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太後臉色大變,因太震驚,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太後久違了,見你這反應,顯然還沒忘記老衲。」驀寧冷笑。
「你化成灰哀家也認得!你竟敢出現在哀家的面前?!」太後終于找回舌頭能說話了,怒不可抑的道。
「老衲原本不敢的,怕的不是你想要老衲的命,而是你想誅殺二皇子李玉。」
太後神情一震。「李玉是昭妃那賤人的兒子,昭妃處處與哀家作對,還想搶哀家兒子的皇位,那賤人的兒子不該死嗎?」
「該死的是你,是你迫害昭妃讓她不得不爭的。」
「迫害她的不是哀家,是你,是你對她痴纏不放,她為了擺月兌你才進到皇宮里,她一來就注定不得善終。」
「你!咳咳咳……」驀寧一激動便咳了起來。
「主子身子不好,對太後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您又何必惱恨。」李靳趕緊上前勸他。
「李靳,告訴你家主子,哀家再心狠手辣也沒他兒子做的絕,是他兒子不奉詔行事助李玉登位,逼死昭妃的是驀允,與哀家何干?」太後指著一臉漠然的驀允道。
李靳雖怒,也無言了。
驀寧則是看向自己兒子,那眼神愛恨交織,復雜程度實難以陳述。「允兒,老衲欠你的遠比你做的多,那女人是老衲一生痴戀,老衲為了她什麼都能放棄、什麼都能犧牲,包括你與你母親。你也許因此恨極老衲,但如今你也有了心愛的人,老衲希望你能因此不再那麼怨恨老衲了……」
驀允聞言全身一僵,眼中閃燦著矛盾的光芒,沉默片刻後,看向身邊的春芸姝,眼底柔光盡現,好一會後,他終于回視父親說︰「我能不恨你了,但母親也許無法。」
對驀寧他不再冷冽如冰,他能原諒父親,可母親一生受盡冷落,更因為得不到父親的愛抑郁而終,這樣的母親,恐怕如何也不會甘心的吧。
驀寧流下了眼淚。「你母親……老衲今生欠她最多,只有將來到了地底或是還有來世再補償她了,可今生你願意原諒老衲,老衲已是非常感激。」
春芸姝也不由暗自喟嘆,驀允父子間的感情牽扯復雜,但驀允能因為愛上她而理解父親的愛情與心情,總歸是好事一件。
「驀寧,你是專程來讓哀家看你父子言和的嗎?若是如此,哀家可沒那閑工夫。你說侯冠景是李玉,怎麼可能?哀家一直派人跟著你,之前李玉不是失縱了嗎,你怎會知道他的下落?還有那侯冠景任大理寺卿也有三年了,不時听哀家吩咐辦事,他是哀家的人,這回劫春芸姝也有他的分,他怎麼可能是李玉,且若是李玉,哀家是他的仇人,他如何可能听命行事?」太後打斷他們父子的對話,哼聲說。
驀寧沉笑。「玉兒被迫離宮時才十二歲,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日月如梭,你還認得出他的模樣嗎?再說了,他幫的不是你,是自己,他恨驀允逐他出宮,讓他失去皇位,你要鏟除他,他自是樂意幫忙。」
太後神色一緊。「那也不對,哀家知道你央驀允找李玉,驀允若知曉侯冠景便是李玉,又怎麼可能繼續讓他任大理寺卿?」
驀允輕扯嘴角。「怎麼不可能?本王早就知道侯冠景的身分,這是和父親串通演戲給你看,混淆視听讓你以為李玉真失蹤,這般他才能安穩的留在京城,不受你追殺。」
太後愕然。「你不是惱驀寧愛昭妃的兒子勝過你,為何你還要幫李玉?」
「本王當初恨的是昭妃,並非李玉,昭妃既死,本王又何必對她兒子趕盡殺絕。」驀允說。
「你!你們不愧是父子,再怨恨對方還是能聯手一起來對付哀家。」她恨聲道。
春芸姝听到這也不禁懵了,怎麼也想不到侯冠景竟會是眾人尋找的李玉,
「不……不能單憑一句話就說侯冠景是朕的兄弟,這事太荒謬了!」李興擔心自己帝位不保,回神後忙說。
「先皇雖將玉兒托付給允兒,但先皇也知允兒對昭妃的態度,擔心自己死後允兒不听囑咐護昭妃母子上位,便私下將老衲找去,讓老衲在他們母子危急時相救,並當著老衲的面,用自己的御印烙在李玉背上,以防萬一他流落宮外時,能以身上的這塊烙印驗明正身再回到宮里。玉兒,你月兌下上衣吧。」驀寧對侯冠景說。
侯冠景依言將上衣褪至腰際,眾人果真清楚看見他背上的烙痕。
「先皇御印豈是輕易可得之物,他、他真是先皇二子李玉!」李央是見過先皇御印的人,他上前看了後說。
眾人再無話可說,李興臉色更加青白交加了。
「李玉既找到,本王便宣布廢去李興的帝號,降位為養心王,這龍袍當即月兌下吧。」驀允立即道。
蘇槽前去要月兌下李興的龍袍時,太後咬牙說︰「驀允,你傻了啊,就算哀家的興兒不做皇帝,也依舊輪不到你,那李玉恨你逼死他娘,又害他做不成皇帝流落在外,他若當上皇帝馬上就會對付你,他比哀家更想你死!除非你也廢了他,自己當上皇帝,否則他不會放過你的。
「不過,所有人都已知先皇有遺詔之事,你若連他也廢,那天下人必不容你,所以你最好的選擇,還是讓興兒繼續做皇帝。」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連驀寧也不語了,李玉對驀允的仇恨是深可見骨的,若依先皇遺詔讓他坐上皇位,那驀允自是頃刻難安,但若連李玉也廢,天下輿論也必饒不過驀允,但若讓李興繼續做皇帝,起碼他是先皇之子,天下人唾罵,也還穩得住朝綱,民心不至浮動,太後便是知道如此,才這麼說。
「不,驀允還是能廢去李興之位的。」李玉忽然說。
「李玉,你不會是為了能上位就謊稱不恨驀允了?這話去騙三歲孩子也沒人會信的。」太後不屑的冷譏。
「我不像太後為了權勢是什麼尊嚴都可拋之人,我恨驀允,此生對他難以諒解,但我雖恨,卻願意禪位給他,讓他名正言順成為這天下的主子。」他說出令人震愕的話。
驀允朝他看過去,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侯……李玉,你真要禪位給阿允?」春芸姝忍不住驚訝的問。
李玉深深凝視著她。「我剛就說過,我是來遂你願,讓你做皇後的啊。」
她頓了呼吸。「你是為了我……」
他澀然一笑。「你方才不是斬釘截鐵的說不跟我嗎?你既不跟我,那就只能跟驀允了,我也只好禪位給他,你才能與他一起俯瞰天下。」
眾人聞言不住驚嘆,這人的深情完全不輸驀允,不只能拋去仇恨,連禪位也肯,只為讓春芸姝笑傲天下……春芸姝何德何能竟能讓兩個男人為她謀將來、謀快意!眾人莫不無比的羨慕起她來。
「李玉,你的好意我領了,這女人我會照顧,任她放肆一生,你盡避放心。」驀允沉聲道。
「那就好……」李玉垂下臉來,眉宇中盡是揮不去的苦澀。
「李玉,你這沒用的東西,居然為了個女人,母仇都不報了!好,你不報我來報,驀允,納命來!」鄭武倏地怒氣沖沖地現身,一掌朝驀允擊去。
驀允身形未動,接下他那一掌的是蘇槽。
兩人在空中擊掌後即雙雙摔落地上吐起血來,他們之前打斗時就已兩敗俱傷,只是蘇槽心系春芸姝,沒戰到最後先走了,鄭武在喘息一會後趕來,人到王府時,太後人馬正被驀允的人打得淒慘,他趁亂進到王府靜听眾人對話,直到李玉居然禪位給驀允這才氣憤殺出來,這會兒一掌使出後,當真就筋疲力竭了。
「你是武兒,老衲的長子……」驀寧表情激動的走向鄭武,伸手要踫他。
鄭武立即拍掉他的手。「別踫我,多年來你可曾尋過我,若不曾,就別說我是你兒子!」他鄙夷的道。
驀寧僵住。「老衲……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的人可多了,既愧對驀允母子也愧對我,你一生欠得多,根本還不起,還不起的東西就別假惺惺的說個不停了。」
驀寧被堵得啞然。
倒是春芸姝看不過去的說︰「當年若不是太後帶走你,你也不會孤苦伶仃,老太婆還給你洗腦讓你埋怨父兄,其實最惡毒的就是她,你別搞錯怨恨的對象了。」
「我當然知道老太婆利用我,但我不也同樣在利用她?」鄭武說。
「你利用哀家什麼?」太後馬上氣怒的問。
「我又不蠢,你要我殺父兄,難道我就真傻傻去殺?」
「你對哀家虛與委蛇?」
他嗤笑。「錯,我可是真使勁去殺,但他身邊有蘇槽,我打不過也沒辦法。」他聳肩。
太後恨恨地磨牙了。「原來你非真心為哀家辦事,難怪幾次都殺不了驀允!」
「我就算要殺他,也不是替你這毒婦為之。」他將長劍指著她。「我不殺驀允並非顧念親情,因為知道其實真正逼死我娘的是你!是你為了讓自己兒子上位才逼她自盡的,這才是真相!而我恨驀允只是因為他什麼都比我好、擁有的比我多,我嫉妒他而已。」
春芸姝听到這,不禁感嘆不已,這里所有人心態都是矛盾的,驀允與鄭武是同父異母兄弟,他們既親也仇,想對方死又想對方活,而鄭武與李玉亦是同母異父,關系同樣錯綜復雜,加上周圍人的糾葛,才牽扯出許多厘不清的恩怨。
太後見他滿身血污,形容恐怖的殺上來,嚇得六神無主,在他劍刺上來前竟推了一旁的許緹兒去喂劍,許緹兒來不及反應,鄭武也來不抽劍,長劍直接穿進她身子里去。
她一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我肚里有你的孩兒……你竟殺我……」
鄭武聞言大驚。
李興更是馬上跳起來大罵,「賤人!孩子竟不是朕的?!」李興怒氣沖天的朝她狠踹過去,等鄭武回過神來,許緹兒已被踹飛出去。
鄭武抓過李興狠狠地打了幾十個耳光,眾人見狀也沒攔阻,就讓李興被打成豬頭了,正當一切混亂之際,春芸姝好端端地卻突然軟下了身子。
驀允心驚抱住她。「你怎麼了?」
她嘴角淌出血來。「阿允……我不對勁……我好像……」她一臉的痛苦。
「她中了我的毒了!」同樣躺著、奄奄一息的許緹兒道。
「你對她下毒?!」李玉勃然變色。
「我早料定鄭武對她下不了真正的毒手……所以在這之前,我已要人對她下毒……我許緹兒……一生不快活……嫁的是庸才……肚里孩子的父親又是個私生子……我不樂,為何她能樂?這會她毒效發作了……是活不了了……咳咳……哈哈哈……」許緹兒在大笑中沒了聲息。
驀允鐵青了臉,抱起春芸姝火速去找御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