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壞心眼 楔子 宮變

陰暗的夜沉沉的迫下,風聲呼嘯著,簌簌颼颼的,原本平靜的大胤王朝皇宮正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太子殿下,快、快逃!」

當逆賊殺進皇宮後,大內御前軍統領李賢立刻抱起十歲的太子官九陽往宮外沖,他親眼看見帝後皆遭逆賊所殺,死前囑咐他定要保護太子性命,太子是皇上遺下的唯一命脈,若大胤王朝當真覆亡,也只能靠太子匡復了,所以無論如何,自己就算舍棄性命,也要救太子離開皇宮不可。

到了宮門處,他帶著太子躍上由敵人手中搶來的黑馬,拍打著馬身沖出宮外,坐在他身前的太子被眼前的殺戮場面驚嚇住,哭啼不止,因後頭追兵不斷,他無暇安撫,只能任太子號哭,自己則快馬往宮外的樹叢中奔去,想借著樹叢隱去身影,逃過追兵的追殺。

可叛軍死命的追著,非置太子于死地不可,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于亂黨而言,太子非死不可,李賢扭頭往後瞥去,只見後面緊追著四名穿著大胤禁衛衣飾的人,他們手臂上都綁著紅繩,一眼讓人分辨出那是屬于叛臣太叔衭的人,他忍不住悲笑,本該保護皇族的禁衛,竟然成了追殺太子的人,皇上當真是信錯了人,這一錯,連性命都賠上!

追殺他們的人身形壯碩、面色猙獰,恍若追魂使者般為奪命而來,一路追進樹叢里,使黑暗的林子里多了一股急促逼人的氣息。

他身前的小主子仍在哭喊著,太子自小養在深宮里,一直養尊處優的,哪里能承受這樣的巨變,他怕太子落馬,一手緊抱著他,一手緊拉著韁繩催馬快跑,但馬匹負載兩人的重量,根本跑不快,眼見後頭的輕裝追兵離他們越來越近,轉眼間就將他們圍困住,四個人四支箭一致對準太子。

「你們真敢殺?!」李賢咬牙喝問。

四人冷笑,其中一人道︰「他已不是大胤太子了,為何不敢殺?」

「住口!你們世受皇恩,竟敢依附亂臣賊子,你們還懂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嗎?」李賢怒問。

「咱們忠的是大胤王朝,秦王也姓官,他做皇帝有何不可?況且太叔衭承諾咱們,若是事成,給咱們兄弟高官厚祿……」

「就為了這點好處,你們就背叛皇上,枉費皇上當初對你們的信任與提拔!」李賢痛心疾首的說。

四人這時臉龐才有些赧紅,但事已至此,他們已無後悔藥可吃,眨眼間這股羞慚又隨風飄散。「廢話少說,納命來!」

四人手上的箭就要射出去時,突然一輛馬車像是失控般的朝所有人沖撞過來,眾人頓時吃驚,那馬車猝不及防的撞飛兩名叛軍,接著沖撞李賢的馬,太子當即被撞飛出李賢的懷抱,直接撞上一旁的樹干,接著身子軟趴趴的落到地上。

「太子?!」李賢自己也被撞落馬背,但見太子滿頭是血的癱在地上,他不禁嚇得魂飛魄散,而那撞上來的馬車也在發狂的馬兒掙月兌韁繩後停下。

「那是高太師家的馬車,里頭坐的是高太師的家人,上頭有令,高太師一家一個都不許放過,全都得死!」追殺他們的人雖被驟然出現的馬車撞死了兩個,可還有兩個沒死,這兩人認出馬車是高明宗家的,立即高聲道。

「太子已死,咱們若連高家人也一並殺了,那回去必定重賞!」他們瞧太子官九陽滿身是血,一動也不動,料定他已死,而高太師早在大殿前與皇上、皇後一塊被殺死,眼下他們若連高家人也殺了,那便是大功一件,利欲燻心之下立刻殺紅了眼,舉刀拉開車簾,見里頭只有一老一小兩個人,老的兩鬢白發,小的約只有六歲,是個女娃。

老人抱著小女娃已經昏死過去,小女娃則因為被老人護在懷中,人還清醒著,不過正驚恐的睜著大眼瞪著他們手上亮晃晃的刀。

「你是高太師的女兒?!」據聞高太師有一女,但資質愚笨,高太師聰穎過人,能猜度人心,還能知天下事,生得此女乃畢生之憾,因而鮮少讓女兒在人前露臉。

「我……我……」小女娃張著嘴,連話都說不全。

「果然是個傻子,難怪高太師要藏著她,既然是這麼不長進,咱們取了她的性命也算是替高太師做好事,不讓她繼續苟活丟高太師的顏面!」一人取笑道。

「說的好,想來在地底的高太師還會感謝咱們呢!」說著,他將小女娃由老人的懷中抓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小女娃哭喊著,還咬了抓她的人手臂一口。

男子突然被咬,吃痛的松開手,小女娃趁機跑開。

「老劉,說這高太師的女娃笨,瞧也不是真笨到哪里去,還知道要逃呢!」另一人笑著慢慢追上去,壓根不擔心她跑了,這四周都是叢林,她一個五、六歲的娃兒能逃去哪?

小女娃果真跑沒兩步就被石子絆倒,還撲倒在一個人身上,她見這人身長只比自己高一些,但滿身是血,尤其那一張臉血淋淋的一片,模樣已夠恐怖,偏偏這時對方還睜開雙目,那浸著血的眼楮更像鬼魅了,令她驚駭不已。「你……你……」她張口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闢九陽睜開眼後像是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眼中還露出一絲茫然與不解。

「原來太子尚未斷氣,那正好,咱們一並殺了了事!」那叛軍禁衛發現官九陽未死,舉刀靠近。

闢九陽見他想一刀砍死兩人,正欲伸手阻止,卻發現自己身子竟使不出半分力量自救,正心急時,剛撲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娃竟然勇敢的上前咬住那人的腳,那人被咬了之後氣惱起來,刀子轉向要先砍死小女娃,官九陽見狀,也不知哪生來的力氣,一腳朝那人的重要部位踢去,只見那人捂著自己的鼠蹊部痛苦的哀號著,他的同伴見了大怒的沖過來。

「該死的!」老劉不再輕忽兩個孩子,打算速戰速決,拿著刀子就要殺過來。

小女娃顫顫巍巍的站在官九陽身前,因此眼看著首當其沖就要挨刀子了——

「不許殺憑兒!」那刀子還沒踫到小女娃,老劉的身子就被人從身後抱住,原來是那昏在馬車里的老人驚醒過來,見孫女有難,趕過來救人。

老劉被人突然抱住,腳步顛了一下,刀子沒拿穩,雖然沒能順利砍中小女娃,但刀柄直接敲上她的眉心,眉心瞬間流下一道鮮血,小女娃也緩緩的軟子。

「憑兒?!」老人不由得大驚。

「死老頭,竟敢妨礙老子干大事,老子先殺了你!」老劉掙月兌老人後,朝老人踹去,隨即要殺上去。

「老劉,先不要管老頭,殺了太子要緊!」剛被官九陽踢中的人急著提醒,那老頭的死活不重要,太子必須先殺。

老劉聞言立即回身要殺官九陽,李賢落馬時重傷,咬牙的由地上爬起來,撲上老劉,老劉回頭先砍了李賢一刀,李賢這回是再也爬不起來了,淌著血的瞧老劉持著血刃一步步的走向官九陽。

「太子……快跑……」李賢啞聲喊著,但他曉得,在這漆黑叢林里,一個孩子能跑多遠,況且若無自己護著,離開飽食暖衣的皇宮,太子又如何能獨自生存下來?

他悲憤至極,自己有負帝後所托,沒能保住皇家血脈,他愧對帝後!

闢九陽一雙眼怒視那舉刀向著自己的人,眼神之凌厲,不似一個十歲的孩子,更不像剛才那一路哭哭啼啼的懦弱太子,讓舉刀的老劉心里一驚,手上的刀子竟一時砍不下去。

「老劉,你在做什麼?!不能再耗時間了,早早砍下他的頭,咱們才好回去交差領賞!」另一個人不知他在遲疑什麼,待沒那麼劇痛了,立即彎著身子走過來。

「我……好,我這就殺了他!」老劉心一橫,閉上眼要砍下去。

但刀子沒來得及落到官九陽身上,自己身子就先一震,他緩緩低頭往自己的心髒處看去,一支箭穿心而過,他甚至還來不及眨眼,身子便已經直挺挺的倒下。

他的同伴吃驚,扭頭看去,只見一群騎兵趕來,他們手臂上沒有紅繩,這說明是舊主的死衛來搭救官九陽,衡量自己一人難敵,轉身想跑,但另一支箭已經射過來,他後心中箭,撲倒死去。

「太子!」死衛們趕上來之後,見官九陽傷勢嚴重,一個個驚惶起來,皇上已死,眼前的太子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若連太子也去了,那復朝何望?!

「無論如何,定……定要救太子!」李賢在昏厥前吐出最後一口氣說。

死衛們臉色一沉,立即抱起官九陽和李賢要離開。

「等等,救救我家憑兒……」老人抱著眉心滲血的小女娃哀求著。

死衛們回身瞧了老人一眼,滿心無奈,只朝他們丟下一包糧食說︰「若想活命就別跟著咱們,跟著咱們也許死得更快。」落下這些話,死衛們即刻護著幼主迅速離去。

老人見狀,嘆了口氣,他怎會不明白他們自身難保,前方也許有另一批人正等著追殺他們,自己若帶著孫女跟著他們,也不見得能夠活命。

他心神一定,背起昏迷的孫女,帶著他們丟下的一包糧食,也消失在林子里。

而一場血腥宮變過後,大胤王朝新就任的太師太叔衭在太極殿上召見自己的手下,今日這場叛變由他一手主導,此刻他急于得知官九陽是否已死,他不容留有禍根,必得趕盡殺絕。

「咱們追去的人……全死,太……太子逃了。」來人抖聲稟報。

「混賬東西,竟然讓一個孩子跑了!」

太叔衭正大怒之際,另一人也進來報告道︰「啟……啟稟太師,高家祖孫不見蹤跡……」

「什麼?!你們讓高明宗的老爹與女兒也跑了?!你們全是飯桶!」這下他更加怒不可遏。

「太……太師饒命。」殿內的兩人連忙跪下來請罪。

「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們何用?」他雙掌青筋浮現,一手一掌拍上兩人的腦袋,兩人立刻七孔流血斃命。

見兩人死在自己面前,他面如死灰,但不是因為殺人,而是想起高明宗死前曾對他說過的話——沒有人注定不朽,天地因果,冥冥中自有注定。

難道真如高明宗所言,自己注定滅不了先皇官黔今一門嗎?

不,他不但成功殺了官黔今,並且還扶持官黔今年僅九歲的佷子官廟僅登上皇位,從今以後自己就能在大胤王朝呼風喚雨了,那高明宗算什麼,人都死了,還能再與他作對不成?

什麼「冥冥中自有注定」,該是說注定高明宗要敗在自己手中,從此他太叔衭再不用受他打壓,這天下是屬于他的!

他仰頭大笑,空蕩蕩的太極殿上刮起遽涼的陰風,殿外的天空同時卷起大片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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