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虎入香閨(上) 第六章 皇後強逼嫁(2)

清河殿上,魏衍行坐于御案後,五個兒子立于案前,另一側則坐著皇後、端妃、蘇貴人。

「父皇,您身子不適,怎不多休息,卻這麼慎重找齊咱們過來,這是有話要對咱們說嗎?」魏超問。他們兄弟當中只有魏曲的母妃已逝,其余人的母親全在這里,連魏新極少出現在人前的生母蘇貴人都來了,父皇如此慎重其事,讓他不免好奇父皇想說什麼?

魏衍行氣色雖然不佳,但眼神仍是犀利的。「沒錯,朕將你們全部找來,確實有事要宣達。」

「請父皇盡避吩咐,咱們兄弟定會照辦。」魏單上前一步道。

「是的,兒臣們謹遵父皇旨意。」魏曲也說。

魏衍行淺笑。「嗯,朕就盼你們都能遵照朕的旨意,好生努力,有所作為。」

「父皇,兒臣們會上進的,但您的身子卻是最要緊的,您得多保重才行。」魏泱憂心的瞧著父皇越見蠟黃的臉龐,衷心勸說。

魏衍行欣慰的頷首。「你這份孝心朕知曉,朕就是為了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將你們找來的,朕已決定,找人分擔國政了。」他肅然說。

「分擔國政?皇上這什麼意思?」皇後訝然問,這在之前可沒听皇上提起過。

「朕近日來身子確實大不如從前,得花時間靜養才可,但國政不能一日廢弛,因此朕要讓皇子替朕分憂解勞。」這意思是,要將權力下放給皇子了。

「為了皇上的龍體著想,做這決定是好的,但這能為皇上分憂解勞的還是只有大皇子而已。」說話的是端妃王倩梅,她是魏衍行的寵妃,生得風姿綽約,比之皇後的風韻更為上乘。

魏泱垂眉瞧她一眼,知曉這人盡避受寵,但恪守本分,因此才能與母後和平相處,而端妃之所以安分,也是因為父皇不因寵失寸,對母後仍是十分敬重,讓端妃不敢任意妄為。

皇後听了端妃的話,滿意的微笑了,說的好,只有超兒有資格替皇上辦事,而這也代表讓超兒提前攝政了,她猜想皇上是終于有意立太子了。

「是啊,父皇,這事交給大哥足矣,他定能處理好國政的。」魏單也說。

魏超下巴稍揚,肩挺了挺,也覺得理當如此。

但皇上卻是搖頭。「不,朕不將權力只下放給一個人,朕要讓你們五個皆分擔政務。」

「五個都參與國政?!」魏超一愣,其它人哪有資格!

「沒錯,五個一起,朕會由此看出你們的能力高低,再決定太子人選。」

皇上此話一出,讓殿上所有人大驚,尤其是蘇貴人,她地位低,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也有爭位的可能。

魏泱不動聲色的瞧著大家的表情,父皇終于有所決定了,前世,當父皇提出這事時,也是震驚四座,特別是大哥,他當下便已怒漲了臉。

「皇上,您真決定不遵傳統,打算讓五子競爭嗎?!」皇後很不贊同,尤其見到魏超那強忍的怒容,馬上急問。

「朕早有這想法,所以一直暗中審視五個皇子,本想再觀察一陣子的,但朕身子卻出了問題,便決定提早考驗他們了。」

「大業自開朝以來,皆以長立儲,從無例外,就連皇上自己也是兄弟中的嫡長,這才能任大統,可您怎能自己推翻成規?」皇後沉下臉說。

「朕是因長才繼位的沒錯,但朕的二弟治王,才是我們兄弟中最有才干的,卻礙于是次子,無緣繼位,當年若是由他繼承大統,相信咱們大業在他的治理下,會更有一番氣象。」

他不介意說出治王比自己優秀,以這做比喻。

皇上提到治王,皇後瞬間無話可說,治王當年雄才偉略,萬眾矚目,就連自己也曾暗暗仰慕過他,但他因為是次子,無緣繼承大統,于魏衍行登基後三年,抑郁而終,讓當時朝野一片惋惜。

「朕也知朝野必會反對朕的決定,但為了讓大業根基不敗,繼續千秋萬世下去,便不能墨守成規,得讓有能力的人當政!」他見皇後不語,便接著又說。

「父皇,您這是瞧兒臣不起,認為兒臣無能撐不起大業的根基嗎?」魏超不能接受,終于忍無可忍的問。

魏衍行目光如電的瞪向魏超。「朕不是瞧不起你,是你瞧不起自己,若是自信夠,有擔當,又怎怕會輸給自己的弟弟們?」

魏超被說得啞口無言,神情尷尬。

「你是嫡長子,自幼受到最多關注,眾人給你的資源也優于其它皇子,你若能善用,必能超越其它人,做到讓人真正敬重與信服,但倘若是只會以長壓人,無真本事的話,這也是徒留笑柄而已。」

魏超臉色更青,越發顯得狼狽難堪。

皇後不忍,護子心切,立即道︰「皇上,話不能這麼說,超兒是有能力的,只是您不曾給過他機會,若有,他也能有所表現的。」

皇上冷笑,「你敢說朕沒有給他機會?自他成年起,這十幾年來,朕每一天都給他機會,可他做了什麼?在秋海時,朕只看見他氣量狹小,推諉無功,以及殘害手足而已!」

魏超瞪大眼楮,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落入父皇眼中,父皇只是未說破而已,這是給他保留顏面,沒讓他當眾出丑,現得知父皇全知情,他整個人簡直無地自容。

魏泱抿緊雙唇,自己猜想的沒錯,父皇心似明鏡,他們兄弟間的事沒一件逃過他的眼楮,也就是這趟秋海行,讓父皇下定決心,不再因循守舊的堅持立長。

可皇後仍是不甘心,還想替魏超說什麼,皇上一眼瞪去讓她不得再議,她才閉嘴不說了。

一旁的端妃與蘇貴人暗自欣喜,她們受正宮壓抑太久,使得自己的兒子也不能出頭,這下好了,人人平等皆有機會爭位了。

但魏單、魏曲與魏新則對魏超知之甚深,絲毫不敢喜上眉梢,若想為自己的前程搏上一搏,那大哥必不會放過他們的。

五兄弟離開清河殿後,在殿外魏超狠狠瞪著其它四人。「你們別以為能勝過我,大業還是以長為尊的!」

其它四人听了個個低頭。「大哥別誤會,咱們幾個怎敢與你爭鋒,方才只是應從父皇,不好忤逆,哪里真敢想著儲君之位。」魏單說。

「不敢就好,魏曲,你方才在里頭也是十分自信,似真想與我比一比,可是如此?」魏超怒目向魏曲。

魏曲馬上委屈道︰「大哥看錯了,我哪來自信跟大哥比,再說,我母妃已逝,在這宮中又從沒羅織過什麼勢力,妄想與大哥爭,豈不犯傻?」

魏超想想冷笑,這魏曲的生母死前的封號雖然是僅次于母後的皇貴妃,生前也頗受父皇寵愛,但人畢竟死了,難有影響力,魏曲若要得她庇蔭,是難了。「哼,你若能不犯傻就好,魏……」

見魏超視線掃來,魏新已自己白著臉道︰「大哥饒了我吧,我有什麼資格與能力去爭儲?我是不會去鬧那笑話的。」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魏超撇嘴後,陰冷的瞧向沉默的魏泱。「小老五呢?」自己最忌諱的就是此人!

「人欺未必是辱,人怕未必是福。大哥這是威迫兄弟嗎?」魏泱不躁不急的問。

魏超眉一擰。「你說什麼?」

魏泱聳肩。「沒什麼,咱們兄弟都很敬重你,父皇也對你寄予厚望,我只是希望你別讓父皇失望才好。」

「你?!」

「魏泱這也只是為大哥著想,給予忠告罷了。」魏泱淡然的說。

「你憑什麼給我忠告?」魏超橫眉怒目起來。

「大哥聲音小點,父皇和母後他們還在殿里頭,當心他們听見誤會你又以大欺小的干出殘害手足的事了。」

魏超臉色大變。「你……你……」他氣得發抖。

「大哥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要不要召太醫過來?」魏泱故作關心的問。

魏超已氣得說不出話來,扭頭見魏單他們也都只是表面懼他,這會竟敢憋笑了,他怒極。「你們幾個給我听著,不管父皇說了什麼,你們若敢犯我,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口出威脅。

「咱們……怎敢。」魏泱垂眉說。

「哼!」魏超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小老虎,我勸你別真惹毛大哥了,他畢竟是長子,背後不少朝臣支持他,真與他作對,對你沒好處的。」見魏超暴怒離去,魏曲勸魏泱。

「是啊,大哥不是好惹的,雖然父皇宣達讓咱們競爭,但朝中勢力都抓在大哥手中,咱們想求表現還是不容易的。」魏新審時度勢的也道。

「我會有所分寸的,不會真與大哥沖突,三哥、四哥不用為我擔心。」魏泱說。

「那就好。」這兩人離去了。

留下魏單望著他。「你這是玩火自焚。」魏單沉聲說。

「是嗎?」

「反正該說的,我之前已對你說過,听不听在你。」

「二哥的話我一直謹記在心,沒敢忘記,但,二哥可記得我說的話?」

魏單眼一眯,不語了,轉頭離去。

魏泱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清楚知道,二哥不是沒有野心之人,父皇今日之舉相信已在他心中燃起巨大的希望,況且他背後還有端妃,若整合一干勢力,他會很想放手一搏的。

「泱兒,你怎麼還在這沒走?」皇後臉色不佳讓人扶著走出清河殿了,皇上堅持讓五子競爭,她剛才在里頭又苦勸了一頓無用,讓端妃與蘇貴人侍駕後,自己出來見到魏泱還站在殿外,喊了他。

他聞聲忙回過頭來,快步走向她,並且讓宮女退開,自己親自扶著她的手肘。「母後,兒臣正在等您。」

「等母後?這是有話要找母後說?可母後正為你父皇方才的決定心煩,你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如改天再說。」她一顆心全在魏超的前途上,如今見他可能儲位落空,正頭痛欲裂,哪有心情與小兒子談什麼。

「不,兒臣這事急,得盡快和母後說清楚。」他一臉正色。

見他這模樣,她也不好再拒絕,打起精神的道︰「那就回鳳儀宮說去。」

來到鳳儀宮,他扶她坐下,正要開口,她已先道︰「你找母後定是為了你大哥與苒兒之事吧?」

「這是其一,兒臣找母後有兩件事要說。」他在她面前坐下。

「還有旁的事?唉,也罷,你有話就說吧。」她嘆氣。

「是,兒臣先要說的是您讓父皇服用道士丹藥一事。」

他這話一出,本來正頭疼揉著太陽穴的皇後,驚了一下。「你也知這件事了?啊,母後怎沒想到那日拿丹藥去給你父皇時,苒兒也在場,是她告訴你的吧?」她馬上記起這件事了。

「是的,就是又苒對我說的。」他承認。

她嘴一撇。「母後讓她離你遠些,將心思放在你大哥身上,她倒是做不到,回頭馬上就去找你!」她不高興了。

他臉一整。「母後,我與又苒真心相愛,請您成全!」他本想先提丹藥之事的,這會就先解決感情的事吧。

「你這話說的與她如出一轍,她也是這麼對母後說的。」她皺眉。

「那表示我們才是一對的,大哥才是介入者。」

「住口,你大哥介入了什麼?就算介入,他是你大哥,你該讓就讓,就像這回你父皇要你們爭位,你也萬不能跟你大哥爭,這種兄弟鬩牆、同室操戈的事,你絕不能遵從。」

他輕嘆,母後對大哥當真偏袒的厲害。「兒臣與大哥是嫡親兄弟,兒臣又怎想與他反目,請母後放心。」此時還不是表明自己心機的時機,對爭位之事他不願與母後多談,便應付著說。

可皇後听了已放心了不少。「唉,母後曉得你喜歡苒兒,可是你大哥也愛,你讓母後怎麼辦?」她反問他。

「那母後可曾想到兒臣的心情?」

這問得她語塞了。

「兒臣不怪母後偏心,但也不能如此是非不分。」

「母後何時是非不分了……」她心虛了。

「若大哥是真心喜歡又苒,那兒臣沒話說,可大哥並不是,他只是不想認輸,如此拿婚姻當兒戲,你讓兒臣怎能讓?再說,又苒心中只有兒臣,讓她硬嫁大哥,豈不痛苦?母後,感情之事勉強不得,您硬要拆散兒臣與又苒去成全大哥的私心,這不是是非不分嗎?」

其實這些她都知曉,就是不忍自己長子委屈,這才會逼呂又苒嫁他的,這會受小兒子這一說,她汗顏起來。

「泱兒,母後也不想逼人太甚,只是擔心你大哥想不開,再加上外頭人也知曉他喜歡苒兒,怕他顏面盡失,拉不下臉來才想成全他的,泱兒,你也是母後所生,母後當然也疼你,只是長幼有序,你怎樣也不能跟大哥搶女人啊!」她勸。

他一凜。「母後,苒兒的事別怪兒臣堅持,兒臣絕不讓!」

她見他這斬釘截鐵的態度,一陣愕然。「以前你都會听母後的,也懂得禮讓大哥,怎麼這回……」

「從前兒臣確實凡事禮讓,有什麼想法都跟大哥說,將功勞讓給他,可這番退讓不見得能讓事事圓滿,而這些,母後以後便會知情的。」前世他忍辱含垢,以為能百忍成金,結果只換來可悲的人生,這世,他忖度形勢,不再忍氣吞聲,而前世的母後在父皇驟逝、大哥殘殺兄弟後,驚嚇過度,至死都活得膽顫心驚,悲涼至極,這些她現在還感受不到,但將來她必會後悔。

而她此刻因為不明白,听了他的話也只是皺眉。「以後?你能知道以後嗎?」

他微笑。「也許。」

「你故弄什麼玄虛呢?」她睨他一眼。

「就當是兒臣故弄玄虛吧,但話說回來,母後,兒臣這會不求其它,只求您先別去找呂太師,給兒臣一點時間與大哥好好談這事。」

這回她思考了一會後點頭了。「好,你若能說服超兒放棄,那母後也不反對什麼了,就讓你們兄弟自己去處理。」這也好,自己近來為皇上的身子操煩,今日又受皇上所言驚嚇,壓根就沒有心思去管這事,若他們兄弟能自己解決,這最好不過。

「那就這麼說定了,請母後暫時別管這事。」這事能拖先拖,拖足時間他才能找到方法讓大哥自己放棄。

「嗯,對了,你說的丹藥之事,這事先別對外提,你父皇也不知此事的,說了我怕你父皇要不高興了,曉得嗎?」她忽然嚴肅起來的交代,君王服用任何湯藥都得要謹慎,得經過太醫檢驗再三才行,可她沒這麼做,私下就要人放進太醫開的湯藥里讓他服下了。

他頷首。「兒臣就是不願意讓外界多所揣測,也怕父皇得知動怒,責您的自作主張,追究您的欺君之罪,因此這才主動來找母後商量這事的。」

她听見「欺君之罪」四個字,沁出薄汗了。

「母後,兒臣認為您以後還是不要再讓父皇服用此物了。」他請求。

「這……」

「兒臣知道這是大哥的意思,但道士所煉的丹藥多有危險,不該輕易嘗試。」

「母後也知,可你瞧瞧,你父皇服過後這幾日人精神多了,還能在清河殿與你們說這麼久的話,母後想這東西可能不差……」

「父皇的病情稍有好轉,不見得與服用此丹藥有關,再說,這也是一時的,不一定能根治,萬一將來有什麼後害,那讓父皇服用丹藥的母後不就受千夫所指?」

「千……千夫所指?!真會這麼嚴重?!」她嚇得臉都白了。

「可不是,想那前朝的第四代君主,听其妃子所言,服用道士煉丹,結果暴斃,那妃子受朝野指責,最後被冠以毒害君王的罪名,拉到大正門斬首示眾了。」

這下她何止臉白,那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嚇得不輕。

而他就是要母後受驚,這才不敢讓父皇再服用此物。

她果然抖著身子說︰「好好好,這丹藥不用了,不用了,母後再不讓你父皇服用這東西了!」

「那大哥萬一又……」

「母後也不允許他再提了,不過……你大哥也是一片孝心才會推薦此物的,這事就別扯到他身上去了。」她終歸是極保護魏超的,想想又替他撇清。

「是……兒臣不會提大哥的。」他低聲說。

「這就好……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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