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小轎由兩人抬著出宮,這是田公公的轎子,田公公待人素來手段凌厲,行經宮里各處,眾人認出來,也不敢稍有打擾,紛紛避開讓轎子走過。
黑色轎子一路往宮門去,只要再過幾重小門就能順利出宮。
抬轎人小心警戒著,但轎子頗沉,比來時重上許多,轎夫抬得吃力,速度也快不了。
「站住!」在即將步出宮門之際,有人喝止了他們的步伐。
領在轎子前頭的傅挽聲回身,赫然見到理應被禁閉佛堂的元牧,而他身側還跟著忠奴張勞。
暗挽聲緊握拳頭,力持鎮定的道︰「殿下又抗旨了,竟然私自離開佛堂,瞧來您真沒將皇上放在眼底。」他訝異元牧竟不顧一切的離開禁閉之處,趕來得如此之快。
「大膽,皇上與殿下之間的事,哪容你這個小小的太子少詹士議論!」張勞怒道。他們已查出傅挽聲為何會出現在京城了,前陣子殿下被禁于錦華宮內,這人趁隙考上狀元,投靠太子,成為太子的走狗了。
暗挽聲面色不改,有恃無恐的說︰「這里隨時會有人經過,信不信我一呼,立即會有人將皇太孫「請」回皇上那,我這小小的少詹士不能議論的就由皇上親自議!」他相信,只要自己放聲叫人,元牧抗旨離開佛堂的事立刻就會被知曉,這次他肯定皇上不會再輕易息怒。
反正他本來就是太子的人,根本不用擔心得不得罪他!
「你這該死的人!」張勞大怒。
「勞叔,不用與他一般見識,我要的也只是人,只要他將人還給我,其余的念在他與她相識一場,我可以不計較。」元牧冰一樣的眼神直射向那頂轎子。
暗挽聲心驚。他怎會知道轎子里的人是延秀?
「傅挽聲,交出柳姑娘吧,太子想做什麼,殿下都一清二楚,他派老田來料理這一切,老田將宮里大牢當成自家廚房一手遮天,難道我張勞就沒有耳目知情嗎?方才我們去過大牢了,里頭無人,那就一定在你這頂轎子里了,你將人留下吧!」張勞挑明道。
「轎子里坐的是田公公,並不是延秀。」傅挽聲打定主意否認到底。
「那就請田公公出來說清楚。」
「田公公剛到大牢就忽然昏例,我正要送他回去。」
「皇太孫在此,這奴才就算昏死,也得讓人架著出來見禮!」
心知蒙騙不過,傅挽聲雙眼冒火。「好,我承認,轎子里坐的是延秀,但她是自願跟我走的,你能不能別再糾纏。」被張勞逼得他不得不坦承,但這話卻讓元牧臉色大變。
「她自願跟你走?」元牧冷肅的問。
「沒錯,告訴你也無妨,田公公是來殺她的,但教我救了,她道你根本保不住她,最後決定跟我走,避開這宮里的紛紛擾擾。」傅挽聲冷笑說。
聞言,元牧鐵青了臉。
張勞見狀,馬上就斥責,「胡說,柳姑娘絕不可能會自願離開。」
「這是事實,你家主于就算是趕來搭救了,但若不是我,她早已成為田公公的刀下冤魂。」說完他直接挑釁的瞪向元牧再道,「你承認吧,你也是個無用之人,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聞言,元牧揪然變色。「我的確來遲了,但我不相信延秀會因此跟你走。」
「沒錯,柳姑娘,請您下轎,殿下來接您了。」張勞立刻對著轎子喊。
但轎內無聲。
「柳姑娘?」張勞喊得更急了,難道柳姑娘真想跟這小子離開?「柳--」
「不用叫了,她不會響應的,因為她說既然決定要走,就沒必要再見某人,連話也不想多說。」傅挽聲用話再刺元牧一劍。
「你!」
「殿下,她要我轉告您,你們之間是一場錯誤,她想過平凡的日子,唯有留下命來活著才是最真實的,請你不要再害她受罪了。」傅挽聲說。
元牧面容凝重。「她真這麼說?」
「是的,這一字一句都是她的意思,她還說,夾在你我之間,她很痛苦,再次與我柑逢,她已經能夠忘記柳傅兩家的恩怨與我重新開始,她要你成全!」
周身起了一陣懾人的寒意後,元牧忽然緩緩綻出笑來,「傅挽聲,你以為我會和你犯一樣的錯誤嗎?」他冷徹的說。
「你說什麼?「挽聲微愕,為何這人听了他的話後還能如此鎮定?
「在泉州時,我確定延秀愛的是你,所以我忍痛依照她的意願放棄了,但你做了什麼,你不斷質疑她、欺騙她、不信任她,最後,你落了什麼下場?她的心終于離你而去,要知道,若當時你肯信任她對你的感情,就算後來得知你爹干了什麼事,相信她還夠將你與你爹分開看待,她不會輕言離棄你,可惜你的愚蠢最終讓自己失去她。」
「住嘴!」傅挽聲大吼,因為對方的每句話都像刀一樣深深插進他的肉和骨頭里。
元牧嘴角扯笑。「我不會和你一樣的,我愛她,就會信她,她說過不會背棄我,我信,所以你不用說些謊言來動搖我,將我的女人交出來,否則就算皇爺爺來了,我也會先殺了你再請罪!」他目光一閃,風雲變色。
「不,我不交人!」傅挽聲頓時惱羞成怒了。
「延秀那日在東宮已與你說清楚,你們之間再無瓜葛,將人交給我吧,至于你救她之事,我銘感五內,有機會會報答的。」元牧開始允諾。
蒼白著臉的僵立著,不知該說什麼,但傅挽聲依舊擋在轎子前,就是不肯退開身子。
「傅挽聲,殿下的話你還听不明白嗎?再糾纏下去,只有自取其辱!」
張勞怒道。傅挽聲身軀一晃。「不……我不……」
此時轎子不正常的搖晃起來,還發出異樣的聲響,傅挽聲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一變,立即掀開轎簾,愕然見到應該已經死了的田公公居然拿刀架在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的柳延秀須子上,他震愕不已。
「放開她!」元牧也趕至轎邊,見到里頭的情況,心驚怒喝。
柳延秀被點了穴,無法說話,只能驚恐地與他相望。
田公公滿身是血,拿刀的手還在顫抖,但死也不肯放下刀,不過手實在抖得太厲害,硬是在柳延秀雪白的頸上刮出好幾道血痕。
見狀,元牧整顆心揪擰了起來。「放下刀,我饒你一條狗命!
「老奴不信您會放過我……老奴受到那姓傅的小子暗算…要死也要抓這女的一起陪葬!」田公公瞪著傅挽聲恨極的說。
暗挽聲的面容都扭曲了,原以為對方死了才將他塞進轎子與延秀暫時待在一塊,打算出宮後再毀尸滅跡,之後再向太子稟報這人在殺了延秀後莫名失蹤,自己仍舊可以取得太子信任,繼續為太子辦事,哪知此人竟還有一口氣在,甚室還挾持了延秀,他悔不當初,應該再多補這人幾刀!
「你若敢傷害延秀,你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我會鞭尸,還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傅挽聲厲聲說。
「你比咱家狠!」田公公吐出一口血,仍不肯放手。
「對,誰敢傷害她,我絕不放過!」
「好,反正咱家是活不了了,就和這女人一道死吧!」田公公憤怒的要劃破柳延秀的咽喉。
暗挽聲大驚,反倒是元牧迅速地徒手握住那把刀的刀鋒,利刃受阻這才割不進頸子,但他的手已鮮血淋灕,若對方再使些力,手指極有可能割斷!
「殿下!」張勞見狀又巴驚又急。
這次連傅挽聲都看傻了,柳延秀口不能言,但一汪淚水已經潰堤。
田公公本來就是強弩之末,元牧一咬牙奪過他手中的刀,反手再將刀刃刺入他胸口,他這回是真的斃命了。
元牧很快地將轎子里的柳延秀抱出來,張勞立刻為她解穴。
她能動後,馬上熱淚盈眶的捧一著他的手看,上頭兩道深深的刀痕陷入肉里幾乎見骨了,血不斷淚淚流出,她心痛難當。「你這傻瓜!」
「別擔心,太醫會醫好它的,就算留疤,正好和你的一手成一對,你不常說自己的手,這會咱們一樣了。誰也別嫌誰。」他竟還能溫柔笑說。
她撲進他懷里,哭得激動。「牧,謝謝你信我。」她待在轎子里,但外頭的對話她都听見了,她很感動,要不是動不了,那時就想沖出轎子狠狠抱住他了。
他微微一笑。「不用客氣,這是相愛的人最基本該做到的事不是嗎?」
她用力點頭,任淚水在臉上縱橫。
「好了,別哭了,我會不舍的。」他抱著她輕聲哄道。
她立刻收了淚,「好,我不哭,你快找太醫,萬一失血過多就不好了。」她趕緊說,也擔心隨時有人發現他私出佛堂件逆聖意的事。
「不急,有一個人與我的恩怨得先解決--勞叔,那傅挽聲呢?」他抬首已不見傅挽聲的身影。
「殿下,他剛走了。」張勞撇嘴道。
「走了?我以為他還不肯放手,定要和我鬧到底才肯罷休!」他頗訝異那人就這麼離開了。
「他見您對柳姑娘真情相待的模樣,自慚形穢,還不走嗎?老奴想他還是有尊嚴的,再留下來真的只剩難堪罷了。」張勞不屑哼聲。
柳延秀嘆了氣。「牧,能別為難他嗎?」
他點首。「他既然走了,那就算了,我不會再做什麼,畢竟他也救了你,我算欠他一次。」
「殿下,您的傷得趕快止血才行!」張勞見他手上的血還在狂流,不禁焦急的提醒。
「是啊,勞叔,麻煩你快帶他回去醫治吧,別讓傷勢惡化了。」她趕緊撕下自己裙子的一塊,火速先幫他綁住傷口止血。
「是,老奴這就送主子回去,那您……」
「我會自己回牢里,牧,我信你會來帶我出去,我等你。」她慎重的對元牧道。
元牧低首親吻了她的額。「嗯,你等我,我會恨快來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