識廣的嚴文羽當然也瞧出不尋常,暗暗為雷青堂擔憂起來。

丙然,賈善德當著所有人的面問道︰「各位,眼前的這位青年才俊姓田,也是位玉石商,可在座的,有誰見過或听過他的?」

雷家在藥材界呼風喚雨,但隔行如隔山,玉石界的人當然沒人識得雷青堂,而雷青堂雖經營牙商事業,這其中也有玉石的買賣,但畢竟是小宗,又極少親自出面接洽,見過他的人就更少了。

賈善德見所有人都搖頭,立刻冷笑。「我瞧田公子拿出來的貨雖然都是稀世珍品,似你的人卻打听不出一點來歷,這不古怪嗎?田公子莫非不是干咱們這行的?」

他是個疑心病極重的人,很難輕易相信人,那日花船回來後,即著手請人調查雷青堂,卻都一無所獲,便開始起疑。

雷青堂見精識精,雖當眾被質疑不是玉石商,但也只是淡淡抿笑,並不見一絲慌亂。

「田某初入這行不久,眼前的都是前輩,又如何會認識我這樣的小輩。」他避重就輕的說。

賈善德見他軒昂自若,氣度不凡,也有些贊賞,但要因此解去疑心,絕對不可能。

「既才初入行,出手即能拿出高擋玉器,你這小輩不簡單啊!」賈善德繼續道,指的是他那批南洋玉器。精明銳利的眼眸不住地盯著雷青堂看,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賈善德之所以能在這行穩坐龍頭之位,靠的就是行事小心,絕不錯信任何人。

雷青堂神態如常。「賈爺人脈廣,田某認識的人也不少,之前那遠洋船號的船東就是我的好友,田某要什麼貨,他都有辦法幫我由各地調來。」

「話是沒錯,那船東賈某也親眼見過,但是,忽然騰空冒出一個小輩,這事已經奇怪,且你還透過姓練的牽線,擺明就要我上鉤,而這姓練的瞧也不是個有用的人,拿出的東西不入流,卻能和你一道,你二人的組合未免也太可疑了!」這話連嚴文羽也懷疑上了。

雷青堂和嚴文羽沒想到這賈善德會聰明至此,他們當真小看這人了。

賈善德笑得極為陰險。「怎麼?不說話了,你二人莫非真有鬼?!」他語氣凶狠的問。

水玉蘭在一旁為他們兩人捏著冷汗。

這時,朱名孝、方小喬、唐雄、趙英都讓人「請」來廂房了,他們四人瞧起來頗狼犯,像是教人強押過來的。

「賈爺,這幾個人到處與咱們的客人閑聊,問了不少玉石匠以及聘請勞役的事,不知有何意圖。」賈善德的人一面稟報,一面不滿的瞪著朱名孝他們。

水玉蘭見狀更著急了,若他們真被拆穿,照賈善德的狠戾程度,他們一行人恐怕都走不出這了。

「意圖?田某既入玉石這一行,當然對玉石匠求才若渴,好的玉石匠能為田某雕出絕頂好貨,助田某賣出更高的價錢,而勞役,在座誰家里沒有一兩座礦石山的,就算沒有,玉石廠總需要大量的勞役幫忙加工玉石吧,我的人打听這些有什麼錯?挖角、找人,本來就是同行競爭的事,賈爺若要以這誣蠛咱們來意不善,那真正動機不明的反倒是賈爺你了!」雷青堂說的義正詞嚴,毫不見心虛。

「我有什麼動機?」反被指控,賈善德愕然。

「賈爺不覺得自己言清行濁、行為卑劣嗎?若當初就懷疑田某,為何用市價的一半就收了我那批貨?」

眾人這一听,精明得都豎起耳朵來,賈善德半價買來的貨,可賣他們不只一倍多,這屮間賺去多少暴利,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賈善德被說得惱羞成怒。「好,你若要消除眾人的懷疑,那便做個測試就知,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玉石商,還是假冒混進來意圖不軌之徒。」

「測試?什麼樣的測試?!」嚴文羽沉著臉向,這處境越來越危險,他們都不是真正懂玉石的人,若真做什麼測試,馬上就會被看穿的。

賈善德撇嘴嗤笑。「這測試很簡單,只要有些底子的都能通過,可若不是這行的人,那是決計騙不過去的!」

水玉蘭心一緊,朝雷青堂望去,見他仍舊泰然自若,十分鎮靜,不禁佩服起他的處變不驚。

「是嗎,請賈爺測試吧。」雷青堂臨危不亂的說。

「來人,將東西拿上來!」他吩咐。

立刻有人將一批玉石搬進廂房里來,二陳列在眾人面前。

賈善德見東西擺好,陰沉一笑。「來,既是玉石商,應該分辨得出這些是什麼玉石,田公子,請吧。」要讓他說出眼前玉石的名稱。

雷青堂雖說不是正宗的玉石商,但因為經手牙商生意也曾研究過,要分辨並不難,他沉穩的開口道︰「這是紅碧玉,這是水晶、粉晶、茶晶……至于這個是瑪瑙、虎眼石、新疆黃玉、菊花石、孔雀石、白玉、黑曜石……」他輕易的點出所有的玉石名稱來。

眾人點頭,這人肚子里是有那麼一點東西的。

水玉蘭與嚴文羽他們立即松了口氣。

「很好,不過這只是第一關,後頭還有,來人,下一批再搬上來。」賈善德不甘心的再吩咐。

這次搬上來的有玉瓶、玉盆、玉罐、玉壺、玉杯、玉環、玉戒、玉如意等等玉制品。

「說出這些東西的價值來吧!」賈善德要求。

雷青堂沉吟了半晌,若單純評估這些玉的價值他倒能估個十拿九穩,但若加上精巧的制作工藝,那價值往往翻倍,而若雕制的人是名家,那價值又再更高,還有年分也是決定價格的重要因素,若看走眼的話,這價格估出來就鐵定鬧笑話了,而賈善德要測試的就是他的眼力,能否瞧得出這當中的厲害。

但,這並不是他的功力能做到的,嚴文羽也瞧出這點了,只能心急如焚,卻不知該如何幫他。

「田公子怎麼遲遲不出聲,這是估不出來嗎?」賈善德意氣洋洋的問。

雷青堂臉色略變,正要開口說什麼,身後的水玉蘭忽然走到了人前道︰「估價這種小事哪用得著我家公子出面,我這個小廝代勞就可以了。」

見她突然跑出來,雷青堂不禁吃驚了,嚴文羽更是愕住,更別提朱名孝等四人有什麼表情了。

朱名孝幾個心想,她這是來幫忙還是來鬧場的?這場合可玩笑不得,若是出趴,人家都會沒命的!

「在座的可都是眼力過人之輩,你小子可別丟了我的臉才好。」雷青堂出聲,言下之意竟是有意讓她試試了。

朱名孝等人原以為他會喝退水玉蘭的,想不到他卻沒這麼做。

嚴文羽立即瞧向雷青堂,見雷青堂眼神有幾分篤定,驀然想起在蘇州時,方小喬不慎撞落他的玉佩,水玉蘭一眼就能說出玉石的價值。莫非雷青堂也想起這事,所以願意讓她試?

可誰都不知水玉蘭那回是不小心猜中的,還是真瞧得出價值來?萬一是猜的,這……嚴文羽捏緊了拳,心中難免志志不安。

「請主子放心,奴才自幼跟在您身邊,您的本事奴才就算沒全學會,至少也學了個六、七成,這點小測試,奴才行的。」水玉蘭表現得極為自信,還故意說本事是跟雷青堂學的,讓其他人不至于拒絕讓她上場。

雷青堂泰然播笑,不在乎冒險。「既然如此,田某想若連我的小廝都能通過測試,那大伙應該不會再懷疑我什麼了吧?」他瞧向眾人,這是決定就讓自己的小廝出面了。

賈善德覺得雷青堂實在囂張,就不信他一個小廝能有多大能耐。

「行,希望你的下人別讓大家失望了。」他哼笑著同意了。

水玉蘭這才慢慢的走向一排玉器前,細細琢磨了幾眼後,微笑的開始道︰「這玉瓶是前朝的作品,但應該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不過因為有些年代了,大約值——六百八十兩吧!」

這一開口就讓賈善德變臉了,因為一字不差,價格就是這個數。

「再來嘛……這個玉盒,本朝之物,但盒身的麒麟是百年前的玉石大匠朱磊所雕,所以也頗有價值,一千三百兩跑不掉。」

眾人倒抽一口氣,連出自誰之手都能說得出來,這不簡單了。

「至于這個玉環,不值什麼錢,仿的吧。」

賈善德臉色己是極差了。沒錯,他故意在珍品里放些假貨,打算魚目混珠,瞧能否騙過人,想不到竟一眼被看穿。

「這玉壺是五百年以上的古玉制成,照理應該是宮中之物,怎會出現在這里?這……怎麼流出來的?」她忽然吃驚的問道。

而她這麼一說,更驚訝的是在座眾人,紛紛瞧向賈善德。宮中之寶怎能流入民間,就算民間得到,也必須繳回,若有私藏者,可是要被治罪的!

賈善德心里一驚,慌忙去將那玉壺收回。都怪他的手下,忙中有錯,竟然將這樣東西混進來,偏還讓這小廝說出來,這下可為他找來麻煩了。

「這……這看錯了,這不是宮中之物——這是——」

「不,這小子沒說錯,三年前我有幸去到宮中,替皇上監賞幾件古玩,在寶慶殿就見過這樣東西了,這是宮中玉壺,可怎會在賈爺手中?」廂房內有人開口了。

賈善德尷尬不已,本是要讓雷青堂一行人難看的,卻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不知如何替自己解圍了。

幸虧除了那替水玉蘭說話的人外,這廂房里的人多與賈善德交好,大伙假裝沒听明白.還裝傻替他圓場道︰「賈爺真是的,愛寶物成痴,這就仿來了,這仿的也真,真讓人以為是宮中之物了。」

「是啊,是啊,我這人就愛玉壺,見寶慶殿里有一個,就逼得自己的玉石匠找來古玉,非要仿個一模一樣的出來,罷了,這仿的幾可亂真,你這小子這個就算猜對了,再看下一個吧!」賈善德抹汗說,草草結束這件事,否則再鬧下去,真可能要因私藏宮中物而被治罪了。

水玉蘭瞧向雷青堂,這是讓他決定要不要追究下去,若她真咬定這是真貨,那賈善德也辯不得的,這算抓到他的把柄了。

可雷青堂卻對她搖頭,讓她別追究,繼續瞧別的,她咬咬唇,本不明白為何不趁此機會讓賈善德下不了台,但隨即再一想就又明了了。他們的目的是要與賈善德結交,利用他的人脈查真相,若真的與他交惡,那之後哪好辦事?遂就听從雷青堂的意思揭過此事,之後再估了幾件都極準,可她瞧了一柄玉如意後,忽然心跳加速,表情有些不對了。

「這是……水春山的作品……」她聲音微顫的說。

「水春山?這人不是獲罪死了不少年嗎?」提起水春山,有人討論起來。

「就是說,這人也真是可惜,他可是近代玉石匠中的第一把交椅,可怎會糊涂到干出監守自盜的事來,毀了自己前程不說,連家中妻小也不保,當真值得眾人引為借鏡,人莫要貪心啊!」

「不,他並非——」

「還不住口,主子們說話,有你這奴才插口的嗎?快估出價格來,咱們這關算是過了。」雷青堂阻止她沖口而出可能暴露身分的話。

被這一喝,她驀地打了一個冷顫,完全清醒了,懊惱自己怎能一時失去理智,在這場合與人爭辯,立刻沉穩下心思來,硬將父親被辱的淚水吞回自己的肚里。

「這是水春山十年前的作品,據說他有個女兒,在女兒五歲時,留給女兒當嫁妝用的,可這只是傳說,不見得是真的,而這柄玉如意的玉質雖不錯,但水春山是有罪之人,這東西自然也跟著貶值,大約二十兩的價值。」

她心痛的說,當年只要是爹雕的東西,隨便一件就是值數百兩,可如今……她雙拳緊握在袖子里,為自己的父親感到悲痛不值。

雷青堂見她臉色己發白,立刻上前朝眾人道︰「好了,田某這小廝並沒有讓眾人失望,這測試也該結束了吧?!」

所有人均無話可說,誰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下人,居然懂這麼多,之前還道本事只有主子的六、七成,那不表示主子更加的厲害,他們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不,還有最後一項測試,若連這也過了,我便相信你真是同道中人。」賈善德不善罷甘休,非要再測一項。

嚴文羽面色不悅。「賈爺這是要與我們為難到底了?!」

「說什麼為難?要進咱們這子並不容易,大家都是有家業之人,若誤交朋友,惹禍上身,那是誰也不願意見到的。」賈善德刻意揚高聲說。

眾人听了,當然又是頻頻點頭,一切小心為上是沒有錯的。

「那你又想怎麼測試?」嚴文羽忍氣問。

嚴文羽臉色一變,就連雷青堂都斂下面容來了。

所謂毫雕是必須在微小的事物上雕刻東西,然而這是一門幾近失傳的雕刻藝術,現今可沒多少人會這項技術。

賈善德提出這個測試,分明是在刁難,畢竟雷青堂他們假扮的是玉石商人,而非工匠,他這個要求一提出,眾人都知他是有心為難了。

「可以,奴才能做!」水玉蘭忽然又說。

這下所有人都震驚了。毫雕他也會?!眾人的表情全帶著質疑。

「你……」雷青堂望向水玉蘭,她能估出玉器的價值他不意外,但毫雕這技術,就真真令他吃驚了。

她用力點頭,眼神堅定,希望他能繼續信任她。

他一凜,除了信她別無他法。「嗯,你去吧!」

賈善德馬上要人拿出刻刀來,讓她在米粒大小的玉珠上刻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落刀時,雷青堂喊了一聲,「等一下。」

「怎麼,反悔了,怕讓小廝出來丟臉了?」賈善德皮笑肉不笑的問。

「田某既讓她試,又怎可能後悔,只是,田某這小廝在眾人面前一再展示長才,這次若她能完成毫雕作品,我這做主子的想替她討件這里的東西當作獎賞。」

「要獎賞?可以,你要替她討這里的什麼當獎賞?」賈善德問。

「等她完成作品後再說吧。」他先不提。

「行,不管你要什麼我賈善德都給得起。」賈善德口氣極大的說,不怕他獅子大開口。

況且雷青堂不追究玉壺之事,他心里有數,雷青堂還不敢真的得罪他,因此放心說大話。

這事說定後,雷青堂示意水玉蘭可以開始動刀了。

他從未見過水玉蘭雕刻過任何東西,這回也算是初見識。

所有人包括賈善德也都睜大眼楮的在瞧,見她手指靈巧的在米粒大小的玉珠上雕刻,一個時辰後,她完成作品了。

她先將東西交給雷青堂過目,他瞧了後一怔,半晌沒有說話,嚴文羽見他沒動靜,自己將玉珠取餅來瞧,瞧了也是一臉的驚訝。

之後陸續傳閱其他人,最後到賈善德手中,他瞧了頓時說不出話了。

她在玉珠上雕了一株蘭花,這應該是世界上最精巧的蘭花了,細膩的程度如花蕊細紋都刻劃得相當清晰。

她這門手藝當場震懾所有人,連賈善德都佩服不已,再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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