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家小主母 第十章 為夫為你討公道(2)

莫可兒曉得曾君寶個性貪婪急躁,若將茶行交給他,只怕最後會落得連碎末細股都不得。

但她也清楚相公一旦下了決心的事就不會回頭,更不會半途而廢,莫氏是他一手創造,他不可能就此收手,即便是祖母開口請求也是一樣的。

況且,她已知曾家人不是他真正的親人,又怎會再勉強他。他的靈魂來自未來,因而他的腦袋才會有這麼多經營生意的新想法和觀念。

雖然乍然得知真相時,她著實大吃一驚,可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後,又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原來兩人都有不能說的秘密,然而這秘密一旦向對方傾吐後,兩夫妻的感情反而更上一層樓,並且更深刻、也更信賴對方了。

而最教她感動的是,當他猜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後就決定替她報仇,將害死她以及娘的阮家人整到一無所有。

這男人的恐怖不是一般的,若非自己為他所愛,也會害怕與他為敵。

所幸老天爺對她太厚愛了,不僅讓她重生還賜給了她這樣一個好男人。

「就我所知,相公是不會想回來的,請祖母還是打消這念頭的好。」莫可兒充滿歉意的說,來見祖母以前她就打定主意,不替相公做任何決定的。

老人家一臉的失望。「連你去勸也不成嗎?」曾媛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了。

「很抱歉。」她幫不上忙的。

「可兒,你幫幫忙吧,思齊若不回來,我也不想活了!」于錦繡忽然沖進來說。

「娘?」她一驚,趕忙為難的站起來。

「可兒,你是不是還在怨咱們之前未曾善待你,咱們都知錯了,後悔了,你讓思齊回來吧,他畢竟姓曾,是曾家的一分子,他不能擊垮曾家後又棄之不顧啊!」于錦繡急哭了。

莫可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趕緊扶于錦繡坐下說話。「娘,從前的事我早已忘記,沒計較過那些的。」

「若沒計較,你又怎麼不肯回來?」于錦繡拉著她的手問。

「唉,坦白說,計較的是相公。」她無奈的說。

「思齊?」

「相公不喜我受委屈,我若委屈,他總記恨很久。」她說的是事實,瞧那阮家的下場就是一例,而相公會以曾氏茶行為競爭目標,固然是想讓莫氏更上一層樓,但最主要的理由恐怕也是想藉此為她出氣,相公的這心思,她猜都能猜得出來。

其實,那男人的心眼真的很小……

「這……」于錦繡愕然。

連曾媛也瞪著眼,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于錦繡絕望的大哭了,「要不我當著他的面給你認錯道歉,這樣他接受嗎?」

她臉色一白。「娘,這媳婦怎麼敢受,您這不是要折我的壽嗎?」

「這也不行,那我死了算了,這麼一來他氣就消了!」于錦繡竟說起喪氣話。

「你死什麼死,當初逼他娶平妻的是我,不如就讓我這老太婆死一死,就算給他賠罪了。」連曾媛也說這種話了。

莫可兒嚇得不輕。「祖母,娘,兩位可千萬別折煞我了。好,我想辦法,我想辦法就是了!」本以為自己可以應付的,哪知卻教兩個長輩逼得不敢再拒絕了。

「你說什麼?大少女乃女乃去了祖母那?」回府的曾思齊不見妻子,一問之下訝異了。

「是的,是二少爺親自過來請人的。」瓶兒說。

他倏然冷笑起來,自個兒不敢找上他,竟讓二弟來帶可兒去,祖母這盤算可真好,倒曉得找他的軟肋下手。

「大少爺,瓶兒擔心,這怕會不會是……鴻門宴?」

他哼笑。「就算是鴻門宴,相信大少女乃女乃也應付得了的,這點我倒不擔心。」以妻子的能耐,到了那還吃不了虧。

「可是大少女乃女乃去了半天,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瓶兒憂心的告訴他。

這就令他擰眉了。「去那麼久了嗎?」不對勁!「四平,備車,隨我去接大少女乃女乃回來!」他才剛回來,轉身又出門了,四平忙又跟了上去。

不多久,莫氏的馬車抵達了曾家,門房見了他大喜。「大少爺,您總算回來了!」門房顯然得了交代,直接將他迎往曾媛的屋子去。

曾媛聞訊他到來,往門口瞧去,果真見他正走進來。她近一年未見到孫子了,見他如今一的氣質已不能跟一年前相比,此時的他眼神凌厲,商人的霸氣外顯,冷酷得教人不敢逼視,任她這輩子見過無數人物仍受他震懾。

自己這孫子是越來越令人膽寒了!

莫可兒見丈夫到來,一張臉繃得死緊,心道他未穿越前的身分就是大老板,本來就不苟言笑,除了初來到這年代還不能適應時鬧了些笑話,其實他對任何人都嚴酷以對,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不過他今日的威儀又比平日更勝幾分,也許是生氣吧,以為祖母和婆婆將她扣住不放了。

曾思齊那雙鷹眸先瞧了眼端坐廳中的妻子,見她平安無事這才轉向屋里的曾媛和于錦繡道︰「祖母、娘,我來了。」

「來了就好,快坐下,快坐下!」于錦繡喜道。

「不坐了,我是來接可兒回去的。」他沒多寒暄,直截了當的說。

于錦繡臉上本來掛著笑,聞言立即凍住,笑不出來了。「不坐會嗎?娘難得見你一面的……」她失望的說。

「抱歉,我還有事要忙——」

「相公,坐下吧,咱們與祖母和娘聊一會。」莫可兒笑著打斷他的話。

他瞧了眼她,這女人都來這麼久了還聊不夠,為何還要他也留下?可她既然這麼說,他便乖乖在她身旁坐下了。

曾媛見了高興,還是孫媳有用,他果然對她言听計從。

而于錦繡更是歡喜,忙要人給他上茶。

當茶上來了,曾思齊只是低頭看著茶碗,食指摩擦著碗的邊緣卻一句不吭,讓屋子起了一股沉悶之氣。

于錦繡不安的看向莫可兒,讓她想想辦法,別讓氣氛如此尷尬。

莫可兒暗嘆,她是故意拖到這時候,讓他回府見不到她,自己找來的,既然讓他上門了,自然不能無功而返,況且她已答應祖母和婆婆要讓相公答應回曾家的。

唉,其實她瞧著年邁的祖母為茶行憂愁的樣子,終究是于心不忍,再瞧見婆婆思兒的眼淚更是不舍,外加二房要加害二弟,相公若不回來,只怕有一天二弟真會教人謀財害命了。

雖說這些人並非是相公真正的親人,但相公也說過,十分感激給予他身軀的原主曾思齊,因為這才能讓他遇見她,兩人能結成夫妻,基于這分恩情,曾家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必須替死去的原主負起責任來才行。

只是,要怎麼讓相公答應幫曾家,這就讓她很費神了。「這……相公,娘剛吩咐了廚房煮些你愛吃的菜,我瞧咱們今晚用完飯再回去可好?」一時不知怎麼啟口才好,只能拖住他留下再說。

他抬眉望她。「你真想留下?」

「那可是娘的心意,你也好久沒吃到這些菜了,嘗嘗也無妨的。」她笑著說。

見她如此,他也不再說什麼,點頭了。「那就留下用飯。」妻子說什麼都好,只要她不覺得這頓飯難消化就行。

丁錦繡听了十分高興,簡直喜不自勝了。「好好好,我一會就讓人上菜了。」

他瞧于錦繡開心的樣子,想起去年他們要離家時,她哭哭啼啼的塞了銀兩和首飾給他,這時不免心軟了,他還打算著等曾家真正倒了,便接她與二弟回他那去照顧的。

「思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還怨祖母頑固嗎?」曾媛開口問。

他表情依舊淡淡的。「祖母怎會有錯,您這麼說反倒讓孫子慚愧了,是我不孝,不能承歡膝下盡孝道。」

曾媛眼神一黯,一听就知他余怒未消。「唉,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這老太婆是吧?」

他沉默不語,氣氛頓時又陷入沉滯。

「相公,祖母身為守灶女,一生心血都在茶行上,她老人家對三位孫子也都是用心良苦的栽培,尤其是你,年少時出了不少事端,都是祖母為你操心善後的,這恩情你不能忘記。」不忍祖母難受,莫可兒道。

而這分明是在提醒他,曾媛是原主曾思齊的祖母,她有恩于原主,也等于有恩于他,他代替原主報恩也是應該的。況且,他現在的身分既是姓曾,與曾媛的血緣關系便是斷也斷不了的。

曾思齊哪里听不出妻子話中的涵義,也由原主的記憶中浮現出祖母幼時抱著他慈愛的模樣、說著讓他長大出息,要將茶行交給他繼承的話,以及後來對原主失望、恨鐵不成鋼的傷心表情。

是的,老人家是全心全意愛孫子的,只是她個性嚴厲不易與人親近,這倒與他有幾分相像,在自己那時代,他一樣是不容侵犯、說一不二之人。

思及此,他心中對曾媛的怨慰消去不少了。

「祖母的養育之恩我沒忘,祖母還是我敬重的祖母,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他慎重的說。

曾媛聞言立即紅了眼眶。「你是我的好孫子,過去是祖母太不近人情了,你若不怪我就好。」

他淡笑了,這一笑,讓三個女人的心情都瞬間輕松了不少。

「若是如此,思齊,你就回曾家來吧。」于錦繡見他態度已軟化,以為是時機了,馬上要求。

哪知這話又讓他變了臉,一下子笑容遁去。

「思齊……」見自己一時口快讓兒子又拉下臉來,于錦繡心慌了。

「娘這是在說笑話嗎?坦白說,若讓我不與曾氏茶行競爭,這事我都要考慮了,而您現在居然要我直接回曾家來?」他冷笑不已,覺得這要求離了譜。

「這不能夠嗎?」曾媛沉目問。

「我既已出了曾家,就不可能再回來。」他說得斬釘截鐵。

「可是,媳婦已答應了啊!」于錦繡說出這事。

他驀然一愣,轉向妻子。「你應了?」

「我……欸,我應了。」莫可兒干笑的點頭。

他不住錯愕。「你真應了?」他不信,再問一遍。

「欸,真應了。」她尷尬再回一次。

他臉一沉。「為什麼?」

「因為我想你守護親人。」她說。

「你明知他們——」他話到嘴邊立刻收住。

可她曉得他要說什麼,便道︰「只要你一天是曾思齊,他們就是你一生的責任,就像你說過,我娘家的爹娘再不堪,也是生莫可兒的人,我不能不認,且不僅要認,還要贍養,否則別人會說我不孝,不肯侍親,而你也一樣,不能忘本!」她嚴肅的說。

他教她的話鎮住。「你……」

「我希望你能為曾家做點事。」她直言要求。

他面色極為難看。「若我不同意呢?」

「這……我也無法勉強的。」若連自己都說不動他,那她真沒法子了。

曾媛與于錦繡聞言都不禁失望了。

「走吧,我想這頓飯也不必吃了,咱們回去。」他起身說。

她一臉無奈。「你當初是為我出走的,這次就不能為我再回來嗎?我是真心想盡子媳的孝道的。」她告訴他。

他怔然。「你是說真的,真心希望咱們回曾家?」他從頭到尾都以為她是被逼著說那些話,原來不是。

「是真心的!」她說。

他俊眸倏然眯起,深思著她的話。

「相公,外人至今仍笑我是被曾家逐出去的媳婦,我不想一輩子背負這樣的委屈讓人恥笑。」

「委屈」、「恥笑」,這兩個詞讓他面容驟變了,他最忍受不得的就是她受了委屈或恥辱!

半晌後,他終于道︰「好,咱們回曾家!」

這話一落,莫可兒立刻松了一口氣,原來先前說了那一大堆都沒用,他關心的就只有她,早知道直接這麼說便得了。

曾媛與于錦繡兩人喜出望外。

「思齊,你真願意回來了?」曾媛喜問。

「嗯,不過,我有兩個條件。」他還是有但書的。

「好,你說,什麼條件?」曾媛問,曉得沒這麼容易的,但有條件就是有希望。

「我會讓莫氏與曾氏兩間茶行合並,以後由我當家,不管是祖母還是叔父都不能再干涉。」雖是為了妻子回來,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他當家容不得旁人再指手畫腳。

「我同意。」曾媛道,找他回來本就是交棒,大權給他是理所當然。

見祖母不唆的點頭,他繼續說︰「另外,掌管這宅子的也只有可兒一人,後院的人都得听她的。」

莫可兒先是驚訝,隨後想通又不感到意外了,他本是為自己回曾家的,當然不會再讓自己委屈,自然要她堂堂正正、大大方方、風風光光的鳳還巢,坐上這當家女主子的位置。

曾媛瞧了瞧莫可兒,臉上露出了抹欣賞的笑容。「你這媳婦出身不好,但學識能力與才干都比人強,我對她早已改觀,你即便不提此事,我也會這麼做的。」

曾媛話才說完,門就被撞開,曾君寶夫婦居然沖了進來。

曾君寶開口大喊道︰「母親,這里外大權都交給了他們夫婦,那咱們怎麼辦?」

「是啊,老祖宗,您可不要不顧咱們夫妻啊!」李氏也急道。

曾君寶夫婦在外頭已偷听了多時,原本听曾思齊不肯回來正放心著,怎知事情峰回路轉,他又突然答應了,並且還與老祖宗談好條件,兩夫婦要一把抓權將曾家全吞了,他們哪還忍得住,當然要沖進來請老祖宗評個理!

曾媛神色一繃。「你們怎麼辦?當初已分家,該給二房的我都給了,是你們敗光了又回來,我不忍你們在外受罪才又收留你們,這會你們若有意見,不如就搬出去,這次分個徹底點。」她不留情面的說。

兩人听得臉都綠了。

「母親,咱們……咱們怎可能離開曾家,之前是咱們夫妻胡涂才同意分家的,後來在外頭吃了點虧,蒙您再收留,咱們也是很感激的,可咱們回來後也不是白吃白喝,二房幫著您、幫著曾家做了不少事,茶行里里外外不是我和思偉在用心打點的嗎?而這座宅子也是靠我媳婦盡心輔佐大嫂,才能平平順順,否則以大嫂這軟性子哪能管得了這麼一大座宅子,咱們夫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好絕情的說這些話?」曾君寶不服氣的道。

「絕情?我恐怕是太長情了,我人老眼未瞎,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在外頭打著曾家當家的名號,狐假虎威的刁難跟了咱們多年的老伙計,一群人這才氣得跑到莫氏去,不僅如此,你還胡亂更改了制茶的程序,制出的茶味道不倫不類,我曉得你想學莫氏調出特別的茶味,但你這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另外,你欺上瞞下虧空了茶行不少錢,這些錢我還沒找你要回來呢!」

曾君寶一听,原本的綠臉又多了個慘字,變成慘綠。

原來自己干的事,老祖宗沒一件不知情!

「還有你!」曾媛瞪向李氏。「雖說帳在我手上握著,你與君寶還是有辦法里應外合找外人來訛宅里的大小錢,這些年二房也該攢了不少私房了吧?」

李氏嚇得唇顫牙抖。「我……我……這個……」任她平日牙尖嘴利的,這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好,就算咱們夫妻不才又貪,但這小子算什麼,他不也過河拆橋的要弄垮咱們茶行,他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老祖宗讓他回來是引狼入室!」曾君寶指著曾思齊說,不甘心就這麼讓他回來。

曾思齊掀唇笑得諷刺。「說得好,我確實是一頭沒良心的白眼狼,可叔父不也是一只吃里扒外的狽,這狼與狽到底誰奸誰詐、誰無恥呢?」

「你!」

「叔父,曾氏茶行在您手中根本經營不起來,您也扛不住,茶行若倒了,您反倒什麼也沒有,現在爭這個大權究竟有何用?」曾思齊冷笑追問。

曾君寶張著口,話全噎住了,冷汗由後腦狂流而下。

莫可兒上前一步,再瞧了眼李氏。「曾家這棵大樹若是倒了,二房都得去喝西北風,可若由相公和我掌權,至少還留有你們一口飯吃,若不,就真如祖母說的,再分一次家吧,不過這次你們得先還清虧空茶行的錢,以及訛走宅內開銷的銀子,之後再算二房的份,喔,我這還少算了二房之前分家時就已經拿走的,若這麼再算一算,叔父與嬸娘可得先拿出一大筆錢來才能結得清了。」

李氏掐住丈夫的手臂,緊張的道︰「君寶,我瞧……我瞧……茶行才是根,為了曾家好,咱們……咱們私人的利益是小,不計較了吧?」

曾君寶咬了牙,形勢比人強,他們只能先忍下這一時之氣,不然祖母真要他們拿錢出來還怎麼辦,那些錢早花光了,上哪去填回?

再說了,他們一家老小全靠著曾家的油水過活,若被攆出去還能活嗎?

況且他們說的沒錯,茶行若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們還爭什麼,那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過盡避如此,今日這口怨氣,日後自己定要討回來的!「好,你們夫妻要回來就回來,我也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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