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畢書旭走進孫子憑的房里,英姐見到他,訝異之余十分高興,不須他指示什麼,她即自動的退到外頭去。
房里頭依舊點上一盞燭火,床上的人兒早已沉沉睡去,他習慣性的瞧一瞧她的睡姿,見她此刻即便眼楮閉著,眉頭都似乎鎖著。
細瞧,她眼睫甚至還有淚痕在,這是哭著睡去的。
他瞧著,漠然的臉龐多了幾許不知何意的嘲弄。
他伸手想替她抹去那淚痕,在即將觸踫到她時,終究作罷的收回來,毅然轉身要離開。
這時桌上的燭火燒到最底端,一陣風吹來剛好熄去,瞬間暗下的屋里,讓他腳步一滯。
火苗能讓屋內的人睡得安穩,火一熄,她身子馬上不安的翻動了,听見聲響,他皺了眉頭。
回身想替她再將火燭點上,忽地,他听見一股動靜,他以為她醒了,卻發現這不似她下床發出的聲音,他立即神情一緊。「什麼人?!」黑暗中他飛身回到床邊去。
來人似乎沒料到房中還有其它人在,吃驚的迅速要退離,可他已逼近,這人急速後退,被逼往身後的一面牆,這人冷汗由面頰滴落,退無可退的情形下,反手亮出一道寒光,短劍刺向他。
畢書旭目綻精芒,寬袖揮開短刃,靠近要看清對方的長相,可這人手腳也利落,矮身鑽到他身後去,他回身要再抓住這人的後領時——
「阿旭!」孫子憑被驚醒了,急喚。
她一喚,他的手微頓,對方已趁空隙離去,消失在屋里。
畢書旭哪能放過,馬上就立刻追了上去,行走至門邊時,卻听見她再叫一聲。
「阿旭,救我!」
他心驚扭頭,為確定她的位置,他快速點亮燭火,屋內大亮,而她就慘白著臉站在窗邊,他火速走向她,人還沒靠近,她已軟綿綿的倒下。
他一個箭步抱住她的身子。「你怎麼了?」他急問。
「我……」孫子憑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片指甲被硬生生的拔落,血流如注染紅她白色的中衣。
英姐終于聞聲進來,這一看也嚇了一跳。「姑娘怎麼回事?」
「去請姚大夫過來!」畢書旭沉怒的吩咐。
英姐不敢多問,立即去請人。
英姐剛走,袁向與曉翠已趕過來,見到孫子憑指甲月兌落都是一驚,尤其是袁向,他幾乎面無血色。
「少主,竹……竹園有太叔衭的人嗎?!」袁向語氣有幾分顫抖。
曉翠一听,馬上想起太叔衭已練成咒黑術,用指甲即能遠距離殺人!
畢書旭沉著臉沒說話,只將臉色極度蒼白的孫子憑抱回床上。
一室氣氛凝重,等姚大夫到後立即幫孫子憑止血包扎,這過程孫子憑都咬緊下唇,沒喊一聲痛,但曉翠瞧得可是揪心得很,這已是她第二片指甲月兌落了,而指甲月兌落是很痛的。
姚大夫處理好她的傷口由英姐送離後,孫子憑也已冷靜下來。「阿旭,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見他臉色鐵青,她反而安慰道。
「你怎麼認為我會擔心?」他臉上布滿風雨之色。
這話讓孫子憑僵了臉龐,「我以為……」
「不要自以為是。」他那張本就顯得嚴峻的臉,在此時看來更多了幾分駭人的凌厲。
「對、對不起……」她低啞的嗓音,飽含深深的受傷與脆弱,眼中也早已聚集水氣,淚珠隨時會落下。
她在他心中已完全失去分量,她怎麼會以為他還會為了她擔憂什麼,沒錯,她自以為是了。
畢書旭盯著她眼中懸著的淚珠子,神情更加冷冽,讓一旁的袁向與曉翠也不敢多說一句什麼,這一室的氣氛更顯得壓迫人,直至半晌後,他才再度開口,但只對著袁向說話,「此事跟太叔衭無關。」
「無關?可除了太叔衭的咒黑術用得著指甲之外,誰還會要取孫姑娘的指甲?」袁向不解的問。
畢書旭眼神沉靜。「闖進屋里的有兩個人,其中一人與我交過手,這人怕我見到他的容貌,可見是我認識的人,若是太叔衭的人,他如何會怕我認出?再說,我不信竹園能闖進太叔衭的爪牙,若是如此,竹園可廢了。」
「若照少主判斷,這事不是太叔衭那狗賊所為,又是誰干的?有何用意?」曉翠皺眉不解。
他意有所指的瞧向袁向,袁向原本也在深思,這會突然瞪大眼,像是想通了什麼,咬牙道︰「少主,若真是您所想的那樣,那可真是膽大包天!」
「打探竹園的事我能姑且不追究,可想殺我的人……」畢書旭神色極為陰鷙。
曉翠已知他指的是誰,臉色亦是發沉,想不到李叔和大公子在少主門外跪求了一天,見不到少主後,竟真敢在竹園動手,而且還想著殺人後嫁禍給太叔衭,讓人不要聯想到是他們所為。
「我做了什麼,李叔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听到曉翠與袁向的心音,孫子憑驚愕的問。
「這……」袁向嘆氣,他在少主面前不敢多說。
曉翠則還在氣惱她不肯相勸少主振作的事,自是也不想多作解釋,還控制自己別多想,免得被她听去心音。
「少主,這事由您發落,我和曉翠這就先出去了。」袁向朝曉翠使了個眼色,事情涉及到李叔與大公子,那就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況且孫姑娘的問題,也只有少主能回答,他們還是出去別打擾兩人的好。
袁向和曉翠出去後,四周馬上變得沉寂,這讓孫子憑的心更亂了。
「阿旭……」她咬了咬唇,小小聲的喚道。
畢書旭沒有應聲,一臉的冷凝,只有一抹冷光在眸底深處涌動。
「李叔以為是我讓你頹廢了,所以要殺我,我若離開,也許李叔他們就不會再誤解了……」
驀然,她的下巴被扣住,迎上的是他森寒的眼神。「你怕死,所以急著要走?」
淚水無聲的蓄滿眼眶,她輕輕的搖頭。「我只是不想影響你的復朝大業,讓李叔他們對你失望。」
「你真以為自己是誰?真足以左右我的心?」他一雙眼楮沉似暗夜,深不可測。
他這份冰冷令她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我沒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他嚴聲問著。
「我……」孫子憑的心有種墜落的感覺。
「你就這麼想走,想逃離我,一刻也不願意多停留?很好、很好,我算看清你了!」他感覺深深的寒意由心底透出。
她擰心糾結。「對不……」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厭惡這三個字。好,你要走就走,明日我就讓人送你和孫老爺走!」說完這話,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一股蝕骨鑽肉的痛在她心底蔓延開來,她覺得自己的心正一寸寸的崩塌,她驀然害怕起來,她不要他恨她、不要他走!
「阿旭,阿旭!」
但她的呼喚已留不住大步離去的人。
當他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後,她的心碎了一地,自己真做錯了嗎?
她不是怕自己與他在一起會加速死亡,她只是不想再自私,想對他公平點,讓他去選擇更適合他、能與他真正在一起共享一輩子的人,如此,錯了嗎?
孫子憑絕望地癱坐在床上,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涌出,她緊緊搗住嘴,哭泣聲仍是從指縫中透出來,她只是覺得冷,瘋狂的覺得冷。
驀地,關上的房門再度被開啟,孫子憑聞聲朝門前望去,這一望,不禁怔忡片刻,那離去的人又回來了,看她的眸瞳正閃著令人心悸的光澤,她屏住氣息的與他對望著,下一刻,他忽然沖向她,並且扼住她的手腕。
「你逼瘋我了,你真有逼瘋我的本事!」他強而有力的身軀將她牢牢壓在床上,來勢洶洶的吻住她,那種憤怒與狂躁簡直要將她撕裂。
她被他狠狠的摁著,唇舌激烈糾纏,她逃不掉、掙不月兌,他彷佛要與她至死方休。
她被他吻得劇烈暈眩,只能緊閉雙眼,任由他霸道的探入她口中,這個吻混合著恐懼、憤怒,還有一股意亂情迷,他甚至伸手解去她的腰帶,大掌深入她的衣襟內,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