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的王者(上) 第4章(2)

玫瑰听見光嬪有傷,不禁感到訝然,瞧去才發現光嬪氣色確實不佳,但光這樣看,根本瞧不出她傷到哪了?

這時光嬪突然轉過臉來,好像這才發現身旁站著的竟然是玫瑰,王上听戲,身邊三尺內除了貼身近侍黃德外不得站人,玫瑰能站這里肯定是王上刻意安排的,光嬪想到自己居然與一個宮女站在同一處,這般貶她的身分不由得更惱了。

眼中流露出對玫瑰的恨意幾乎濃得化不開,若不是在這種場合,又有冶冷逍在,光嬪早將玫瑰大卸八塊了。

玫瑰愕然,為求白身安全,她不敢與光嬪同肩而站,識相的往後退一步,但光嬪惱怒的視線還是沒有移開,她索性再往黃德身邊靠去,黃德見了她的窘狀,嘴邊扯起莫名的笑。

她不解他這笑的含意,于是小聲問。「黃德公公在笑什麼?」

「沒什麼,笑有人至今還不知死活。」

「唉?這話是在說誰昵?」

「自然不是說您,不過您既然听了,就當沒听見吧。」

她蹙眉,這話也太沒頭沒腦了吧?「黃……」她想再問仔細點不甘寂寞的光嬪早已不理她,轉而對冶冷逍說話,她于是噤聲,先听光嬪對冶冷逍說什麼。

「王上,這出戲名為」貴妃醉酒「,是在銳中原皇帝唐明皇與貴妃的故事,那唐明皇奪了自己的子媳為妃,對其寵愛有加,荒廢朝政,最終引起國難,而貴妃被當成禍水,縊死在馬競驟,您說這貴妃何其無辜啊,只因受寵就要這樣枉死?」

冶冷逍冷笑,「是啊,女人無辜,有過的是君王,不該寵幸禍水殃及百姓,險些連國根都保不住,孤謹記,禍女不可親!」冶冷逍說這話時故意往她瞧去,那禍水豈不指她。

被罰站的光嬪本想借著論戲攀談引冶冷逍注意,哪知卻反而自取其辱,踫了一鼻子灰,這會兒她氣得都要哭了。

李玲見狀不忍,為了幫她化解尷尬,便道。「今日是臣妾的生辰,那些國仇家恨的事,臣妾女人家不懂這些,選這出戲也只有趣在唐明皇與貴妃的兒女情長上,臣妾記得中原有位大侍人曾為兩人做了首」清平調「,這開頭是--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華濃。若非群王山頭見,會向瑤台周下逢。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桿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裝。

名耗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識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桿。

「這詩多美,將貴妃的嬌艷媚態以及唐明皇對她的痴情開容得無以復加,臣妾也渴望能像貴妃一樣,讓王上喜愛。」李玲雙頰紅艷的望向冶冷逍,情意綿長意在言中。

「唐明皇只要貴妃在身側就可解除煩憂,玲妃的品德比那位貴妃有過之而無不及,孤有你,豈不更滿意。」冶冷逍難得含笑對人說出這種話。

玫瑰極為羨慕李玲隨意就能吐出侍來,談吐優難,這才是德容才學兼備的女子,若她肚中也有些墨水,那該有多好,就能與人談古論今,朗朗高談……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燻籠坐到明。王上,不只玲妃姊姊希望得您相顧,臣妾同樣需要您的憐愛,別忘了臣妾」望仙樓上望君王「。」光嬪爭寵,哪受得了只有玲妃一人得勢,張口也要爭點鋒頭討恩寵。

連光嬪都能月兌口成章,玫瑰不禁低下頭來,顯得自卑了。

冶冷逍對光嬪的話也只是冷瞥一眼,他近來對她冷落到谷底,至于原因光嬪自己清楚得很。

扁嬪忿忿地模模自己頭上的大片珠花,不住憤慨的瞪向站到黃德身旁去的玫瑰,都是這女人,都是她!

「宮女玫瑰既然也在這里,這戲也看了,不如同樣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光嬪話鋒一轉的要玫瑰表現。

扁嬪曾上內務府調過宮女資料,得知玫瑰出身雜技,沒讀過什麼書,之前還只能在馬役司當苦役,如今要她評戲,是有意讓她出丑。

瞧一個草包能說出什麼花來!

扁嬪點名玫瑰,冶冷逍眼皮輕彈,眼眸色澤深了些。

玫瑰哪里不知光嬪的用意,她臉頰一熱,手心都冒汗了。

「奴婢……奴婢只會看戲,不會評戲。」

「會看戲卻不會評,你這不是白看了嗎?平白槽蹋了人家一出好戲!」光嬪馬上挖苦。

「奴婢……」玫瑰臉頰更燙了。

「好啦,別只會奴婢奴婢的,宮女就是宮女,出身不入流,文采貧乏也是當然,只是稱這樣的人下次就別來听戲了,好在這里都是宮內自己人,若有外賓在,那可是丟了咱們弦月的臉,以為弦月的後宮都是文盲。」

玫瑰被光嬪說得面紅耳赤,而冶冷逍的臉色也已沉下,但就不知是嫌棄玫瑰沒讀書,還是不高興光嬪說話刻薄。

黃德掛在嘴上的那抹詭笑一真沒散去,這時笑得更深,低後往王上的臉望去,見主子遞了個冷冷的眼神,他馬上會意。

他回過身,手拍了拍,只見站在三尺外候命的小太監立刻上前來--

「黃德公公有什麼吩咐?」

「王上體恤光嬪娘娘養傷辛勞,賜座,還不過去備椅子,伺候娘娘坐下。」

扁嬪听見馬上笑逐顏開,王上總算肯讓她坐下了。

「是,奴才這就伺候娘娘入座。」小太監領命就要去辦。

「去吧,對了,回頭順便去請太醫過來,王上關心光嬪娘娘的傷勢,要在這里親自瞧太醫為光嬪娘娘換藥。」黃德再說。

「什麼,讓太醫在這幫我換藥?!」光嬪聞言大驚失色,整張臉突然刷白。

「沒錯,這是王上的意思。」黃德笑應。

扁嬪一急,馬上轉向冶冷逍道。「王上,不用了,臣妾的傷好多了,不用太醫看了,不用了……」

「難得孤關心稱,光嬪想拂了孤的好意嗎?」冶冷逍語調冷涼的問。

扁嬪卻神色驚惶的抱住頭。「王上,臣妾丟不起這個臉啊!」宮里的人幾乎都在暢音閣里,若讓人人都瞧見,她情願去死!

合冷逍嗜笑,「孤都不怕你替孤丟臉了,你自己怕什麼?黃德,太醫來了嗎?」

「回王上,太醫早在外頭候傳了。」黃德道,這意思是在光嬪來之前,人早安排好了。

「很好,傳!」

「傳太醫!」黃德高喊。

不一會太醫進來了,先三見過冶冷逍以及玲妃後,便提著藥箱向一臉驚俱的光嬪走去。

「請光嬪娘娘坐下,這樣微臣才能替娘娘換藥。」

「不……不……我用不著換藥!」

她態度慌張,轉身要逃,讓眾人覺得奇怪,不過就是換個藥,她有必要這麼害怕嗎?

「娘娘得罪了。」她才推開太醫要距,就讓黃德的手下攔下,按回椅子上。

「娘娘,王上對您一片關懷,您不可辜負啊!」黃德笑說,遞個眼神給太醫,太醫立即摘下她戴在頭上的那大片可笑的珠花。

珠花落下的瞬間,暢音閣里即刻傳來此起彼落的驚呼聲。

「天啊,光嬪娘娘的頭怎麼禿了?!」

「太可怕了!」

「好難看啊!」

這竊竊私語聲因為太熱烈也太多了,霎時讓整個暢音閣吵雜起來,甚至蓋過台上的貴妃戲碼,教台上的角兒不知這戲還要不要唱下去。

冶冷逍擺了手,這戲只好先撤了。

這會大家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光嬪那禿去的頭上。

扁嬪前頭原本濃密的發已被剃去約手掌大小,額上也有一處傷口,那傷口不知是太醫醫術不好還是沒盡心,傷口歪七扭八極其丑陋,再加上被剃去發,讓光嬪整張臉變得奇丑無比,慘不忍睹。

玫瑰也見到光嬪驚人的慘相,不禁吃驚的悟住嘴,免得自己也驚呼出來,不敢相信光嬪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是遭遇到什麼事了?

「光嬪娘娘半個月前不慎由坐轎上跌落,摔傷了頭,太醫正奉命醫治,請各位安靜,先別擾了太醫的心思,若無法好好替娘娘療傷,這傷怕又得要再多醫半個月了!」黃德刻意提高音里,讓所有人都听見。

扁嬪的人緣本就極差,黃德說完這些話,反而引起更多人的噗嗤汕笑,光嬪聞聲更加羞憤欲死。

玫瑰模模自己額上的傷,這傷已經結痂幾乎好了,而光嬪半個月前摔的,那不就是光嬪傷她後的隔日?

兩人受傷的時間差不多,自己是到慎刑司的醫所由藥生醫的,光嬪是讓太醫院醫術高明的太醫療,怎麼都已過了半個周,她的傷已好,光嬪的傷卻是慘成這樣?

驀地,她想起那日在上弦宮冶冷逍對黃德說的話--「她要去慎刑司的醫所,讓她去,她醫幾日,孤要雙份。」

雙份?!她猛然看向冶冷逍,他正好轉過臉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她呼吸為之一窒,瞬間明白,光嬪的傷是他下令傷的,而且不許光嬪的傷比她好得快,這才讓太醫越醫傷勢越嚴重,甚至連頭發也給剃去一大塊,讓她丑得無法見人,才會戴上那一大片的珠花遮丑。

原來,他已曉得她額上的傷是光嬪所為,所以也傷光嬪替她出氣!

但,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幫她……

她心情很復雜,再往冶冷逍瞄去,他深不可則的雙眸仍盯著自己,她心髒一跳一跳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碧玉,你看了那出」貴妃醉酒「後有什麼感覺?」玫瑰坐在玉兔宮里的圓桌前,手里捧著的熱茶早涼了,她失神的問。

「看戲就看戲,還得說心得嗎?」

昨日碧玉沒能與玫瑰一樣站在王駕前听戲,所以並未听見光嬪羞辱她才疏學淺的那些話,因而碧玉不解她是怎麼了,只知昨咱暢音閣回來後,便老是發呆。

昨日光嬪大大出丑,惹來笑柄,後來知道是跟光嬪欺負她們有關,讓王上給修理了,自己為此可是開心得很,但奇怪的是,回來後反見玫姊姊唉聲嘆氣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玫瑰繼續嘆氣。

「玫姊姊,你哪里不舒服嗎?」碧玉擔心的問。

「我……碧玉,你進宮前可上過私塾?」

「私塾?有啊,咱們弦月重教高,子民普遍都上過私塾,一般女子至少讀四年書,富貴人家的女兒學得就更久了,但我家里並不富裕,家人只供得起我讀兩年書。」碧玉說。

「你至少還讀過兩年書,我就幾個月而已,勉強識字罷了。」玫瑰沮喪的垂首,就連碧玉學的都比她多。

「不就是多識幾個字嘛,自己努力也可以啊,你何必這樣嘆氣?」見她自卑的模樣,碧玉安慰她,也明白了原來她是為學不如人而難過。

玫瑰听了,忽然抬起頭來,「從前沒讀書不覺得如何,日子只求溫飽罷了,如今才覺得做學問的重要,人若沒有文墨,就不能進步,就不能懂更多,碧玉,你說得對,現在讀書也來得及,不如你跟我一起學習吧?」

「一起?」

「嗯嗯,你不是說讀書這種事自己努力就可,你跟我一起努力吧!」玫瑰興匆匆的邀碧玉一塊向學。

「可是……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讀書,上私塾的那兩年,其實滿痛苦的……」碧玉露出難為信的表信。「再說,自習固然很好,但也得先經夫子講解過,咱們懂了才自習,不然也許越學越錯,反而貽笑大方。」

玫瑰才振奮起的精神又萎靡下來。「是啊,學問不是去借幾本書讀一讀就能學得好的,還要夫子教導,可借咱們身在宮中,又是地位低下的宮女,誰會肯教咱們讀書呢?」

碧玉見她失望的樣子,不禁後悔方才不該提自習的事,這會兒反而教她更泄氣了。

「有人在嗎?」外頭突然有人喊。

見玫瑰沒什麼精神應對,碧玉出去瞧怎麼回事。

然而不一會兒,碧玉就局開眼笑的走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老頭子。「玫姊姊,找你的,你瞧是誰來了?」

玫瑰還坐著發愁,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陌生的老人家走了進來,這人是誰她並不認識,但因為對方年邁,她還是趕緊站起身去迎接他。

「請問老人家是……」她去扶他坐下。

「老夫孔景泰。」老人家坐下後板著臉報出大名。

「孔……孔景泰,圖文館大學士孔……孔大人?!」孔景泰是當代最有名、被推舉為最有學識的大學士,這樣的聞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她驚得趕緊站真身,態度比剛才更恭敬一些。

孔景泰七十有余,平口若無重要名帖,是請不動他出現,此番卻主動找上她自是有原因。

「你就是玫瑰?」他上下打量她。

「呃……是,我就是宮女玫瑰。」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文學大家,她緊張到舌頭都不靈活了。

「嗯,跪下來吧。」他又道。

「嘎?跪……跪?!」

「怎麼,不願意?」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見面就要她跪,她是得罪了他什麼嗎?

「天下人想要老夫收為學生的沒有萬個也有千個,老夫讓你跪地拜師,難道還不夠格嗎?」

「什麼?!拜師,您願意收我做學生?!」她大驚,這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吧?「不相信嗎?哼,老夫也不相信自己會同意收一個宮女做學生,沒辦法,王上的旨意老夫又豈敢不從,不過你倒是給老夫好好的學,老夫教過的學生可不能沒出息!」

她更為驚愕了,是冶冷逍讓他過來的,那人竟然讓大學士過來教她讀書?

這個消息令她整個人傻住。

「喂喂喂,你跪是不跪,不跪我就回復王上去,說你不想求學。」

「啊,我要學,我跪,我跪!」玫瑰不再多想的馬上跪下叩首拜師。

孔景泰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可以起來了,老夫每日下朝後會過來,你就將這時間空出來,老夫會教你一些東西。」他吩咐。

「多謝孔夫子……等等,還有碧玉,她是不是也能跟著學習?」她不忘拉碧玉一起。

孔景泰老臉拉下,「收你己是不得已,老夫怎可能再額外教導別人,你別得寸進尺。」

「可是……」

「玫姊姊,算了,主上只恩典稱一人,我沒關系的,且如我之前所說,我對讀書做學問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硬要跟著學習只是活受罪,更會氣壞大學士。」碧玉坦言道。

堂堂大學士教一個宮女讀書寫字,實前所未見,王上的恩典只給玫姊姊,豈可能延及自己,她心知肚明,也有自知之明,王上對玫姊姊是特別的,玫姊姊此後只怕被栽培得越發不一樣了,她內心里對玫姊姊可是越來越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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